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伏淵替她披上外袍,他的外袍不披還好,披上更冷了,姬玉抖得更厲害了。


    她臉色有些發白,溫伏淵靜默片刻道:“要我抱你取暖嗎?”


    姬玉忍無可忍,直接道:“你這麽直白撩我,我要是再裝作看不出來那就太假了,我不信你是真的對我一見傾心,說吧,你想幹什麽?”


    溫伏淵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眨了眨眼道:“我沒想幹什麽,我隻是……”


    “隻是什麽?”


    姬玉目光灼灼,聲音帶著些冷意和質問。


    溫伏淵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質問過了。


    他麵上半點不顯心中所思,避開她的目光後慢慢說:“隻是覺得你很好,情不自禁想靠近你。”


    “所以……”姬玉抓住了他幫她披外袍後沒及時收迴的手,“你還真是對我一見傾心啊?”


    溫伏淵怔怔地看著她抓著他的手,她的手燙極了,就是陸清嘉給他的感覺。


    幾萬年前,他的族人全都被這樣炙熱的火燒死了,連屍體都沒留下,龍魂也無法再生。


    就連他自己,若不是及時被仙帝外公保護起來,也早就死了。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被藏在仙界,那些自視甚高的真仙上仙各個都不允他出來,即便這次幫那個用來對付陸清嘉的少女提升修為,也隻允許他用傀儡加神魂下界。


    好像他隻要一現真身,就必會死在陸清嘉手裏一樣。


    他身為龍,身為仙,本該傲視天下,卻因為一個陸清嘉而活得如此狼狽,苟延殘喘,像一條膽怯的狗。溫伏淵,又或者說令儀君,他真的恨不得吃陸清嘉的肉,喝陸清嘉的血。


    看著眼前的姑娘,她的確很美,哪怕閱美無數的他也挑不出任何缺點,陸清嘉那種陰狠的人把精血給了她,還幫她煉化,是因為喜歡她嗎?


    他喜歡她?喜歡一個人族?


    他忘了人族當年是怎麽對他們鳳凰的了嗎?


    溫令儀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既然他喜歡,那他就……奪走她。


    是的,奪走她,在得到她之後再當著他的麵以她的命逼迫他向他下跪,一根根拔掉他的翎羽,割肉放血,在他快死的時候殺了他心愛之人,讓他眼睜睜看著。


    鳳凰不是都一生隻愛一人嗎?


    很好,那他就把這個人奪走。


    做好了打算,他微微凝眸,靠近她低下頭,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雖然你剛才說了不信我對你一見傾心,可這便是事實。”


    他緊握著她的手,一字一頓,神色沉靜而理智:“我或許不如送你鈴鐺之人修為高,但我仍會在任何時候擋在你身前,絕不留你一人於危險之中,你可願信我一次?”


    ……這他媽的,比合歡宗的男修還會啊。


    這一番內心剖析情真意切情意綿綿情深似海,言詞間不但抬高了自己還貶低了某人,妙啊。


    姬玉詫異地看著這位皇子殿下,雖然她很有自信,明白以她的樣貌很少有男子可以拒絕她,但不過是隨便問了兩句他就這麽直接“坦白”,反而讓她有種怪怪的感覺。


    而且他那兩個屬下還在旁邊看著呢,不能因為他們好像木頭一樣沉默就當他們不存在啊。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響起一聲低磁壓抑的詢問,姬玉猛地迴神,甩開溫伏淵的手朝聲源處看去。


    之前在秘境外遇見的散修站在光照之處,美麗的丹鳳眼沉靜幽深地望著他們。


    啊哈。


    陸清嘉來了。


    真他媽巧。


    怎麽每次她跟異性靠近一點他就出現了呢?


    他怕不是在她身上裝了雷達吧?


    第28章


    陸清嘉為什麽會進秘境?


    他不是揚言此生絕不再踏入赤霄海嗎?


    不過他言而無信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習慣了。


    再轉頭看向身邊,這一看不由一怔,剛才還在的人突然不見了,連帶著兩個屬下都消失了。


    姬玉眨了眨眼,這人前一秒還在跟她真情告別,下一秒就不辭而別,真是……太假了。


    “別找了。”陸清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雖刻意偽裝過,聲音低啞了幾分,但她依然能聽出專屬於他的獨特音色。


    “我一出現他就走了。”


    他走過來,一襲華美高貴的織金白衣,水色錦紗外袍,腰間係著鎏金暗紋玉帶,雕刻十分精美,她看不太清是什麽圖案。


    但她能看清他腰間的玉佩,玉色溫潤清透,鏤空雕刻成鳳凰展翅的形態。


    再看他的眉眼,正紅色的額帶,一雙丹鳳眼深邃幽寂,像燃著漠然冷藍的暗火。


    哪怕變了容貌,但氣質和眼神變不了,他其實還是他。


    提到方才的男人,他嘴角微勾嘲弄道:“他好像很怕被人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他睨了她一眼,想到她之前沒有認出他,還對著他偽裝的不過隻見一麵的男子舉動那般直接,心底仍有些不悅,但仍緩聲提醒道,“像他這種人我見多了,你不要隨便相信他的話。”


    姬玉笑了笑看著他說:“不信他的話,那要信你的嗎?”


    陸清嘉聞言不自覺想起她幾次說他言而無信,他還無從解釋,他好像確實做了那樣的事。


    他神情不太好看,如畫的一張臉沉了下來,眉頭緊緊皺著,紅色額帶因此動了動。


    姬玉眼尖地看見額帶下有什麽東西,她收迴目光裝作什麽都沒發現,低聲問:“你怎麽進來的?”


    陸清嘉側過身不看她,半偏著頭冷淡道:“還能如何?自然是走進來的。”


    “走進來的?”姬玉挪到他視線正前方,十分直接道,“你不可能光明正大走進來。影月仙宗可是明說了這座秘境十分古怪,未免產生不必要的麻煩,不準散修入內。”


    陸清嘉在心裏給尹如煙記了一筆,借口道:“我花靈石請人帶我進來的。”


    姬玉眨了眨眼,笑得十分開心道:“拿我給你的靈石請人帶你進來的?”她又往前走了幾步,靠他有些近,陸清嘉突然覺得周圍空氣有些稀薄,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唿吸。


    “你還真是聰明啊,一環扣一環,自己什麽都不用花費就成功進來了。”姬玉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收迴手,評判他,“奸猾。”


    陸清嘉:“……”


    她不去當說書人真是太可惜了,不過三言兩語就足夠她編出一整個故事,難怪……難怪當初可以將他一步步帶入她的計劃中,他說他一環扣一環,可環環相扣的人明明是她。


    陸清嘉垂下眼,注視著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的姑娘,她也看著他,兩人視線相交,頗有些默契地同時轉開了。


    隻是陸清嘉轉開後壓了壓眼尾,輕抿了一下嘴角,像是有些焦慮。


    而姬玉則始終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一直那麽平靜淡漠。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和你閑聊了,再會。”


    姬玉很快告辭,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要走,陸清嘉幾步跟了上來。


    她迴頭:“你跟著我幹什麽?”


    “這裏隻有一條路。”密閉的秘境裏莫名飄起一陣風,吹起他烏黑的發絲和發間月白色的嵌玉流蘇,“你能走,我便不能走嗎?”


    姬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以啊,當然可以。”


    她收迴目光繼續往前走,故意放慢或者加快腳步,陸清嘉每次都和她一致。


    她扯扯嘴角,下一秒直接飛身而起朝甬道盡頭掠去,陸清嘉下意識要跟上,又想起他隱藏了身份,一動手恐怕會讓她看出來,隻能忍耐停下。


    緊抿唇瓣,陸清嘉有些厭惡自己這副偽裝,更不滿姬玉沒有認出他。


    她怎麽能認不出他?


    他難道不夠讓她記憶深刻嗎?


    他們做過這世間最親密的事,她怎麽能認不出他?


    若是換做他,即便她燒成灰,他也能聞出獨屬於她灰燼的味道。


    她甚至還和一個出現在秘境裏身份不明的家夥舉止親密,她怎麽可以那麽隨便?


    就算他們都還沒認可某種關係,可他依然未曾和其他女子靠近過,她為何不能一樣?


    就因為要修煉嗎?


    換做以前,他恐怕早把合歡宗給燒幹淨了。


    可現在他不能那麽做。


    一來,現世不像過去了,二來……姬玉是合歡宗的人,甚至還是合歡宗未來的宗主,他那麽做了,她定然會很生氣。


    他並不在意她生氣,她生氣就生氣,與他何幹,他隻是不想和她吵架。


    每次吵起來都要說那麽多話,最後似乎還總是她占上風,他受夠了。


    而且,她本就是個多情的人。


    垂下眼眸,陸清嘉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想起她曾說過的話。


    她說曾在蜀山某位長老那裏看到過他的畫像。


    她應該是一眼便從畫像裏記住了他,此後就處心積慮地想要接近他,故意招惹影月仙宗的弟子引他出來,然後裝作不知道他是誰,妄想得到他。


    最可惡的是她全都成功了,成功之後還是如今這副冷淡無情的態度。


    她簡直對他用完了就扔。


    可……也許她也沒他想得那麽惡劣。


    也許她隻是因他曾對她說過一些重話,比如說過要殺了她,燒了她的魂魄,所以才害怕和別扭,故意遠著他?


    她心裏應該還是很在意他的,肯定是這樣。


    她如今一再試著去找別人,說不定是因為他不肯陪她修煉。


    她之前在禁地裏,在禁地外,都說過類似的話。


    她肯定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否則他怎會次次都撞見?


    她心裏最在意的一定是他,她隻是在氣他,希望他改變態度,改變決定,希望他主動就範。


    她最擅長這種招數了,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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