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通幽挺身站在常山蛇陣的鐵壁之後,兩條蛇首的交錯點上,手持寶劍,麵向步雲飛,淡淡說道:“雲飛兄到此,想來對這馬嵬坡之事,已經了然於胸,張某也不必解釋了。”


    馬嵬坡上的兵變,不是誅殺楊國忠的義舉,而是弑君謀逆的陰謀,張通幽明白,這能瞞得過別人,絕對瞞不過步雲飛!


    步雲飛點頭冷笑。


    “那麽,迴紇騎兵,應該也是因為雲飛兄而不辭而別的吧?””


    “不錯!”步雲飛點頭:“通幽兄如何知道?”


    “除了雲飛兄,張某實在想象不出,還有誰能夠說得動柯芝!”“張通幽說道:“迴紇騎兵兵強馬壯,居於五陵塬,居高臨下,眼前一馬平川,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柯芝已然是穩操勝券。張某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麽理由要退兵。雲飛兄能夠勸動迴紇人,放棄眼前的大好局勢,雲飛兄這等智慧,非常人所及!馬嵬坡局勢紛亂,而迴紇騎兵便是結點,雲飛兄能夠於紛繁複雜之中,看出這一結點,正所謂綱舉目張!此乃大智慧,張某自愧不如!”張通幽臉色陰冷,而這幾句話,卻是發自肺腑。


    迴紇騎兵便是馬嵬坡的定海神針,不管馬嵬坡局勢有多麽複雜,迴紇騎兵一到,便是快刀斬亂麻,一切麻煩迎刃而解。這就是張通幽能夠說服太子李亨鋌而走險的原因,隻要迴紇騎兵趕到,李亨就可以牢牢掌控局勢。


    然而,因為步雲飛,迴紇騎兵不辭而別,馬嵬坡的形勢複雜化了,甚至,有失控的危險。


    步雲飛勸退了迴紇人,將張通幽的謀劃完全打亂。


    步雲飛冷笑:“通幽兄下得一手妙棋,借楊國忠劫持聖駕,再借迴紇騎兵弑君篡位,自己卻是置於局外,坐山觀望,全局縱覽於胸,毫無破綻,這等睿智,步某更為佩服。如今,步某勸說迴紇騎兵迴國,原以為,沒有迴紇人相助,太子殿下知難而退,皇上應該無虞。可沒曾想,通幽兄竟能破釜沉舟,毅然舉事!通幽兄這等氣魄定力,非步某所能!”


    步雲飛這話,也是發自肺腑。張通幽能夠在倉促之間,當機立斷,做出最為合理的選擇,使得步雲飛已經到手的主動權,又被張通幽奪了迴去!


    “這麽說來,咱們二人,算是各贏了一局!”張通幽說道。


    “不錯!看來,馬嵬坡上,你我還是難定勝負!”步雲飛說道。


    不遠處的皇帳前,殺聲震天,黑雲都向仇文博發起了衝鋒。


    “定勝負者,在此一戰!” 張通幽說道:“此距皇帳,不足五十步遠,雲飛兄若能破得此陣,雲飛兄自去皇帳,張某並不阻攔!若破不得此陣,還請雲飛兄知難而退,張某任憑雲飛兄他往,絕不為難!”


    “與其說是定勝負,不如說是定生死!”步雲飛淡淡說道:“若是步某輸了,除了死於此地,步某想象不出還有什麽更好的結果!反之亦然!”


    “還是雲飛兄爽快!”張通幽仰天大笑。


    成則王侯敗者賊!步雲飛若是衝不破張通幽的戰陣,皇帝必死,太子繼位,步雲飛便是亂臣賊子,不管他跑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


    反之,張通幽攔不住步雲飛,步雲飛衝到皇帳下,驅散了黑雲都,皇帝死裏逃生,必殺太子,張通幽身為太子逆黨,活過今天,也活不過明天!


    張通幽舉起手中寶劍:“請雲飛兄前來破陣!”


    步雲飛淡淡說道:“通幽兄結此陣阻攔步某,應該是心有所感吧!”


    張通幽臉色陰沉。


    密宗僧兵所列陣法,名叫“常山蛇陣”!其名就是來自“常山”!


    步雲飛這是諷刺張通幽,長在常山,叛賣了常山,如今卻擺出一個常山蛇陣來!當真是厚顏無恥!


    張通幽臉色陰沉:“雲飛兄,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逞口舌之利了!”


    步雲飛冷笑:“通幽兄難道就不問一聲顏泉盈嗎?”


    張通幽命薑封在大理寺獄設伏,以顏泉盈為誘餌,想一舉殺掉步雲飛,一旦薑封得手,顏泉盈也活不了!


    “雲飛兄無恙,顏泉盈自不必問!”張通幽言詞冷酷,卻是相信步雲飛一定不會丟下顏泉盈不管。步雲飛活著,顏泉盈必然無事!這也算是英雄相惜!


    “看來,步某承蒙通幽兄看得起了!”


    張通幽雙眼通紅:“給我殺!”


    劫波手持開山斧,向前一指,組成鐵壁的二十名僧兵巍然不動,而左右兩側的八十名僧兵齊聲呐喊,越過鐵壁,如同是兩條甩動長尾的蟒蛇,從兩側向步雲飛盤旋包抄過來。


    拔野古大喝一聲:“來得好!”揮刀向前,直撲密宗僧兵。


    密宗僧兵並非普通士卒,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曾經是江洋大盜,後皈依於密宗不空門下。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武功高手,八十名僧兵,堪比八百精銳士卒,又是結陣而戰,更加兇悍,將拔野古和步雲飛圍在核心,刀光起處,險象環生。


    那拔野古身形如同鐵塔一般,佇立於僧兵叢中,手中一柄單刀,快如閃電,遊龍一般上下翻飛,前後遊走,步雲飛也是抖擻起精神,揮動軟劍,兩人一柔一剛,互為犄角,在亂軍之中,卻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那密宗僧兵雖然兇悍,卻被那刀光逼得難以近身,一時間卻也找不到破綻。而步雲飛和拔野古也是衝不出去。雙方僵持,一時間,殺聲震天,刀光四射,周圍禁軍士卒正在四處亂竄,忽見這一場酣戰,卻是看得呆了。


    密宗僧兵不僅功夫高強,而且久習陣法,並非一般的江湖豪客那樣單打獨奏。在常山城外,他們領教過拔野古的厲害,所以,一旦接仗,並不冒進,而是前後左右互為策應,十人一組輪番作戰,遇強則退,遇弱則進,共進共退,絕不落單,拔野古雖然兇悍,出手極為毒辣,卻是如同擊打在棉花之上,力道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在僵持,三個密宗僧兵揮刀挺槍,直撲步雲飛,以劍阻擋,腳下卻是踩空,一個趔趄,手中軟劍失了勁道,三個槍頭同時刺向步雲飛頭、胸、腹,步雲飛難以招架,隻得側身而倒。步雲飛就覺肋下一陣火辣辣劇痛。他雖然躲過了刺向頭部和胸部的槍頭,而刺向腹部的槍頭,卻是貼著肋下擦過, 鋒利的槍尖挑開了步雲飛身上的鎧甲,擦破了皮肉。步雲飛躲過一槍,卻是鎧甲散亂,狼狽不堪。


    還沒等步雲飛站起身來,五名僧兵揮舞刀槍,直撲拔野古的後背。


    步雲飛與拔野古原本是一前一後,相互策應,如今,步雲飛倒地,拔野古的後背露出一個巨大的空檔。密宗僧兵反應極其迅猛,見到破綻,豈能放過,他們知道,步雲飛弱,拔野古強,所以,隻要拿下拔野古,戰鬥便告終結!戰場之上,情勢轉瞬之間,若是糾纏於步雲飛,那拔野古一但調整過來,不僅殺不了步雲飛,反倒是被拔野古搶迴了先進。所以,五名僧兵舍棄了步雲飛,全力攻向拔野古的後背。


    拔野古正在與身前五名僧兵殺得天昏地暗,沒提防身後出了狀態,身後五名僧兵刀槍齊下,同時攻向拔野古的上下盤,如同是一架高速旋轉的絞肉機,唿嘯著撲向拔野古。


    四周呆愣愣觀戰的禁衛兵卒,不由得同時發起一片歎息。


    禁衛六軍士卒雖然無能,卻也能看出,一個後背全然無備的人,是不可能在逃出那絞肉機的的撕扯的,除非他有三頭六臂,何況,那台高速運轉的絞肉機快如閃電,拔野古的下場,隻能是被那絞肉機撕得粉碎!


    忽聽一聲爆響,如同是平地裏響起一聲驚雷!


    被撕碎的,不是拔野古,而是那台咆哮著衝向拔野古的絞肉機。


    沒有一個禁軍士卒看見了原因,但他們看見了結果!


    五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連同斷裂刀槍的殘骸,從拔野古的後背,爆裂開來,如同枯枝敗葉一般,灑落一片,拔野古的四周,就像是下了一場血雨!


    幾乎就在屍體落體的一瞬間,攻向拔野古身前的五名僧兵,三人被被砍斷了頭,兩人被擰斷了脖子。


    一眨眼的功夫,十名密宗僧兵,在拔野古手下殞命。


    拔野古連殺十人,卻是腳不點地,直撲二十名僧兵結成的鐵壁。


    又是一聲轟響,鐵壁完好無損,拔野古倒退數步。


    衝出鐵壁的八十名僧兵,十名死在鐵壁之前,剩下的七十名,已經迴到了鐵壁之後,呈八字排列,劫波的手中的開山斧,又恢複了橫式。


    張通幽站在鐵壁之後,緩緩說道:“雲飛兄膽大心細,能夠以身作誘餌!真乃英雄!”


    步雲飛淡淡說道:“通幽兄反應機敏,非常人所及,真乃豪傑之士!這一局,咱們又沒能分出勝負!”


    雙方相視而笑,竟然是惺惺相惜!


    拔野古擊殺十名密宗僧兵,張通幽猛然反應過來,步雲飛狼狽跌倒,並非力氣不加,而是故意閃出的一個破綻!</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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