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甚至隻能說是非常普通。


    可那個人類,一定是一直記著她說出的承諾,她沒有騙他。


    喉結上下微微滾動,寂川不知為何想到了先前桑葉氣息萎靡被一眾長老圍在中央、厲聲質問的場景。


    她站在正中那兒,像年久沒有縫補、手腳和麵頰上都露出了棉芯、被扔在角落裏髒兮兮的布娃娃。


    ——桑葉收到小九“它們已經給小怪物換好了衣服的消息”,撿起地上的髒衣服走了出來。


    她彎腰把寂川那件也撿了起來,沒有在意,和自己的那件混在了一起,塞到了小九手裏。


    溫和的靈力從桑葉掌心傾倒而出,桑葉先往寂川身上放了兩個清潔術,而後輕托著寂川,將他移動到了竹屋裏唯一的那張床上。


    小怪物海草般的長發滑落下,是露出了他那張毀了一半的臉。


    這是桑葉第一次清晰的看清他的樣子——


    那半邊汙血洗去,露出的確實滿是傷疤的臉。


    他左臉上除了傷口外,還攀附著一些淺色的鱗片,比小怪物尾巴上的細軟一些,但能看的出還是堅硬的,不知道是被什麽人暴力拔下,留下了一個個深深淺淺的疤痕,看起來很是駭人。


    而他完好的半邊右臉,卻是精致漂亮,俊美無雙。此刻纖長漆黑的睫毛正輕輕顫著,像在做什麽噩夢。


    兩邊一對比,寂川在桑葉心裏的形象頓時變得更加弱小可憐無助了。


    她從不會以貌取人,也不太在意樣貌,畢竟她以前修為一般的時候曾經是個臉盲,除了性別和擁有明顯特征的人外分不清具體誰是誰……


    也因此,那些修士總覺得是她目中無人,狂傲自大。


    想到這些陳年往事,桑葉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她抬手撥開遮擋住小怪物左臉的頭發,小心的掐了一個治愈法訣,一點一點的融入他臉頰上的傷口處,促進傷口愈合。


    “還……挺有特色的。”桑葉輕輕的低喃了一聲,眼底蕩漾起一絲笑意。


    這樣,不管她有多麽的臉盲,隻消一眼,便牢牢的印在了視線上,腦海裏,再也沒辦法輕而易舉的忘掉了。


    治愈法訣效果漸漸消散,桑葉也力竭的不行。


    竹屋裏的床很小,睡不下兩人不說,就算能睡下,為了不壓倒小怪物的傷口,她也是不能睡在他邊上的。


    桑·對某方麵天然遲鈍無比·葉子,似乎根本沒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壓不壓的到傷口的問題,而是……


    【雌性和誘形期的雄性沒名沒分甚至才剛認識怎麽就能睡一張床呢?】


    寂川指尖悄悄動了,心口帶著複雜的情緒和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絲期待和害羞。


    然而這似害羞很快就在桑葉轉身離開,用清潔術清理了地麵,又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張厚重的毛絨地毯後,變成了羞惱和煩躁。


    這絲羞惱在發現桑葉疲憊不堪,直接睡在了地上之後達到了頂峰——


    她為什麽要睡在地上,正常的人類應該讓他睡地上才對。


    她對所有人都這樣沒戒心麽?還是說,他是特別的?


    腦海裏猛地劃過這個念想,奶龍隻覺得一道炙熱的唿吸卡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讓他羞恥的快要爆炸了。


    這個人類果然好礙眼,總是做一些讓他煩躁的事,果然還是殺了吧。


    然而一直等到桑葉皺著眉陷入短暫的深眠,寂川都始終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除了藏在乖巧外表下、潛意識化成的影子,卻好像精分了一般,化成無數數不清的藤蔓,一點一點攀上了桑葉的蓋著毛絨毯子的身體。


    完美的遵從主人內心的想法,一點點的將桑葉整個人,


    一點一點的束縛、捆緊。


    ——而桑葉則因為疼痛而麵色蒼白,她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裏,她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身後滿是追殺她的各路人馬。


    他們長著一張張模糊不清的臉,手裏拿著不斷滴著鮮血的武器,嚷嚷著是她害死了所有人,她這樣的人就應該被抓迴去關起來,壓榨每一分勞力。


    手腳變小、又沒有任何修為的桑葉害怕極了,她隻能不斷的往前跑、往前跑。


    可身後的那些人卻不打算放過她。


    他們不斷的發出怒吼,厭惡她的念頭化成了一團團數不清的黑線團,尤為實質一般的朝她砸來,冷的她即便跑的滿頭大汗卻還是禁不住渾身發抖。


    她進無可進,摔了一跤,腦袋磕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石頭,跌的頭破血流,渾身是傷。桑葉的是抬眼望去,在懸崖邊,再往下便是望不見盡頭的漆黑深海。


    “桑葉!”身後討伐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傳來了雷月道人聲音,師尊的身份讓他的聲音莊重威嚴,“快站起來,你忘了你和桑代的約定嗎?”


    聽到這個名字,桑葉隻覺得痛苦極了,她覺得她忘記了什麽,她滿臉是血,低頭一看,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在一瞬間長大了。


    所有討伐她的人都消失了,整片黑暗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大人的她好像失去了奔跑的力量,四肢骨頭早就已經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的打斷,四肢上被戴上了一道道的沉重枷鎖,刺透了她的身體,禁錮著她的靈魂,年代長遠,牢不可破——


    【我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自由了?】


    這個念頭一產生,就立刻被桑葉摒棄到了角落,她不斷掙紮著,逐漸暴躁的用牙齒撕咬那些枯朽的鎖鏈。


    但她的力量太小了,掙紮幅度過大,壓碎了身下搖搖欲墜的岩石,讓她徑直往海底跌去。


    在即將墜入海麵的時候,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四肢。


    那股力量帶著深海般的潮濕,顯而易見的邪惡和陰鬱,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揉碎了她身上全部的枷鎖,如同惡魔的力量,卻讓桑葉感覺到了輕鬆。


    那些捆住她四肢的東西好像有一些害羞,隻是托著她的手腕腳腕和後腦,並未觸碰到她身上別的地方,盡管不斷透露出黑暗的氣息,沉穩可靠。


    桑葉依托著那股力量,睜開眼睛,在一直籠罩在她頭上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縷陽光。


    那抹陽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唇角微微彎起,沒有猶豫的選擇了依靠這股力量,安心的睡了過去。


    ……


    緊盯著她安穩的睡顏,黑夜裏響起了一聲冷漠的嗤笑。


    寂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起來了,此時正撐著下巴坐在床邊,饒有興致的抬起猩紅的雙眸,欣賞被他用影藤吊在半空中,卻依舊安心的睡得很熟的人類。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瞥見她隨著滑落的衣衫微微露出的肩膀,俊美的臉上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紅暈。


    影子慌忙又探出一抹分支,牢牢實實的將桑葉的衣服合攏了。


    寂川壓下那些不自然的熱度,修長的指尖點在左臉剛結了痂的鱗片周圍,稍稍用力,將一片有點兒硬的鱗片硬生生拔了下來,像是拔下自己精分的假麵。


    然後像個惡作劇的壞龍崽一般,故意將那片髒兮兮的鱗片扔在了白色毛絨的地毯上,還踩了好幾腳確定他的血已經弄髒了毛絨地毯,之後才心滿意足的眯了眯眼,輕輕舔掉了指尖上沾到的鮮血。


    小怪物血色的瞳仁望著被弄髒的地毯,薄唇諷刺又玩味的勾起,似乎是在期待明天桑葉看見這一幕的反應。


    快些,快些露出厭惡的表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奶兇龍崽·表麵:“嗷嗚嗚!(我把地毯弄髒了還把自己弄的更醜了快點討厭我快點快點!)”


    內心:你要是敢討厭我我就鯊了你qaq不許討厭我!!!!!不允許!


    *看到別人都有小天使投喂的黏糊糊的白白的某種液體,我好羨慕哦(哭泣。)


    第22章 桑代的老虎布偶


    對於在夢裏給她依靠和支撐的那些邪惡海藤,其實是小怪物用來束縛她、把她吊起來當珍稀人類觀(?)賞這件事,桑美人並不清楚。


    在她心裏,知恩圖報又乖又慘的小怪物龍崽,一邊緊盯著她一邊拔掉自己身上那些僵硬枯萎鱗片扔到地毯上,這種堪稱變/態/的行為,桑葉也沒看到。


    她睡得很安穩,唿吸平緩,甚至感覺這段時間所積攢的疲憊感都消散了許多。


    竹屋外麵的雨聲隻在快要天明的時候短暫的變小了一些,又很快又重新變大。


    淅淅瀝瀝的雨點擊打在竹屋屋頂上,連接成一片朦朧好聽的樂聲,衝刷掉地上的血汙和空氣裏難聞的塵土味。


    桑葉那座坐落在雷劍宗邊緣、不大且無名的山峰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除了雨水落下的聲音,陷入了一片稱的上祥和的靜謐。


    ——與桑葉無名峰的靜謐相比,雷鳴道人的掌門大殿卻快要被一群激怒的長老們給鬧翻了。


    他們在藏寶山上聽了桑葉留下來的話後,不僅沒有消氣,反而快氣的發瘋。


    把沈廿和桑青青等內門弟子遣散後,幾個長老合計了一下,一拍即合,壓著不想摻和此事的六長老,氣勢洶洶的便往掌門雷鳴道人這兒來了。


    “掌門,桑葉目中無人,戲耍長老。還蔑視宗門規矩,帶奴隸迴去當弟子,近兩個月都沒給宗門做貢獻不說,還從宗門換到了那麽一件寶物!”


    大長老已經整理好了儀表,端坐在議事大廳離雷鳴道人最近的一個位置上,言辭激烈、臉上氣的漲紅。


    他慷慨激昂的發表著一定要讓桑葉付出代價的話語,“這一樁樁一件件,鬧出來的風波數不勝數,數千名外門弟子已經因為那奴隸的事開始質疑咱們宗門的公平性。”


    “這要是傳出去,誰還敢加入咱們雷劍宗?”


    三長老也符合道,“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最近也不見九長老,誰知道是不是那晚他因為拒絕桑葉選那奴隸迴去,被她下毒手……”


    “三長老!”聽見三長老即將脫口而出‘殺害’二字,雷月道人連出聲嗬斥,“莫要將莫須有的名頭扣在我徒兒腦袋上。”


    三長老自知沒理,也沒辯駁,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雷月道人倒不是想要維護桑葉,他隻想維護真的對九長老動了手的掌門,“是我拜托九長老去幫我辦事了,恐怕沒一兩個月他迴不來。”


    六長老聞言覺得有點不對勁,但轉念一想九長老本來就算是雷月道人和雷鳴道人的遠方表親,也算二人的後輩,實力是長老之中唯一一個沒到金丹期的,真的被長輩吩咐迴去辦事也正常。


    “就算九長老的事與桑葉無關,剛剛大長老說的那些,難道就這麽罷了?”八長老接好了手臂,鼻青臉腫的坐在角落裏憤怒發言。


    “還有那件寶物,難道就要這麽給桑葉了?那可是能一擊打敗我們這麽多金丹期的寶物!!”八長老猛地站了起來,“桑葉都親口說了那攻擊法器可堪元嬰初期,那豈不是比掌門還……”


    ‘強大’兩個字沒說出口,八長老“砰”的一聲巨響在耳側炸裂,他整個人的身體往後倒飛出去,直直撞上了門邊的柱子,口鼻溢出一絲鮮血,八長老整個腦袋都是懵的,嗡嗡直響。


    “哼!”雷鳴道人用力拍了拍麵前的案台,“倒是本座太縱著你們了,現在越發口無遮攔。”


    屬於元嬰期修士的威壓蕩開在整個大殿,那些個長老們倒是沒什麽話說了。八長老從地上爬起來,連忙認錯,沒了之前叫囂著要掌門一定要處理桑葉的氣焰。


    掌門雖然是僥幸突破元嬰期,幾乎沒什麽可能再進一步,那也比他們這些困在金丹中後期瓶頸數十年數百年的修士強大許多。


    金丹和元嬰之間的壁壘猶如天塹,不是他們靠人數多就能輕易越過去的。


    整個桑府城,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門有幾十個,卻一共隻有五個元嬰期的修士,他們雷劍宗就是因為有雷鳴道人的存在,所以才會在桑府城眾多的宗門之中躋身前列。


    見掌門發怒了,幾個長老便都安靜了下來,不再一味的抱怨。


    他們多多少少也是有點腦子的,知道不能惹怒修為比他們強大的人。


    其實桑葉的實力也比他們強大,甚至再得到那件寶物之後,足夠碾壓他們。


    但桑葉又和掌門不一樣。


    在座的大多數長老已經習慣了桑葉對宗門的付出,習慣了桑葉對他們的禮貌恭敬。在他們眼裏,桑葉隻是他們的小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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