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口烈焰升騰,如岩漿一般迅猛,十多個沒來及後退的槍手,立即被大火吞沒,空氣中滿是被燒焦的皮肉味。


    拔野古眼見功虧一簣,氣得哇哇大叫:“什麽狗日的火,這麽厲害!”


    “是火油,向後退!”步雲飛已然聞出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汽油味,史書上有記載,那是一種用石油特製的火油,是從西域吐魯番地表溢出的石油製作的,燃燒極為劇烈,可以在瞬間形成局部高溫,比普通硫磺燃燒的溫度要高得多。在公元八世紀,剛剛才出現,從西域傳到中原,到了五代時,成為攻城拔寨的利器。


    通道口烈焰熊熊,如同火山一般炙熱,並迅速向內蔓延,拔野古雖然勇猛,在火油麵前,卻也是無可奈何,隻得向後退出十丈遠,火勢燃燒的高溫,仍然讓人受不了。身後的女囚,放聲大哭,一些女囚經不住那高溫,暈厥在地。


    步雲飛抱著顏泉盈,仰天長歎:“顏杲卿義薄雲天,可老天爺連他的女兒也不肯放過!天理不公啊!”


    就聽外麵,傳來薑封的聲音:“步雲飛,拔野古,薑某認你二位是好漢!隻是薑某奉太仆卿大人之命,要取你二人性命,二位死後到了陰間,自去向閻王爺告張通幽!”


    步雲飛喝道:“薑封,你受張通幽指使,謀害步某,步某不怨你!隻是,步某將死,還請薑將軍給句實話,也好讓步某去見閻王爺告狀!你身為西平王府校尉,王思禮手下大將,如何受那張通幽的指使!”


    薑封叫道:“步雲飛,就讓你死個明白!薑某並非投靠張通幽,薑某乃是效忠黑雲都!”


    步雲飛仰天大笑:“原來如此!步某早該想到,張通幽是黑雲都的人,否則,他哪裏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去殺金瑤公主!在常山寶輪寺,劫波那一群密宗僧人,也是黑雲都!泉盈,我一直以為,是王承業逼迫張通幽陷害顏太守,現在看來,恰恰相反,是張通幽攛掇王承業幹的!王承業是張通幽的屬下!張通幽是黑雲都安插在常山的頭目!”


    顏泉盈靠在步雲飛懷裏,被大火烤得汗水淋漓,臉色蒼白,卻是淡淡一笑:“雲飛,張通幽是不是黑雲都,這些都無關緊要了,泉盈隻要能看清,他不是好人就行了!”


    “永王李璘,心腸也太毒了!他害了顏杲卿父子,連一個一個弱女子也不放過!”步雲飛仰天長歎。


    薑封隔著大火,喝道:“李璘?他有什麽資格驅使薑某!”


    步雲飛吃了一驚,喊道:“薑封,你這話什麽意思?莫非,黑雲都的幕後指使,不是李璘?”


    “步雲飛,薑某今天見你也是條漢子,今日死於非命,這才多說兩句,再多,就不能說了!步雲飛,你一路走好!”


    薑封卻是再不搭話。


    火勢越來越猛,大牢裏的木質柵欄,被火油引燃,通道中濃煙滾滾,空氣滾燙,令人窒息,眾人隻得俯下身子,向後退卻,退到通道盡頭,一座巨石擋在身前,卻是無路可退。


    拔野古舉起長到,向那巨石一頓亂砍,巨石上火光四濺,卻是紋絲不動。


    那牢房是借著一座小山的山勢修建,背後正好是山體。


    “大哥,我等死也!”拔野古甕聲說道。


    步雲飛歎道:“拔野古,你跟著我,算是到了八輩子黴!”


    “大哥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拔野古說道:“小弟的命是大哥給的,大哥死,小弟自然是跟著死!大哥,你怕死嗎?”


    步雲飛苦笑:“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敢死!我要是死了,連帶泉盈也死了,到了陰間,見到顏杲卿,那老頭子非把我抹個狗血噴頭不可!”


    顏泉盈喝道:“雲飛,我和你一起去見我爹爹,他要是罵你,我就罵他!”


    步雲飛點頭:“人常言,女生外相,果不其然!”


    “步雲飛,你胡說!”顏泉盈臉色通紅。


    女生外相,是說女子嫁了夫君,便向著夫君,不認婆家的人了。


    “不是不是,步某失言。”步雲飛慌忙說道:“隻是,聽那薑封之言,李璘不是黑雲都的幕後主使!這倒是出乎我的預料,隻可惜,我等行將死於此地,這個謎團,隻要帶到陰間去問你爹了!”


    拔野古突然大叫:“大哥,好像有幫手來了!”


    步雲飛一怔,急忙豎起耳朵,牢房中,女囚們被那烈火烤的難受,哭叫聲響成一片,步雲飛聽不清楚,心中焦躁,喝道:“都給老子住嘴!誰要再哭,老子就不管她了!”


    女囚聽步雲飛這話,像是有了生路,慌忙閉嘴。


    步雲飛這才從聽見大火外麵,隱隱有兵刃碰撞聲和打鬥聲。


    “至少來了五十多人!”那拔野古耳尖,能夠從吵雜聲中,分辨雙方的兵力。


    步雲飛點頭:“不錯!火勢弱了!”


    火油雖然燃燒劇烈,但消耗也非常迅速,通道中火勢始終不減,是因為,外麵有人不斷向裏麵投擲火油。現在,火勢減弱,說明薑封的人受到攻擊,顧不上添油。


    雖然外麵來了救兵,可牢房的立柱房梁已然起火,若是救兵一時半會不能撲滅大火,整個牢房就會坍塌,大家還是會葬身火海。


    “大哥,衝出去!”拔野古叫道。


    步雲飛點頭:“當然要衝,我在前,你背著顏泉盈,跟在後麵!”


    “大哥,小弟一向是做先鋒,豈能落後!”


    “放屁!你做不做先鋒,老子說了算!”步雲飛喝道。


    “大哥,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向二哥交代!”拔野古聲音裏帶著哭聲。


    “拔野古,你給老子聽好了!咱們這次進京,為的是替顏杲卿伸冤,這件事沒辦成,老子在伏牛山眾兄弟麵前已然栽了麵子!若是泉盈再出個閃失,老子就是活著,也沒臉去見眾兄弟!你給老子把顏泉盈看好了!這裏誰都可以死,隻有她不能死!”


    步雲飛盤算好了,火勢兇猛,拔野古力氣大,他背著顏泉盈,存活的概率要高得多。他在前麵開路,即便是衝不出去,也能為拔野古衝出一段路,剩下的路,拔野古應該能衝出去了!


    “記住!不管老子怎麽樣,你一定要把顏泉盈帶出去!”步雲飛大喝一聲,操起一根倒塌的木樁,向前猛衝過去。


    剛衝出七八步,衣服便被引燃,火撩在皮肉上,滋滋作響,痛徹心肺,步雲飛如同是瘋了一般,也不顧身上的火焰,揮舞木樁奮力擊打通道中橫七豎八的火柱,居然一口氣衝出去三丈遠。


    步雲飛憋著一口氣,用盡全力向前猛衝,身旁烈焰升騰,步雲飛就如同是烤焦的幹魚,終於忍耐不住,再也憋不住,一張嘴,烈焰蕩起的煙塵直入心肺,嗆得他一陣窒息,頭腦發暈,手腳無力,心中一聲長歎:“死也!”仰身便倒。


    身子還沒落地,就覺兜頭一瓢冷水,劈頭蓋腦淋了步雲飛一身,步雲飛一個激靈,就見火焰中竄出數人,將渾身癱軟的步雲飛抬了起來,撒腿就跑,隻一瞬間,便衝了出大火,來到了通道外。


    步雲飛身上被大火烤得滾燙,卻被冷水一淋,到了通道外,又被寒風一吹,水火交攻,一口氣沒上來,暈厥了過去。


    ……


    金城,斜陽西沉,寒風凜冽。


    金城得名,在於北依莽山,南臨渭水,山水之險,有“固若金湯”之名。正因為如此,金城一度是長安的西麵門戶,隋、唐兩代都在此築城設鎮,駐紮府兵,以拱衛京師。


    然而,如今的金城,卻是十分凋敝。城牆低矮殘破,人煙稀少,遠遠望去,卻如同是一個山間小鎮一般。


    金城曾經的繁盛,得益於它對於長安的屏障意義。而金城本身,並不具備成為一座大城市的先天條件,這裏土地貧瘠,物產匱乏,無法養育太多的人口。所以,一旦大唐開疆擴土,長安的防禦圈擴展到了寶雞一線,金城的防禦功能大大降低。金城的重要性降低,便衰敗下來。


    於是,它的繁華也成了過眼雲煙。人口日漸稀少,昔日高大的城郭,因為疏於修繕,也是坍塌破敗。如今的城郭,隻有原先的三分之一,且百孔千瘡,遠看像是一條被斬成數斷的蛇。


    大唐開國以來,金城從開國時的州,降成了郡,到了天寶年間,進一步降成了縣。


    莽山上透出夕陽的霞光,將金城映照成金黃色。不了解金城曆史人的,或許會以為,這才是“金城”得名的原因。


    城東大路上,蕩起陣陣煙塵。


    一隊人馬,沿著大路,向金城匆匆行進。


    這些年來,金城大路上過往的,大多是西征的軍隊,強大的唐軍,在大路上踏著整齊矯健的步伐,那沉重有力的步伐聲,和昂揚的角鼓聲,更是可以傳到數十裏以外去,正所謂,旌旗蔽日,聲震百裏。


    所以,金城雖然衰敗,卻可以見證大唐的強盛!


    然而,今天這一支隊伍,卻完全沒有往日唐軍的豪邁和剛強。


    他們仍然打著唐軍的大旗,旗幡仍然是極為浩蕩,可是,旗幡之下的士卒,卻是垂頭喪氣,步伐淩亂,如同是一群在落日中迷失了方向的羊群。


    這支隊伍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了!


    在大唐的國土中,大唐的軍隊居然找不到吃的!</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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