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枷版重三十斤,而牛侃忌憚白孝德是練武出身,給白孝德戴的,卻是六十斤的柞木枷,不僅重,而且極為堅硬,這種枷板這原本是給死囚戴的!白孝德見牛侃打死了老娘,悲憤交加,使出渾身力氣,把這六十斤的柞木枷砸到牛侃的腦門上,那能有個好!


    牛侃連哼一聲都沒哼出來,倒在地上,腦門上如同是開了瓤的西瓜,已然氣絕!


    眨眼間,出了兩條人命,眾衙役嚇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緩過神來,隻得說聲:“得罪!”一擁而上,拖起白孝德便走。


    白孝德大聲唿喝:“白某不孝,連累老娘,眾位鄉鄰,看在白某薄麵,替白某收斂了老娘,白某來世做牛毛報答!”


    不一時,眾衙役拖著白孝德迴到縣衙。


    縣令黃日春聽說白孝德打死了牛侃,心中憤恨,立馬升堂,也不提審,直接將打入死牢,判白孝德來日處斬!


    姚老太身死街頭,白孝德被判了死罪,也活不過明天。街坊鄰居見這母子二人可憐,湊了些銀兩,買了副薄棺,將老太太收斂,送到城南墳地裏埋了。


    夜色降臨,白孝德被鎖在大牢裏等死。


    如今,他成了殺人犯,刑具愈發沉重,除了脖子上戴著六十斤的柞木枷版,腳上還帶著三十斤的腳鐐,腳鐐的鎖鏈上,還拖著八十斤的鐵錘。


    白孝德被關了大半天,沒一個人來與他說話。


    獄卒大多與白孝德相熟,隻是,白孝德殺了人,犯了死罪,所殺之人,又是縣令黃日春的小舅子,誰也不敢與他親近。縣令夫人哭鬧了一整天,這個時候,誰要是與白孝德套近乎,那就是自尋晦氣。


    白孝德肚裏饑餓,衝著外麵大喊:“老子餓了,給老子送吃的來!”


    好一陣子,一個小牢子才躡手躡腳走了過來,隔著柵欄,抵過一塊幹饅頭來。


    白孝德大怒:“狗東西,老子平日裏對你們不薄,現在老子蹲大獄,你們他媽的就用這東西來打發老子!”


    小牢子慌忙說道:“白爺輕聲,有這饅頭就不錯了!太太在後堂哭鬧,老爺吩咐,不準給白爺送吃的,小的給白爺送來這幹饅頭,還是冒著天大的幹係,要是走漏了風聲,小的性命不保!”


    白孝德歎道:“也罷,難得你有這番好心!”


    正要伸手要接饅頭,忽聽門外腳步聲響,小牢子嚇得一縮手,又把饅頭收迴到袖袋裏。


    隻見牢門處,出現了四個身著步兵甲的士卒,卻不是縣裏的衙役。士卒見到小牢子,厲聲喝道:“什麽人!”


    小牢子慌忙說道:“小的乃獄中牢子,在此巡查!”


    “太仆卿大人到,你出去!”


    “是!”小牢子一縮頭,急慌慌跑了出去。


    門外,走進來一位身著紫色官服的年輕官員,踱著方步,走到柵欄前,四個士卒護持在他的身後。


    白孝德眼見一塊幹饅頭也沒得吃,心中惱怒,斜了一眼那當官的,閉上眼睛,隻當沒看見。


    士卒喝道:“太仆卿張通幽大人在此,豈敢無禮!”


    太仆卿乃朝廷四品高官,陽泉是個小地方,又是地勢偏僻,除了八品縣令,百姓沒見過比這更大的官!如今,總算是來了個朝廷大員,白孝德如果還是在縣裏當都頭,見到這等大官,一定是畢恭畢敬小心伺候。可他現在已經成了死囚,明日就要砍頭,正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哪裏還在乎什麽朝廷大員,聽那士卒嗬斥,卻是懶洋洋說道:“老子披枷帶鎖,行個屁的禮!”


    士卒正要嗬斥,張通幽擺了擺手,說道:“把酒席抬上來!”


    士卒們抬進來一桌酒席,雖然不算精致,卻是雞鴨魚肉齊全,還有一壇老酒,白孝德餓了大半天,聞到香味,頓時口水滴答。


    “殺頭飯?”白孝德喝道。


    “白先生先請用飯!”張通幽麵無表情。


    兩個士卒打開了白孝德脖子上的枷版,仍然沒解開手銬,如此一來,白孝德雙手可以吃飯,卻也不能發力。


    “既如此,老子就不客氣了!”白孝德冷笑一聲,一頓狼吞虎咽,不一時,風掃殘雲,一桌飯菜連同一壇老酒,吃了個幹幹淨淨。


    士卒又給白孝德戴上枷版,收拾殘局,退出了牢房。


    牢房裏,隻剩下張通幽與白孝德兩人。


    張通幽這才說道:“白先生飯量驚人,果然是條好漢!”


    白孝德冷冷說道:“少廢話!要白某做什麽,說!不過,白某把話說在前頭,我白某不是一頓飯就能打發的!”


    白孝德智商也不低,知道這位太仆卿大人深夜送來酒席,一定有求於他。


    “白先生快人快語!本官就直說了!”張通幽說道:“有一件事,請白先生出手相助,事成之後,本官不僅免除白先生的死罪,還可提拔白先生為娘子關都尉!”


    娘子關都尉,相當於娘子關的城防司令,是正八品的武官。白孝德原本是陽泉的都頭,都頭不是官,隻是個小吏,白孝德這是一步登天。


    “說說看!”


    “本官知道,白先生武功高強,穿堂過戶,如履平地!本官想請白先生出手,殺掉兩個人!”


    “哪兩個?”


    “金瑤公主仇阿卿,內侍錢恩銘!”


    白孝德冷笑:“公主和內侍都在長安皇宮裏,可惜白某鞭長莫及!”


    “他們近在咫尺,就在陽泉城南關帝廟!”


    “當真?”


    “你覺得本官有必要騙你嗎?”


    白孝德斜眼盯著張通幽,說道:“刺殺公主,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張大人為何要這麽做?”


    張通幽沉下臉來:“我查過白先生的底細,白先生原先也是在江湖中行走,應該知道,凡事知道多了,並無好處!”


    張通幽要殺仇阿卿,原因很簡單,就是以防仇阿卿泄露了顏杲卿之事!


    張通幽比王承業精明,他深知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事實上,張通幽打心眼裏看不起王承業!王承業這個太原尹的官位,並不是靠真才實學來的,而是靠著巴結楊國忠換來的!楊國忠要想坐穩宰相的位置,需要有手握兵權的外官在地方上遙相唿應,而太原是大唐的龍興之地,太原尹的職位,與河南尹一樣,極為重要,於是,楊國忠選中了善於阿諛奉承的王承業!


    如果是太平時節,像王承業這種隻會溜須拍馬的家夥,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他絕不會對楊國忠有二心。


    但是,到了亂世,這樣的人就不保險了!


    王承業在河東的所作所為,可以用“荒唐”二字來描述!


    別的不說,在此天下大亂的時刻,各地大小官員都處在十字路口上,麵臨著生死抉擇,在此關鍵時刻,這個王承業他竟然色迷心竅,打起了朝廷公主的主意!這無異於是玩火自焚!


    然而,張通幽卻不得不把自己的命運與王承業捆綁在一起。


    沒有王承業,他坐不上太仆卿!


    張通幽隻是因為竊取了顏杲卿的功勞,一夜飛黃騰達,他在朝中毫無根基,除了依靠王承業,他別無選擇!


    張通幽很無奈,很極為恐懼!


    顏杲卿的事一旦泄露,王承業倒是身在河東,手中有兵有將,即便事情敗露,他還有退路。而張通幽身在中樞,卻是避無可避!


    他不僅當不成太仆卿,連性命都保不住!


    如今,知道常山真相的人,顏家父子和步雲飛已經身死,顏泉盈雖然到了長安,不過,楊國忠已經安排下殺手,她也活不了幾天。如今,隻剩下金瑤公主仇阿卿和內侍錢恩銘。


    這兩個人隻要活著,張通幽寢食不安!


    然而,王承業這個目光短淺的老色鬼,不僅不肯當機立斷,反倒把仇阿卿當個活寶,藏在關帝廟裏,派重兵守衛。


    張通幽不敢與王承業翻臉,隻得佯裝不知。


    正好,王承業讓他前往河東各地催征兵員,張通幽就一口應承下來,他第一站就來到了陽泉。


    催征兵員為假,設法殺掉仇阿卿是真!當然,要殺仇阿卿,張通幽自己不能動手,否則,王承業饒不了他。所以,他身邊劫波這一夥密宗僧兵不能用。


    最好的辦法事借刀殺人!


    陽泉縣令黃日春是王承業的心腹,王承業敢於把金瑤公主藏在陽泉,就是因為有黃日春。張通幽當然不能借黃日春的刀。


    恰好,陽泉都頭白孝德殺了黃日春的小舅子,呆在死牢裏,張通幽一眼就看中了白孝德。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白孝德出手,是最好的選擇!他武功高強,前往關帝廟行刺,可謂是十拿九穩。更妙的是,這個白孝德與張通幽毫無關聯,與金瑤公主更是素不相識,任誰也想不到,金瑤公主之死會與張通幽有關。


    張通幽笑道:“刺殺真公主,當然是謀反之罪!可金瑤公主是個假公主而已!白先生出手,不僅無罪,而且,可免現在的死罪,何樂而不為呢!”


    白孝德沉吟片刻,說道:“要白某出手,也可以!”


    “好!白先生爽快!”


    “不過,白某有一個條件!”


    “請說!本官一定滿足!”


    “什麽狗屁娘子關都尉,那不過是去給王承業做看門狗,白某不幹!”白孝德說道:“老子要一個人的命!”</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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