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家村十裏之外有座山,名曰鶴鳴山,傳說從前有仙人駕得白鶴從東而來,看到此處鶯啼綠映紅,便馭鶴停留片刻,欣賞青山秀水,從此後,便有了數十年梵音仙樂不絕於耳的荒誕傳聞。


    傳聞歸傳聞,即使是在此地活了七十年的婁村長,也沒聽到過那鶴到底是長得是個啥模樣,那鶴鳴到底是啥個聲響。


    二蛋這壞小子聽說這鶴的傳說來,就一直要往那鶴鳴山裏鑽,他可不管什麽仙人不仙人的,嘴裏一直嚷嚷著要抓隻鶴來嚐嚐是啥個滋味。用他那膾炙人口的話就是:那鶴得有百十來斤,個大,禁吃!


    鶴鳴山位於大山深處,附近沒有住戶,聽村裏人說那山裏情況複雜,經常有猛獸出沒,連經驗豐富的獵戶也不敢輕易進入到鶴鳴山裏。


    大淳一開始覺得鶴鳴山裏危險重重,還是有些擔憂。但是看到二蛋勁頭那麽大,也不忍心逆了他的性子。加上自己“若溪境”中品的實力,已經被鄂師傅稱為“山裏可空手橫著走”的所在,於是,拎起大刀背上弓箭就跟在了後麵。


    這大刀是鄂師傅去年給他淘換來的,比以前那把雁翎刀強了不少,雖然有幾個豁口,但是不像以前那把鏽跡斑斑。


    除了大刀,鄂老頭也按照他的要求給他弄了一把弓。


    那三尺弓身用的乃是檍木,弓角是青牛角所製,弓弦使用的是馬腱,上過幾遍重漆後賣相倒是不錯。箭則是鄂老頭自己做的,把木材削好成形,弄了點山禽羽毛當作箭羽,又偷了點村東頭婁鐵匠的鐵片附在箭頭上。


    妞妞根本不用刻意招唿,二蛋隻是拿著地瓜幹在她麵前晃悠兩下,這嘴饞的小丫頭就放下手中漿洗的衣服,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聽完那大鶴的描述,這丫頭的口水直接就流了下來,雖然那烤鶴被描述的甚為誘人,但是這光憑空臆想也不頂饑,於是靈秀的少女檀口中時不時喊聲“相公哥哥”,來換根香甜的地瓜幹,先解解饞。


    太陽初升,草木帶來的清潤之氣使人怡然,有些鳥獸已經開始活躍起來,大山深處遍是百囀千聲。


    初春的季節還帶著些餘冬的清寒,二蛋卻穿了件單衣,袖口還挽到小臂上麵,對這低溫毫不在意。自從他被天雷劈過之後,就一年四季隻穿麻衣單袍,倒是省了不少買衣裳的銀子。


    “小風嗖嗖刮,心裏涼哇哇。煮了倆雞蛋,發現能吃仨。”


    二蛋用蜀調胡亂哼唱。


    這貨別看愛鬧騰,可是語言天賦極高,不管是字正腔圓的官話,還是呦口的蜀地俚語,都信嘴拈來,比起都老頭和本地村民,都說的有滋有味。


    到了鶴鳴山地界,二蛋不再瞎哼哼,腰身微弓,腳步輕放,手裏拿著一把漆黑彈弓,眼神靈動,探頭探腦走在最前麵,專往樹林密集之處鑽。


    “相公哥哥,地瓜幹。”


    妞妞打破這片寧靜。


    二蛋迴身,摸了摸快幹癟的牛皮袋子,皺眉道:“我說你能不能慢點吃,這還沒到地方呢,這麽一大袋子都快被你吃完了。”


    妞妞委屈說道:“那一會不是有鶴吃嘛!”


    二蛋撇了撇嘴。


    自家小媳婦哪裏都好,就是太能吃了,那肚子就跟個無底洞似的,隻要是好吃的,甭管多少,全都來者不拒。這樣的‘肚量’,比起都師傅描述的宰相大人,也差不了多少啊。


    妞妞將地瓜幹放在嘴裏慢慢咀嚼,邊問道:“相公哥,你說那鶴是啥味道啊,咱是煮著吃還是烤著吃啊。”


    二蛋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煮著吃吧,要是烤著吃,不太好熟。”


    “哦,相公哥,那鶴聽說可是仙人的坐騎,咱把它吃了,那些神仙不會找咱們麻煩吧。”


    二蛋壞笑道:“要不聽說它是仙人的坐騎,小爺還不吃他。”


    這抓鶴的緣由,也隻有他自己知曉。


    由於看到都師傅病的厲害,經常咳血,他這心裏極為擔憂。聽聞這鶴肉沾了仙氣,能治百病,其實是想弄迴去給老人治療頑疾,隻是這話他誰也沒和誰提起過,覺著矯情,說不出口。


    在山中狩獵了半個時辰,並沒看到什麽大點的獵物,都是些麻雀林蛙一類小的東西,三個大肚吃貨對這些塞不夠牙縫的食物可看不上眼。


    由於腹中空空,再加上走的有些乏了,二蛋尋鶴的勁頭也小了一點,走路也變得無精打采,正琢磨是不是迴去用神功弄幾條魚來吃,突然發現一隻前方有隻肥碩的七彩錦雞!


    那錦雞停在樹梢之上,看起來足有七八斤,正在引頸長鳴,渾身豔麗的羽毛甚是招搖。


    壞小子伸出食指伸向嘴邊,對身後二人做了噤聲的意思,大淳和妞妞點頭會意,三人慢慢的向那獵物靠近。


    等到了有五六丈遠的時候,他衝著大淳背上的弓指了指,又衝著那山雞做了個射箭的動作。


    大個子少年拍拍胸脯,示意包在他身上,隨後張弓搭箭猿臂輕舒,隻聽見‘嗖’的一聲,箭簇插到離那雉雞幾尺遠的樹上,不中。


    大淳微怒。


    繼續再射。


    將筒裏箭支拿到手中,不斷射去,可是每一箭出弓時勁道十足,飛了一半,就歪歪斜斜掉了下去。那山雞連屁股都沒挪,依舊待在那裏,口中嘹亮的雞鳴,像是在嘲笑某人那爛到家的射術。


    大淳臉色變得潮紅,心中大怒。


    他出來總共就帶了二十支箭,前十九支一支沒中,手中僅剩一支。


    其實這也怨不得他,隻能說鄂老頭手中活實在粗糙,這做弓的技術活對於他這個門外漢來說,難度太大。老頭按照獵弓的樣子打造出來,隻能說是看得過眼,這射出箭的精度嘛,嘿嘿。


    少年壓住心頭怒火,凝神閉氣,卯足力氣再次拉弦,那弓被他神力拽的都成了滿月狀,恐怕再大一分力弓身都要崩斷。


    手指猛放!


    隻聽得破空之聲大作,離弦之箭入閃電般飛馳過去,那七彩錦雞應聲而栽。


    大淳大喜!


    趕忙跑上前去查看,卻沒發現雞有被箭射中的跡象,隻是腹部有個圓形的窟窿,泊泊的流著血水。


    大個子少年好像明白過來,扭頭看向二蛋,隻見那小子正舉著手中彈弓,滿臉得意的笑容。


    二蛋被鄂師傅要求習武後,卻不肯下半分功夫,每天不是看些野史雜文,再就是跟著婁秀才身後學習打獵。由於他身小力薄,拉不開沉重的獵弓,所以就托婁秀才給他做了個較為省力的彈弓。


    不過這貨也堪稱一位奇才,隻花了半年的功夫,這手中彈弓就練的百發百中彈無虛發,成為村中的屠鳥聖手。


    三個吃貨把尋鶴一事丟到腦後,沒用多長時間,就把那隻得來不易的山雞簡單拾掇了下。二蛋還掏出了幾個瓶瓶罐罐,不斷的往架在火上的錦雞塗抹,隨著不斷翻滾,香氣彌漫林中。


    大淳將兩隻雞腿先分給在旁口水直滴的妞妞,又把雞翅拽下來給了功勳卓著的二蛋,自己隻是扯了個雞脖子啃著。


    “小媳婦,你知道嗎?那個鶴大得很,頂這個東西得有幾十個!”二蛋邊吃邊張開手臂,形容自己要尋找的東西是多麽驚人。


    小丫頭雖然吃得不少,但是離飽還有些差距,盯著自己相公哥哥的手,秋水眸子裏泛出垂涎神色。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肥碩的食物就已瓜分完畢,二蛋肚中有了點東西墊底後更來了勁頭,拉著大淳和妞妞就往樹林深處裏鑽。


    隨著越來越往山腹中深入,大淳握著大刀的手也緊了起來,他知道這山中危機四伏,說不定碰著啥蠻荒兇獸,隻能跟前麵的壞小子靠近一些,以防不測。


    “那邊好像有東西!”


    妞妞嘴裏雖然塞著地瓜幹,但也沒忘記此行目的,看到一棵大樹後麵的草叢似乎在晃動,趕緊指給她相公哥哥。


    二蛋眉頭一挑,趕忙邁著小步跑了過去。


    打開草叢一看,竟然是一頭二百來斤的野豬。


    它的身上滿是鮮血,肚子被像是被利器劃開,腸子內髒全都掉落出來,鋪在了草叢上,四肢還在不斷抽搐。


    常在林中狩獵的大淳,心中大驚!


    這麽大個的野豬,可不是什麽東西都能輕易放倒的,野豬皮糙肉厚,平時愛在泥沼裏打滾,渾身堅如生鐵,加上天生力量奇大,在這山中也是一霸。大淳看到旁邊幾個碩大的腳印,瞬間醒悟過來,猛然放口喊道:“不好!”


    一個丈高碩大的黑影朝三人撲了過來。


    腥風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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