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在幹嘛啊。我在醫院的候診室看著地板一邊這麽想。


    那個瞬間奈琉保護了自己,暴身在躲藏起來的第五使魔攻擊中。自己因為那份驚訝而分心,連沒能補上最後一擊的巨龍都展開了追擊,使得奈琉承受了所有龍的攻擊。


    在那之後龍群都化為霧氣被奈琉的右手吸收,奈琉自己高舉著不祥脈動的右手浮到了空中。


    盡管做好了九頭蛇會複活的覺悟,但奈琉不知為什麽卻有如睡著般順勢倒下,現在被送到機關的醫院裏麵診察精神損耗狀況。


    就在友裏、美湖鬥兩人緘默不語的氣氛下,病房的門忽然打開,紫音走了出來。


    「奈琉小姐她……被診斷是昏睡症。」


    在候診室裏,我聽取表情僵硬的紫音報告。


    晚了幾步,聽說狀況後匆忙趕來的切奈也從病房走了出來。


    從站在前線的一介特務累積功績急速竄升為高層的切奈也熟知遭到妄現體襲擊者的症狀。


    這樣的切奈詳細為我們說明了奈琉的狀態。


    「星美津奈琉的症狀是極端異常案例。如果是通常的昏睡症病患,其意識會完全消失,生命跡象也會掉到勉強維生的程度,但她的生命跡象完全正常,就好像是睡著了。然而,對於外部刺激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道理就不必說了,切奈。奈琉會怎麽樣?有沒有可能恢複?」


    「……測量她世界侵蝕率的結果,發現她會即時地不規則且大幅變動,此外也觀測到和特務『心象解放(realize)』同質的波長。盡管這個狀況沒有前例,恐怕……在星美津奈琉這個人體內展開著巨大的心象世界,而她正在裏麵戰鬥。」


    「奈琉的,體內?」


    「一般來說,特務是利用手環來施展『心象解放(realize)』的,不過受到諸如遭受妄現體襲擊的那種精神衝擊時,盡管罕見,但有時也會發生培訓生施展出『心象解放(realize)』的偶發案例,而星美津奈琉或許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但是……特務是把自己的心象世界在外側展開侵蝕世界,而她卻是相反的。可能是因為受到入侵體內的妄現體影響,而讓心象世界在內側展開了也不一定。」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重點就是奈琉的心象世界裏麵有妄現體,現在也仍為了吞並奈琉的意識而作亂對吧?」


    「這終究是假說。畢竟不管怎麽說,這種症狀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也隻能說些推測,可是放著不管的話應該不可能恢複吧。現在她的世界侵蝕率還在確實提升中。本來這個孩子的侵蝕率已經以超過700%了,這可是曆代能闖進領先群之近江美湖鬥將近三倍的數值喔。假設如果──你說的九頭蛇意識搶走她的身體而覺醒,甚至有可能誕生可以展開涵蓋一整座城市之巨大心象世界的人形妄現體,這將會構成前所未有的威脅。」


    領悟到這段話的結論,某人咬緊了牙關。


    「懂了吧黑曜,雖然我不想下達這樣的命令……吃了星美津奈琉。」


    「我拒絕。」


    「那倒無妨。等到她作為妄現體覺醒,零式機關再全體出動把她處理掉就是了。她將會手刃友人,然後連自己在做些什麽都無法理解就被友人處理掉,你打算咬著手指觀看這種戲的話我也不阻止你。」


    聽到切奈這種說法,站起身來的人是友裏。


    「喂,你、你怎麽說得出這種話啊!」


    雖然切奈的領子被友裏抓住,她毫不動搖地開口。


    「真泉友裏,位居人上就是這麽一迴事,有必要選擇要舍棄什麽、得到什麽。很可惜,這次的案子根本想都不用想。」


    「奈琉是受害者吧!連特務都還沒當上的普通人喔!即便如此你還能簡單地舍棄嗎!你是臭藤條的死黨吧!臭藤條是抱持著什麽心情──」


    「不管怎樣,最終還是會走到現在這個局麵。」


    如同切奈所說,不管至今選擇了哪些路都一樣。


    結果就是會集中到自己要不要把牙齒刺入奈琉這點上。,


    「友裏,可以了,謝謝……切奈,希望你能讓我思考一下。」


    「如果星美津奈琉的世界侵蝕率到達危險領域,那就是臨界點了。」


    「我知道……吃虧的工作,彼此彼此吧。」


    「本來就這樣,別看太重啊。」


    切奈就這樣走出去了。


    「……是人家的錯。再早一點察覺到伏兵那條龍的話,人家應該可以察覺到的!」


    我把手輕輕放在咬著指甲、表情苦澀瞪著地板的美湖鬥肩膀上並搖搖頭。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抱歉,各位,能不能稍微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喂臭藤條,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你不會下手吧?」


    沒辦法做出任何迴應,就現在而言──


    「友裏,夠了。黑曜,我們去外麵了。」


    「好,謝謝。」


    目送一起走出去的兩人背影,在四下無人的候診室中,我像是潰堤般坐倒在椅子上。


    把合起的雙掌移至了額頭,身體止不住顫抖,臼齒不停打顫而發出聲音,身體中心感覺好冰冷。


    才過幾天而已。盡管隻有短暫的交流,但不得不把利牙插入重要的──肯用堅毅態度表示信任自己的學生身上。


    傷害過許多陌生、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背負著無法還清的罪孽,明明即使如此還是決定迴到這裏的。


    受到傷害、被人痛罵、遭受恥笑、受人貶低,明明隻要自己滿身泥濘就夠了。


    本來想替無處可去的孩子建立一個能夠安心歡笑的歸屬,就隻是這樣而已。


    為什麽又會變成這樣──就是為了不想變成這樣──


    「黑曜大人。」


    即使拜托她讓自己獨處也寸步不離的紫音輕輕地抱緊我冰冷的身軀。


    「……紫音,一下就好,可以讓我一個……」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您孤獨一人。我們,就是被這種宿命連結的。」


    「……結果,一切都要怪我任性嗎?如果更早之前就對奈琉露出利齒或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這種事情沒有人知道。」


    「什麽事都沒辦法替她們做。因為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所以至少希望願意陪著我的人能夠什麽都不必失去……明明是這樣想的,但我……」


    「奈琉小姐……雖然沒有明確說出口,但她似乎也有著克服辛酸過往的經驗。她一直在心裏麵牽掛著那件事。受到您的影響,奈琉小姐的確開始試著正麵思考。即使短暫,這段時間絕對沒有浪費。」


    在紫音體溫包圍自己的同時,我握緊了拳頭。


    倘若真是如此的話,也至少希望能早點替她抹去不安。


    「所以說……請您不要再責備自己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最後我都會在您身旁見證。」


    彷佛想包容悲傷並盡可能提供一點療愈,紫音抱著我的手更用力了。


    但是,就算自己對沉睡中的奈琉做出紫音現在這樣的舉動,也無法成為奈琉的助力。


    無論多麽想靠近,自己也沒辦法走到現在正在心中和妄現體戰鬥的奈琉身旁──這個瞬間我腦中似乎拚湊上了什麽。


    「……紫音,想成為奈琉的助力,我們就必須處於奈琉心中沒錯吧?」


    「是啊。但是,奈琉小姐的心現在已經……」


    「不,我不是指那種感情論,是真的認為現在是不是也能夠出手幫她。」


    「什麽?」


    被不安、後悔凍住的門,我腦中傳來了這道門融化碎裂的聲響。


    幾個可能性化為了說不定有可能的希望。


    「……恩,說不定還有能夠幫助奈琉的手段!」


    我站起身來抓著紫音的手。盡管紫音訝異地瞪圓了雙眼,不過當她一發現我恢複正常狀態時,便輕輕微笑著點了頭。


    我跳起身來快步走向通往走廊的門,並豪放地將其開啟。


    「好?了!黑犬隊集合!」


    「嗚哇啊!?別嚇人啦笨蛋!這裏是醫院耶!」


    「……怎麽了嗎?」


    「雖然是應該保持安靜,但沒有規定在醫院就一定要擺出陰沉的表情吧。那種表情啊還是留到四麵楚歌時再用吧。」


    「想到什麽了嗎!」


    「雖然是個如果做不到就會一下子玩完的可能性啦。紫音,不好意思,我希望你把切奈找來。你們兩個要幫忙把奈琉移送到其他地方囉。」


    「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我用右拳擊向左掌,把還沒完全消散的憂鬱氣氛一整個打散。


    「當然是去幫助奈琉啦!」


    畫麵一轉,湊齊數分鍾前要湊齊的角色後,以亢奮的我為中心,我們在治療室移送到無人用一般病房的奈琉床鋪旁開起了會。


    「盡管奈琉被診斷為昏睡症,但她並不是沒有了意識。在奈琉身體裏麵,她的意識正在和妄現體戰鬥,你是這麽說的吧切奈。」


    「是啊,這麽想應該比較妥當吧。」


    「奈琉的內部,也就是體內展開了心象世界,現在奈琉也還在那裏戰鬥著……這麽說的話,隻要我們前去救援就好了!」


    「啥?」


    「進入心象世界的方法有兩種,如果不是特務用手環展開自己的心象世界,要不然就是一樣用手環入侵某人展開的心象世界。重點就是──我們來入侵現在奈琉體內展開的心象世界吧!這就是我的提案。」


    聽到這個點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這種事情真的做得到嗎?臭藤條。」


    「說穿了我不知道。說起來,因為我們的身體不可能整個塞進奈琉的身體,即使成功的話,恐怕能夠入侵的也隻有我們的意識,也就是精神。既不知道被我們留下來的身體會怎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迴得來。但是……我想要試試看。」


    「白癡啊,太危險了!最糟的情況就是所有嚐試入侵的人都會喪失意識喔。就算成功了,星美津奈琉的世界侵蝕率也會變動得非常激烈,所展開的心象世界也會像夢境般不穩定喔。而且預料心象世界的廣度大概會像一座頗具規模的城鎮,你打算怎麽在這裏麵找出她的意識?」


    「這時候就是我『惡意吸收體質(malice absorber)』出場的時候啦。我的身體對惡意極度敏感,這跟對象是人類還是妄現體無關,無論是多麽廣大的世界,我都可以探測到惡意的出處。如果奈琉有和妄現體戰鬥的話我一定會知道,而奈琉就會在那裏。然後我把侵蝕著奈琉內心的妄現體咬碎……奈琉就一定會睜開眼睛的!」


    隻要利用這個可恨的體質,無論是多麽複雜且不安定的世界都一定能夠找出奈琉。


    「那接下來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我會去。然而,誠如切奈剛剛所說的,這將會是個危險得可怕的任務,能否前往和歸來的保證通通沒有。即便如此──有人願意為了奈琉,為了拯救黑犬隊的重要夥伴而賭上自身性命嗎?」


    真切的東西隻有一個。


    那就是每個人想幫要助奈琉的意念。


    「哼,還用想嗎?既然不穩定的黑暗世界正在擴展,那我『閃華(ze)』當然就是最適合的人選啦。不管混沌再怎麽擴展,我也一定會鋪出一條路給你看。我絕不會舍棄死黨,我們上吧,臭藤條。」


    友裏向前一步站到橫躺在床上的奈琉身旁。


    「該怎麽做好呢。我近江美湖鬥沒有瘋狂到會為了那種根據正向觀測做出的個人推論而賭上性命。不過……所謂的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助對吧?說實話,我近江美湖鬥對朋友這種概念並沒有多深的造詣,也覺得這件事很可恥。所以如果人家說對處於危急時刻的友情這種概念沒興趣的話,那就會變成在說謊──」


    「囉哩叭嗦的吵死了美湖鬥,隻要說一句想去幫助朋友不就結了嗎。」


    「要、要你多嘴!那樣的話就好像我近江美湖鬥是真性情的熱心人士不是嗎。」


    「你要不要去幫忙啦。」


    「人家當然要去啦!是朋友耶!」


    我對著即使針鋒相對也還是明確表達出意向的兩人微笑。


    「謝謝你們兩個。」


    「黑曜大人,我也要同行。」


    紫音把手放在胸口向前踏出一步。


    「……你懂意思嗎?我想這是至今最危險的一次喔?」


    「那更是我站在無原黑曜身旁的理由。再說,我也有話要和奈琉小姐說。『隻要還留在這裏,你就絕對不會陷入孤獨之中。』」


    「……是嗎。那就靠你囉,前?鏡麗(silvers’ edge)。」


    對恭敬低頭的紫音表示感謝後,我再次轉頭麵向切奈。


    「好。所以囉切奈,黑犬為了幫助隊上夥伴要稍微亂來了,有辦法請你協助嗎?」


    「你們每次總是……知道了。但是聽好了?既然要去就要賭贏。」


    「那當然,我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因受不了而聳肩的切奈最後偷偷露出了真是拿你們沒轍的笑容。


    「那具體來說要怎麽做?」


    「大概隻要照平常進入心象世界的要領就可以進入奈琉的意識了,不過會被吸進去的就隻有我們的意識。這樣一來這裏就會留下我們失去意識的身體,我希望切奈能夠守護我們的身體。」


    「所以才會來到病房是嗎。好吧,交給我,不會讓人動到你們一根汗毛的。」


    「啊,但是就算意識不明也不要玩弄我的身體喔?要做的話就要在還有意識的時──」


    被紫音、友裏、美湖鬥、切奈同時從各個方位揍了。


    「啊,嗚……等、等等,平常都會笑著帶過的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


    「態度隨便是無所謂,但給我搞清楚場合。唉,雖然挺有你的風格啦。」


    就在這個時候……


    本日第二次的緊急出動警報聲響起。


    『市區內再次確認到妄現體產生的徵兆!發現到比剛剛還要廣、還強的反應。請擔任指揮官的各位盡速到總部集合!以下重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今天還真忙啊。」


    「應該是那些使魔蓄積到奈琉體內後消滅的關係吧。可能是因為少了龍接收中二病孩子們排出的妄想,所以這些妄想就直接變成妄現體了。」


    「如果是的話範圍好像會很廣……沒辦法,我也會全力應付。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守住你們的身體,背後就交給我,快點出發吧。」


    「拜托你了切奈。抱歉,每次都這樣。」


    「沒什麽,追根究底……叫你迴機關的人就是我,如果能做得到的話我就會幫忙。」


    「是嗎。那麽……出發吧,不管怎麽樣都要救出奈琉!」


    所有人將手疊起並高舉在奈琉的頭上。


    「黑犬隊──任務開始!」


    在手環展開的同時,視野產生強烈雜訊,宛如陷入淺眠似地浮遊感襲擊而來。


    感覺就像在猛烈沙塵暴中不斷墜落。一邊誠如字麵上的意思用全身感受「試圖把自己當成異物排除」這件事一邊持續墜落後,伴隨著出乎意料的衝擊,我停止掉落了。


    「唷喔喔……這是咕欸!?」


    正打算站起身來觀察四周,友裏就從上方掉了下來。


    「好痛……抱、抱歉臭藤條,沒事吧?」


    「沒、沒事啦。你好像也沒事,我安心咕欸!?」


    友裏才慌忙地讓開,美湖鬥就掉了下來,背骨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哎呀,抱歉啊。人家沒有惡意喔,黑曜。」


    「我、我知道啦美湖鬥,看你還遊刃有餘我就放心咕啊啊啊啊啊啊!?」


    美湖鬥才讓開,從上方以漂亮姿勢著地的紫音其鞋子陷進我的腰部附近。


    「啊,失禮了。您還好嗎?」


    「……我好像有點感到挫折了。」


    「連續發生像這樣的意外,也難怪您會這麽想,不過這不是黑曜大人的錯。」


    「是啊,主要是你們的錯。」


    用背部承受頗大的傷害後,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看來大家都沒事。


    「這裏是怎麽迴事?」


    重新檢視周遭。昏暗的天空,混雜著粗沙粒的狂風肆虐著。


    眼睛逐漸習慣了,就像是安裝在收訊極差處的電視,視野範圍都帶有混亂雜訊,我不禁呻吟起來。


    「黑曜,有辦法探測到奈琉奈琉的位置嗎?」


    「我試試看。姑且還算是心象世界,你們兩個能夠施展能力嗎?」


    友裏緊握的拳頭散發出耀眼火花,把手貼到額頭的美湖鬥頭上裝備了羽翼般的頭飾和淡藍色護目鏡。


    看來特務能力可以順利施展。


    「紫音,我要找奈琉,所以讓我充電一下。」


    我朝著紫音張開雙手。想要提高『惡意吸收體質(malice absorber)』的功率,就一定要透過紫音來充電。


    我可以藉由觸摸女性契約者的身體來補充力量。


    盡管說起來原因複雜,不過現在紫音是讓我補充力量的電池。


    碰觸肌膚的麵積越大,充電效率就越好,我因為重視效率的關係打算緊緊抱住紫音,而紫音卻隻是呆站在原地,像是在猶豫似地把頭轉向莫名其妙的方向。


    「那個?紫音?」


    「……充電對吧,請自行取用。」


    語畢紫音冷漠的表情微微透出紅暈,隻把一隻食指遞給我。


    「就這樣啊!?那個啊,奈琉還在等,所以能不能大方點……」


    「隻是探測而已,您隻要有碰觸到就能夠施展了吧。」


    「……該不會你在她們兩個麵前會害──」


    「請您快點。」


    「喂?臭藤條、紫音姊,要不然老娘我們轉頭就是了。」


    「不必費心,友裏小姐。」


    一口咬定這麽說,紫音大動作地把食指推到我的麵前。守身如玉這點到這裏還是一副無法動搖的模樣。


    「真是沒辦法,那我要盡情充電囉,啊嗯。」


    「咿!?」


    我慢慢含著紫音漂亮的手指。力量從由契約連結的身體流入,感覺得到探測惡意能力變得敏銳起來了。


    但比這個更快,紫音的手指用指甲挖起了我的上顎光滑處。


    「好痛!?我、我隻是想做到最好而已說……」


    「真的不能對您掉以輕心……!」


    「到了這種時候戒心還這麽重的紫音不是也有問題嗎!?」


    「你們夫妻要吵架可以麻煩到外麵的世界再吵嗎?」


    「剛剛那段話拿到外麵也有問題吧……」


    交雜著歎息,我再次探測位於這個世界某處的惡意。


    盡管這個世界似乎很廣,不過我感覺到了。


    「……美湖鬥,那個方向,大概一公裏吧。看得到嗎?」


    隔著護目鏡,美湖鬥確認我指的方向。


    「哎呀,有什麽東西在耶。那個是……城堡?……大家抓著我,人家要轉移了。」


    所有人和美湖鬥牽著手一起傳送。一瞬間,聳立在眼前的是盡管有著厚實外觀,但各處卻淒慘崩塌的破舊廢城。


    抬頭仰望的城門上麵裝飾著某人的雕像,但脖子以上被折斷,分辨不出到底是誰。


    會讓人遐想過去榮光,現在則是呈現出悲情的世界就在眼前。


    在這座廢城的深處,我的確感覺到了冰冷的氣息。


    「……有。的確有巨大的氣息在這座城的深處。」


    「臭藤條,奈琉呢!?她沒事吧?」


    「我隻能探測到惡意,沒辦法連奈琉的氣息都知道……」


    然而,感覺有點奇妙。


    所謂人的惡意,會讓人感受到像是要拿刀砍人的那種冰冷,不過在城堡深處感受到的半吊子惡意──


    「雖然雜訊很強,不過這座城堡的構造好像可以解析喔。中間的構造好像很複雜,但有兩個活動反應,恐怕一邊就是奈琉吧。」


    「還沒事就對了!怎麽辦,要兵分兩路嗎?」


    「不,這裏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的不安定場所,而且預料正確的話,其中一邊會是幾乎取迴所有力量的九頭蛇。進入戰鬥的可能性很高,所有人從正麵單點突破吧。我和美湖鬥一起聯手探索城堡內部吧。」


    「好。老娘走最前麵,雜兵就交給老娘來清。走吧,奈琉在等我們呢!」


    黑犬隊穿越打開時發出摩擦聲的正門進入城內。


    城內的樣子也很慘烈,四處都被瓦礫掩埋。


    「這裏應該是奈琉的心象世界吧……那個家夥為什麽會像這樣。」


    「不是和奈琉融合的妄現體所產生的世界嗎?我不覺得奈琉奈琉的心象世界會是這種破破爛爛的的廢城就是了。」


    雖然沒說出口,奈琉在和九頭蛇融合前就擁有能夠目擊妄現體這種程度的世界侵蝕率了。再怎麽說,這個世界應該還是以奈琉本人的心象為根本的。


    看著平常的奈琉,也不讓人覺得會是心中隱藏著這種寂寥景致的人。


    果然是妄現體的影響力太強嗎?還是擁有某種──想要把自己藏有妄想的心整個破壞掉的過去,如果沒有這樣的話不會變成這樣──


    「黑曜,就地點而言,繼續前進的話馬上就會接觸到正在活動的反應了,不過……」


    「對,想要先和奈琉會合好像挺困難的。從這條通道的前方感覺到冰冷的氣息。」


    「嘿,這樣正好。就像是打倒魔王後救出公主這樣,很讓人熱血沸騰吧?」


    「你在亂說些什麽啊。不過,是啊。如果對救出夥伴這個情境而言,這可是個無從挑剔的地點呀。」


    走在士氣高昂的兩人後方,我開始想要歪起頭來。


    「在這前方等候的是幾乎要變成完全體的九頭蛇。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越是接近,我感受到的不協調感就越強。在前方等待的惡意,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在每踏一步好像都會窒息的緊張感中前進,最後可以看到通道深處的巨型大廳了。


    大概是國王謁見用的房間吧。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個房間不僅具有左右對稱的裝飾美,而且還以四處碎鑲彩色寶石,其光輝讓人感到炫目的豪華樣式為傲。


    深紅色的地毯就像是瀑布般從頭上的石製階梯一路延伸到腳邊,而在最上階──有『那個』在。


    「咕哈哈哈哈哈哈!來的好啊!黑犬!」


    翻起鬥蓬、高亢笑著,身上穿著誇張露出度服飾的『那個』張開雙手俯視著我們一行人。


    「前來造訪由吾這個稀世英雄?星美津奈琉所治理之城堡的年輕戰士啊!這應該盛大歡迎才是!汝等就在此處好好放鬆直至滿意為止吧!」


    戴著王冠,不


    管怎麽看都像是奈琉本人的少女帶著讓人一不當心就會向她跪下行禮的得意表情站在那裏。


    「………………啊?」


    很難得的,黑犬隊所有成員展現了絕佳默契。


    「……女王陛下?我們可以說點悄悄話嗎?」


    「恩,無需多慮,汝等就盡情言明吧。」


    「非常謝謝您?好,大家集合,我們先冷靜一下。」


    組成圓陣,所有人都帶著微妙表情你一言我一語。


    「喂臭藤條,奇怪的是她?還是咱們啊?」


    「這、這個地方的地下深處還有個另一個反應。黑曜,那才是九頭蛇吧?」


    「不,反應本身沒錯。站在那邊的是侵蝕奈琉意識的九頭蛇……沒、沒錯吧?」


    「喂,在最終頭目前麵出現疑問句是想怎樣。再說那個如果不是九頭蛇而是真的奈琉,情況可是會變得更糟喔。」


    「問問看會不會比較快?」


    「說、說得也是。女王陛下,可以問個問題嗎?」


    「恩,便說無妨。」


    「您是妄現體嗎?」


    說出來了,自己覺得這樣問很蠢。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妄現體?那是何物?吾是名為星美津奈琉的英雄,並非他物!」


    「那……奈琉,你認得我們嗎?」


    「當然,身為黑犬的眾人啊。況且……」


    下個瞬間,奈琉在留下殘影的同時來到我們的眼前。


    「!?」


    好快。因為職業關係,我見過不少超高速移動、空中浮遊那種特務能力,不過剛剛的行動不同,這隻是純粹運用肉體能力發揮出來的速度。


    穿越國王接見室的疾風讓鬥蓬飄動,同時奈琉──有著奈琉身影的某種東西──帶著親近的笑容抱住了我。


    「無原黑曜,吾等汝很久了!」


    「咦?嗚、嗚哇啊啊啊啊啊!?」


    抓著我的手,【奈琉】再次跳迴了王座。感受著單手就可以抬起一個男人高高跳起的威力,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麵時的事情。


    被橫放在王座前,大腿、臀部、胸部都大膽露出的【奈琉】帶著妖豔笑容把身體靠了上來。


    「唿唿唿唿唿,先前真是百無聊賴。黑曜,從今而後可以一直共處矣。吾頗中意汝。亦有甚多事欲知悉,這豈非是愉悅學習的時刻嗎?」


    一邊用大腿夾著黑曜,奈琉染上淡淡紅暈的臉上綻放了笑容。


    外貌和星美津奈琉完美一樣。一想到平時純情的奈琉居然會露出這麽煽情的表情,這份反差就快要讓人暈眩了。


    「等、等等暫停一下。【奈琉】?在學習前有件事希望你先告訴我。」


    「何事?」


    「你是什麽時候到這裏的?」


    「吾一直位居此處,自此城仍金碧輝煌時便開始矣。」


    「是嗎,那我換個問題……另一個你在哪裏?」


    就像興致被澆熄一般,【奈琉】不滿地噘起嘴來。


    「那家夥吾才不管。突然跑來就高傲地對吾說教。吾便將她扔進地下迷宮了。」


    果然,地下的反應是奈琉,這點不會錯的。


    「比起此事,之後吾倆將永遠在此世界愉悅度日。首先自不待言,來締結男女契約何如?」


    為了不讓我抵抗而把我的雙手緊緊固定在大腿間,【奈琉】帶著熱情的視線一邊舔嘴一邊靠近我的嘴唇。


    因為衣服的關係,凸出的胸部貼了上來還變了形,嬌軀的熱度逐漸傳達至身上。


    咦?這樣的發展是怎麽迴事?就在我臉頰抽搐、後腦杓淺淺沒入地毯的時候……


    「……【奈琉】小姐,要發情還請挑選時機和場合。」


    帶著驚人氣勢跑上階梯的紫音抓住【奈琉】的肩膀阻止了她。


    「哎呀,是幸宮紫音啊。不愧為侍從,靈敏感受到主人遭逢的險境嗎?咕嗬嗬,無須如此咄咄逼人。盡管汝等感情看似深厚,但汝並非黑曜的女人喔?還是說汝在妒嫉國中學生嗎?汝也有可愛之處嘛,處女。」


    就像在主張所有權一樣,露出壞心眼表情的【奈琉】把身體緊緊貼上來並挑釁著紫音。看著紫音臉頰在沒有出聲的狀況下抽搐,我的額頭一口氣冒出冷汗。


    「好了,總之快讓開。」


    「咕哈哈,這可不成。這男人暫時要當吾的玩具!」


    語畢,【奈琉】輕輕鬆鬆舉起我跳到王座上頭。就在光看就覺得心情惡劣的紫音抬頭時,【奈琉】改對我使出公主抱。就在不知如何是好而苦笑的同時,我開始分析著狀況。


    「紫音,沒問題的,別那樣瞪我啦。【奈琉】也是,大人的遊戲之後想怎麽玩我都奉陪,能不能先放我下來啊?」


    「唿姆,既然如此,也罷。」


    我就像垃圾般被扔到了地板上。


    我舉手製止眼神兇惡起來的紫音,並再次轉頭麵向【奈琉】。


    「那?麽,我不知為何開始懂了。重新說……【星美津奈琉】,最後一個問題。你開始擁有意識的時候是否就是在巨大妄現體爆炸時承受其碎片之後?」


    「正是。奈琉跟吾之意識明確分開是從那時開始的。」


    事情搞清楚了。


    眼前這位【星美津奈琉】就是讓奈琉右手出現異狀的真正原因。


    「臭藤條,到底是怎麽迴事啦,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


    「咕嗬嗬嗬,友裏,用這家夥稱唿吾未免過分冷淡。難得吾以為吾等已成為友人說。」


    露出妖豔微笑的【奈琉】含著手指鬧別扭似地這麽說。看著這樣的她,友裏似乎嚇傻了。


    從感情表現比奈琉本人直接這點來看,不會錯了。


    「沒有怎麽迴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位居此處的這位大人從某方麵來看就是星美津奈琉本人,就算這麽說也不會讓人覺得言過其實喔。」


    我站起身來,迴頭看向把脖子靠在椅背的【奈琉】。


    「奈琉的右手擁有九頭蛇的意識……這個前提我們一開始就弄錯了。」


    「錯了?那,奈琉奈琉的右手……」


    「總之先迴歸特務的基本吧。要成為特務,心中是否具有心象世界是首要條件。然後,如果具有強大妄想,就可以對妄現體的攻擊有某種程度的耐性。再來,根據培訓生侵蝕率的程度,即使沒有完成『心象解放(realize)』也能夠看得見妄現體。奈琉過去明明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一般平民,她卻可以在遠方看到我們最後的那場戰役。也就是說……她在那個時候就是個具有特務資質的培訓生了,這樣對吧?」


    「的確是這樣。」


    「那麽,那天奈琉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一直都以為是飛散的九頭蛇意識讓奈琉產生異狀的,但實際上九頭蛇的意識並不存在。就像切奈說的,奈琉單純隻是撞到被咬碎後變成無意識妄現體的九頭蛇碎片偶然間施展出『心象解放(realize)』罷了。和普通特務不同的地方……就是原本應該在外側展開的心象世界因為吸取了妄現體而改成在內側展開,而且還侵蝕了身體,就像這樣吧。」


    「那、那奈琉奈琉一直都是以『心象解放(realize)』的狀態跟我們在一起嗎!?那隻右手就隻是那個狀態的表徵而已……」


    「就是這樣沒錯吧。隻是──即使九頭蛇的碎片不安定,但終究還是妄現體。盡管本來就沒有意識,但妄現體會依照本能吸取人類妄想,並以成為更強個體為目標來活動。換個方式來說,就是以更穩定的狀態為目標吧。也就是說,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


    該不會。」


    「沒錯。被吸收到奈琉體內的九頭蛇碎片以當時誕生的奈琉心象世界為根據地勉強存活下來,接下來很可能就大幅受到奈琉內心影響而成為她了。」


    再一次看向穩穩坐著的【星美津奈琉】。


    期望成為更強個體的妄現體本能,


    兼備召喚使魔來積蓄力量的九頭蛇特性而覺醒,


    沉睡在星美津奈琉深層意識中,具體呈現出理想與憧憬的妄想人格。


    那就是,潛伏在她右手意識的真實身分。


    「咕嗬嗬,正是如此。了不起,經吾如此一說後會變得像在諷刺嗎?『妄犬(bound hound)』。」


    「這麽說的話,這家夥就是奈琉因為妄現體這個契機而誕生的另一個……不,應該是原本的人格嗎?不……但這麽說的話就可以接受了。我本來很在意在跟遠山臭藤條的部隊起爭執時,奈琉很明顯是為了幫助老娘而闖進來。把那個當成妄現體的行動怎麽都想不透……想成單純是奈琉的正義感來到表麵的話……」


    「跟我第一次見麵時之所以會全力拒絕,單純是奈琉不甘願被陌生男人性騷擾,但自己沒辦法強硬拒絕別人,所以作為代替,右手的【奈琉】不僅攻擊了我,而且還從我身邊逃跑。每天早上都會衝進我的房間,把這點想成一個人會感到不安的話就說得通了。從好像喜歡捉弄人的地方來看,平常對話時會插些奇怪的話也能夠理解……那個時候保護我的時候也是,這些都是奈琉盡管想要實行,但卻因為勇氣、體能等因素不足而無法如願這樣的心情在背後推了一把的行動啊。」


    顧慮周遭,在意他人目光、評價而自然萎縮的人格。


    這不過是代為執行奈琉隱藏在其後想做的真正行動罷了。


    「的確有所有要素像齒輪般漂亮咬合的感覺吶。元兇……不,也就是說這也是那場戰役的二次災害吶。」


    「謎題解開了吶。然後現在,因為力量和九頭蛇使魔融合而增強的她真的想強占奈琉的精神。那……【星美津奈琉】,很可惜,就算你再怎麽像本人,而且就算是接近她真正內心的存在,你依舊隻是進入奈琉體內的妄現體。隻要你還在,奈琉的心就會一直遭到侵蝕,並在最後消滅,那麽的話你也會隨之消失的。在演變成那樣前……可以請你退場嗎?」


    「吾拒絕。」


    跳起來的【奈琉】在王座的椅背上著地。從這個場所最高的地方環顧黑犬隊所有成員後,她揮起手來。


    「吾不會消滅。吾最討厭『表麵的自己』,明明有想說的話、有想做的事,就因為有一次不如意就一直壓抑自己,那個軟弱得不像話的女人,吾討厭她討厭到五髒六腑的深處。屈服於那種女人而消滅這種事,吾不能苟同!」


    那個表情相當拚命,也相當落寞。


    「不如意是指?」


    「先說個故事吧,就是星美津奈琉此女之故事。此女自孩提時代就膽小無比,是個會畏懼進入交際圈的孩子。既沒有能夠稱為友人的存在,而且企圖加入交際圈時也會遭拒,無法獲得自身的歸屬,也毫無能力取得歸屬,總是囚禁在自身世界當中,她就是如此可悲的邊緣人矣。」


    背後友裏和美湖鬥好像對苦澀的經驗有了共鳴似地輕聲呻吟。


    「奈琉小姐說自己被朋友排除在圈子外……」


    「此為無聊的虛榮心,此女從未有過夥伴!然而,某天出現的一位英雄。對孤獨抱膝星美津奈琉伸手的男人成為奈琉的首位友人,也出力讓奈琉可以在交際圈中過著普通生活。自此在奈琉心中,該男人就成為她憧憬的對象,然而……嗬嗬,這名男人,套用現在的說法,即中二病患者是也。」


    打從心底覺得可笑。不,雖然是自嘲,但【奈琉】卻痛快地笑著說道。


    「盡管是孩提時期所以還好,不過他是個不顧周遭眼光大言不慚訴說妄想,同時還拉著奈琉到處惹事的麻煩男人。但是,即使如此,對奈琉而言,這還是她第一份友情。認為這樣做才是對的,而奈琉也就這樣順著他了。」


    「……因為有這樣的經驗,所以奈琉才能夠乾脆接受我們特務和零式機關嗎?」


    「她之所以試著跟咱們這種家夥打破隔閡,也是因為那樣……」


    「咕哈哈,別露出如此陰沉的神情。對奈琉而言,重視你們的心情沒有一絲虛假。但是……很遺憾,奈琉在心靈深處切身體認到自己和你們無法相容……不,應該說害怕中二病才是主因是也。」


    「怎麽說?」


    「受到該名英雄許多壞影響的奈琉,自己也因為想成為某人助力而獲得超出自身斤兩的開朗及行動力。有一次,她在友人遭受霸淩時為了解決此事而奔走。結果如何?──因奈琉誇張地把騷動鬧大,使得遭受霸淩的受害人開始被大家當成笑柄,進一步被逼至絕境,最後消失在奈琉的麵前。」


    就覺得會是這樣,領悟到這個話題結局的我咬緊了牙關。


    「對憧憬英雄的女人而言,這真是個諷刺的結局。自己相信的正義無法拯救人。在灰心喪誌下,奈琉就這樣把可以稱為本來姿態的吾封印在心底深處,選擇了融入透明無色的日常。將吾,將自己心情不斷壓抑起來吶。」


    「……奈琉奈琉她發生過那種……」


    「可惡……所以一開始才會那麽心驚膽跳嗎?跟咱們在一起……就會想起從前。然而,她卻拚命想要打破隔閡……」


    美湖鬥和友裏此時難受地苦著臉。


    不論第一次見麵時聽到中二病而感到不安,還是想找辦法變得要好而積極樂觀地努力,這些全都是因為奈琉對中二病有著比別人還要深入的認知──


    「吾剛剛也把現在所說的過去、現實全數當著奈琉的麵前明言,並將她推落地底。正可說是無盡深淵啊,咕哈哈哈。」


    全身感受到的冰冷變得更加淩厲。不隻是眼前感受到的,也包括從自己身體內側滲出的寒意。


    「好,無聊往事就聊到這裏。告知汝等一個好消息。吾將就此順勢消滅星美津奈琉的人格,進而取代星美津奈琉。吾很中意汝等。盡管出自吾口不甚對勁,吾確信自己也能夠施展特務異能,應該能夠幫得上忙。要不要就這樣如同至今為止做為夥伴一同攜手並進?原本那即是──【吾等】之願望矣。」


    以特務來說,這肯定是個不差的提案。奈琉的侵蝕將不再是問題,不僅機關會有新戰力加入,我們也能夠和奈琉的真心一起生活。


    「而且,吾也不吝於成為汝的所有物喔?無原黑曜,汝跟吾過去憧憬的英雄十分相像。有必要時,吾隨時可以獻上這個軀體。汝喜歡可愛的女人吧?」


    「……的確,這全都是好主意吶。福利精神也旺盛,如果能在一起的話,我應該會非常開心吧。」


    「咕哈哈哈!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吧?吾保證汝每天都會過得開心。那到外麵等吧。吾將盡快消除『表麵的我』。待吾安穩地睜開雙眼──」


    「但是抱歉喔,我們好像沒辦法跟你成為朋友。我要吃了你讓奈琉醒來,然後大家一起迴到現實世界喔。」


    對紫音、友裏、美湖鬥使了眼色後,大家都點了頭,並將手轉向【奈琉】。


    一瞬間,【奈琉】似乎難以置信而露出呆滯的表情。


    「……什麽?吾可是奈琉的真心喔?為何至今還要拒絕?」


    「大概,大家的心情都一樣吧。問你個問題,你討厭表麵的奈琉對吧?」


    「如吾所言。既柔弱又膽小,是讓人不快的可恨存在。」


    「是嗎,那麽我們必定會成為你的敵人,因為你單純隻是討厭自己罷了。要是平常我們認識的奈琉說出『我討厭自己!既膽小又


    可悲,實在令人不快!自己才不是這樣!這樣的自己乾脆消失算了!』這種話──我們真的都會動怒的。」


    「什、麽……?」


    我將靜靜湧上的感情化為笑容和鬧劇緩緩地訴說出來。


    「你不過是用不乾脆的認同感、虛假掩飾來掩蓋侵蝕奈琉內心之負麵情感的怪物,就像是痊愈中二病患的黑曆史般,把人一直拖迴過去的病窟。而且非常遺憾,那段過去毀滅性地不有趣!隻是讓奈琉陷入自我厭惡之黑暗過去的象徵。連玩笑話都當不成的黑曆史乾脆忘掉比較好,因為對誰都沒有幫助嘛。」


    「……汝這混蛋……」


    「因為不如意而失落,所以那樣的自己就是錯的?啊哈哈哈,好死不死在我『無能妄犬(bound hound)』麵前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這份傲慢不隻是我,連狗都不想碰。你不是奈琉也不是任何東西……我將在這裏把你咬碎。」


    用笑容表示出明確敵意,我對上了試著否定重要夥伴的怪物。沒有一個人反對我這麽做。


    「……是嗎……汝等說的友情……就隻有這點程度是吧!」


    下個瞬間,【奈琉】讓憤怒感情爆發,使得附近吹起了強烈旋風。麵對彷佛被刺入冰刃的強烈惡意,我一瞬間反應慢了。


    「黑曜大人!」


    才剛退開一步,【奈琉】揮出的拳頭就在王室地板造成巨大裂痕。


    自己的身體已經身在空中,我得知自己恰好被挺身而出的紫音所救。


    紫音朝著暗黑掉落,她的臉龐浮現著似乎想讓人安心的微笑。


    「紫、紫音──!」


    在撼動廢城的巨響中,喊叫聲在該處迴蕩著。


    「吾沒有錯……吾沒有錯!吾是正確的,吾就是正確!奇怪的不是吾,是無法接受吾之正義的世界!」


    「臭藤條,別發呆!」


    「黑曜快退後!紫音她沒事!反應還沒消失!有辦法去救她!專心點!」


    被兩名學生拉著背部,勉強和緩住了「自己害紫音在眼前犧牲」的猛烈心靈衝擊。


    「如果無法接受吾的話就別無他法。如果不被任何人理解的話,吾一個人就夠了。吾將關上這個因個人正義而生、自己孤身一人的世界!」


    「……友裏、美湖鬥,先打倒這個家夥,再把紫音、奈琉救出來吧。孤獨這種東西不適合奈琉,讓我們好好教懂她這點吧。」


    「那當然!雖然不好下手,但是……即使如此,這家夥的話是錯的。」


    「讓人家教教你吧。教教你我們所跨越過的事物。」


    極為巨大的響聲憾動著城堡,【奈琉】的身驅逐漸幻化為異型魔龍。如果右手完全侵蝕的話是不是就會變這副模樣呢?


    浮遊的【星美津奈琉】把黑犬視為異物,襲擊了過來。


    位在距離國王居室遠處地下的某座迷宮裏頭,我一個人抱著膝蓋。


    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盡管當時還是個孩子,但還是個抱持著「隻要有希望就可以做到任何事」如此想法的自己。


    『吾就是汝,所以汝應該知曉吧?不管怎麽做汝都贏不過吾。汝一直封印的吾是汝的真實姿態。用虛偽、妥協、放棄粉刷自己的汝沒道理會贏過吾!給吾消失吧,贗品!』


    就這樣,我伴隨著自己的喊叫聲被打落到地底了。


    那是當然的,我這麽笑了起來。


    隻要有能夠威風表達出真心、誠意的另一個自己,自己就不可能會贏。


    如果有這樣的自己,那就是擁有力量,可以將所有不可能全都化為可能的最強自己。


    ──有想要幫忙的朋友。這並不是謊言。不是想解決霸淩後被人感謝,或是想要被人誇獎。


    隻是,就算是這樣的自己也想要帶給某個人笑容。明明就隻是這樣的願望而已。


    為什麽會變成不會消失的傷口呢。


    「黑曜老師……」


    如果能早點遇到那個人,那個人會對我說什麽呢?


    「找到您囉,奈琉小姐。」


    「咦……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廣闊的迷宮響起聲音,紫音從上麵掉了下來。


    伴隨著猛烈聲響,紫音連續使出華麗的蹬牆技巧漂亮著地。


    「紫、紫、紫音小姐!?為、為為、為什麽!?這裏,是我的……」


    「是的,是您的心象世界。所以說,沒有我們無法進入的道理吧?」


    輕輕拍掉塵埃後說出的一句話讓我心跳加速了一下。


    「我們……該不會黑曜老師也?」


    「友裏小姐和美湖鬥小姐也來了。現在應該正在頭上和另一個你的戰鬥吧。」


    「大家……」


    「像是奈琉小姐的真心穿著很容易走光的服飾,還有黑曜大人差點就中了美人計。盡管發生了很多事,不過總之所有人都沒事。」


    「那、那、那才不是我的真心啦!」


    自己沒有妄想過下流到那種程度的服裝。不,或許把自己沒有察覺的深層意識具體化後就會變成那樣,不過真是如此的話,就另一個層麵而言,我實在不想去承認這點是真的。


    「真心……也就是說,您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了吧。或許您還有什麽介懷的事,不過呢,請站起來吧。為了幫您,大家正全力在戰鬥呢。」


    盡管紫音對我伸出手來,不過我的腳沒有動靜。


    「……不必了。那個一定能夠跟黑曜老師他們成為好友的。」


    「奈琉小姐?」


    「我有試著走過這個迷宮,每走一步結構就會改變。隻要稍微迷路或是碰到牆壁就會被傳送迴這裏。這裏是我的世界,所以我知道,我沒有辦法走出這座迷宮的。」


    把手貼在冰冷的牆上,我抬頭看向遙遠的上方。


    「那個是……那個是真正的我。跟這樣的我相比要可靠得多、堂堂正正得多、帥氣得多,她正是過去我夢見的自己。就算我在這裏消失了,那個肯定也會繼續存在。人格將會被取代,那個將會成為星美津奈琉。那個肯定……才是我本來的模樣吧。」


    沒辦法相信自己,害怕跟本來想幫助的朋友一樣被趕出圈子,這樣的自己肯定沒有辦法再變成那樣了。


    對黑曜他們來說,以特務身分,對零式機關來說,黑犬隊需要的是那個自己。


    「隻要我消失的話,那個自己肯定會成為大家的助力。走錯路的……是我。紫音小姐能夠離開這座迷宮,你可以迴到大家身邊傳達我的心情。『希望能夠……接受在那裏真正的我成為夥伴。』」


    硬是讓僵硬表情軟化,我投以不成笑容的笑容。


    因為不去跟人深交,盡管跟黑曜他們相逢的這幾天又吵鬧又風波不斷,不過真的過得非常充實。


    因為想起了自己過去也想成為這樣不介意周遭目光、朝自己追求的帥氣不斷前進的人。


    「請離開吧,紫音小姐。幫我跟大家說謝──」


    啪,當這個聲音在迷宮裏麵響起時,我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過了好幾秒,我才注意到紫音賞了自己一記耳光。


    「為可憐的自己感到陶醉的人會突然變得饒舌,現在的您就是這樣。請振作一點。」


    「……不過。」


    「您做的事沒有錯。」


    「但是……因為我把自己的心情封閉起來,那個我才……」


    「那又如何,每個人都有心。會對被人拒絕、被排除在外而感到害怕,這是人類理所當然的弱點,沒有必要感到可恥,也沒有必要悔改。哪怕一次,那些人有笑過在日常中平凡度日的您嗎?」


    「不對……我知道。但


    是,不是這樣的!」


    把滿溢出來的想法,將快要被壓爛的心情化為言語。


    「我沒辦法贏過自己!因為我不像大家那麽強……沒辦法像黑曜老師那樣讓大家歡笑,沒辦法像小友裏那麽有行動力,沒辦法像小美湖鬥腦筋那麽好,沒辦法像紫音小姐那樣……有著可以守護某人的力量。就算就這麽順勢把一切變迴原樣,我也一定不會留下什麽力量……總有一天會被大家當成幫不上忙的人,這件事情讓我害怕得不得了!」


    什麽事都做不到的星美津奈琉總有一天會被當成麻煩人士,這樣的未來好可怕。


    沒有歸屬的星美津奈琉被想要信任自己的大家稱為夥伴,結果大家在前一刻卻擺出無法將自己一腳踢開的困惑笑容並說些不著邊際的安慰話語,而且心中還希望自己乾脆消失算了,這樣的情境真的讓人相當害怕。


    「我討厭……那種世界……」


    在自己期望踏入的世界裏麵喪失自己的歸屬,這件事情好可怕。


    不想把大家給予的溫柔變成謊言。


    如果被判斷無能而遭到舍棄,肯定沒有辦法像黑曜那樣笑得出來。


    「……在奈琉小姐眼裏,我看起來很強嗎?」


    溫柔拭去我從眼眶落下的淚水,紫音這麽問道。當然,我無言地點頭同意了。


    「是這樣嗎?那……我說個不可靠女孩的故事吧。」


    紫音靜靜地一邊配合我的視線一邊開口了。


    「雙親相當嚴格的那個孩子過著自己一個人沒辦法決定任何事、沒有自由可言的每一天。某時,該名女孩所住的城市遭到大群惡魔襲擊。就好像被什麽給吸引而發狂的惡魔襲擊街上的居民,收割了他們的意識,居民也有如因為惡意發狂似地化為暴徒,城市陷入一片火海。女孩子的住家也遭到破壞,那個孩子背上受到了重傷,隻能等待死亡降臨。」


    「……這是。」


    「就在做好死亡覺悟的時候,在那個孩子麵前有一名英雄降臨。英雄背起受傷的孩子,就算全身浴血也還在和數十隻惡魔奮戰,跨越屍體、淌著淚水、有如猛犬般不斷吠叫的英雄終於……以自身的地位、立場作為交換,救了那名女孩。」


    那個女孩子跟英雄是誰,這點大致可以想像得出來。


    「女孩子感謝英雄而加入英雄所屬的組織。然而,擔起令人發狂之悲傷詛咒的英雄早已離開組織,結果女孩子連對英雄道謝都做不到,時光就這樣飛逝了。在女孩子心中深深留下了想要以那個人為榜樣的憧憬。然後當惡魔的部隊打算再次襲擊城市時,透過認為英雄力量有其必要的人,女孩子終於能夠和英雄再會了。」


    紫音把手貼到胸前。


    「然而……英雄受到的傷相當深,深到那名女孩的力量無法治愈的程度……領悟到自己的無力,曾經一度考慮離開英雄身邊。她切身體認到自己無論作為並肩作戰的戰士,還是作為一個女人都無法讓英雄滿足。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英雄笑著這麽說:『我想要的既不是無敵的戰友,也不是身材出眾的情人,而是每天能夠輕鬆打招唿一起吃飯,一起為沒營養的事情歡笑,然後揮著手說明天見的這種普通人喔。』那名英雄,什麽都沒有奢求。」


    「什麽都?」


    「沒有詢問理由。那名英雄因為出生時如影隨形的詛咒而一直傷害著朋友、家人、重視的人,無一例外。得知何謂不斷失去的人生。盈滿人間、被世人視為理所當然的『羈絆』,對他來說,這些全都是幸福。無論對誰,他應該都會帶著沒有一絲虛假的笑容說:『強悍什麽的沒有必要,如果想要歸屬的話,我一定會幫忙營造出來的。』『如果要說點個人願望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留在身邊。』」


    這時我想起來了。


    那個人沒有一次在自己身上追求過強悍跟力量,總是詢問著自己的想法,然後試著迴應那份想法。


    大家都一樣是跨越苦痛才站在這裏的,為什麽我之前都沒想到呢?


    「奈琉小姐,無論您是多麽弱小又派不上用場的無能之人,隻要您說想要留在這裏,那位大人就會開心地歡迎您。就算您因為猶豫而說不出口,大家也會對您說希望您留在這裏吧,不管是友裏小姐、美湖鬥小姐,當然我自己也是。您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個特別人物了。」


    紫音的雙手搭在我的雙肩上。


    「請您相信,請您不要畫地自限。您認為應該是原本的自己,並打算交出人格的那個身分,現在正因為不被接納的恐懼而試著排除黑曜大人他們。逃到孤獨的世界、為了守護自身內心而死命抵抗。黑曜大人他們或許能夠阻止那個,但是……如果不是由您來阻止的話,那個肯定又會在哪天再次折磨著您。」


    「紫音小姐……」


    「我願意全力幫您,所以奈琉小姐,在那時挺起胸膛說出相信黑曜大人,想要為可悲英雄的內心帶來安寧,請千萬不要讓您所說的這些話成為謊言。」


    聽到紫音努力說出的這番話,我知道了一件事。


    盡管自己過去因為相信的正義而傷害他人,但並不代表那個念頭是錯的。


    自己一路上相信的東西──或許又會再次失敗──但是還不能夠放棄它。


    「……紫音小姐,謝謝你。」


    我揉著眼睛站起身來。再次睜開的雙眼裏頭已經看不到黑暗了。


    「我要把我的心情直接告訴大家!」


    「好的。我認為這樣肯定比較好。」


    我本來以為真正的自己就是最強的自己。


    然而我錯了。因為害怕而想要逃跑,除了能夠相信的東西外一切都不需要,這種弱小也應該存於真心裏頭。


    那個就隻是繭居在舒適世界,星美津奈琉弱小的化身。


    必須自己擊倒才行。就在這麽確信的瞬間,我的右手湧出了強烈熱能。


    「這、這是什麽!?」


    看著右手明亮照耀著黑暗的光輝,紫音屏住了唿吸。


    「這該不會是,奈琉小姐的異能……?是嗎?因為在心象世界當中理解了力量的本質。」


    「這就是,我的……走吧紫音小姐。到大家身邊去吧!」


    「好的,我們用跑的吧。因為那名英雄……稍微有點不可靠呢。」


    【星美津奈琉】是奈琉深層意識具體化的模樣。是一種原本特務具體化的妄想擁有意識,感覺上趨近於妄現體的意識體。


    可是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受到九頭蛇影響,雙手,甚至連雙腳都變得漆黑、不祥的【奈琉】揚起漆黑羽翼在國王居室裏麵縱橫飛翔,為了殺掉我們而展開衝鋒。


    「吾沒錯!不認可吾的汝等才是不需要的!」


    那時應該很辛酸。隻是試著幫助朋友卻反而把朋友逼到絕境,大概是被自己過去信任之一切背叛的心情吧。


    會催生出這種東西也可以讓人認同。然而──


    「友裏!美湖鬥!吾原本把汝等當成朋友信任!沒想到汝等居然是那種狀況一對自己不利就轉換立場表示自身立場才是正確,這群背叛了吾的偽善者!」


    【奈琉】將頭上的黑暗凝聚到張開的雙手,召喚出有如破殼而出的兩條龍。巨大且帶有白、黑光澤的龍在大聲狂吼後襲擊而來。


    「……我沒有騙人,在你對人家說出我們是朋友時,其實人家真的很開心。因為人家從沒遇過會正麵對人家說這種話的人。」


    「那麽為何要拒絕吾!」


    美湖鬥於雙手產生大型光學兵器。兩門炮管對準了飛翔的白龍。


    「因為我近江美湖鬥知道你的心情唷──盡管現在你期盼的自己就是一切的世界很舒適,不過卻無聊得要死。因為人家親身經曆


    過,所以相當瞭解。就算把自己關在那種世界,你一定就會馬上發現到,這個是多麽淒慘的世界。」


    「居然說吾的世界,淒慘……!」


    「在那個世界裏麵不會有邂逅、未來、發現,就連可以刺激好奇心的事物都沒有。隻是單純內斂的話,興趣終究會乾涸的。這隻是個最後會讓人感受到絕望的淒慘世界喔。沒有人,沒有物,沒有相逢的世界激發不出人家的興趣。你就算直接碰上全新的邂逅,也一定會先感受到害怕吧。這樣的想法最讓人覺得可惜了。」


    「不……不準憐憫吾!」


    「真是抱歉吶。很不可思議……比起現在看來這麽有精神的你,拚命計算和我們的距離並努力試著找出自身歸屬的奈琉奈琉還比較出色。至少,人家不想和發現事情不順心就打算用暴力來解決的人當朋友。」


    「消失吧──!」


    光芒聚集到白龍的血盆大口化為巨型閃光噴吐而出。


    「相當遺憾,我近江美湖鬥不會在這裏終結的人喔!不管在現實還是妄想都要取得各種光榮……和助手奈琉奈琉一起分享喜悅的未來在等著人家唷!


    所以人家要破壞你的鳥籠!功率提升至極限!『結論的祝炮(fanatic ray)』!」


    白龍射出的白色閃光和美湖鬥射出的兩條閃光互相交纏似地一邊旋轉一邊激烈衝突。


    互相撞擊而膨脹的光束迷失目標在國王居室兇暴擴散,但美湖鬥的閃光依然鎖定目標繼續狂奔。


    紫色閃電的光輝如同長槍般刺入白龍的血盆大口,把它的上半身化為飛灰。


    「給我冷靜一下腦袋。」


    「咕,可惡……騙子……都是群騙子……!」


    「老娘才沒騙人呢笨蛋!」


    讓雙手戒指發出光輝的友裏貼近黑龍身邊。


    「奈琉,老娘反過來問你!你說的朋友就是指會順從自身想法的人嗎!隻會說些自己想聽的話嗎!如果真的有那種人是很開心沒錯,不過抱歉老娘沒被教得那麽聽話啦!」


    躲過黑龍像是要橫掃國王居室的尾巴橫掃攻擊,友裏衝向它的軀體。


    「盡管你說想要交朋友,但是想法有點歧異就不是朋友了!?少開玩笑了蠢蛋!連架都不能吵的友情也太薄弱了吧!如果不管怎樣都不願意的話,就給老娘抱鏡子睡覺吧!」


    大概是被【奈琉】的主張惹惱了,友裏一邊用『切碎黑暗的利爪(ze ripper)』切開黑龍一邊跑上它的軀體,再朝著大開的口中擊出無數『暗花火業炎(spark ze)』讓它畏縮。


    「這種以傷害彼此為前提的友情……!」


    「你錯了!絕對不會受傷的友誼等同於忽視!隻會留下孤寂而已……老娘我很清楚!」


    友裏將戴著金戒指的右手和戴著銀戒指的左手用力拍在一起,手中產生了融合絕對零度結晶與極高熱能的巨大長劍。


    「老娘我才不會忽視你咧!所以老娘要用我『閃華(ze)』的熾烈火焰讓你清醒清醒!『獄融合的結晶劍(cocytus su)』!」


    被砍成兩半的黑龍遭到業火吞噬後馬上成為結晶,並在最後化為塵埃四處飛散。


    俯視著轉瞬間被黑犬隊兩名學生輕鬆解決的使魔龍,【奈琉】在空中看傻了眼。


    「為何……吾,在這個世界無所不能……明明應該是萬能的存在才是。」


    「【奈琉】,很遺憾,你贏不了那兩個人。」


    我穿過兩位令人驕傲的學生中間走向前並抬頭看著【奈琉】。


    「你的確沒錯。說起奈琉的真心,這樣講是沒錯的……但人的真心本來就是既醜陋又弱小的不是嗎?」


    「不認同……吾不!」


    「無法幫助朋友的悔恨及無力感產生出你。盡管你所做的事、所擁有的想法絕對沒錯,但是把那些情感轉化為對世界的憎恨並不是件好事。明明是運氣差了點,即使本來是無意識的存在,但隻要現在的你還在,奈琉就一定會受苦,因此我要讓你睡去。願奈琉可以主動接受你,然後將你化為往後的力量。」


    將兩手擺出有如獠牙的架勢。


    「住手……停下來……別過來!」


    破壞、四散的龍之殘骸朝著【奈琉】聚集。


    被不祥黑暗氣場包覆的【奈琉】在下個瞬間變成巨大的灰龍。


    「臭藤條,快退開!」


    才被友裏拉著背部,眼前便刺入了黑色閃光所打出來的大洞。


    混合扭曲的力量聚合體。身影和過去對決的九頭蛇非常類似。


    「沒有……錯……也沒必要,消失……!」


    龍用巨大身軀無法想像的速度踏碎了國王居室內的地板,並為了從正上方打扁所有人而舉起手來。


    縱使美湖鬥的雷射勉強彈開了攻擊,不過巨龍讓寬廣國王居室也顯得矮小的攻擊毫無慈悲地削掉了迴避的空間。


    「不、不妙!」


    躲開銳爪的友裏被不放過良機的尾巴敲落,想要支援的美湖鬥則是被沒有準備動作的閃光吐息炸飛。


    連救援機會都沒有,我被灰色邪龍的手抓住並高高抬起。


    這已經是逼近妄現體的存在了。雖然應該能用『惡意吸收體質(malice absorber)』咬碎它,不過要是沒有紫音在場的話,就沒辦法一口氣全部削掉如此大小的對手。


    「潰敗吧無能……!抱著連一個學生的想法都救不了的這個罪……!」


    「嗚……很遺憾,這樣罪我已經背負太多了;但是,我還不能潰敗。奈琉說他願意相信我,要是我潰敗的話,奈琉又會因為信賴之人因自己而潰敗這點感到失落吧……!」


    被人討厭、被人看傻眼、讓人感到失望,這些事情都稀鬆平常到讓人厭煩了。


    然而,為了這樣的自己著想並選擇待在自己的身旁,光是傷害到這麽想的人,這種事是絕不能允許的。


    強硬舉起被邪龍爪子陷入的手臂。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我用被深深割開而流血的手在邪龍麵前擺出了架勢。


    不過卻來不及。在拖起另一隻手前,邪龍就張開血盆大口,耀眼到幾乎讓人失明的閃光開始凝聚。


    平常會算準時機闖進來掩護的友裏和美湖鬥都沒有前來支援,看來剛剛的傷害造成頗大的影響。


    然而──本來就是會不如意。


    「下巴脫落我也不管喔……!」


    即使是遭受詛咒而罪孽深重的人生,也沒有需要低頭的理由。


    就在心意已決、做好覺悟,直到最後的瞬間都要看著前方的剎那。


    「──老師!」


    「黑曜大人!」


    伴隨著清澈的聲音重疊、響起,無數銀質刀刃有如漫反射般砍著邪龍,硬是鬆開了它的手救出了我。


    一抬起疼痛的身軀,就看到穩穩用兩隻腳用力踏著國王居室地板的星美津奈琉,還有手上拿著綻放出銀色光芒之小刀的幸宮紫音。


    「奈琉……紫音……」


    自然的笑意馬上湧上心頭。大概是紫音找到了奈琉並帶她過來吧。


    不過預防萬一,我迴頭望了一眼按著手的邪龍再看向奈琉。


    「……分身術?」


    「這裝傻好粗糙!是真的啦!」


    看來好像是本人。


    從憤慨跺著腳的奈琉身旁走向前來,紫音撐起我的身體。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們才是。友裏和美湖鬥呢?」


    「好痛痛……嘿、『閃華(ze)』怎麽可能會因這樣就枯萎了咧。」


    「人家也


    沒事……雖然不至於沒事,我近江美湖鬥不會因為這樣而倒下唷。」


    兩人從瓦礫下方堅強地爬了出來。


    「奈琉……你是真貨吧!」


    「對,我是真的喔。」


    威風走到邪龍麵前的奈琉把右手朝天舉起。


    「我是──星美津奈琉!」


    才這麽宣言,奈琉的右手就發出了炫目的光芒。


    「那、那是啥?」


    「請好好看著,那就是奈琉小姐的……」


    就在所有人看到忘我時,奈琉把高舉的右手轉向了邪龍。


    「『女帝的新章(empress overwrite)』!」


    發光右手的軌跡延長線上,空間就像被麵紗包覆般變貌。


    邪龍那被光之麵紗包覆的身體急速萎縮,所有人都因為一直變小的光景而看傻了眼。


    「可、可惡……!明明隻是個贗品!」


    「才不是贗品!我的想法沒有錯!」


    主張相同,但卻有著某種決定性差異的一句話。


    遭到弱化的邪龍射出光彈朝奈琉而來,但是一命中奈琉當成羽衣張開的麵紗,光彈就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守護自己的絕對防禦之盾,還有和敵方同步並慢慢將其覆寫的力量,這就是奈琉小姐的……身為特務的能力。」


    是奈琉的溫柔、正義感,以及隱藏在心中的自信化為形體的能力。即使麵臨不講理的事物,也能夠堂堂正正以自己為榮,把對方帶到跟自己一樣的地方──尋找互相理解之路的力量。


    「嗚,喔、喔喔喔……」


    終於屈膝的邪龍就像是螢火蟲飛散般逐漸消逝,最後變迴了原本【奈琉】的外型。奈琉慢慢走向自己的心,和她對上了視線。


    「謝謝。過去……能夠為了朋友拿出勇氣是因為你。但是,我有點期待太多了,是我的傲慢,還有第一次直接麵臨的不講理催生出你吧。」


    「……你要吾迴到那種世界嗎……」


    「謝謝你肯守護『我』,可是我覺得差不多該往前進了。就算失敗也能夠笑出來,而且也不會後悔,這次我想……跟大家一起走在這樣子的路上。盡管肯定又會遭逢許多失敗,不過請安心吧?」


    站起身來的奈琉迴過頭露出可愛的微笑。


    「隻有希望是絕對不會舍棄的!」


    在自己的決心前,【奈琉】輕輕哼了一聲,但卻似乎莫名滿足地消失了。


    接下來還剩下的,就隻有飄浮在空中的黑塊,成為開端的九頭蛇碎片──


    碎片裏麵已經沒有意識,所以就算是奈琉的能力也無法消除。


    「老師,拜托你了。」


    「知道了。紫音,可以吧?」


    「……真沒辦──呀。」


    在大家的注視之中輕輕攬著紫音。伴隨著體溫,我感覺到力量逐漸充滿了。


    「……好,謝謝你紫音。雖然很難纏,但你挑錯對手了,該閉幕了!要上囉!


    『黑曜石的妄牙(obsidian bound hound)』!」


    從兩手發出了巨型黑色野獸的嘴部。


    有如狼一般的黑暗能源一瞬間咬碎了漂浮的九頭蛇碎片,並在發出低吟似的咆哮後溶解在風中、返迴我的身上。


    「好、好厲害……」


    「畢竟是我唯一的長處嘛。那這樣就所有人到齊了吧!雖然有很多話想說……奈琉,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啊,好的,是什麽事呢?」


    就像初次見麵時那樣,我伸出手來。


    「你願意跟我們一起來嗎?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之後也是。」


    在黑犬隊所有人的笑容前,星美津奈琉也帶著滿臉笑容,將發光的右手重疊在無能者的手上。


    世界潔白地、安穩地被改寫成原本該有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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