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秦初晗得跟老秦聊聊。


    道理她都懂,可這動物園的運營到底是給她弄出源源不絕的愧疚感……急需傾訴。


    洗澡的時候是這麽想的,洗完澡,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老父親在動物園幹了幾十年,動物的生離死別經曆得太多,她又何必雪上加霜,從‘跟動物溝通過’的角度去加強一遍?


    難道她跟誰說了,就能得個痛快?


    最終,這事兒得靠自己來消化。


    不過早餐還是要吃的。


    走出臥室,跟中國好室友兼男朋友遇個正著。


    兩人都梳洗過了,做一身幹淨整潔的通勤裝扮。


    同時開口,問對方上哪兒去?


    秦初晗摸著空空的肚皮:“食堂覓食。”


    祁應琛拎起咖啡色的手提包:“海大上課。”


    秦初晗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又不大放心問:“你自己開車去?”


    祁應琛一臉清醒的答:“陳老師開車。”


    她點頭:“挺好,路上還能眯一會兒。”


    感受到女朋友的關懷,祁應琛笑了笑,也禮尚往來的叮囑她:“吃完早餐迴來好好睡一覺,我下午就迴來了。”


    完畢,一前一後下了樓。


    來到客廳玄關,祁應琛才將駐足,跟在身後的秦初晗一頭撞上他的背。


    他迴身望去,靜淡的眸子裏寫著三個字:沒事吧?


    秦初晗後撤兩步,連連搖頭:“沒事!”


    看他的眼色都是渙散無神的。


    這下輪到祁應琛不放心了:“真的沒事?”


    秦初晗細細計較了下心情感受,開口道:“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或者情緒?本來想找我爸聊聊,後來我又想,跟他聊了也是給他徒增煩惱,改變不了什麽,還是自己消化掉比較好。說到底,這種幫別人做決定的事,我還是不擅長,要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管好就可以了,你說多好?”


    語無倫次的說完,她努力綻出笑容,眉心那兩道困惑的褶子始終沒能撫平。


    她口中的被她幫忙做決定的‘別人’,是君臨,是狼穀的小崽子們,但這群狼在她眼裏心裏,和人類沒有區別。


    祁應琛沉默的望著她,似在審度著什麽。


    眸光太冷靜了,就像醫生在判斷病人的精神病等級。


    秦初晗承受無能,強打精神催他:“你不是要去上課嗎,快走吧,別遲……”


    “你可以跟我說。”祁應琛在這裏用了肯定式的語句。


    “跟你說?”她還是雲裏霧中。


    要怎麽說啊……


    病人跟心理醫生傾訴的那種?


    祁應琛沒頭沒尾道:“事實上,昨晚我也做了某些嚐試,結果還不錯。”


    秦初晗愈發茫然:“嚐試?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我們是可以聊這些的。”祁應琛轉身正對她,目光無比專注,“僅限於我們兩,也隻有我們彼此會懂。”


    我能和動物交流,在動物園工作,經常看到發生在動物之間的、常人看不到的故事,從它們身上獲得更多更豐富感受和感觸。


    不管好的壞的,憂傷的還是喜悅的,一個人承受這些,太辛苦也太孤單。


    幸運的是,擁有同樣天賦的我們相遇了。


    祁應琛冷峻的臉皮出現破冰跡象,握住女朋友的手臂,用那種平時從未有過的激動口吻道:“昨天測試開始前,我跟那幾隻獵物做了短暫的交流。”


    換做以前,他是不會理的。


    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冷漠到底——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這是祁應琛常年開啟的自我保護機製,輕易不會撤銷卸下。


    秦初晗麵露意外,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展開雙臂去擁抱天賦的感覺如何?”


    “還不錯。”他不可思議的笑了笑,略作迴味,“比催眠自己無視要好。”


    祁應琛定了定心神,很真誠的感謝:“這些是從你身上學到的。”


    當你用稀鬆平常的心態去麵對一件事情、一個人,那麽這件事或這個人、甚至是能與動物交流這種不得了的天賦,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祁應琛不是怪胎,更不是異類,隻是剛好擁有了而已。


    和動物們聊天,幫助到它們,其實是很美好的。


    秦初晗揚起眉,眼彎彎的笑了:“能幫到你就好。”


    “所以——”某成年成熟且博學的男子,決定對女朋友徹底敞開心扉,“我去上課,你去吃早餐,之後安心睡一覺,說不定你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迴來了,我們好好聊一聊。”


    “說得那麽肯定,萬一你突然有事要忙到明天,要去出差,家裏叫你迴去……”秦初晗做了各種設想,“我醒來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人,等啊等,等不到,你就不怕讓我失望嗎?”


    她不喜歡等人的。


    祁應琛很坦然:“我確實怕讓你失望,所以——”


    又來一個所以?


    秦初晗戰術性後仰,試圖把男朋友的狀態觀察完整。


    門外,司機陳勝利瘋狂按鈴,外加催命:“祁老三,走了,趕緊的!明知道今天有課昨晚還熬夜做實驗,我上輩子欠你的嗎,還給你當司機!”


    祁應琛:“……”


    這個發小,哪兒都好,就是嘴碎。


    秦初晗忍笑:“你去吧,一周就兩堂課,別讓學生等你。”


    祁應琛麵色和眸色明顯凝滯了半秒:“但是我更不想讓你等。”


    突然深情!


    秦初晗呆了呆,板起臉發出警告:“你再這樣跳躍下去,我會嫌棄你的。”


    “好,走了。”男人將不正常的狀態秒收,俯身靠近,在她側臉輕輕落下一個克製有加的告別吻,轉身走得幹脆。


    門打開,再關上。


    前院外麵響起陳勝利續航能力超強的碎碎念。


    祁應琛這次是真的開了冷漠模式,拒絕給與任何迴應。


    秦初晗站在玄關上發了會兒愣,再抬起手,指尖輕觸被男人親吻過的地方……


    “我男朋友也,太清純了?”


    第166章 魔法攻擊和物理攻擊……


    其實跟祁應琛聊那幾句之後, 秦初晗莫名疏通大半——好了!


    神清氣爽的去食堂吃早餐,還是秦懷遠主動問她,昨晚祁教授的動物行為觀察進行得怎麽樣, 順利嗎?有沒有受暴雨影響?


    秦初晗埋頭吃灌湯包, 含混迴答說挺好的,暴雨下得特別是時候, 要的就是那種效果,以便觀察到動物園狼群在惡劣天氣下更多的反應, 跟野外的野生狼群有什麽區別……巴拉巴拉。


    她也不想跟老父親走心了, 就瞎扯。


    秦懷遠沒聽出哪裏不對勁,頻頻點頭,交代她對狼穀那邊多上點心, 小狼崽送去牧動以後要持續關注。


    那個於盛同學看起來很有熱情,也具備絕對的經濟實力, 就是不知道紀錄片進入拍攝階段, 他會不會為了趕進度,催促牧動那邊對動物們做出不恰當的調整。


    這話說得很含蓄了。


    那些專門拍野生動物的攝影師, 近年來也開始‘擺拍’了。


    不過擺動作的不是他們自己, 而是作為拍攝對象的動物!


    有那麽一小撮沒有底線的攝影師, 他們會根據自身要求,結合有限的想象力,用釘子、塑膠貼帶等作為輔助工具,強行把動物們擺出看似自然的動作,架起鏡頭‘捕捉’珍貴的一瞬間。


    照片經過後期處理, 通過公眾平台發出來,送去參加攝影展,實現名利雙收的最終目的。


    那些遭受‘擺拍’的動物多半在拍攝過程中死於非命, 就算撐過拍攝,也活不了多久。


    秦懷遠擔心於盛像那些無良攝影師一樣急功近利。


    小狼崽們從出生就住在動物園,是保護在溫室裏的幼苗,野化訓練對於它們來說極其重要,做不到位,或者時間太短,等它們去到真正的野外……那後果實在不敢多想。


    秦初晗讓父親放心,她昨天就讓顧詞去準備合同了。


    小狼崽將從公益性質的層麵送到牧動去,參與野化訓練的同時,允許作為紀錄片的拍攝對象,記錄下整個過程。


    對它們來說,以最好的狀態放歸野外是首要目的,紀錄片拍攝隻在次級地位。


    山動一方會跟進全程,了解情況,隨時隨地掌握最新動向。


    並且在針對小狼的訓練、放歸和是否繼續拍攝等方麵,山動有主要決定權,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收迴狼崽。


    合同是很強勢的。


    但隻要能把毛孩子們保護好,秦初晗能使出更強勢的手腕。


    秦懷遠聽女兒說完,欣慰得麵上的皺紋都展平許多。


    秦初晗吃好了,放下筷子,笑容滿麵的跟父親討誇獎:“我做得還不錯吧?您快誇誇我。”


    豈止還不錯?


    隻用了六個月就把山動做成業界首屈一指,動物們的居住環境越來越好,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


    最難得的是,不管是怎樣的新聞,每次爆發,女兒總能迅速拿出解決方案,往正麵積極的方麵引導。


    這不就是現代動物園應該具備的特質和責任?


    秦懷遠猶豫的伸出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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