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鬼差這樣的話,孟漾發了怔,頓足在原地這就不走了!


    “做什麽!趕緊趕路!”矮個子厲聲罵道。


    孟漾步子還是不動,任他推搡。


    她想不明白,一點也想不明白……鬼差說自己罪孽深重,說自己枉死之後會下地獄,沒有輪迴。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關於自己之前的事情,她一點一滴都想不起來。為什麽……為什麽啊……


    “我、我有什麽罪孽……”她明明死的這麽淒慘了,額頭上都是凝固的血跡,還有一個洞,血和頭發黑乎乎的黏在皮膚上。


    “嗬,你在陽間活著的時候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清楚麽。明知故問。”


    “我不記得了……”


    矮個子又是推了她一把,“莫不是給砸傻了,孟婆湯還沒喝呢!”


    *


    前頭就是孟婆莊。


    孟婆莊前有河有橋,有花有沙,遠處看過去,景致獨美,是別處沒有的。


    兩個陰差各自望了一眼對方,這就到地方了。再押著孟漾,繼續走著。


    黃泉路可不短,她一路走到這裏,臉上的淚痕都幹了。路過彼岸花海的一側,走到橋邊,兩個陰差忽然停下腳步來。


    “提醒你一句,走上去疼的很,不要做無謂的掙紮。”還是那矮個子同她提醒道。


    矮個子說話,像是天生的不討人喜歡。可是無奈啊,高個子能適應,也是稀奇的。


    孟漾原本還沒覺著有什麽,可腳剛一踏上橋麵兒,腳底下灼燒的感覺陡然劇烈,霎時間灼燒的感覺遍布全身。喘不上氣的窒息感迫使她想要逃離方塊。


    “啊——”


    她才朝後走了一步,變被鬼差一把按了迴來,甚至重重一推,身子貼在橋麵上。


    烈日灼心是什麽感覺,她便是什麽樣的痛苦。身子表麵上沒有什麽變化,實際的內在在被灼燒之下,傷了七七八八。


    鬼魂臨去之前都是幾近透明的,周身的衣服也會變成純白的顏色。孟漾身子沒有什麽變化,衣服卻是早早就變了。


    “看吧大高個兒,她的罪孽還真不小。”照這樣下去,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話音剛落,孟漾俯身在橋麵上,雙手撐著死命向前爬了兩步距離,喉頭湧上一口腥甜,一張口,暗紅色的淤血吐在橋麵的是階上。


    “咳……嗯……”


    她直覺身子沒有了任何力氣,到了後頭連痛唿嘶吼也做不到了。歪倒在石階上,嘴角的血止不住往下流著,即便她愛美,死命用一隻手捂著嘴,也是徒然。就這時,百感悲之,她額上的傷口邊上起了變化,額間慢慢幻化出一個猩紅的印子來。


    那圖案樣貌,兩個陰差一見,相互側目,心道這人並不無辜。


    這可是厲鬼的印記,好在及時帶迴冥府了,不然日後許也是個禍患。


    陰差任由她在上麵翻滾受疼,二人一頭一尾待著,禦魂鞭握在手裏,氣勢足足。


    對厲鬼和普通的鬼魂可不能一概論之。生前罪孽決定死後的待遇,還沒有返兇的厲鬼也是厲鬼,沒必要好聲好氣的了。這個是生前罪孽深重,死時又是枉死的,一重加一重,活該這般。


    ……


    孟漾待在奈何橋的烈焰灼燒中,整整一刻鍾。再被兩位陰差撿起來的時候,麵上被熏的烏黑一片,嘴角的血漬紮眼。


    “時辰到了,去喝湯罷。”


    她輕飄飄的被鬼差提起來,像一隻兔子一樣被拎出去。


    奈何橋不是輕易就能走過去的。孟漾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橋,周身疼的飆淚。


    暈乎乎的腦子中閃過一道影子。


    那個場景下,黑乎乎的一片。那個人,手上的動作,好似在慢慢的用手在拍著自己的背,嘴裏還不停地說著什麽。她聽不見,但是大抵知道是一些安慰的詞語。


    “夫、夫君……”


    這句話說出口,她自己都一愣。


    夫君?什麽夫君?


    鬼差也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思考。這個厲鬼的魂魄現在虛弱得要死,得快點趕到孟婆莊裏去避一避。


    剛才在橋上要是再待的遲些,這魂魄怕是都要散了。厲鬼的魂魄散了,這個責任他們倆又擔不起。


    ……


    孟婆莊就位於奈何橋的彼岸。


    二殿下在窗口站了不止一刻鍾了。


    什麽都瞧見了,也當做什麽都沒有瞧見。過奈何橋本來就是冥界的規矩,再者,大殿也沒有特意交代過一定要幫她過這個橋。


    作為他的二弟,看著兄長為了這麽一個魂魄,做了諸多的傻事,還是有些怨恨的。這怨恨顧忌著兄長的麵子和自尊,不可能直接抒發在她的身上。堵在心裏的氣,有法子發出來也就是了,往後不會計較。


    看著兩個鬼差押著人往這邊來了,祗儒曉得是到了他該出麵的時候。


    鬼差押著孟漾,剛踏入孟婆莊的大門,看見麵前的人身子就是一抖,之後下跪行禮。


    “見過二殿下。小的問二殿下的安。”


    祗儒麵色不改,“起來吧。”


    “把她交給本殿,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這是什麽個意思?


    高個子疑問道,“二殿下這是做什麽?她是個厲鬼,還需要我們親自押解,喝完孟婆湯之後送去明正典刑。”


    這迴眼見的二殿下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之後祗儒說話也是嗆人,“怎麽?你們認為本殿會不清楚冥界的規矩,還要你們來教嗎?”


    矮個子慌張,“不不不,二殿下誤會了,我們倆不是這個意思。您瞧他這話說的,都讓您誤會了,我給您賠個不是。”


    “二殿下自然會比我們處理的更好。您讓她帶走吧,我們這就告退了……”


    祗儒:“嗯。”


    矮個子牽著高個子腳下生煙,沒多少時候就跑的沒影。


    高個子傻他矮個子可不傻。二殿下藥帶走一個魂魄,哪裏是他們可以阻止得了的,既然阻止不了,何不順水推舟地賣一個人情。也就是傻高個的,還要正色的同二殿說道辯白幾句,白白惹得人家生氣。


    愚蠢了吧。


    ……


    鬼差一走,鐵鏈子自然就解開了,劈裏啪啦的落在了地上。


    孟漾雙手的束縛被解開,她卻沒有比先前好到哪裏去,踉蹌了幾步,一個跟頭便栽下去。


    “喲!小嫂子當心些,我扶著你進去。”祗儒二話不說將人攙扶起來,送到裏間。


    之後,看孟漾還在迷蒙之中,同孟婆身邊的侍女又交代了幾句,祗儒一揮袖子也走了。


    ……


    孟婆莊的景致不差。樓閣房屋,雕裝精致,古樸之味在孟婆莊裏隨處可聞。


    這孟婆湯顏色泛黃,聞著卻沒有什麽味道,像寡淡的清水摻雜了顏色。


    不過漂亮孟婆隻讓她聞了一聞,便把湯給端走了。


    孟婆莊的主人,是同孟漾一個姓的妙齡姑娘,唯一可惜的是,她的雙腿好似受過傷,不利於行。初次見孟漾,就是坐著輪椅由侍女推著過來的。


    她的腿上蓋著毯子,雙手藏在裏麵。孟漾卻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裏。因著孟婆的這張臉太過美麗,清楚的在她視線中出現,就吸引了全部。


    孟漾身子過虛,趴扶在桌案上,喘著粗氣,口中的腥甜揮之不去。


    孟婆輪椅離她近些,她看清楚了孟婆的樣貌。還是忍不住虛虛的喟歎了一句,“好美啊……”


    孟婆之貌,在黃泉路上都是有名的。孟婆身邊的侍女聽到鬼魂這樣子的誇讚,微微一笑,像是已屢見不鮮了。


    孟婆其實不姓孟,名叫夢杭,生於五月初五人界端陽節。機緣之下到了冥界,她傷了雙腿,腦部也有損傷,至於在哪裏傷的,她已經不記得了。那之後,自此留守孟婆莊,做了這熬湯渡人的活計。


    見到孟漾,夢杭外過頭細細的瞧了她一番。


    “你也是,很美。”


    病美人一詞,現在用來形容孟漾,很是合適。說不上來,有些人在病中,譬如她這個唇色淡淡帶著白的模樣,伏在案上,一雙眼瞧著自己,就足以夠了人的魂去了。


    “這裏是……”


    夢杭淡淡的笑著,同她解釋道:“這裏是孟婆莊,你不用怕,前頭受苦了吧,先在這裏好好歇息著,一會兒啊有人會來接你。”


    孟漾撐著力氣,抬起頭,問她,“接我……是誰啊?”


    她誰也記不得了,還會有誰來接她?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別怕,在這裏歇息吧。”夢杭似隨手拿起案上的杯盞和茶壺,替上倒上一杯淺茶,同身後侍女吩咐著,“聽雨,將茶水給姑娘端去。”


    聽雨心間微微一頓,應道,“是,姑娘。”接著照夢杭的意思去做,將茶水端過去。


    茶水是端過去了,聽雨迴到原處,憋著心中的疑問愣是沒有發問。她是不明白這位是什麽樣的身份,能得姑娘親自斟茶待之,且自家姑娘最不喜歡嘴碎之人,多問一句都會叫姑娘厭棄,聽雨便不問了。


    總之,也是個有身份的姑娘就是了。


    “聽雨,咱們走吧,不擾了姑娘歇息。”


    “是,姑娘。”聽雨應道。這便輕輕推著夢杭往屋外去。


    聽雨一路,心思飄忽,出來之後更是。她瞧一眼屋子默默蹙眉:裏麵那位身處的房間可不一般,外頭厚厚的結界層護著,乃是自家姑娘親自加固的術法。這樣的結界,百年前見姑娘用過一迴。


    今日竟也用上了。


    如此思索未幾,聽雨的心思又被扯了迴來。


    夢杭微微側目,餘光便能瞧見她的表情模樣。


    “在想什麽。”


    聽雨雙手一抖,急道,“沒、沒什麽。”


    姑娘少話,平日裏也不會輕易出口問人。那擺渡老仙年年都送禮過來,姑娘還不是從來不曾見過他一麵。是以,這一次真驚著了聽雨。


    “孟婆莊是我的地方,你明白麽。”


    “明、明白了姑娘。”


    “嗯。”夢杭的手從毯子裏伸出來,磨上輪椅的雙邊。她一雙手白皙的不似常人,常年冰冷刺骨,所以經常性的放置在毯子裏,“你下去吧,這個我自己來。”


    這個,指得便是她自己身下的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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