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掌管一道刑事獄訟的推官大人插手此事,花不憂放棄了自己查案的想法。


    宋慈要揚言懲戒兇手的神態不似作偽,再者說,位高權重的正四品朝廷棟梁,也沒有必要給一個默默無聞的勾欄小廝做出任何承諾。


    花不憂一人在江湖漂泊久了,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懷有提防之心。起初還認為宋大人也是位喜好驕奢淫逸的貪官,可是仔細斟酌一番後,就把這念頭拋之腦後。


    也許在都城和同僚眼中會惺惺作態,但在這幾乎沒人認識他的容州,怎麽也會穿著身寒酸的長袍?還有勘驗時,宋慈都會親手去觸碰屍身,並不是像其他官員那樣懶得看一眼。


    謝捕頭帶著屬下不就是一直在外麵歇息嗎?


    “這位宋大人像是個好官……”花不憂嘟囔句。


    他已經迴到覓春樓,跑到屋中平靜下思緒。


    自己前世究竟是看了王母娘娘洗澡,還是褻瀆了玉帝的親妹子,老天爺就沒別的事了?緊抓住自己不放?隻是見過幾次麵的一家三口,朋友都算不上呢,還是遭受滅頂之災!


    掏出袖中小白,花不憂將它盛於手心,淒涼一笑,“小家夥,你命還算硬的,這麽久都沒把你克死,難不成你的背景通天,連老天爺都不敢惹你?”


    小白閉起雙目,隻是吐出猩紅信子,不斷****花不憂手掌,帶來清涼和微癢觸覺。


    小家夥自從跟了花不憂後,不吃不喝,也從來不出來溜達,每天除了睡還是睡,讓它主人極為詫異。


    花不憂以前在山裏時,抓過不少無腳爬蟲,也算知曉蛇的習性,專門去弄了些雞蛋喂給小白吃。但是小家夥麵對著可口美食,嘴都懶得張,慢慢悠悠又爬入袖口。試過幾次後,花不憂也不管不顧了,愛吃吃,不吃就餓死,一條白蛇而已,沒必要跟祖宗似的伺候。


    夜幕降臨。


    覓春樓還是延續了前幾日的火爆態勢,高朋滿座,趙大娘這些天數銀子數的手都軟了,笑的眼角新增不少皺紋,每天親自去門口恭迎財神爺。


    男子愛女子,女子愛銀子。


    男人賺的錢不都是花在女人身上?


    要不這年頭最賺錢的行當,不是賭坊就是青樓。


    後廚永遠是最為忙碌的地方,聲音嘈雜,小廝來迴奔波,花不憂正在後廚忙活,就聽到蠅子扯著嗓子對他喊道:“綠蝶姑娘房中有貴客盈門,不憂,你去上些酒水點心。”


    花不憂答應一聲。


    覓春樓姑娘長得講究,吃喝也得講究,否則對不起客人高昂的花銷。點心是專門從江南道請來的糕點大師製作,茶葉也是今年新茶,先上酒水茶水,後上點心瓜果,次序都不可亂。


    花不憂對這些活已經熟門熟路,端起造型典雅的酒具向綠蝶繡樓走去。


    “咯咯……”還未進屋,就聽到綠蝶銀鈴般特殊嬌笑,花不憂知道這是熟客光顧,否則依著綠蝶性子,肯定先拿捏作態一番。


    果不其然,進入屋中,就瞧見綠蝶坐在客人腿上放浪形骸,纖手搭於客人臉頰,看不清楚此人樣貌。


    花不憂稟報一聲,將酒具依次擺好,瞥了眼客人正臉,身軀猛然一震!


    正是烈威門的歪嘴中年人。


    顧爺!


    啪!


    盛放美酒的白瓷酒壺脫手跌落地上,碎成數片,酒香頓時彌漫屋中。


    顧爺扭頭看向花不憂,沉聲道:“那麽緊張幹什麽!”


    花不憂虛汗遍布。


    若是被他認出自己,肯定要拚出個你死我活,但現在自己身手肯定不如顧爺,貿然動手隻能是十死無生。


    “沒…沒什麽”花不憂麵臨生死,聲音都有些發抖。


    “你認識我?”顧爺右手緩緩拿向桌上佩刀。


    吃江湖飯的人,不管在任何場合都會留個心眼,即使在樓中嫖妓,也沒忘記帶上吃飯的家夥。


    “哎呦~顧爺,您的大名城裏誰沒聽過?他不過是新來的夥計,您這大人物和這窮小子較什麽真,若是傳出去了,還不墜了您的威名呐!”綠蝶雙手環於顧爺脖頸,像是撒嬌,但其實是為了阻止他拿刀傷人,轉而對花不憂厲聲道:“笨手笨腳的家夥,趕緊拾掇拾掇,再去上壺好酒來!什麽事都做不好,迴頭讓媽媽好好調教調教你!”


    顧爺死死盯著花不憂,眼神陰鷙。


    花不憂低頭慌忙收拾起來,片刻後走出屋外。


    唿……剛一出門,花不憂長出一口氣。幸好自己模樣和婁家村時變了不少,沒讓顧爺認出來,否則仇還沒報,小命就得交代在這裏。


    去後廚又端了一壺好酒,再度進入綠蝶繡樓。


    “顧爺~您怎麽這麽久才來看奴家一次,把奴家想的飯都吃不下,您瞧瞧,奴家是不是身子都清減幾分?”綠蝶努著嘴滿臉委屈。


    顧爺對綠蝶換了另一幅麵孔,笑容淫邪,拍了下****,“嘿嘿,瘦我到是沒瞧見,不過這兒倒是比以前更大更軟了,快說,是哪個家夥替老子耕耘澆灌的,迴頭我還得謝謝他,哈哈!”


    “討厭~”綠蝶推了他一把,滿臉嬌羞。


    這次花不憂已經調整好情緒,聽到曖昧的話語,雙手還是極為沉穩,將東西擱置桌上,彎腰下去。


    “顧爺~您說咱們城裏的烈威門怎麽說垮就垮啊?前年時候,少門主天天膩在覓春樓呢,烈威門倒了以後,就數韓大娘哭的傷心。”


    花不憂剛出屋門,聽到綠蝶說起這番話,心神一凜!


    “哎!此事說來話長。”顧爺喝了一杯酒,卻沒有往下說。


    綠蝶眼眸含水,“給奴家說說嘛……”


    “那年陪著金門主去南雨送了批貨,往容州迴來的時候路過一處風景別致的大山,當時下著大雪,少門主玩心頓起,就讓我和老劉陪著他進山狩獵。沒想到在山裏碰見幾個農戶孩子,少門主瞧著那少女姿色出眾,就調笑了幾句,沒想到被個邋裏邋遢的少年一彈弓給射死了。我和老劉本想殺了那三個孩子給少主報仇,哪知道其中一位少年是位高手,我和老劉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老劉當場就被砍死,我腹部也中了一刀,要不是跑得快,都得撂到山裏,他娘的,高個小子手裏的刀真是霸道!”顧爺迴想起山中打鬥的場景,至今還心有餘悸。


    “啊!我說您肚子上怎麽有條嚇人的長疤呢!”綠蝶驚唿出聲,花容失色,詢問道:“那後來呢?”


    “金門主痛失愛子,肯定要親手殺了他們才肯罷休,帶著一幫兄弟就上山尋仇去了。我當時傷勢太重,上了藥後在附近休息,並沒有跟隨上山,哪曾料到,這傷還救了我一命。”顧爺搖了搖頭,表情略帶苦楚。


    “金門主怎麽樣?”綠蝶催促道。


    “上了山就沒下來。”顧爺喝了杯酒,緩緩道:“等我迴到容州時才知曉,整個烈威門被人滅了,除了老幼婦孺一個不剩,恐怕就是那幾個孩子的家人幹的。下手真狠,都是一刀斃命!副門主是五境的高手,也沒撐得過一招,絕對是入神府的高手!”


    “沒想著報仇嗎?”綠蝶吃驚道。


    “這麽大的仇,怎麽能不報!我惹不起,難道天底下沒人能惹得起?我和門主夫人迴到了她的娘家,搬來救兵,把整個山給他滅了!”顧爺陰狠說道。


    花不憂正趴在窗外,聽到後渾身劇顫!


    “烈威門加在一起都不是人家對手,咱們城裏哪還有像樣的高手?”綠蝶滿頭霧水。


    “哼!當然不是容州的門派。方圓幾百裏內,哪個門派名頭最響?”顧爺舔下嘴角,深情玩味。


    “玉劍門!”綠蝶這才反應過來。


    鐺!


    外麵傳來一聲輕微響動。


    顧爺拔刀而出,厲聲喊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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