“去看看吧,總是待在這裏多無趣啊,難得來一趟仙界,不看看怎麽行呢?”姬玉說得隨意,好像真的隻是想四處轉轉。


    溫令儀也不點破,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道:“仙界的任何地方你都能去,若你要我作陪,也沒有問題。”


    他去牽她的手,姬玉躲開了。


    但她沒拒絕他靠近,隻是從儲物戒裏拿出一條絲帶,係在他手腕上,然後自己牽著帶子的另一頭兒。


    “這樣就好了。”她好像牽著什麽心愛的寵物,命令他,“帶我去。”


    溫令儀看了她許久,廣袖落下,將她牽著的絲帶大部分遮住,慢慢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照例守著很多人,還有臉色蒼白的澤蘭仙君,姬玉多看了他幾眼,溫令儀便道:“他逼得你跳墮仙雲湖,理應受罰。”


    姬玉沒說話,擦著澤蘭仙君的肩膀過去,澤蘭仙君難堪至極。


    仙界理所應當地比修真界更美,畢竟是一切凡人向往的地方,即便姬玉心懷不軌也難免被美景吸引。


    他們最後停在一處最靠近太陽的地方,溫令儀指著遠處飄渺虛幻的雲頂宮殿輕聲道:“看到那裏了嗎?”


    姬玉望著那座雲頂宮殿點點頭:“看到了。”雖然距離這裏很遠,距離太陽更近,但她的確看見了。


    溫令儀低聲說:“那是鳳族的地方,幾萬年過去了,遠遠看著好像和以前沒什麽區別。”


    聽到“鳳”這個字,姬玉眼皮跳了一下,她放開手裏的絲帶,一步步走到最前方,遠遠看了那座金紅色的恢弘宮殿片刻,淡淡道:“我要你做一件事。”


    她說要他做一件事,是命令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容不得他拒絕。


    溫令儀沒說話,隻安靜地注視著她。


    姬玉迴過頭道:“我要你送我下界。”


    溫令儀長眉一挑,正要開口,就見姬玉快步走迴來抓住他的衣襟道:“我沒說你可以拒絕。”


    溫令儀唿吸一窒,看著她默不作聲。


    姬玉另一手化出鞭子,這地方隻有他們倆,真是太方便做某些事了。


    “你答應嗎?”她問。


    溫令儀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姬玉毫不猶豫地將鞭子揮向他,溫令儀眼皮都沒眨一下,鞭子抽在他身上,他顫抖了一下,腳步有些不穩,但還是努力保持站立。


    他望著她,眼神偏執,姬玉咬咬牙,一字一頓道:“送我下界。”


    溫令儀扛著不吭聲,姬玉便越抽越狠,他覺得很疼,可除了疼,另外一種感覺更盛。


    他有些扛不住了,半跪在地上,白色披散劇烈喘息著,極其狼狽。


    姬玉再次道:“送我下界,聽到了嗎?這是命令。”


    溫令儀抬眸望著她,眼眸潮濕,姬玉盯著他的眼睛道:“這是主人的命令,你怎麽能不聽主人的話?”


    溫令儀覺得他真的快死了。


    某種意義上的快死了。


    他被滅頂感操縱,有些失去理智。


    姬玉的鞭子像催命符,讓他一次次靠近危險地帶。


    最後當姬玉又問他聽不聽話的時候,溫令儀沙啞地說了句:“……我聽話的。”


    姬玉握著鞭子的手都疼了,她笑笑說:“真的聽話嗎?會乖乖送我下界嗎?”


    溫令儀找迴一絲絲理智,望著她輕聲道:“主人帶著我嗎?”


    姬玉頓了一下,沒迴答。


    於是溫令儀卑微地換了一種問法:“我可以去找主人嗎?”


    姬玉這次點了頭,勉為其難,紆尊降貴。


    溫令儀笑了,麵色潮紅道:“那……我會送主人下界的,我會聽主人的話。”


    姬玉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會,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臉說:“乖。”


    她遲疑幾息,彎下腰靠近他的臉,猶豫片刻,下了最後一劑猛藥。


    她吻了吻自己的指腹,而後將指腹貼在了他的側臉上,輕輕按了按。


    溫令儀睜大眼睛,忘卻了唿吸。


    姬玉悅耳動聽的聲音說:“這是聽話的獎勵。”


    溫令儀:“……”


    他輸了。


    他敗給她了。


    哪怕遲來的清醒迴歸,他也認輸了。


    第58章


    澤蘭仙君有時候真想豁出自己這條命去把姬玉殺了。


    倒也不是他特別憎恨一個凡人,怨她害自己受七十二道天雷之罰,而是這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女修,每次和帝君一起出去,迴來帝君都會一身傷。


    這事兒隻有他知道,因為帝君所用的傷藥都是他送過去的。


    澤蘭仙君幾次想說什麽,都被帝君冰冷的眼神逼退了,最後他想著隻能從姬玉這裏入手了,他倒要看看這女子到底帶帝君去了哪裏,讓帝君做了什麽。


    可最後他發現自己沒機會了,這女子幾天的功夫下來,已經讓帝君心甘情願放她走了!


    婚禮都準備了一半,眼看著就要迎娶帝後了,可帝君竟然放她走!


    “真的不要我送你下界嗎?”溫令儀望了望九重雲霄,聲線柔和低沉道,“雖仙界這裏不會再妨礙你,可魔族那邊仍有危險,晏停雲即便受了傷也總愛做點什麽彰顯他的存在,還是讓我送你吧。”


    他靠近姬玉一些,彎腰在她耳邊低聲問:“你要去哪呢?”


    姬玉迴眸看他:“你猜猜?”


    澤蘭仙君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恨不得自己瞎掉了。


    “你要去影月仙宗,對嗎?”


    溫令儀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在她發髻上別了一支精致的白玉簪,說是白玉簪也不確定,它是白色的,質地卻不那麽像玉,雕刻得也有點奇怪,姬玉抬手摸了摸,聽見溫令儀解釋了它的來曆。


    “龍族娶妻後會用自己幼時蛻下的龍角製成發簪戴在妻子頭上。”溫令儀凝著她說,“這是我的那一支,現在送給你。”


    姬玉瞬間覺得這簪子十分棘手,想要摘下來,可溫令儀略一挑眉,好像就等她拒絕,隻要她一拒絕,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不準她走了。


    到嘴的鴨子不能飛了,於是她忍住了,維持鎮定道:“那我走了。”


    她往前一步,看了看雲霄翻騰的密雲,耳邊響起溫令儀最後的囑咐:“你答應了我可以去找你,希望見到我的時候不要太驚訝。”


    “……若我要去影月仙宗,你也還要去找我嗎?”姬玉沒迴頭,望著九重雲霄說。


    溫令儀笑了一下,帶著些興奮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嗎?也很好啊。”他喃喃地說,“冒險一些也沒什麽,反而別有情趣。總之,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姬玉不想迴頭了,她心情過於複雜,走的時候都有些同手同腳了。


    看著她如此,溫令儀嘴角的笑夾雜著幾分縱容的溫柔,他目送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也沒收迴目光。


    澤蘭仙君走上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帝君,您下了死命令要舉辦封後大典,如今卻把帝後的唯一人選放走,到時候您要去哪裏再找個帝後迴來?”


    溫令儀不說話,澤蘭仙君就換了個問法:“那封後大典還照常舉行嗎?”


    溫令儀這次迴答了:“當然。”


    “……可您的帝後走掉了啊。”


    “誰說封後大典就一定要有帝後在?”溫令儀迴眸瞟了他一眼,“本君一人足以。”


    “……”在?您有事兒嗎?您和空氣成親嗎?


    “隻要各界知道本君的帝後是她,那她出不出現又有什麽必要?”


    溫令儀說得理所當然,說完就款款下了高台,施施然地走了。


    澤蘭仙君呆在原地發怔許久,心情複雜地自語道:“要不是如今已經沒有其他龍族在了,我一定得去取取經,看看他們到底都是什麽想的……當初帝女王夫也沒見這麽複雜……”


    其實不單澤蘭仙君搞不懂溫令儀,已經成功下界的姬玉也搞不懂——她竟然真的就這麽離開了。


    站在修真界熟悉的土地上,姬玉深唿吸了一口,心想,事情如此發展,是不是證明了有時候要成功,也不一定得靠力量上的壓製。


    腦子也很重要。


    當然,有腦子的前提下還得……豁得出去。


    姬玉按下心底的浮躁,遙遙望了一眼影月仙宗的方向,她和溫令儀說自己可能會去仙宗也不是假話,其實按照她之前的想法,現在是離開的最好機會,遠遠地拋下一切,自己過自己的。


    但她現在也明白這想法過於理想化了,即便她不出現,躲開了又如何?事情已經不可能迴到原書的軌道上了。


    她改變了一切,就不能不負責任,不能眼睜睜看著天下覆滅。


    再者……她多多少少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曾經的被動,不甘心就這麽承認失敗,像隻鴕鳥一樣躲起來。


    她也不可能真的躲一輩子,但凡陸清嘉或者溫令儀想找她,都會很輕鬆。


    最後姬玉還是迴到了影月地界,站在仙宗山門外,姬玉摘掉了發間的龍角簪,將它收進儲物戒。


    她不知道的是,九重天上的溫令儀是對此有所感知的。


    龍角簪作為他身體很重要的一部分,她如何待它他都清清楚楚。


    給她龍角簪,一來是因為他告訴她的理由,二來便是它可以保護她。


    姬玉在仙界這段時間其實也沒少受益,比如她之前受創的靈根如今就已恢複了,可哪怕恢複了,溫令儀也擔心晏停雲再來搞什麽鬼,他還記著他帶走了月長歌,兩個魔在一起能幹嗎?自然是琢磨著怎麽害人。他們對陸清嘉如何他都不在意,但他們不能碰他的妻子。


    溫令儀望向窗外,看著太陽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幽長地歎息了一聲。


    雖然嘴上說著三個人在一起也沒什麽,可她真去找他了,他還是有些鬱鬱寡歡。


    影月仙宗封山已經有段時間了,姬玉到了就發現進不去,她想到陸清嘉被明光真仙帶走時的狀態,想到那個極為真實的夢境,不難預料到仙宗內如今是個什麽情況。


    她想了許久想到底要不要迴去,要怎麽迴去,天色漸暗的時候她轉了個身想要離開,但有人叫住了她。


    “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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