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輕蔑地說道:“能看著三姐的相貌而不動心的人,卻也有些定力!可他畢竟不過是個輕薄之徒!”


    楊玉瑤的容貌,妖冶動人,對此,楊玉環也不得不承認,試想,李隆基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可還總想著和楊玉瑤偷腥,就憑這點,足見楊玉瑤的容貌是何等漂亮!


    一說起步雲飛,楊玉瑤變得口無遮攔起來:“那個步雲飛當真是個知趣的妙人,人不僅長得俊,小嘴也甜,腦子更是精明到了極點!玉環,你是沒見過他……”


    “我見過!”楊玉環脫口而出。


    她想起了大慈恩寺裏那個躍上高台敲打高僧的年輕麵孔,那個麵孔,曾經讓她刻骨銘心,而現在,卻是讓她深感厭惡,她太清楚三姐楊玉瑤的風流,和楊玉瑤混在一起的人,絕不會是什麽正人君子!


    “玉環,你見過他?”楊玉瑤有些吃驚。


    楊玉環實在不想再糾纏於步雲飛這個名字,冷冷點了點頭,岔開了話題:“三姐,你剛才說,有人打著步雲飛旗號,在陝郡殺人放火。這是怎麽迴事?”


    楊玉瑤搖頭說道:“楊國忠隻是說,陝郡的步雲飛,不是那個小白臉。具體是怎麽迴事,他也沒說。”


    “莫非,那個冒名頂替的人,是楊國忠安排的?”


    “肯定不是!”


    “你怎麽能肯定?”楊玉環說道:“我聽說,正是因為陝郡出了個冒名頂替的步雲飛,皇上才認定,韋見素通敵!這一定是楊國忠為搞垮韋見素而設下的圈套!”


    楊玉瑤搖頭:“楊國忠說過,韋見素的事,隻是黃雀撲蟬螳螂在後!”


    “他是說,指使那假冒步雲飛的,另有其人?”


    “應該是!”


    “那個人是誰?”


    “楊國忠沒說,好像是有很大的來頭!”


    “朝堂之上,還有誰的來頭比楊國忠還大?總不會是當今皇上吧!”


    楊玉瑤搖頭:“玉環,管他是誰呢,隻要他不跟咱們楊家過不去就好!”


    楊玉環點點頭:“那冒名頂替的人要幹什麽?他又何必用這種冒名頂替的手段,若是那步雲飛來到長安對質,豈不是要敗露。”


    “他要幹什麽,咱們就懶得去管了。”楊玉瑤說道:“不過,他倒也不擔心事情敗露。”


    “為什麽?”


    “安祿山攻破常山城的時候,步雲飛就已經死在亂軍之中,此事死無對證!”楊玉瑤歎道:“隻是,可惜了這麽個妙人兒!”


    “有什麽可惜的,一個輕薄之徒而已,死了最好!”楊玉環冷冷說道,她從楊玉瑤的神情上,看出了她的落寞惋惜。


    楊玉環甚至有些幸災樂禍,三姐楊玉瑤的小白臉死了,楊玉環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楊玉環墊了墊手裏的團扇:“來人,把這團扇送到尚宮局,最好是送出宮去!”一個死人的物件,拿在手裏,不吉利,何況,這團扇還是出於一個輕薄之徒之手!


    侍女接過團扇,退出了殿堂。


    楊玉瑤卻是搖頭歎息:“玉環,其實,那步雲飛當真不是輕薄之徒。”


    “三姐這是何必呢,他都死了,輕薄不輕薄的,又能怎樣!難不成,三姐還要為他樹碑立傳!”楊玉環語帶譏諷,心中卻是有些詫異,那楊玉瑤生性放浪,玩過不少小白臉,玩過了就一腳踢開,從不覺得惋惜,今天卻對一個步雲飛戀戀不舍。


    楊玉瑤聽出了楊玉環的譏諷,卻是搖頭歎息:“玉環,我知道你從來就看不起那些臭男人。可是,這個步雲飛真的不一樣。”


    “能有什麽不一樣!”楊玉環有些不耐煩,和楊玉瑤攪在一起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她實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礙於情麵,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


    楊玉瑤壓低了聲音:“玉環,在常山城裏設伏,全殲曳落河、擊殺阿史那鐵勒的,就是步雲飛!”


    “什麽!”楊玉環一個哆嗦:“哪一個步雲飛?”


    “就是給你打造團扇的步雲飛!”楊玉瑤說道:“步雲飛護送兩位公主前往遼東和親,路過常山,安祿山率十八萬大軍兵臨常山城下,逼迫常山投降。步雲飛和常山太守顏杲卿設計詐降,步雲飛用玄鐵打造了一把天極八柱寶劍,誘騙安祿山帶著兩千曳落河進城,步雲飛以獻劍為名,刺殺安祿山,眼看就要成功,卻被安祿山發現了破綻,曳落河將步雲飛圍在寶輪寺,步雲飛和幾個弟兄殺了阿史那鐵勒,全殲曳落河,安祿山也差點死在他手裏。玉環,那步雲飛不簡單啊!”


    “我聽說,曳落河是安祿山的貼身近衛,乃是天下第一精兵!阿史那鐵勒更是天下第一勇將,當年,安祿山帶著阿史那鐵勒進京比武,西北諸鎮勇將都不是他的對手,步雲飛隻是個小鐵匠,怎麽可能殺得了他?”


    “具體情況我不知道,但阿史那鐵勒的確是死在步雲飛手裏。安祿山逃出了常山城,讓他的義子令狐潮區勸降,說是如果不降,就屠城。這要是換了別的人,麵對十八萬大軍,外無救兵內無糧草,早就降了。可步雲飛和常山太守顏杲卿卻是誓死不降。最後,顏杲卿率一千常山健卒與常山城玉石俱焚。步雲飛護著兩位公主衝出了城,卻被叛軍圍困在了蒼岩山,寡不敵眾,也是全軍覆沒!玉環,那步雲飛長得白淨,原先,我隻當他是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小白臉,可沒想到,大事臨頭,他卻是如此壯烈!”


    楊玉環呆呆地聽著,竟然沒了唿吸。


    一個小鐵匠,一個敲打高僧的精靈猴子,卻是一個麵對安祿山十八萬大軍寧死不降的好漢!


    恍惚間,楊玉環仿佛看見,旌旗獵獵萬馬奔騰,那個俊俏的身影,在千軍萬馬中舍命拚殺,縱橫馳騁,麵對強敵,從容就死,那是何等的偉岸,何等的雄壯!


    “英雄!”楊玉環的心中深處,響起一聲呐喊!


    “不對!”楊玉環突然說道:“三姐,你是說,步雲飛和顏杲卿一起圍殲曳落河?”


    “是啊。”


    “可是,皇上說,顏杲卿乃是大唐第一叛臣,是他出賣了常山!擊殺曳落河的,是太原尹王承業!”


    楊玉瑤低聲說道:“太原尹王承業竊取了顏杲卿的功勞,他怕皇上查明真相,便夥同顏杲卿的侄兒張通幽,誣陷顏杲卿是叛臣!”


    “卑鄙!”楊玉環杏眼園睜:“顏杲卿是我大唐第一忠臣,步雲飛是我大唐第一義士!皇上如此顛倒黑白,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我要告訴皇上,讓他為顏杲卿步雲飛平反昭雪!”


    楊玉瑤急忙說道:“玉環,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王承業竊取顏杲卿的功勞,也是楊國忠指使的!玉環你是知道的,他與顏杲卿有仇!當初,就是顏杲卿把他發配到了四川。”


    “他與顏杲卿的仇是私仇!私仇豈能超越國仇!”


    楊玉瑤歎道:“話是這麽說。可是,顏杲卿的事,已然是木已成舟,如今,顏杲卿和步雲飛都死了,死無對證。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楊國忠就是欺君大罪!玉環,這些年來,咱們楊家得罪了不少人,多少人對咱楊家恨之入骨,巴心不得楊家出事!若是楊國忠在這件事上翻了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玉環,這件事,隻能是將錯就錯!否則,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都是你們造的孽!”楊玉環咬牙說道。


    楊玉瑤卻是一聲冷笑:“玉環,你也別把自己撇得那麽幹淨,難道這孽債中,就沒有你一份?”


    楊玉環語塞。


    不管她承認不承認,楊家造的所有的孽債,最終都歸在楊玉環身上!


    因為她,楊氏才能夠一步登天;因為她,楊氏才能夠飛揚跋扈!


    這是天下公理!她可以讓楊玉瑤閉嘴,但塞不住天下人之口!


    她是天下萬惡之源。而楊國忠,不過隻是這源泉中流出的一滴汙水而已!


    “玉環,我先告退!你早些歇息吧。”楊玉瑤緩緩起身,退出了浴唐殿。


    楊玉瑤知道,不用再說什麽了。楊玉環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顏杲卿、步雲飛的冤屈,與楊氏的富貴前程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楊玉環呆呆地坐在池水邊,望著池中淡淡飄起的水霧,如同一座泥塑一般。


    一個侍女走進殿堂,俯首說道:“娘娘,皇上散朝了,派人穿過話來,要來浴堂殿。”


    楊玉環打了一個寒戰。


    “娘娘身子不適?”侍女慌忙問道:“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不必!”楊玉環說道:“告訴皇上,臣妾恭迎皇上大駕!”


    “是!”


    “等等,那把團扇呢?”


    “奴婢已按照娘娘的吩咐,送到了尚宮局。”


    “去取迴來。”


    “是!”侍女躬身退下,這把團扇,已經在侍女的手裏來來去去好幾遭了,她隻能暗歎,主子的心思變幻莫測。


    宮門外,有內監高唿:“皇上駕到!”


    楊玉環起身,脫掉了裹在身軀上的半臂輕紗,袒露出凝脂般潔白無瑕的身軀,緩緩走進了浴池。皇帝來了,她該上工了!


    這是貴為天下第一女人的工作,其實,和一個妓.女沒什麽兩樣!


    她認命了!


    兩天後,唐明皇李隆基放棄了禦駕親征的念頭,命哥舒翰取代高仙芝,統領潼關大軍。


    高仙芝被撤銷一切職務,與封常清一起,隨軍效力。


    團扇再次迴到了楊玉環浴堂殿,隻是,她不敢拿在手裏把玩,更不敢看扇柄處那三個小字。


    那三個字帶血!


    團扇放在床邊衣櫃中,楊玉環看不見,卻是如影隨形。</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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