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翻看手頭的報告,既運用預言技能審核,又從中分析它的可行性並判斷對方領地的虛實,最終形成她的報告。


    她速度很快,顯然是一個思維敏捷的女子,但也安靜,忙了兩個小時都未曾與自家領主說上一句話,柳無刃偶爾會抬頭看她,燈光下,白衣顯得飄渺清冷,不帶溫度,周身輪廓都染上了朦朧的光暈,似煙霧嫵淡,又似流水細密。


    對方從來無刻意待人冷淡,隻是疏遠,盡禮節,不管閑事。


    看了一眼,他又收迴了目光,忽然咦了一聲。


    女子迴頭看他,不問,等他說。


    “王九的報告竟然給了。”


    王九?今天見到的那個?


    女子轉過臉,手裏拿著他人的報告,卻也沒問,繼續工作,再無分心。


    另一邊,王樹磨磨蹭蹭的,還是找到了在亭子裏剛寫完什麽停筆看著外麵風景的王九。


    巴蜀領地很熱鬧,比戈壁還熱鬧,到處都能聽到來自五湖四海的人為了作戰而準備,也能聽見一些人在閑聊說笑。


    人越在壓力之下,越有鬧騰的衝動,發泄壓力。


    所以這些人什麽都談,談遊戲,談家人親友,談情愛仇恨,也談八卦,比如誰誰明星疑似被包養,疑似某某鴨店頭牌活兒多好,再比如幾個領地的齷齪。


    卻很少有人談王九的事,大概知情的都不敢提。


    王樹又問:“師傅,我能抱抱你麽?”


    “下一步是不是要我脫衣服給你看下傷疤還在不在?”


    “!”


    我錯了師傅!


    王樹訕訕,小媳婦一樣挪了屁股到椅子上,“師傅,我能跟你說說我的事麽?我憋好久了。”


    “不能。”


    可我還是要說。


    “她來找過我的,壯著膽子問我能不能原諒她,我罵了她,羞辱她,說她水性楊花,說她是賤人,讓她滾…她哭著走了,後來,我爸媽沒了,我想通了,這輩子,我放不下她。那天我去找她,想告訴她的…結果他們都說她死了,從好高的樓上跳下來,一屍兩命,身上都是血。後來我拿到她的日記,才知道她是被強暴的,高渠拿視頻威脅她,她從小就很乖,膽子小,走夜路都順著路燈走,看見老鼠能嚇得跳起來,她爸媽偏心她弟弟,她也不敢反抗,就催我寫作業的時候膽子最大,敢用手指戳我的臉。師傅,你說她怎麽就忽然膽子這麽大,一定很痛,肯定痛死了,師傅,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曾經他心愛的女孩遭遇的絕望,現在也是他的絕望。


    王九冷眼瞧著他,卻挪開了腿,淡淡一句,“你要是想下去見她,我可以送你。”


    “這倒不用。”王樹說這件事的意思吧,除了真的想把自己的過去告訴王九,也是想安慰安慰。


    他安慰的路子挺寫實的,不走“什麽一切都會好的”這種虛無路線,而是實打實以己悲慘來平衡別人的心理。


    結果靈力觸手纏住了他的脖子。


    “我走我走,我馬上走。”


    “讓他們也一起滾。”


    躲在附近的藺歸晚幾人都冒了出來,見王九卻是沒什麽異樣,他們果斷都滾了。


    但一個人沒走。


    謝律。


    他看王九的眼神,王九看懂了,見他走來,也沒躲。


    於謝律想來,京圈的人,人人都在可憐叫囧囧的小女孩,卻鮮少有人會去真正在意王九的經曆。


    因為她本就是那裏的人啊,她遭遇什麽不好的,仿佛是宿命驅使。


    若非完美,破壞起來便不那麽心痛。


    若早已殘缺,見它一再損毀便也不會心疼。


    本來該是這樣的想法,可其實不是。


    原來也會疼,特別心疼。


    謝律第一次有些厭惡自己往日理所當然去忖度,去審視,去判斷她。


    他哪裏來的資格呢?


    “你不會也想跟死胖子一樣問能不能抱我吧。”


    “抱了有用麽?”


    王九笑著偏過臉,看著遠處,“不是有沒有用,而是沒有意義。”


    不知她是說過去的那些痛苦,於她現在沒有意義,還是別人對她沒有意義。


    “林姿教授知道麽?”謝律還是問了。


    他覺得從這個角度,或許對王九的寬慰最大。


    果然,原本神色散淡的王九失神了一會,忽笑了笑,微沙啞道:“那天,她把我從山裏帶出,帶我洗澡,我身上髒得很,但估計一年是肯定修複不了多少傷疤的,她看到了,一邊洗一邊哭,搞得我得哄她別哭,她還反咬一口,愣說那是水,還一本正經教我小孩子不能撒謊。”


    可是後來她一直撒謊,謊話連篇,少有說真話的時候。


    可能這是天性,注定的吧。


    頓了下,她轉頭問謝律,“你們這樣的,心腸是不是特別軟?”


    就算再模仿,她也比誰都清楚她永遠跟老太太不是同一種人。


    但謝律是。


    她看出了他的反省跟愧疚。


    有點傻。


    “看人,也不是都能遇上你這樣的。”


    謝律沒察覺到自己說這話略有情愫入骨,又茫然不知。


    王九看出來了,她最擅長把玩人心,但沒在意,也沒說破,反而皺了眉,目光寥寥掃過整個巴蜀。


    謝律也是敏銳的,從兩人之間莫名微妙的緘默中品出了王九完全分心的警惕。


    他也立即洞察周遭,但他沒有王九速度快。


    “出事了!”


    謝律跟王九一前一後殘影掠射,王九落在一紅瓦素雅莊苑屋頂的時候,隔著屏障,目光一掃,鎖定了這莊園的隔壁,正要動手,卻撞上這莊園房子二樓陽台出來的人。


    白衣的姑娘大概剛沐浴完,頭發都濕潤的,寬鬆的睡式薄裙,她察覺到戈壁動靜了,但沒洞察到王九的出現。


    後者太強,速度太可怕,又天然有詭詐跟變色龍的掩飾,幾是一瞬顯現的人物,但因為記憶太深,她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當然,也一下察覺到自己穿著不對,但還未做出什麽反應,王九就已經無視了她,踩著她家的屋簷拔刀出鞘,抽刀斷水。


    隻見那一千多平方的宅基地被一刀打爆了。


    白衣女子沒有愣神,身上衣袍大概有特殊武裝,直接變成了方便打鬥的衣褲,她手指一個掐印,周身化作流光射入了已經打爆的宅基地,卻沒有跟著王九直入隔壁人的居所。


    她把預言開了,預言一出,預判了鬼祟所在,直接從後院包抄,正好撞上竄出的可怕黑影。


    謔!一麵如恐怖電影竄出的畫麵。


    那黑影身形如魅,軀體變幻莫測,靈性狡詐,一竄出就釋放了奇異的粉紅氣體。


    嗡!白衣女子已結印,周身法印旋轉,直接屏障了這些毒氣,她正要攻擊對方,就見它的身後一刀兇性狠絕,直接貫穿。


    被擊殺時,它身體掙紮,發出了尖銳的嘶鳴,撕破了黑夜。


    噗通!


    抽搐的黑影切切實實躺在地上,一個洞察扔上去,竟是不死族?


    謝律已經趕到,提著閃爍著冰雪飛光的長劍見到地上的不死族屍體,吃了一驚。


    不死魅靈,黃金boss,高等不死族,50級,擁有破禁莊園跟入夢蠱惑的能力,均屬五千八。


    他目光不自覺往內,很快看到了一具被吸幹了血肉的幹屍。


    衣服褲子都沒穿,某一處很明顯。


    蠱惑夢境,然後噬血。


    這不死魅靈是噬血的?


    不好!


    謝律立即聯係王樹他們,並且無需王九吩咐就飛快趕迴去查看他們戈壁所在的區域。


    雖說他跟王九來的地方就挨著戈壁領地,但這不死魅靈太詭異了,能避開王九跟柳無刃他們這些人的耳目無聲無息破禁,可想而知被下手之人的下場!


    對了,這個死掉的男子大概死也沒想到自己戈壁住著一個大預言師,他都會被謀害。


    莫非光明預言不頂用,不可能啊,這個女人的均屬都破萬了,屬於極強者,足以破甲預言。


    王九也覺得這事有點古怪,看了邊側白衣女子一眼。


    叫什麽來著?


    “沈綰。”王九是第一排的大領主,跟柳無刃同一話語階級,沈綰出於禮儀主動告知名諱,卻也知王九對自己這個人沒什麽興趣,但在意她的能力。


    沈綰心思靈動,雖清冷,但也負責任率先解釋:“我與此人有些間隙,往日並不接觸,是以沒有專門設下預判示警,並不知道不死魅靈的存在。”


    預言之法並非上帝之眼,不可能得知所有人或者物的未來。


    她不會因此愧疚,但也會告知情況。


    王九當然知道對方所言非虛,卻是若有所思:“那你在意的那些人現下如何?”


    她也不是神,即便洞察厲害,也隻堪堪察覺到這裏的情況,至於其他地方,並不能精準捕捉,所以想從這個預言師身上走捷徑。


    “當下無察覺,但其他地方有動靜了。”


    她說起其他地方,兩人接著也聽到了整個巴蜀領地中四下竄起不小的動靜,大概是他們這邊的動靜出了,其他人有了反應,觀測之下,也發現了情況。


    當然,像柳無刃跟蔡吾君這些強者,其實也沒落後王九他們多少,已然在周邊發現了不死魅靈。


    不過結果都很一致。


    人都已經掛了。


    死相很一致,但沒有時間仔細檢查,因為沈綰聽到了東南方向某一處的動靜,並不微妙,很強烈,像是廝殺了。


    那宅基地之上雷霆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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