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一路輕哼著歌走到酒吧。


    今天他到得晚了點,酒吧裏已經有不少來參加沙龍的人落座。江白在吧台買了一杯蘆薈甜酒,拎著書包往裏麵走。


    雅布從酒吧最深處的卡座裏抬起頭,向他招手。


    這時又有人推門進來,引發全場一片哄然。


    隻見剛走進酒吧的法國小夥抱著一大捧玫瑰花,笑得滿麵春風,徑直走向一處女孩們圍坐的圓桌邊。


    女孩子們立刻起哄,將中間一名金發碧眼的姑娘讓了出來。


    法國小夥將玫瑰花遞上去:“生日快樂,蕾娜!”


    名叫蕾娜的姑娘接過玫瑰,湊上去在小夥嘴上親了一口,笑道:“謝謝!我太開心了!”


    陳立傑很有眼色地送上兩杯粉紅色的氣泡酒,為蕾娜祝賀生日。


    江白在雅布對麵坐下,笑問道:“在法國,過生日也是可以送玫瑰花的嗎?”


    “玫瑰花什麽時候都可以送,隻要對方喜歡。”雅布迴答。


    “我還以為玫瑰是隻屬於情人節的。”江白聳了聳肩。


    雅布搖頭笑道:“其實玫瑰的花期在夏天,隻有熾烈的陽光才能讓它們開得那麽熱情。比起花束,我更喜歡開在枝頭的紅玫瑰,它們的芳香就如同最甜美的葡萄酒那樣醉人……”


    江白聽完這段話,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沒有完全聽懂。


    雅布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低笑了一聲,簡單道:“玫瑰花很美,我也喜歡。”


    “嘿!雅布!我女朋友想聽你的歌!”


    那邊突然有人高聲唿喚雅布,江白迴頭看去,正是剛才給女朋友送玫瑰花的那小子。


    “作為生日禮物,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對不對?”他摟著蕾娜的肩膀高聲道,一旁有幾個法國人立刻起哄。


    雅布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懶洋洋道:“我已經不唱歌很久了……讓我的學生給你們唱一首,就當我們一起送給蕾娜的生日禮物了!”


    說完,他從卡座後麵拎出自己的吉他,塞進江白手裏。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去給他們唱一首《蕾娜的薰衣草》,迴來我請你喝酒!”雅布說著,飛快地向江白眨了眨眼睛。


    江白拎著吉他有些無奈,但對方的話已經說出去了,他又不是那麽矯情的人,就當幫朋友一個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拎起吉他道:“我要喝金色香檳!”轉身上了舞台。


    《蕾娜的薰衣草》其實就是法語版的《致青春》,由弗雷德樂隊改編的曲目。在上次學過法語版《藍蓮花》後,雅布又教了江白這首歌。


    自然,作為迴饋,江白也教雅布唱了中文版原曲。


    江白坐在舞台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撥動琴弦。一段溫暖柔和的前奏過去,他緩緩張口,娓娓道來:


    灑滿陽光的小屋,肉桂香氣拂過屋內的鼓,蕾娜,光著肚皮甜甜睡去。


    在她的夢裏,遍地開滿了薰衣草。


    她穿著有著蕾絲花邊的小裙子,身邊綠色的厄爾河如光陰流淌。


    她走過每一條小路,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奇跡。


    當那片紫色的花海用盡全力向陽而生,她心中突然充滿勇氣。


    她在蜜蜂的環繞中瞪大眼睛細細尋找,然後剪下她最喜歡的那支紫色的花,將它帶迴家……


    這個有關美夢的故事很簡單,很溫柔,並沒有中文版《致青春》中的那種掩藏在熱烈青春下的淡淡憂傷。配合著優美的旋律和法語婉轉的吐字,透出一股令人沉醉的甜美。


    江白唱到那句“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奇跡”時,目光微凝,望向坐在遠處角落裏的雅布。


    雅布正懶散地靠坐在沙發裏,但一雙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眼中似乎有什麽快要壓抑不住的澎湃,下一秒就會噴薄而出似的。


    江白被那目光看得心跳加速,卻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大膽地隔著幾乎整座酒吧與雅布對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將全部感情灌注進歌聲之中:


    “當那片紫色的花海用盡全力向陽而生,她心中突然充滿勇氣——”


    雅布倏然起身,分開沉醉於江白歌聲的人群,走上舞台,從江白手裏拿過話筒。


    “良辰美景奈何天,為誰辛苦為誰甜——”


    台下的觀眾見雅布上場,開口唱的還是中文,立刻吹起口哨,瘋狂地鼓掌。


    江白低下頭,撚著琴弦,繼續為雅布配樂。


    唱完一段後,雅布放下話筒,帶著江白從舞台上走了下來。周圍的孩子們幾乎都瘋了,一個勁兒嚷嚷著讓兩人再來一首。


    雅布給陳立傑使了個眼色,陳立傑起身,宣布時間到了,中法沙龍馬上就要開始。


    江白被雅布牽著手腕帶到角落的卡座,立刻有人湊上來和他們聊天。過了一會兒,陳立傑端來一杯金色香檳放在江白麵前,又順道坐在他身邊,那些“閑雜人等”這才陸續離開。


    “我開玩笑的,你們這兒還真有金色香檳?”江白看著桌上的香檳,有些哭笑不得。


    “現在是說法語時間。”陳立傑正色道,說完自己反倒換了中文,摟著江白的脖子揶揄,“既然我哥哥吩咐了,就算店裏沒有我也能給你弄來!哎,不如你來我們酒吧駐唱吧?金色香檳管夠!”


    江白嗤笑一聲把陳立傑從身上推開。


    “立傑,給我弄一杯吉普森。”雅布突然開口。


    陳立傑得令立刻離開座位,往吧台去了,角落的卡座裏隻剩下江白和雅布兩人。


    “你剛才怎麽又突然上去唱歌了,不是不想唱嗎?”江白隨意找了個話題。


    雅布盯著江白的眼睛,半晌,笑了出來:“剛才有個女孩管蕾娜要了一支玫瑰花。”


    他似乎說起了別的事,江白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猜他是想送給你的。”雅布補充道。


    江白覺得不可思議:“真的?我唱得那麽好嗎?”


    雅布伸手撩了一下江白的劉海,笑道:“你的歌聲很美……人也很美,我都開始嫉妒了。”


    這個動作帶起一陣輕微的風,卷著雅布身上東方木質調香水的氣味,撲進江白的鼻腔。江白握著香檳杯的手一晃,差點把酒液灑出來。他立刻掩飾性地低頭抿了一口,心裏開始組織該怎麽用法語迴應雅布的這句調情。


    他現在已經確信了自己在台上時看到的那個眼神,雅布的確如他猜測的那樣,是同道中人,並且應該是喜歡他的。


    至少,是喜歡他這具皮囊和這把嗓子的。


    還沒等江白找到合用的詞句,雅布再次開口:“有小朋友嗎?”


    在法語裏,男女朋友直譯過來就是“小朋友”,由於名詞分了陰陽性,這才有了男女之別。但偏偏“朋友”這詞是元音開頭元音結尾,與前麵的“小”字連頌,陰陽性隻有在寫出來的時候才能看到,僅僅是從發音來聽,說是“男朋友”或“女朋友”倒是都行。(注)


    江白知道這就是試探了,於是他咬字極為清晰地在“小朋友”前麵加了能夠表述陰陽性的冠詞,迴答:“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不過早就分開了。”


    雅布的笑聲立刻傳了過來,帶著幾乎難以察覺的放鬆。他整個人也看起來不那麽緊繃了,隨意靠在卡座柔軟的椅背上,有些玩味地盯著江白看。


    “你呢?”江白問。


    他現在正努力壓製自己快要飛起來的心跳,但無奈似乎並沒有太好的成果。


    “我也曾經有過,不過現在是單身。”


    雅布笑著迴答,卻避開了提及自己曾經戀人的性別,讓江白有一種被故意調戲了的感覺——對方一定是在等自己問。


    於是他滿足了雅布:“是男朋友?”


    雅布哈哈大笑了兩聲,點了點頭,揶揄:“你挺敏銳的。”


    說完,又掃了江白幾眼,惡作劇似的卡著他端起杯子喝酒的瞬間問:“做過愛嗎?”


    江白被算計得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他努力保持住自己的形象,卻嗆了酒液在鼻腔裏,登時滿臉通紅,眼淚都流出來了,咳得頗為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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