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似是無骨一般,撐在謝朝兮的肩上,稍稍用力,微微仰頭,啄在了他的唇上。


    有鐵鏽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她並未多麽嫌棄。


    濕潤的舌尖輕輕舔過那瓣唇,她說道:“我欣喜的……是你啊。”


    第71章 遠離虛無縹緲的長生路,……


    最終謝朝兮也沒歇在虞芝的屋裏, 而是施了個訣,將滿室的血腥氣洗淨,便離開了。


    他身上的傷不輕, 繼續留下,非但沒法照顧她, 反而在給她添麻煩。況且她的靈台才經了一遭魔力, 更需要多加歇息, 不該被打擾。


    隻是他心中處處為虞芝考慮,總有旁的人全憑自己心意。


    左寒好不容易等到謝朝兮從虞芝房中離開,他快步走到虞芝門前, 輕叩房門。


    等虞芝開了門,他滿臉委屈:“姐姐,我可想你了。那個殿主都不讓我來找你,還威脅我,要殺我。”


    他拍了拍胸脯:“但我不怕他,我一心隻想見你。”


    在他口中聽來,謝朝兮倒活像是個毀人姻緣的惡人。可虞芝與左寒本也並未相識多久,哪來的姻緣?


    虞芝待這少年算是不錯。初次見麵便將他救了下來,後來又是給他功法, 又是點撥他修煉,可即便如此, 左寒在她心中也並無多少地位,甚至比不上謝朝兮。


    況且謝朝兮才將惡骨石給她, 哪怕虞芝再怎麽冷漠無情, 這會兒還是記得他一丁點好的,自然不願聽他被左寒說這些個壞話。


    她的神色隻是稍稍變了變,左寒便瞧了出來。他在魔界之中摸爬滾打長大, 心細如絲,察言觀色更是本能。之所以他敢胡亂編排謝朝兮,不過是因為他先前覺得虞芝對謝朝兮不甚在意,心中僅有利用的心思罷了。


    再加上他從天魔殿中看到的那滿屋子虞芝的畫像,更是肯定了這一切都是謝朝兮的癡心妄想,與虞芝並無什麽幹係。


    他敢肆意挑釁謝朝兮,說得再直白一些,也是因為他心中知曉,哪怕謝朝兮如何厭煩他,隻要虞芝尚在這兒,謝朝兮便不會真的對他動手。


    否則,這樣的占有欲與控製欲隻會令虞芝對其更加反感。


    可似乎隻是短短兩日,事情就變了個模樣。興許此刻連虞芝自己也並未發覺,但左寒卻敏銳的意識到,她對謝朝兮的態度已然有了轉變。


    那幾不可見的蹙眉便是她對謝朝兮不可做掩的維護。


    左寒心思活絡,知曉自己說錯了話之後,卻並未點出來,隻是開口道:“好啦,姐姐,我們不提他了。你對魔界不熟,不知曉,魔界還是有挺多有趣的地方呢!”


    他畢竟自幼長在魔界,五花八門的事兒他張嘴便來,連稀奇古怪的小把戲都能上手。一會與虞芝說起這個魔尊的一二三事,一會又給虞芝表演不入流的戲法。


    縱然他們都是修士,會的法訣不少,但若是不靠著這些魔力與靈力,隻學著凡人打鬧,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虞芝對這些事頗有興致。她幼時亦過了幾年凡人的日子,遠離虛無縹緲的長生路,追逐花好月圓的眼前景,才應當是眾生的歸贖。


    左寒說得有趣,她也樂在其中,支著下巴就這麽聽他說了一下午,時不時還擊掌稱好,將這寂寥的天魔殿鬧出幾分生氣來,熱鬧不少。


    到了感興趣的地方,她還會主動問起來:“凡人當真也能不懼水火,有這樣的樂子,何須問道?”


    “是呀,姐姐,這你可有所不知。水火無情,凡人自然抵不過,可他們啊……”左寒解釋起來,還要賣賣關子,將她的胃口吊著,惹她佯怒了才繼續往下說。


    ……


    謝朝兮來時,見到的便是兩人打得熱火朝天的場麵。彼時虞芝還好奇地玩著一個圓形環扣,見他進來,隻是輕飄飄看了一眼,便又全神貫注的解著手上的環,嘴上問道:“這又叫什麽?”


    左寒正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又不見。他迴頭看去,謝朝兮的臉色陰沉,連這間屋子都冷了許多,似是置於千年寒冰之中,凍得他直哆嗦。


    外邊的天色變得更暗,似是到了晚上。他感到自己的肉身承受著難言的壓力,似是兩股互不相容的力道俱施加在他的身上,若是再待下去,隻怕他就要化作一灘肉泥,給外頭那些花花草草當養料。


    最終還是虞芝站起身來,將威壓化去,環扣放迴他手中,替他解圍道:“你迴去吧。”


    左寒縱然心中百般不願,但他畢竟隻是金丹期修為,實在扛不住,隻好挪著腳步,離開了這屋子。


    謝朝兮的目光冰冷,看著他走出去,才過去虞芝身邊。


    他的身量要高一些,伸手按在虞芝的肩頭,微垂著眸子,壓低了聲音道:“芝芝,你隻能是我的。”


    虞芝的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她抬手,半分力氣也不用,將謝朝兮的手拂開。


    她說:“謝朝兮,我樂意與誰好,就能與誰好。你修了魔道,就想管著我了?”


    她這話說得無情,謝朝兮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一雙眸子就這麽盯著虞芝,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別的情緒來。但他冷冷瞧了虞芝一陣,終是不忍對她發怒,隻一甩衣袖,轉身而去。


    木門在他身後合上,謝朝兮想了想,轉了方向,朝著左寒的住處而去。


    他隨手扔出幾顆小石子,又拂袖卷起幾片落葉,在這屋子外邊布了個陣法。看不見的屏障平地而起,裏麵的人再出不來,外邊的人也進不去,算是勉強將他與虞芝分隔開了。


    隻是他心知肚明,虞芝對陣法一道較之他隻會更加精通,這陣能困住左寒,卻斷然困不住虞芝。若是她當真這般想見左寒……


    掌心的石塊化為湮粉,自他的指間落下,在屋門外積成一個小堆。


    風一吹,便散了。


    -


    左寒迴到屋內,越想越氣鬧。


    他自然不像麵上這般無害又莽撞,一切都是他有心為之。可他修為比不上謝朝兮,如今連虞芝對他的態度也模糊,就連說兩句謝朝兮的不是,虞芝都瞧著不太高興。


    可他還能如何辦呢?


    左寒也不知曉自己對虞芝究竟抱著什麽樣的心思。她的確救了自己一命,但魔界中人,誰會對救命之恩有多看重,沒有恩將仇報已是有幾分良心了。


    但也許是因為虞芝長得太美,也許是因為她出現的時機那般恰好。隻是驚鴻一瞥,他便控製不住自己,隻想日日與她在一起。興許他是將虞芝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又或是突如其來的悸動令他如此,總歸他確是對虞芝有了不同尋常的意思,不願離開她,也不願謝朝兮靠近她。


    他正愁眉苦思,琢磨著明日又該如何討虞芝歡心,讓她煩了謝朝兮才好,眼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


    這老者穿著一身灰袍,衣袖生風,看起來便是一個隱居修煉的大能。他的金丹修為在虞芝與謝朝兮兩人眼前都不夠看,何況是這個隻是一個照麵,就將他壓得起不了身的老者。


    好在這老者也並非是為尋仇,而是打量了他一眼,直接問道:“你可識得虞芝?哪間是她的屋子?”


    這是虞仁的分.身,他如今乃是分神期修為。得知了虞芝出現在魔界的消息,他極為上心。但魔界並無靈氣,對靈修抑製極強,且他自恃身份尊貴,自然不屑真身來此,隻分了個出竅期的化身罷了。


    天魔殿屋宇眾多,魔氣濃鬱,令他極為不適。這間屋子是天魔殿唯一一間被陣法護起來的,他隻當是虞芝在此,卻沒料到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左寒自知不是這人的對手,卻也並未直接透露虞芝的位置。他心中已有猜測,麵上不顯,佯裝好奇問道:“敢問前輩是?”


    那老者撫須,神色竟有幾分和藹,但說出的話卻刺耳:“本尊乃是芝兒祖父。她這些日子便是與你一個魔修廝混在一處?”


    修真界分為靈修魔修,向來是互相看不起彼此的。見了麵,大多是互相打一架,誰贏了,便由誰說了算。


    但虞仁的修為擺在這兒,便是他如何看不起魔修,左寒也隻能恭敬受著,還得點頭稱是。


    虞仁自矜身份,也不願多與他說些什麽,威壓又散了幾分下來,道:“帶我去見芝兒。”


    左寒霎時便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虞芝的祖父在此,言辭間似是對虞芝極為寵愛,若是見到謝朝兮,定然更加氣憤。若他此刻在其祖父麵前表現一番,興許虞芝今後亦會對他有所改觀,至少能勝謝朝兮一籌。


    這般想著,他便佯裝不信,試圖顯出自己的謹慎與對虞芝的重視:“芝芝姐姐乃是我的恩人,若你並非她的祖父,而是來找她尋仇,我豈能害她?”


    左寒心中算盤撥好,等虞仁證實自己的身份,他便在虞仁麵前多說幾句自己的好話,將自己此時的防備裝點成出自對虞芝的關心。


    但他沒料到的是,虞仁與他所想截然不同!


    他話音剛落,虞仁便一掌揮出,掌風裹挾著渾厚的靈力,直直擊中他的胸膛,將他的心脈震碎。


    身邊的桌椅飛快向前而去,他的身子如同殘損的布料一般向後飛去,砸在牆上,癱倒在地。


    骨頭似是都斷了個幹淨,左寒連捂著胸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他的嘴角湧出一連串的血沫,甚至有內髒的碎肉浮於其中。


    他張了張口,痛苦後知後覺出現在身上,他的眼中俱是難以置信,是對虞仁這般不合常理的舉止的驚駭與愕然。


    一切都被他考慮好了。


    他說完方才的話,應當是虞仁自證身份,他領著這位祖父去見虞芝才對。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他總以為自己能猜到所有人的想法,卻未曾料過,總有人是會在他所想之外的。


    左寒的嘴張了半晌,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竟就這麽斷了氣。


    第72章 這世上沒人會被她裝在心……


    死氣蔓延, 虞芝躺在床上,把玩著手裏的惡骨石鏈,姿態悠閑。可她的目光陡然一凝, 注意到不遠處傳來的洶湧靈力,絕非一般靈修做得到。


    若還在外邊, 尚無什麽稀奇的, 可這兒是魔界, 天魔殿的魔氣更是天然抑製靈修,就連她也是靠著能淨化魔氣的天上星才無什麽不適。


    思及此處,她起身下床, 走出了屋內。


    推開門,謝朝兮竟獨自立在她屋前。他的長發披散,似是正在歇息的模樣,隻是發覺不對,便急匆匆趕到了她這兒來。


    夜裏的魔界暗沉極了,但他的身邊卻如有一圈光暈,熒熒將他的容貌照亮,麵目俊朗,身姿挺拔, 如竹一般護在她的身前。


    見到虞芝,謝朝兮的神色放鬆下來, 將外衫脫下,披在她的肩上, 說道:“夜裏涼, 怎就這麽出來了?”


    他的衣衫才從身上脫下,卻沒有一絲溫度,冰涼如水, 透過輕薄的衣料到了肌膚上。


    虞芝笑起來:“你這衣裳,我穿著隻怕是更冷了些。”


    嘴上這麽說著,她的手卻將之攏得更緊了些。


    謝朝兮神色懊惱,顯然並為考慮到此事。他本想將那衣衫再拿迴來,以魔力將之烘熱,但虞芝的手指捏得極緊,還躲開了他的動作。


    “我可是修士,哪裏會怕冷呢?”她音調輕柔,卻不容抗拒,“去左寒那瞧瞧。”


    謝朝兮說擔心她冷,心裏便是不願她為了左寒的事煩心。哪怕隻是虞芝心血來潮,他也不願見到虞芝惦記著那孩子。


    但虞芝如此說了,他也隻是抿了抿唇,將話吞進喉間,點了點頭。


    他們並未走出這院子,便有一團黑影兀然砸到了兩人眼前,令兩側的花枝輕顫,濕潤的泥土也揚起在空中,落到方才那團黑影上。


    ──是個人。


    那張臉上還凝固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雙目圓睜,連嘴也微微張著,似是要說些什麽。


    死不瞑目的模樣,還有僵硬冰冷的身軀。


    是左寒。


    虞芝隻看了一眼,視線並未在他的屍體上停留太久,甚至連難受與心痛的反應都沒有。如同有鮮花被路人折下,她或許會有些驚訝,但卻不會有更多的感覺。因為她並不在乎這朵花的盛放與凋謝。


    她的手不知何時被謝朝兮握住,後者稍側著身,以一個保護的姿態站在她的前邊,周身的魔力蔓延開來,逐漸溢滿了這間院子。


    連空中飄落的花瓣似是都停滯下來,柔軟的邊緣也變得銳利,蓄勢待發著,等待推動它的力量。


    虞仁自黑暗中露出身形。


    他須發皆白,一雙本應閃著精明的光的眼珠此刻竭力裝出和藹的模樣,瞧著有些怪異。


    “你殺了他?”虞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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