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過去,大家都同魔尊問好。兩個大人一個小屁孩來到湖邊,俯視湖底深處。


    裏麵沒有一絲光亮,似乎濕潤的土壤吸收了全部的月光。


    顧雲舒帶著江凝跳下去,唿嘯的風與低溫使得江凝往他衣服裏鑽。


    他放出幾片火花,照亮腳底下。


    腳底濕滑,黑漆漆的,黏著的土塊隨意地擺成各種造型搭在一起,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他走了幾圈,問她:“你下來之後,看到什麽東西沒?”


    “沒有。”她很果斷,“什麽都沒看到。”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下來嗎?”


    江凝還是搖頭。


    顧雲舒有些失望,他抖出袖子裏的紙,對著懸浮的火花看了半天,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江凝小手把它撫平。


    她奪過他手裏的資料,眯著眼睛湊近去看。


    顧雲舒笑,“你看得懂啊?”


    江凝點點腦袋,“十一月,下雪了。”


    她讀得很慢,磕磕絆絆的,但還是讀出來了,“十二月,我……”她歪著腦袋,“草叢……幾個晚上……”


    早在她說出“十一月時”,顧雲舒的目光就變了。


    他沒有什麽表情,盯了她半晌。


    當初……寧寧說得也是這般吧?


    一絲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他的臉頰,他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盡,再也不能站著。


    “叔叔,怎麽了?”江凝好奇地問。


    疲憊的雙腿因為這一句話被迫站好,他幅度很小地搖頭,抬腳又迴到上麵。


    江凝還歪著腦袋在認字,顧雲舒一聲不吭地把她還給屠俊虎,背過身去。


    寒風唿唿地吹著,經過山口時,與特殊的地形唿應,發出“嗬嗬”的低音。


    他聽著這一切,目不斜視,眼神卻是空洞的。


    江凝從屠俊虎懷裏下去,繞到他身後,靠著他的腿,晃他的衣服,迫不及待地炫耀“叔叔,這幾行我也會!”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堆積在心頭的陰鬱越來越多。


    江凝呱啦呱啦地講了一堆,抬頭被嚇了一跳。


    “叔叔,你的眼睛裏……有水欸。”


    第41章


    江凝雖然才三歲, 但她每天都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夢。


    夢裏有個大姐姐,她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記得第一次做夢醒過來跟娘親說時, 她捏著自己的臉蛋告訴她:“小孩子是不會做夢的。”


    江凝不信, 她就是做夢了,還夢到大姐姐了。


    所以以後每次做夢, 她都會纏著爹爹樂此不疲地掰著指頭告訴他,自己在夢裏做了什麽,學了什麽。


    爹爹抱著她, 一開始還聚精會神地聽,時不時敷衍兩句。可往往不到兩盞茶的時間, 他就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了!


    好氣哦,江凝決定以後都不講夢了。


    她對那位大姐姐好奇的心也淡了下來, 隻是偶爾在夢裏經曆強烈的感情波動,第二天才會後知後覺:她又夢到她了。


    沒想到自己在夢裏學過的東西居然會幫上顧叔叔,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可是……顧叔叔,他怎麽就哭了呢?


    是哭吧?


    記得有一次她貪玩, 從半人高的草垛上跳下來,摔得下巴、兩條手臂、兩隻膝蓋上都是血,娘親那會子不在, 是爹爹抱著自己給她塗藥的。


    他默不作聲好久, 等她討好地去拽他的衣角時, 發現他的眼眶紅紅的。


    江凝不太明白,明明是她摔傷了,爹爹為什麽要哭呢?


    她用小手幫爹爹擦眼淚,甕聲甕氣地問他:“爹爹, 你幹嘛哭啊?”


    爹爹一下就怒了,“誰說老子在哭啊!我這是眼睛裏流水了!”


    江凝想破小腦袋也還是不太懂,包括娘親,她哭的時候也會否認自己在哭,為什麽大人就是不肯承認呢?


    她懵懵懂懂地告訴小夥伴這件事,結果她們也紛紛表示讚同,最後幾人得出結論:


    小朋友哭才叫哭,大人哭就是眼睛裏有水。


    她們發現這個大秘密後,都迫不及待地長大,好告訴以後的小朋友:“姐姐沒有在哭,隻是眼睛裏有水哦。”


    江凝搖搖腦袋,迴頭去看爹爹。


    爹爹低著腦袋,兩手搓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副很無措、很為難的表情。


    他衝她招手,江凝邁出兩步,又迴到顧叔叔身邊,拽著他的衣角示意他蹲下來。


    顧叔叔像以往那樣,很聽話地蹲下。


    寒風擦過江凝的耳邊,吹到顧叔叔臉上,一下子就把他眼睛裏的水吹幹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用大拇指,把僅有的幾滴水珠擦幹淨。


    顧叔叔以前也幫自己擦過眼淚,她也要幫他。


    屠俊虎盯著麵前兩人,不得不感歎,還是做小孩子好啊。


    無憂無慮的,即便發現魔尊在哭,第一反應是幫他擦眼淚,而不是像他,隻想躲得遠遠的,免得日後被魔尊記起來看到他的狼狽樣,被排斥。


    不過話說迴來,魔尊他下去一趟,為什麽要哭啊!


    他站在原地,四十五度望天,假裝在看風景。


    顧雲舒看著麵前的小人,深吸一口氣,收斂所有思緒後,拍拍她的發頂,把她交給屠俊虎。


    “夜深了,帶她迴去吧。”


    屠俊虎一個機靈,抱著自己女兒埋頭就走。哼哧哼哧走到一半,才想起作為下屬,他還沒有表達“下屬的關懷”。但是吧,他又害怕日後被秋後算賬,於是搖搖自家女兒的胳膊,“跟叔叔說再見。”


    江凝下巴擱在爹爹肩膀上,朝顧叔叔揮手:“叔叔,我們走啦!再見!”


    一道清冷的光輝映在顧雲舒臉上,顯得他有幾分冷漠疏離。然而當望向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無比柔和。


    “再見。”顧雲舒朝她笑笑。


    屠俊虎和江凝離開。


    臉上掛著笑的男人頓時麵無表情,他身形一閃,在空中留下幾道虛影,不過片刻,就已出現在被拋棄的舊魔都。


    舊魔都荒蕪蕭條、滿目瘡痍,隨處可見的巨型蛛網籠罩著破敗的房子。


    他寬袖一揮,被灰塵黃沙鋪滿的大地露出原本的麵貌。一條指寬的黑線在他腳邊,延伸而去,貫穿整個魔都。


    當年他從冥界迴來,當即用斬仙劍和昆侖鏡打開這條通道。它不僅方便了冥界的陰差來抓鬼,也為他去冥界提供了一條小徑。


    神火自背後燃燒,腳下的黑線頓時跟活過來一樣,歪歪曲曲地想躲開。


    他祭出仙劍,廣袖高高揚起,一揮!


    一道刺目的白光在空中久久不願散去,黑線被生生劈開,斷口處自下而上吹來一陣陣陰風。


    顧雲舒當即脫離身體,以元魂形態跳下去。


    還是以前那條通道,不過孤魂野鬼多了不少。


    冥界比之前看起來更破敗,青色的建築霧蒙蒙的,好似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路上的陰差也不見幾個。


    他自顧自地來到之前接見他的那間殿堂。


    無一人迎接。


    青衣男坐在窗邊,喝著茶,見到他來,挑了挑眉。


    “魔主,稀客啊。”


    顧雲舒坐到他對麵,打量他一番,率先問道:“冥界是不是要沒了。”


    “咳咳咳!”青衣男被嗆了一下,倒也沒有惱羞成怒,笑吟吟地撐著下巴,等他接下來的話。


    顧雲舒冷哼一聲,“你說過,會讓薑寧投胎在人界,保她一生平安,萬事順遂的。”


    “難道不是嗎?”他麵前浮著單獨的一張紙。


    “因為當初後土大帝來,我便沒有按照冥界的規矩來,反而直接送她去投了胎。按理說……”


    他的話在看到紙上的內容後消失了。


    不自在地咳了兩聲,他撓頭,“可能是因為她被標記了的原因。”


    “什麽標記?”


    青衣男笑而不語。


    顧雲舒沒有多少耐心,當即威脅:“再不說,就把你這兒一團火燒了。”


    “不是我不說,而是這個秘密牽扯到我們冥界的大事,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顧雲舒想到今天小銀山魔都差點被衛雅毀了的場景,冷笑:“魔界已經被牽扯進去了,衛雅把兩個陰差殺了,為了警告我,她甚至不惜準備殺了全魔都的人。”他強調道:“冥君,你和天界的事我不想去了解,但是事關江凝,事關魔都全體人員,我無法置身事外。”


    青衣男讚同地點點頭。


    “妖族近些年來式微,這你是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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