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她看花匠第一眼,就覺得他很親近, 想要讓他抱自己的那種親近。


    伊萊亞斯眉頭皺得更深,對花匠越發警惕。


    青年花匠從亮光驟然落下來的時候,暗地裏就在打量伊萊亞斯。


    瞬發的光係魔法——實力不俗。


    金發藍眸——長相不錯。


    抱小孩兒的姿勢標準——品性還成。


    會考慮小孩兒看花海的不切實際想法——心性溫和。


    然而,在聽到娜娜莉喊對方“爸爸”時,花匠愕然。


    之前的印象全部推翻,隻剩下一個念頭——


    誘拐別人家的小孩兒叫自己爸爸——厚顏無恥不要臉!


    可小娜娜還在一聲一聲喊著:“爸爸,娜娜就是知道,他不是壞人的。”


    花匠按住想要拔劍的手腕,扯起嘴角,僵硬地笑起來。


    他說:“光明庇佑,先生小姐貴安,我是尤裏斯子爵家的花匠,子爵大人晚飯的時候收到了大人的拜訪函。”


    聽聞這話,娜娜莉眼睛一亮,人坐在伊萊亞斯單臂上,小身子卻往花匠那邊傾斜。


    “真的嗎?”娜娜莉小嘴叭叭,“娜娜現在能見到子爵大人嗎?娜娜的哥哥在子爵大人家裏,娜娜要去找哥哥。”


    花匠目光不自覺柔和了:“很抱歉,子爵大人晚飯後有要事,已經離開玫瑰鎮,七天之後才會迴來,子爵大人說,第十個日曜日,他請兩位在日晷花園喝下午茶。”


    見不到尤裏斯子爵,就等於找不到哥哥。


    娜娜莉沮喪了,像長耳朵都耷拉下來的小兔子,無精打采的。


    她摟著伊萊亞斯脖子,將小腦袋擱在了爸爸肩上,軟軟嘀咕:“爸爸,想哥哥,想哥哥想哥哥……”


    她不斷重複,又委屈又難過。


    伊萊亞斯哄著她:“不難過,我明天就去幫你找人。”


    兩人腦袋挨一塊,溫聲細語說著話,周圍盡是怒放的玫瑰,搖擺之間花香湧動,怎麽看都是一副親密溫馨的畫麵。


    花匠將這幕盡收眼底,草帽投落下暗影,在他眼底鬱鬱沉沉。


    仿佛沉寂的雙子河水草,又像是純白畫布上一抹晦暗的墨跡,斑駁不明。


    “尊貴的小姐,”花匠壓了壓草帽,“您的哥哥長什麽樣的?興許我能知道一些。”


    兔子小耳朵蹭地就豎了起來:“娜娜哥哥叫阿爾伯特,他有長長的金發,眼睛和娜娜的一模一樣。”


    “鼻子硬硬的,嘴巴也和娜娜一樣……”


    “他長的好高呢,哥哥說話的時候,嘴巴這裏比別人翹,哥哥他……”


    “不要說了,”伊萊亞斯打斷小信徒,“娜娜莉不要說了。”


    娜娜莉望著爸爸的眼睛,無措地絞著手指頭,乖乖閉嘴當真不說話了。


    伊萊亞斯麵無表情,獨屬神的漠然,讓祂看花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膽敢爬上神腳背的螻蟻。


    冒犯!不敬!


    而且這個人對小信徒的影響,比任何人都明顯。


    神,不想要這個人再出現在小信徒麵前。


    花匠表情平靜,迎上伊萊亞斯的目光,帶著隱晦而深沉的審視和衡量。


    可當花匠的目光落到娜娜莉身上時,仿佛冬雪消融,刹那絢麗如春。


    “我記下了,”他點點頭,口吻份外認真,“如果我在日晷花園裏看到這樣的人,一定轉告對方,您在尋找他,並且十分思念。”


    說完這話,花匠伸出背在身後的右手:“這是尤裏斯子爵大人送您的小禮物,希望您喜歡。”


    那是一朵嬌豔欲滴,又勾人饞蟲的粉紅色玫瑰花。


    粉嘟嘟的肥厚花瓣,從花尖的純粉紅色,漸變到花芯的粉白色,初初開放,並未完全盛開。


    最吸引娜娜莉的,還是花瓣上,用金黃色的甜蜂蜜做的晨露。


    這是一朵,隻有魔法師才有資格享用,帝王魔蜂漿拉絲澆成的玫瑰花。


    帝王魔蜂漿,是少數吃了後,能讓魔法師固化的精神力出現提升的安全食品。


    它不僅口感冷甜絲滑,最重要的是,帝王魔蜂漿毫無副作用,吸收也格外溫和安全。


    娜娜莉不等伊萊亞斯同意,直接伸手接過玫瑰花。


    嗅著那股甜味,娜娜莉總覺得很熟悉,好像以前她就吃過很多,都是哥哥給的。


    伊萊亞斯一眼就看穿玫瑰花本質,神不屑這種東西。


    祂能給小信徒的,遠比這個多,比這個高級。


    伊萊亞斯信手一翻,光明神力當場凝結為固體小水滴。


    “娜娜莉,用這個。”伊萊亞斯將光明小水滴按在小信徒眉心。


    這點神力是伊萊亞斯斟酌過,目前小信徒能接受的最大程度。


    而且還不是一次性的,光明小水滴會根據小信徒的實力提升慢慢融化。


    神力比魔法力高級,所以小信徒不管是魔力還是精神力,都會在神力淬煉下,有質的飛躍。


    長期下去,娜娜莉很可能在魔法等級未到半神的情況下,身體強度和精神力率先達到半神境界。


    伊萊亞斯睥睨花匠,光明神的神力,可不是什麽帝王魔蜂漿能比的。


    花匠青年眼神微閃,嘴角笑意不變,至於心裏是什麽想法就不知道了。


    娜娜莉看了爸爸又看花匠,嗅著玫瑰花又摸眉心,整張小臉蛋上盡是茫然。


    爸爸和花匠哥哥,為什麽都爭著送娜娜禮物呀?今天又不是娜娜的生日。


    伊萊亞斯聲音涼涼:“娜娜莉,睡前故事時間到了。”


    神明敏銳捕捉到,花匠表情裂了一絲。


    伊萊亞斯心裏閃過某種揣測,不過眼下似乎並不重要。


    不管花匠是否還有其他的身份,既然選擇了站到小信徒麵前,都不坦誠真麵目,神明以為,對方已經做出了非常恰當的選擇。


    神明,尊重這種選擇。


    伊萊亞斯抱著小信徒,轉身走向莊園。


    半空中的光明,追隨神的腳步,逐漸淡化變暗。


    連同花圃裏的無數玫瑰花,此時也散成星星點點的幽光,漸次憑空消失。


    剛才的花海和光明,就如同一場華美的幻象。


    娜娜莉握著玫瑰花,趴爸爸懷裏,跟身影模糊的花匠揮手再見。


    “娜娜很喜歡這個禮物,我迴去聽爸爸講故事啦,花匠哥哥下次記得來找娜娜玩呀。”她奶聲奶氣地喊,生怕花匠聽不見。


    聽、爸爸、講故事?!


    花匠笑容僵硬,這可真是寵孩子的好……爸……


    見鬼的爸爸!


    花匠煩躁的一把抓下草帽,燦然的金色長發唰地披落下來,於黑夜裏,像一道明光。


    他看著娜娜莉離開的方向,盡管什麽都看不到了,仍舊沒有馬上離開。


    良久,夜風之中傳來一聲輕笑。


    花匠抹了把臉,神奇的事發生了。


    他那張普通平凡的臉,肉眼可見的,骨骼挪移肌肉遊動,硬生生的就變了。


    深刻的五官輪廓,高挺的鼻梁,厚薄適中的唇,唇珠比常人要明顯一點。


    晃眼看上去,果真和娜娜莉有兩分的相似。


    然而在他的眼睛上,詭異地蒙著一層黑布,就像個瞎子。


    “原來你一直想念的人,就是她。”尖利陰森的聲音從青年身上傳出來,不男不女的,難聽刺耳。


    “我知道她,”那聲音繼續說,“我之前就該絞殺的漏網之魚。”


    一股半透明的水流,嘩啦翻滾流動著從花匠腳下淌出來,並參照青年的模樣,形成了個水人。


    “她什麽都不會記得,”青年麵容極冷,盡管看不見,但他一伸手,就萬分精準地扼住了水人的喉嚨,“你若動她,違背契約我都要和你同歸於盡。”


    那一霎那,磅礴的狠厲,從青年的眉宇傾瀉而出,像一柄見過血的尖刀。


    水人沒有動,隻是轉頭看向了莊園上空。


    它似乎感應到什麽,全身水流湧動間,發出暗沉的瀑布轟鳴聲。


    濃鬱的光明氣息,香甜的神眷味道,違和的神厭臭味,可真有意思。


    水人說:“我不動她。”


    翻滾的水流籠上青年,重新縮迴了他的身體裏。


    蒙眼的黑巾不經意鬆落,露出了青年宛如黑洞的眼窩——


    他曾經的一雙黑眸,神眷血脈的象征,整個都被剜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沒有在24點前按時寫完。


    明天繼續為準更努力。


    第50章


    娜娜莉一覺睡得香甜。


    神力小水滴和帝王魔蜂漿緩緩作用在她精神力上, 絲絲縷縷的,不知不覺間就讓娜娜莉的精神力超乎常人的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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