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卻大為不同。


    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靜如止水的心境,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想要破開,卻暫時不能掙脫,隻能蟄伏下來,靜靜等待時機。


    朔日又來了,每月都有這麽一次,師澤留在紫雲台。


    每次都這樣,他也沒都習慣了。


    這次來的卻比經驗裏的更為兇猛。白日裏原本應該隻有些許煩躁不安,卻激烈到身軀都難以接受。


    外麵天光還亮著,他卻已經和往日的夜裏一樣,痛苦到難以言喻。他捂住胸口,熟稔的調用靈力進行壓製,可是壓製在此刻已經沒用了,越是壓製就越是痛苦。那種撕裂心扉的痛楚,從識海一路擴大到全身。一陣陣幾乎從元丹處要把整個人都活活撕裂開的痛楚。


    師澤幾乎拿不住手裏的法卷,他手裏拿著的卷軸掉到地上,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息。他早已經習慣了痛苦,痛苦於他來說,如同家常便飯,每月經手過那麽一次,早已經習慣了。可是這次來的太過兇猛,如同她剛剛來的時候那樣,如同滔天的勁浪,毫不留情的完全裹挾住他。


    師澤倒在地上,忍受那非人的痛苦。


    時間的流逝在此刻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折磨。幸好這裏長年累月的沒有人可以自由清楚,就算是唯一的仙童,平日也是離他遠遠的,除非他有事,否則輕易不會到他跟前來,尤其是這個日子,也已經早早的躲開了。


    也幸好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過來,所以他還能保全自己的體麵。


    時光流逝在此刻變的格外艱難,他已經痛苦的生不如死,冷汗已經將全身都打濕了。他趴在那裏大口喘氣,整個人如同溺水的人,被水鬼拖到了淵底。掙脫不了。


    身體裏的痛楚在天黑終於降臨之後,有短暫的蟄伏,師澤的神智一直保持清醒,越是痛苦,就越是要清醒。


    痛楚短暫的消散,讓他麵前能喘口氣,師澤感覺到這詭異的變化,他下刻便警惕了起來。果不其然,暫時退卻的痛苦更為兇猛的撲了過來。


    這次和白日裏的完全不同了,如同山搖地動,將他整個人吞沒,他沉氣守住識海,生生擋下了三輪衝擊,可是第四下衝擊卻直接破了他的那道防線。


    他當機立斷,一手直接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這是他很久之前就給自己定好的結局,如果自己熬不過去了,那麽就自我了斷。


    那一掌帶著雷霆之力,勢必要將他自己的天靈蓋震碎,手掌敢觸碰到頭頂,靈台劇烈震動,巨大的冰冷過去之後,師澤發現自己的身軀已經完全不受控製,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小心避免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


    他不受控製的站起來,脖子完全不聽他的使喚扭轉故去,對著那邊擺放著的鏡子看過去。


    ‘他’扯了扯嘴角,銅鏡裏的人也露出了個詭異的笑。


    整理了下淩亂的長發,‘他’徑直推門而出。


    夜風冰涼,迎麵而來,吹在覆了一層薄汗的肌膚上,激起一層涼意。這涼意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師澤感覺到身體已經完全不是他的了,他往外麵走,外麵早已經設下了大陣,陣法強悍,是布置來專門對付他的。


    “師弟?”


    青瑜落到他跟前,師澤感覺自己抬頭,“師兄來了?”


    青瑜接到弟子傳訊,說大陣有變,親自過來看看。然後他就見著師澤披頭散發的站在那裏。


    “你……”


    青瑜見著師澤靜靜的站在原地,才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師澤就已經一劍劈砍了下來。


    師澤靈力之強悍,就算是青瑜突然之間也難以招架,師澤手裏的靈劍趁著青瑜錯愕的這一瞬間,劍勢順勢下斬,破開了他的護身靈力,一路斬斷筋骨,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師澤感覺到噴濺在臉上的鮮血的溫度。


    青瑜被他親手破開成兩半。


    濃厚的鮮血從破開的地方飆出來,將他腳下的那片地都已經染的通紅。


    ‘他’眼眸低垂,見到青瑜兩邊身子保持著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那一下竟然恰到好處的破到了元丹的位置,修士們隻要不傷到元丹,不管受再多傷,隻要有口氣還能活,可是傷到了,那麽便再無活過來的可能了。


    鮮血的熱度還在臉頰上凝結,師澤看著地上屍體的慘狀,血的腥味鋪麵而來。


    他向後退了幾步,看著地上的屍首,如今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他掌控,眼前的一幕幕讓他終於承受不住。


    頭腦被眼前的一切衝擊到幾乎難以承受。到了極點,眼前一片空白。


    “醒了?”帶笑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師澤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她的方向靠過去,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


    第142章 現在他們都走啦,你到……


    師澤死死的攥住她的手, 明枝對手腕上被施加的力道毫不在意,她還有幾分閑情逸致,低頭看師澤。


    師澤原本黑白分明的眼裏布滿了血絲, 滿身的冷汗。她看到他眼裏的血絲, 心似乎被針刺了下,冒出輕微的不適, 但是這股不適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坐下來,含笑凝視他。很是滿意師澤如今的這樣子。


    他的手勁很大, 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雙眼隻是在她的身上。


    幻術裏的鮮血質感到了此刻還是停留在他的臉上心上。血珠噴濺的熱意, 讓他的手裏更大了幾分。


    如今他的這些力氣對明枝來說, 並沒有太多的力度。


    她像是對待發脾氣的孩子,臉上笑的溫和, 俯身下來說出的話,卻和尖刀一樣。


    “你殺了你的師兄。”她殷紅的嘴唇翕張,“你親手殺了他。”


    說著, 她垂眼看了一眼他的手。


    明枝的話將師澤刺激的更加厲害,他雙手全都緊緊的抓在她的手上, 似乎痛苦不已, 卻又蘊含著濃厚的驚懼。


    明枝望著他, 神情裏生出點古怪, “你很怕?你怕你殺了你師兄?”


    她俯身到他耳邊, “可是你真的殺了他。”


    明枝輕而易舉的把手從他的手掌裏抽出, 反壓在他的手掌上, “是你親自殺了他,你的這隻手親自把他給砍成了兩半。”


    明枝像是說到了什麽讓她高興的東西,忍不住雙肩都顫抖了起來。


    “你不是說, 你和你的那個師兄從小在一起長大,你是他看大的,也是他一手帶大的。”她越是看到師澤的顫抖和脆弱,痛快之餘,心底裏湧出古怪的疑惑,“怎麽了,殺了他,還是心有不忍麽?”


    師澤沒有迴答她,隻是唇齒張開,深深淺淺的吐著氣,一派的脆弱姿態。


    “果然是舍不得了。”明枝的聲音都冷下來,不過她很快就又笑起來,壓到了師澤的耳邊,一字一句的道。


    她的話猶如一把尖刀,重重的刺入他的血肉裏,還不解恨,非得左右扭轉兩下,攪碎了才心滿意足。


    師澤如她所願,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明枝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他的迴應。他像是失了神,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明枝一把將他推開,師澤後背撞在床板上,雙目失神。他一動不動,明枝看著莫名的火大,在這片火大之餘又覺得有些詭異。


    她臉上又露出笑容,在他臉上碰了碰。


    “你想要做什麽?”識海裏的貫仲終於開口。


    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讓他看不穿,也看不明白。她做的每一件事,也都和那些常人完全不同。


    凡人不會做的事,她統統會做。而且永遠不知道,她下刻究竟會做出什麽事來。


    就算是貫仲,也不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麽。


    “你聽說過熬鷹麽?”明枝突然問。


    貫仲愣了下,明枝笑了笑,“把鷹關起來,鷹這種東西,自小翱翔於天際,最是喜歡自由,不肯被人驅使,就算把它關起來,也不會輕易臣服,所以人和鷹就要熬,將它的一身傲骨給剝了去,沒了那一身傲骨,它到最後會發現,除了人之外,它再也沒有什麽可以依靠,到了最後隻要給它一塊肉,吃下去了,它就永遠的臣服於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模樣。”


    她低頭下來,看著師澤,“我對他,就和熬鷹一樣。”


    “你……”貫仲的聲音裏夾雜著無盡的詫異。


    這個女人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甚至和他印象裏的熏華也完全不同。熏華是正道,同樣也愛恨分明。愛是愛,恨是恨,這裏頭涇渭分明,根本不可能混淆。


    可是看熏華親自帶出來的徒弟,卻根本不是這樣。他都說不好這女人對師澤是愛,還是當做仇人來看。


    遇上這個女人,師澤還真是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如何評判。


    未免也太慘了。


    貫仲一麵幸災樂禍,一麵又為明枝的舉動心驚不已。


    “他愛我。”明枝突然道,聲音裏蘊含著一股甜蜜,那股甜蜜才生出來又冷下來,“可是他還有其他更多的事。”


    “他可有真多除我之外,還得顧及的人和事。他也不是以我為第一,他有太多比我更重要的人了。這個天下,還有他的師兄。”


    明枝的聲音低了下來,透著一股透徹心扉的陰冷。


    她沒有那個心思去搭理貫仲,她手掌落到師澤的臉上,師澤還沒有從剛才的那個幻術裏完全清醒,親手殺了師兄對他來說到底還是刺激太大,到了現在也還沒有多少迴神過來的模樣。


    “要是他一直這樣就好了。”明枝開口。


    就這樣乖乖巧巧的,不會說她不願意聽的話,就這麽好好的躺著。


    “你一直這樣子,好不好?”明枝開口了。


    師澤如今這個模樣,她發現自己竟然也很喜歡。安安靜靜的,卸掉了他的傲骨,露出最脆弱的樣子,也很是不錯。


    師澤沒有迴答她,他方才受的衝擊太強。一時半會,或許還不能迴神過來。


    明枝等了小會,她彎腰下去,“這不像是你啊。”


    這的確不像是他。師澤的脾氣暴躁如火,驕傲的讓人不敢直視。若是他以前被她這般對待,恐怕早已經不顧兩人有什麽情思,大打出手。


    “不過你這樣我也喜歡。”


    一點點的將他的傲骨剃掉,最後剩下完完全全屬於她的部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覺得興奮異常。


    這是她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完完全全從頭到尾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記掛那些東西那些人做什麽呢?這天下安危說實話,不是你們師兄弟三個人想要插手就能改變形勢,至於別的人,生死有命,何必呢。”


    她見師澤依然一動不動,從她施展的幻術裏出來,師澤除了一開始之外,到了現在竟然半點動靜也沒有。若不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還有輕微的唿吸,恐怕都要以為他死了。


    她隻是提了一句,見著人沒迴應她,也沒生氣。她輕輕的摸了摸他的發鬢。


    “好好睡。”


    好好睡,睡完了再醒來之後,他們依然可以精神再繼續鬥,這種將他棱角一點點磨掉完全征服的快感,讓她沉迷其中。


    她走出來,見著護法站外麵等著。


    “尊上,北陽山等門派已經全數撤退。”


    明枝點頭。


    天魔山這一代除了妖魔和那些正派仙門之外,並沒有凡人。動手起來,不必忌諱什麽。明枝布下的陣法,會以天魔山作為根基,向四處擴大,如同爬山虎,順著牆麵直接爬長過去一樣。


    “我去會會他們。”


    她說著看了一眼護法,護法會意,“屬下跟隨尊上。”


    仙門弟子們折損好些,這場風雪大的驚人,風雪大到嚇人,不是他們能承受的,一些修為不高的弟子,直接被這猛烈的風雪給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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