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問道:“步將軍,如何蹊蹺?”


    “封大人剛才說,這夥人假冒步某之名,殘害百姓,襲擾官軍,卻隻與小股官軍作對,並不與大隊官軍硬拚。可是,今天封大人所率重騎兵,戰鬥力非同一般,可步某看來,他們明明是要與封大人決一死戰!”


    封常清一怔,點頭說道:“步將軍說的沒錯!這夥人十幾天前就已經進入陝郡境內,打著步將軍的旗號,四處流竄,封某曾經派出大隊人馬清剿,好幾次差點與他們迎頭相撞,可他們一旦覺察到有大隊官軍出現,馬上就跑得無影無蹤。後來,封某被朝廷解職,高仙芝大人接替封某領軍,這夥人就沒了蹤影。今天,封某奉命,前往玉皇山前線巡監,路過這伏牛山,卻中了他們的埋伏!”


    “埋伏?封大人,難道不是狹路相逢?”


    “是埋伏!”封常清說道:“封某所部人馬,有一百重騎兵和五百步兵,行軍到山口,黑衣軍從山林中發起突然殺出,將騎兵與步兵分斷開來,步兵被堵截在山口外,將重騎兵逼向河灘,重騎兵一旦踏上河灘,便失去了戰鬥力,又失去了步兵的接應,立成頹勢。這夥人一定是早就在伏牛山中設下圈套,等著我封某,如果是倉促之間狹路相逢,豈能用兵如此精妙!“


    “如此說來,他們的目標,是封大人!”


    “從這一陣看來,的確如此!”封常清說道:“隻是,封某很是奇怪,若步某還是天武軍主帥,叛軍欲襲殺封某,也是正理。可如今,封某已然成了一介白衣,並不是統兵將領,叛軍要殺封某,卻沒有任何意義。這件事當真蹊蹺。”


    步雲飛點頭:“更為蹊蹺的事,他們還要假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名字,來襲殺封大人!”


    封常清點頭:“不錯,要殺封某,何必非要借步將軍的名頭?”


    步雲飛思忖片刻,說道:“封大人,他們不僅可以假冒步某的名字,也可以假冒安祿山的旗號!”


    “你是說,他們不是安祿山叛軍?”


    “肯定不是!”步雲飛點頭:“封大人,安祿山奪取了洛陽,下一步一定是攻打潼關,然後攻取長安!這是叛軍目前唯一可以選擇的進攻路線!而陝郡是潼關門戶,若要攻取潼關,必以陝郡為後盾。所以,叛軍一旦在洛陽站住腳跟,應該派出大軍,全力攻打陝郡,豈能僅僅派出一支兩千人的小股人馬,在陝郡境內小搞小鬧。即便是先鋒遊擊,這遊擊的時間也太長了,已經十幾天過去了,陝郡境內,還是隻有這一小股叛軍。若是我,要是一連十幾天都見不到大軍跟上,就會撤出陝郡,與大軍匯合,否則,孤軍深入敵境這麽長時間,那等於是玩命!可這股打著安祿山旗號的人馬,根本就沒有離開陝郡的意思,而且,他們似乎是有恃無恐,根本不擔心會遭到官軍的圍殲!”


    封常清臉色大變:“步將軍,你的意思是,他們是唐軍!”


    步雲飛搖頭:“我隻知道,他們不是安祿山叛軍,至於他們是什麽人,我不知道!”


    “誰要殺我?”封常清神情黯然。


    正說著,忽見一群女子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個個淚流滿麵,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哀聲一片。這群女子見到河灘上屍橫累累,一群將軍兵士手持刀槍守在林子邊,個個嚇得臉色慘白,站在林子邊,驚恐不已。


    隻見拔野古一手提著金剛杵,一手提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從那群女子的身後冒了出來,說道:“各位姑娘不要害怕,那是我大哥帶著蒼炎都來救你們的,呐,我大哥步雲飛,不是那賊人步雲飛,那賊人步雲飛是假冒我大哥步雲飛的名字,步雲飛是我大哥,那賊人不是我大哥,我大哥名叫步雲飛……你們他媽的都聽明白了沒有!”


    剛才,拔野古和常婉坐在馬背上鬥嘴,常婉聽見林子裏哭聲,知道是被賊人擄掠的村中女子,急急下了馬,跑進了林子。拔野古跟了進去,果然全都是被擄掠來的女子,一些是常嶺村的,常婉認識,還有一些是黑雲都從其他地方搶奪來的,竟有一百多人,都是些妙齡女子,那些黑衣軍專揀年輕漂亮的抓,年老的沒有姿色的,都被殺害了。


    那些女子見到拔野古兇神惡煞的,更是害怕,哭得更加淒慘,常婉好言解釋,說拔野古是來救她們的,這些女子還是將信將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跟著拔野古出了林子,見到河灘上殺伐陣仗,心中害怕,又哭了起來。


    眾女子原本就害怕,那拔野古嘰裏咕嚕一陣說,步雲飛來步雲飛去的,越發聽得糊塗,冷不丁又被拔野古一聲爆喝,嚇得心驚膽戰,哪裏止得住哭聲。


    拔野古聽著眾女哭泣,焦躁起來:“算了,老子不跟你們說了!常姑娘,你去跟她們說說!這群娘們就聽你的。”


    拔野古也不管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衝著步雲飛樂嗬嗬地大叫:“大哥,兄弟抓到那假冒大哥的賊人了!”


    晁用之大喜:“封大人,這下好了,審一審那賊人,自然就知道是誰要害封大人了!”


    “也知道是誰要陷害我兄弟三人!”房若虛咬牙說道:“老子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卻見拔野古跑到步雲飛麵前,把三顆人頭高高舉起:“大哥,就是這三個家夥,中間這個假冒你,這個獨眼的假冒我,這個白麵皮的,假冒二哥!”


    “拔野古你個糊塗蟲!”房若虛氣得跺腳:“你狗日的把他們三個都殺了!”


    “二哥,這三個家夥假冒我兄弟三人殘害百姓,殺了常姑娘她爹,當然該殺!難道我殺錯了?”


    晁用之歎道:“拔野古,你殺了他們,等於是滅了口!”


    “滅口?”拔野古瞪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大哥,我知道了,這三個家夥背後一定還有人指使!”


    “你他媽的才知道!”房若虛斥道:“大哥被你害死了!”


    “二哥你別急,這裏還有不少黑衣軍,抓幾個過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拔野古說道。


    “說得輕巧,其他人都是小嘍囉,知道個屁!秘密都在你手裏這三顆人頭裏!”房若虛斥道。


    步雲飛擺手說道:“算了,人都死了。趕緊讓弟兄們抓幾個活口,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麽。”


    不一時,李摩柯抓了幾個腿腳不太利索的黑衣兵,帶過來一問,這才發現,這些黑衣兵不是唐兵,竟然全都是迴紇雇傭兵!


    迴紇是鐵勒諸部的一支,原先一直處於突厥汗國統治之下。突厥一度是大唐的勁敵,貞觀年間,突厥人一度兵臨長安,幾乎迫使唐太宗遷都。而迴紇人也受盡突厥人的野蠻壓榨,對突厥人恨之入骨,貞觀後期,大唐國力興盛,迴紇人開始尋求與大唐的合作,並配合大唐,攻破了突厥薛延陀部,幫助大唐解除了一直困擾大唐北部的外部威脅。迴紇擺脫了突厥人的統治,開始立國,並成為大唐的屬國。


    從此之後,大唐與迴紇的關係,進入了蜜月期。


    自太宗起,大唐為消除北方邊患,開始對突厥連年用兵,而迴紇一直是大唐的忠實友軍,出現在西北戰場上。大唐滅東.突厥後,迴紇所受外部壓力陡然減輕,加上大唐的全力支持,迴紇進入興盛時期,不就,日漸強大的迴紇人攻滅西突厥,雄踞一方,成為北方強國。


    迴紇的強盛,與大唐的支持密不可分。而迴紇人也是知恩圖報,始終與大唐保持極其友好的關係,兩國相互和親,以舅甥相稱,大唐為舅,迴紇為甥,這種關係從貞觀年間開始,一百多年間,從未改變。這在八世紀唐代的外交中,是絕無僅有的。


    正因為如此,迴紇人在大唐享有其他胡人所難以享有的特殊待遇,迴紇商人在大唐境內做生意,可以享有包括減免賦稅在內的各種優惠,大唐對於域外貿易的鹽鐵之禁,對於迴紇人卻是網開一麵,兩國之間可以自由進行鐵器貿易。雙方百姓可以自由往來,就像二十一世紀的免簽證一般。


    在西北諸國中,迴紇的國力算是最為強盛的,但其經濟狀況並不樂觀,長期以來,上層迴紇人依靠大唐的經貿和賞賜,過著優越的生活,而底層迴紇人,生活十分艱難,不少迴紇人便背井離鄉,去各國當雇傭兵。


    大部分迴紇雇傭兵願意在唐軍中效力。畢竟,唐軍的待遇是最好的。唐朝的軍事體製是府兵製,軍人是世代軍戶,軍戶有當兵的義務,而不是的軍戶的,連當兵的資格都沒有。按理說,域外胡人是沒有資格進入大唐軍隊中效力的。不過,到了開元年間,府兵製漸漸敗壞,又加上中原軍戶都不願意當兵,唐軍兵源不足,而因為唐軍待遇優厚,很多胡人都想吃這碗飯。所以,大唐官府便來了個權宜之策,雇傭域外胡人入伍。其中,雇傭得最多的,就是迴紇人。有些部隊完全是由迴紇人組成的迴紇軍團。</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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