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自己髒了,配不上那麽幹淨的她。


    後來他向至交求了能讓人忘情的藥,混在茶裏騙她喝了下去。


    從那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姬玉再也沒說過那些話,對他便如對長輩一般愛重。


    他如願以償,可時間久了,他又開始不自在了。


    過了幾個月,她要下山了,也不再嚷嚷著不去了,她甚至很是期待,做了好一番規劃。


    她還說要聽他的,好好和金朝雨相處,再修煉幾十年就好好和他在一起,長長久久。


    姬無弦當時的心情難以形容。


    恐怕比此刻更加複雜。


    他看著姬玉僵直的背影,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姬玉已經不是以前的姬玉了,他往前走了走,對陸清嘉道:“神君要是殺我,可以,我不還手。但我死了之後,你不要傷害玉兒。”


    陸清嘉輕蔑地望著他:“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姬無弦堅持地將姬玉拉開,對她說:“師尊替你攔住他,你不要管別人,亦不必管我,得了機會有多遠跑多遠,去影月仙宗找尹如煙,就說我讓你去的,她會保護你的,瓊華君總不會連她的麵子都不給。”


    姬玉木著臉道:“所以這些都是真的?那為什麽我都不記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寫過……”她無語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寫過這些東西。”她指著那些令人難堪的信箋。


    姬無弦默了默道:“你忘掉了。”他悵然道,“我讓你服了藥,你全都……忘掉了。”


    姬玉恍然,原來是這麽迴事。


    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酸澀,還有一點釋然,這讓她有些難受,但她顧不上自己的感覺,垂眸思索著該怎麽跟陸清嘉解釋這件事,她不能讓他在合歡宗亂殺人。


    可她還沒想好,陸清嘉就被他們師徒這副仿佛“恩愛”的畫麵給刺激到了。


    他們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但眼下這種情形,他隻會當做他們在演戲,妄圖從他手下逃脫。


    他毫無預兆地動了手,金紅色的火焰直指她和姬無弦的命門,好像要將他們一起燒死。


    姬玉瞪大眼睛,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推開了姬無弦。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怔愣,她感覺這雙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身體也漸漸脫離了控製,她猛地想到——這會不會是原主的意思?


    她占據了這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離開之前,還留下了一絲絲對所愛的執念。見他麵臨危機,便恨不得取而代之。


    姬玉勉強奪迴身體的控製權,金紅色的火焰沒碰到姬無弦,卻全打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感覺身體裏的異樣消失了,她握緊了拳頭,直覺告訴她,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好像因為姬無弦坦誠了一切,說出了他讓她服藥的事,在挽救了他一命,也沒有了被下藥強迫忘情的遺憾之後,那股執念終於消失了。


    姬玉心中方才的糾結全都消失了,還有些難言的輕鬆,可這份輕鬆過後,應該就會是鳳凰火灼燒的痛苦吧。


    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不怕了,隻默默等待,可是……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姬玉望向陸清嘉,陸清嘉麵色蒼白地站在那,身上的錦衣慢慢燃燒著灰燼的光,他發絲淩亂,周身起了風,吹得他衣袂翻飛,發絲亂舞。


    他看著姬玉,兩人四目相對,她的震驚,她的不解,他盡收眼底。


    他垂下眼,睫羽顫動片刻,慢慢道:“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速度快到姬玉想去阻攔,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都沒機會。


    她茫然地怔在原地,直到姬無弦開口告訴她:“據說人族若得了鳳凰精血,由鳳凰協助煉化後,便可與鳳凰感官相通。”


    姬玉望向他,他語氣複雜道:“所謂感官相通,便是他能喜你所喜,悲你所悲,你若受傷,他也會一起疼。甚至若他願意,是可以代你承受傷痛的。”


    “……所以,他剛才沒有要我死,反而自己承受了一切?”


    “應該是。”姬無弦低聲道,“觀瓊華君離開時的氣息和靈力,他應該傷得不輕。”


    姬玉站直了身子,低著頭:“他能感受到我,那我能感受到他嗎?”


    “……為師也不清楚,但據我所知,應當不能,這是單方麵的。”


    ……是單方麵的啊。


    若真是如此……


    為什麽她心裏這麽難受呢?


    難道不是陸清嘉在難受,所以傳染了她,她才如此的嗎?


    姬玉沒再言語,她抬腳離開,姬無弦喊了她一聲,她沒迴頭,也不曾停留。


    姬無弦閉眼輕笑,心裏在問自己,這到底算什麽。


    姬玉離開後也沒去別的地方,她隻是迴了側殿。


    一進門就看見淩亂的梳妝台,她走過去,蹲下查看碎裂的法寶和玉鐲,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陸清嘉是怎麽發現那些信箋的。


    她站起來,原主還寫了不少“日記”,有的多有的少,關於姬無弦的最多。


    她是真的很喜歡姬無弦。


    可姬無弦拒絕了她,不但排斥她的感情,還騙她吃了藥,讓她忘了一切。


    在她穿過來的這麽長時間裏,身體裏留下的那淡淡的執念從未發作過,直到姬無弦坦誠了一切它們才出現,之後令她替他擋了陸清嘉的火,它們就消失了,大約也是覺得,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一拍兩散,再不相幹。


    可他們是不相幹了,那她和陸清嘉呢?


    姬玉將那對碎裂的玉鐲捧在手裏,片刻後,她將腰間的鈴鐺執起來,注入法力,低聲說:“陸清嘉。”


    無人迴應,這是料想中的事。


    “那不是我。”姬玉也不管他信不信,直說道,“寫那些東西的是姬玉,但那個姬玉不是我,這是實話,我沒騙過你,你若想聽全部,我們就見一麵,若你不肯,那……就如你所願,你不必再見我了。”


    鈴鐺那頭,陸清嘉重傷,迴程的路上落在一棵樹下。


    他聽見姬玉的話,隻覺她還是要花言巧語狡辯,隻為從他這得到更多東西,或者怕他再去殺她的心愛之人。


    他告訴自己不要再相信她,於是他主動切斷了與鈴鐺的聯係。


    姬玉這邊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鈴鐺碎了。


    漂亮的流蘇鈴鐺也和玉鐲一樣碎了,姬玉捧著這兩樣東西,良久之後,低低歎息一聲。


    第34章


    陸清嘉想殺姬無弦的時候是真下了狠手。


    姬玉當時和姬無弦站在一起,他也在想,她會不會選擇自己跑?


    如果她自己逃開了,丟下姬無弦,那他……


    算了,無論如何,她不但沒跑,還推開了她心愛之人。


    事後她看著自己的手,好像連她自己也難以相信她會做到這種地步。


    原來她真心喜歡誰時,是願意為之生為之死的。


    陸清嘉受了很重的傷,在鳳凰火即將燒到姬玉的一刹那,他本能地代她承受了一切。


    他靠在樹上,咳了幾下,嘴角滲出血,他不在意地抹掉了。


    他緩緩站直身子,又想到姬玉方才在鈴鐺裏說的那些話。


    是怕他去而複返,再對合歡宗的人下手吧?


    倒也不用為此再來欺騙和籠絡他,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合歡宗的任何人了。


    他也不會再上她的當。


    在她心裏,他得有多蠢多好騙,才會在一個人那裏栽好幾次。


    抬眸望向影月仙宗的方向,他身受重傷,本該抓緊迴禁地療傷的,可他不想迴去。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曾經鳳凰的棲息地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影月仙宗也不算他真正的家,他留在那兒隻是為了他以牙還牙的大計,並沒有多少歸屬感。


    他現在到底該去哪兒?


    受了傷的時候,哪裏能給他安全感?


    陸清嘉闔了闔眼,斂袖上了仙轎,金白色的轎子飛起,輕飄飄地朝某個方向而去。


    合歡宗裏。


    雖說陸清嘉最後收手離開了,但他之前對姬無弦動手還是傷到了他。


    姬無弦紅顏知己遍布天下,聽聞他受傷,太初門的銀霜仙子立刻趕到了合歡宗要為他療傷。


    太初門是醫修大派,銀霜仙子更是醫修中的天才,不到三百歲已是元嬰後期的修為。


    她不但醫術好,模樣也生得嬌美,聽聞她來了,合歡宗的男修女修都聚在合歡宮外,想領略一下這位醫修大能的風采。


    外麵一片喧鬧,姬玉住在合歡宮側殿難免會受影響。


    從陸清嘉離開那天開始,她和姬無弦就再未見麵。


    她不去見他,他大概也不好意思來見她,兩人明明住在同一屋簷下,卻有點形同陌路之感。


    那天之後,姬玉把原主的房間一寸不落地檢查了一遍,除了上次發現的信箋,她還找到了原主藏起來的盒子。


    她試了幾個原主記憶裏愛用的封印法訣,很輕鬆就打開了,裏麵的東西有些舊了,都是些原主小時候,姬無弦從凡界給她買的小玩意。


    姬玉一個個看過去,看完之後一點特殊反應都沒有。


    這個時候她就確定了,原主在這具身體裏再也沒剩下什麽了。


    可真讓人為難啊,當初她來的時候就丟給她一個麵臨死局的爛攤子,如今隱藏的執念冒出來,又給她惹了一個大麻煩。


    姬玉抬頭望著窗外,心想,這麻煩到此也算了結了吧?陸清嘉說了再也不會見她,之後也沒再來殺姬無弦,應該是想徹底同她斷絕來往了。


    以前求之不得的事,真的得到了,好像也沒有那麽高興。


    是因為被誤會了嗎?


    是因為結束的並不圓滿嗎?


    姬玉趴到窗邊,有些惆悵地歎了口氣。


    在她出神的時候,一對雙胞胎突然從窗下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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