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變化,無形間反而正合玄魄門掌道心意,其所化那迷霧驟然一分為二,其一鎮壓小寒武界中的血線金蟲,另一份便附在被撐起的凸角之上,大肆啃咬起來。玄魄門久已想要逃離琅嬛周天,連宇宙道標都已建立,隻要乘勢將小寒武界帶走,到時候再處置血線金蟲,也是不遲!


    正是此時,比元山秘境之中,阮慈化身重凝,對朱羽子說了一聲‘道友助我’,便是輕叱一聲,運起道韻,將自身神念和朱羽子氣機,一道打入那山嶽巨蟲之中。


    朱羽子倉促間不及反對,隻好隨著阮慈投入其中,兩人嬌軀齊震,隻見眼前景象翻天覆地一般卷動起來,片刻間,無數線條重新組合,竟是從這黑紅山洞,來到了宇宙虛空之中!


    第364章 蟲魔之約


    但凡時間修士,均是善於穿梭時空,遍曆過去未來,可以說得上是同境界修士中最為見多識廣的一類。朱羽子甫一現身,談吐便是不凡,隨意談論的信息,都讓琅嬛修士有大開眼界之感,這也並非偶然。隻是如今在阮慈身旁,見到那截然不同的宇宙勝景,品味著似是而非,卻與本方宇宙靈機截然不同的舊日宇宙氣息,卻也是歎為觀止,流連忘返。半晌方道,“此處應當是這巨獸腦中迴憶所化。劍使是要我運化神通,將他送往宇宙開辟之初,沐浴靈機洗禮,被本方宇宙完全同化之後,再對它的情念出手?”


    這巨蟲一道靈機,便將小寒武界的血線金蟲惹得躁動不已,阮慈對崇雪仙的來曆並非一無所知,對這巨蟲也就有了自己的猜測,血線金蟲雖然可以獨自繁衍,無需交配,但那也是境界到了以後自然生成的神通,其誕生之初,必定是雌雄一對,陰陽化生。這巨蟲或許是崇雪仙的配偶雄蟲,或許是崇雪仙的主精魂所在,雙方聯係極為緊密,在舊日宇宙,隻怕蟲噬大道的權柄還是在巨蟲身上多些。


    不過時移世易,崇雪仙以血線金蟲的身份生活了這麽多年,又被情祖以通天手段劈開靈炁,瞿曇越依托血線金蟲往外散布情種,無形間也令它遍嚐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感情一旦豐沛,便可能壓製本能。其未必甘心始終處於弱勢,被這巨蟲用靈炁驅使,失去其在這漫長時光中逐漸誕育融合的全新自我。


    諸多利弊,在阮慈腦中一一鋪陳,她搖頭道,“你這化身隻怕未有這樣的威能,而此處雖然來到舊日宇宙之中,卻始終是此蟲迴憶中的幻覺,連虛數都不能歸入,你那真身怕是難以到此。”


    朱羽子原本麵露難色,此時方才鬆了口氣,歎道,“劍使明鑒,此身便是透支所有靈炁,也無法將人帶迴開天辟地那一刻,哪怕是其下一瞬間也好,開天辟地那一刻,雖然隻有一瞬,但距離下一瞬間猶如遠隔天塹,非得在時間川流之上,推動巨量道韻,方才能夠到達。那道友攜我到此,是想要去到哪一刻呢?”


    阮慈正要說話,見眼前情景忽然有了變化,忙笑道,“這個稍後再說,我們且先看看這巨蟲是如何被捉的。”


    此蟲神念中的幻象,定然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經曆,那就無過於自身被捕捉的那一幕。兩人身周的視野,原本隻是宇宙星空,星圖的模樣和分布倒是和兩人平日裏所見大不相同,便連星光的顏色都是有異,而這巨蟲正悠然往前遨遊,身後則是數不盡的蟲子蟲孫,浩浩蕩蕩,真不知遮蔽了多少大天,身後多少大天,都是呈現落魄灰敗之色,顯然被其啃噬之後,所有靈機都被吞噬,反而令巨蟲更加強大。不過後方星宿疏落,這裏顯然是宇宙邊境,大天數量不多,此蟲正帶著蟲群,往前方星海稠密之處行去。


    眼看又是無數大天要遭到蟲噬地域之刑,就此毀滅,令此蟲掌握更多毀滅道韻。前方虛空之中,靈炁突然震動起來,朱羽子道,“可是有什麽東西正在鳴叫?原來此處幻境沒有聲音。”


    她顯然沒有聽到鳳鳴之聲,因此才會如此推測。阮慈耳中,卻是聽到了極其清越的鳳鳴之聲,隻見遠方虛空之中,有一隻巨凰正從遠處鼓翅飛來,身後彩鳳環繞追隨,正是涅盤道祖麾下的羽族眾鳥,這為首巨凰翅垂若翼天之雲,將星海中數百周天都遮蔽其下,翅展則鼓起宇宙風無限,群星便猶如小球,在那宇宙風中不由自主變換軌道,往他處飛去。端的是氣象萬千,令人目眩神迷,感歎道祖威能。


    朱羽子仰首望去,不覺歎道,“這便是涅盤道祖全盛時期的威能麽?真身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阮慈道,“真身?這充其量隻是其一具化身而已,未能合道,便始終不是道祖之敵。不過此蟲顯然也掌握了深厚道韻,不是涅盤座下修士可以應對,因此才遣化身出動,前來將其滅殺。”


    二人進入巨蟲幻覺之中,自然是以他視角為主。這巨蟲此時的模樣是無法自見的,直至此時,才能看到巨蟲口中發出的滾滾靈波,朱羽子道,“這靈機並未改易!”


    在實數之中,此蟲正是用這道靈機令血線金蟲發狂,此時靈波過處,他身後蟲海也沸騰了起來,諸多奇蟲翻翻滾滾,匯聚到了一起,化為一個三頭六臂如魔神一般的驚怖人形,仿佛隻是望上一眼,便會讓人失去理智,阮慈道,“倘若我們都是舊日宇宙生靈,便是看上這麽一眼,也會受到道韻入侵,必須運功抵化。”


    但此時已是本方宇宙,因此二人才能安然無恙,但依舊知曉這魔神的威力。這尊蟲噬魔神和涅盤道祖的巨凰化身爭奪星海氣運,將宇宙空間打得震蕩不已,道韻縱橫。宇宙空間因無有太多生物,本就是實數十分薄弱的所在,此時虛實屏障便被衝擊得搖搖欲墜。巨蟲身形搖動,周圍物事逐漸變大,而它原本立身之處,依舊有一頭麵目猙獰,遍體尖刺的巨蟲蹲伏空中,甚至其體內散逸的靈波都沒有絲毫更改。但唯有阮慈二人知曉,其主要神魂已經金蟬脫殼,轉到這小蟲之中,從此時望見諸般事物的尺度推測,大小仿若一粒微塵,正是鬼鬼祟祟地往虛數之中飛去。


    眼看前方戰火連天,此蟲卻是鑽入虛數,阮慈和朱羽子對視一眼,朱羽子道,“道友,此蟲甚是狡詐,還需細觀神通,如若他能啃噬因果,隻怕道友便是喚醒了它,日後也不好駕馭呢。”


    阮慈點頭道,“且看其如何束手就擒。”


    因此蟲極小,不易為敵人察覺的同時,爬向虛數的過程也十分漫長,那巨蟲隻是一個閃身便可到達的距離,小蟲卻飛了有數日光景。這數日之中,蟲噬魔神和巨凰化身的鬥戰沒有一刻止歇,巨凰化身不斷啄食蟲群,隨扈羽族也是大快朵頤,但蟲噬魔神仍在不斷催生幼蟲填補身軀,阮慈和朱羽子望見舊日宇宙鬥法的諸般手段,都是大感受益匪淺,朱羽子歎道,“雖然本方宇宙大道法則已是改易,但正因如此,我等才可以毫無顧忌地旁觀道祖級數的鬥法,倘若是本方宇宙,道韻生克,因果牽連,哪有此時這樣高枕無憂,隻管著盡情開拓眼界呢?”


    兩人已知此蟲最後還是束手就擒,因此倒都十分好奇它是怎麽被抓,隻看此蟲行跡,那當真是謹慎至極,時而停下,時而還往迴飛一段路程,真如一枚塵埃一般,待到真正接近那條空間裂縫時,周圍還有不少蟲屍浮羽遮掩行跡,如此費盡周折,終於落入虛數,隻見眼前靈機變換,仿佛從實數之中,踏入一處全新所在,這虛數卻又和本方宇宙不同,要有序許多,靈機也沒有那樣豐富雜亂,若說本方宇宙的虛數像是個萬花筒,舊日宇宙的虛數就像是另一個有序的國度,這些雜亂物事墜入虛數,刹那間便被化去,朱羽子道,“劍使快看,這裏多了一個維度。”


    因二人所見,乃是巨蟲視野,可以看到這些雜亂物事之中,有靈炁、氣運、因果,都是各有去處,還有一點無名之物,飛入了虛無之中,隱隱能感覺到虛無中仿佛有一條大河,承接此物。阮慈道,“這是真靈魂魄,送去投胎轉世的。”


    朱羽子歎為觀止,不住私下打量,阮慈也是第一次踏入舊日宇宙的虛數,暗道,“若是連此處都如此整潔,那麽舊日宇宙真正的混亂該何處安身呢?這樣難道不會宇宙失衡嗎?而且虛實是不是重量不能相等?我們宇宙的虛數浩若煙海,包含萬物,如此才能對應實數中所有的可能性呀。”


    正在思忖宇宙藩籬時,突然天空中飛來一處極白極巨大的物事,將那小蟲攝起,直到蟲身逐漸變大,兩人才知道這是一隻手把小蟲捉了起來。涅盤道祖那絕世嬌顏再現阮慈眼前,她彎著腰笑吟吟地道,“小蟲子,原來你藏在這呢。”


    那巨蟲一陣亂舞掙紮,但卻無濟於事,連靈波都沒有放出多少,朱羽子道,“它把絕大多數法力都留在遠處那化身之中了,此處潛藏的應該是靈智神魂,就連此時變大,也是被涅盤道祖用法力催發,原來道祖算無遺策,竟連它會遁逃往此處都已料到,早在虛數中等候了!”


    阮慈頷首不語,心道,“看來小寒武界多半便是此蟲的內景天地所化。不過為何會落入山洞之外?看涅盤道祖對此蟲還算重視,怎麽能將小寒武界的入口收在那個山洞外頭呢。”


    二人心中各有思量感悟,迴憶至此也到了尾聲,那巨蟲這一化身果然沒有多少鬥法手段,甚至連發聲對話都做不到,隻能摩擦靈炁,擬出極其嘶啞難聽的說話聲,喝道,“涅盤,你休要欺人太甚!你可知本方宇宙因你存在,一再涅盤,已將失衡,我等都要永遠被困在此間,你毀我神通化身,我無話可說,我這一身殘軀,難道你還要趕盡殺絕麽!”


    朱羽子渾身輕顫,似是激動到了十二萬分,這恐怕是她第一次聽聞宇宙級數的大道隱秘。阮慈便要好得多了,聽巨蟲此言,心中猛地一動,想道,“一再涅盤,一再涅盤……難道舊日宇宙竟無法真正毀滅,因涅盤道祖的存在,凡是毀滅邊緣,便會重新涅盤?”


    “像這般的涅盤,舊日宇宙重複了幾次?”


    涅盤道祖笑吟吟地道,“小蟲兒,你先別著急,我知道你功法有缺,一旦繁衍徒子徒孫,便會被本能控製,隻知吞噬毀滅,蟲噬地獄先吞噬的便是你自己的神智。你這樣下去,自然永遠都無法合道,在本方宇宙也無法完滿功法,但我有一法可以助你,你可願聽我一言?”


    阮慈這才從言語中推斷出來,原來這蟲群往群星進發,也並非是有滅世的把握,隻是此蟲繁衍到一定階段,便會淪為殺戮本能的奴隸。想來在舊日宇宙無數萬萬年的曆程之中,涅盤道祖已不知滅殺了幾次蟲群,卻又因為大道平衡的關係,將它這一身放過,任其逃去,如此周而複始。但這一次卻與別不同,那巨蟲掙紮幅度減緩,涅盤道祖張開雙唇,卻並無話聲傳出,而是吐出一枚玄奧符文,飛向巨蟲身軀。


    巨蟲不躲不閃,任由符文入體,隨後渾身一顫,似是在衡量利弊,隨後便在涅盤道祖手中爬動了一會,找了個位置盤踞起來,垂下頭緩緩陷入沉眠,阮慈二人隻覺得眼前世界逐漸變黑,知曉這段迴憶已到終結。此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與等候,直到眾人來到此地,再度喚醒此蟲,但因它始終未被全部煉化,也和崇雪仙一般,不能完全融合宇宙規則,便也就無法留下什麽迴憶了。


    眼看二人就要迴到實數,阮慈忙道,“道友,在這段迴憶和實數之間,它至少還恢複過一次神智,便是那一次設法將小寒武界入口送到山洞之外,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你快助我推動時間,借由這兩段記憶因果,迴到其剛剛被本方宇宙規則同化,恢複一絲靈智的那瞬間!”


    第365章 萬古天開


    “師父,師父,這是出了什麽事!”


    中央洲陸之北,此時猶是冬季,一片冰封,霜雪潔白之中,可見一座雄山高踞原上,正是燕山剪影,燕山腳下則是那片渾濁翻湧,永不上凍的血海。這片血海極其廣闊,連接北冥洲與中央洲陸,期間島嶼無數,也是這片高原上生機最繁盛的所在,除此之外,燕山方圓百萬裏內,都無有人煙生機,便連鳥獸也不敢來此覓食駐留,一年四季之中,唯有夏季會有些飛鳥來此處叢林中采食野果,但此地生機黯淡,除了魔門弟子之外,無人可以在此久留。


    但此時血海之畔,雪地之中,卻有兩個人影盤膝趺坐,本來正在修行,卻被天邊動靜所擾,仰觀星圖時,被那變化驚得瞠目結舌,忙問道,“這棋盤把靈炁屏障支得變形,若是再這般下去,天是要破了麽!”


    他師父麵色端凝,道,“哪有這樣容易,道韻屏障是洞陽道祖設下的防護,想要擊破,也隻能是另一名道祖來此,但其餘道祖怎可能在此顯化真身……”


    他目中射出毫光,全力觀望天際,俄而起身道,“但小寒武界異動,玄魄門發力,此事對燕山或者也是機會!”


    一語落下,其身形已然消失不見,全力往血海中掠去,眨眼間便來到血海中某處小島,此處已有不少魔修雲集,都在彼此詢問消息,這魔修對其中一位身量高瘦,麵容枯槁的魔修拱手問道,“何先生,一向是你這裏消息最靈通,如今天邊現出異象,可有什麽分教麽?”


    何先生道,“尚未得到上修開示,不過玄魄門難得顯露蹤跡,或者上宗也會乘勢攻伐,屆時我們可以聯合一處,附其驥尾,或許能得些好處。”


    原來這小島上聚集的都是混跡在燕山血海邊緣的外門弟子,又或是散修,燕山外門收人十分寬鬆,便是對魔門散修也並不歧視,任由其在外圍繁衍,隻是亦沒有任何保護,每每往外征伐時,倘若這些外門弟子得到消息,跟隨在其後為燕山出力,也並不阻止,事後也有賞賜下發,但倘若不知趣地擋了前路,那麽便會被毫不留情地當做炮灰抹殺。因此這些弟子,無不以結交內門弟子為榮,甘願為其驅馳,鞍前馬後,為的就是能夠趨吉避兇。


    眾人聽得何先生這樣說起,都開始計算方位,他們要確定的第一件事,便是燕山大軍出征時,自己的洞府是否會擋在路途之中,倘若如此,那便要趕快搬遷。其次方才是要相機尋些好處。不過也有些散修,孤身一人,並無弟子,洞府中亦無什麽貴重之物,無牽無掛,便是纏著何先生推測消息,道,“您老人家是我們這裏資曆最厚的前輩了,以您所見,玄魄門這是在做什麽呢?”


    原來數百年前,東華劍使被燕山所擄,兩大宗門在此對壘,劍使破困之後,在兩洲交界發了一劍,這使得燕山新一代弟子有數百年的斷層,如何先生一樣,在那之後不久便來到血海尋找機會的散修,已算是資曆最深了。其與燕山太史令主麾下的胡真人相交莫逆,又得蘇真人照拂,聽聞不久以前,蘇真人已經成就元嬰,何先生自己數年前也是破關結丹,在這幫散修中足可以說得上是德高望重,更是時不時泄露些許秘聞,為人又頗為敦厚,因此這些散修隱隱都以他為首,更是頗有不少築基修士,也攜著家族一道投入何先生麾下。其山門便在雪原地下,極是隱蔽,如今眾人都不知道其門下弟子到底有了怎樣規模。


    何先生苦笑道,“洞天高修,又是那樣遙遠,我如何能猜測得到?”


    正在推托之時,忽然神色一動,匆匆道了聲惱,便往血海方向飛去,眾人都不敢攔阻,反而殷殷期盼何先生迴歸,如此過了數日,何先生方才迴到島嶼之上,言道,“聽聞玄魄門久已有將小寒武界帶出天外的意圖,他們堅信數千年後,周天大劫將至,會和另一大天相撞,因此欲要臨陣脫逃,帶走小寒武界。此次怕是不知用這麽方法催動了小寒武界中的血線金蟲,令其搖動小寒武界和本方周天相連的氣運之根,而掌道正是要為其撞開道韻屏障的一絲縫隙,攜著小寒武界一道遁逃出去呢。”


    魔修提升修為甚易,眾真中金丹修士不少,若說攀附小寒武界,那也勉強能在宇宙虛空中生存下來,不過其人雖為散修,卻無有一人想要逃走,便是相信玄魄門掌道不會無的放矢的,也是不屑道,“彼門真乃無膽鼠輩,竟連絲毫血性都無?那還修什麽魔道,連生死且還堪不破,當真是勿入我門。”


    也有人道,“若是玄魄門能夠成功,我倒也想托個便宜,跟在他們後頭到宇宙虛空中遊曆一番,不過我等沒有元嬰修為,也隻能想想罷了。琅嬛周天多年來從未有人能夠出去,無有星圖,便是出去了,我們金丹修士也不可能呆上太久。”


    一時間眾說紛紜,也有對玄魄門十分不屑,卻想要乘勢取些好處,外出一觀的,也有相信燕山會出麵攻伐玄魄門,已經在拉幫結派,想要到時候攻入小寒武界,大肆掠奪的,何先生道,“燕山便是出力,也是洞天高修出麵,暫不用大軍出動,諸位倒毋庸擔心自己洞府。”


    眾人聚在此處,最擔心的還是這點,得了何先生保證,便暫且迴到洞府之中,又定下了計策,倘若燕山要出動弟子,何先生會立刻通知諸真,眾人合力跟隨燕山,如此眾人都能多得些好處。而小寒武界可能要被玄魄門帶離周天的消息,也就如燎原野火一般迅速往外傳遞了開去。


    天下間並不止燕山一處能探得這些消息,星圖之變,中央洲陸修士所見最是直接,幾乎各處散修,都在輾轉往上探聽消息,此涉道韻屏障之變,對魔修來說,其隻興奮於能夠離開周天,但其餘修士卻要擔憂天魔順著縫隙入侵。也是因此,不過是十數日中,中央洲陸已是傳遍了玄魄門的謀劃,眾真或是激憤,或是不齒,或是憂慮,但哪怕是認定‘棄我去者不可留’的修士,也是怒道,“小寒武界分明是周天上古殘留,卻為玄魄門竊據,玄魄門要走,也沒什麽要緊,膽怯之輩,留之無用,但憑什麽把小寒武界一起帶走?小寒武界是琅嬛周天自有,他們要走可以,小寒武界卻得留下!”


    眾人若論修為,能和玄魄門掌道相較的,自然是一個沒有,但這些百萬修士的思緒情念,卻無形間匯聚成巨大思潮,在天星寶圖中逐漸凝聚成型,諸般修士,見到自己情念竟也能在天星寶圖中現身,自然是驚訝之餘,不免自豪,一時意誌更盛,那思潮秉持萬千修士之誌,從浪花化為一隻大手,往下隻是一拿,便將小寒武界那枚圓珠拿在手中,絲絲縷縷的情念繩索將其牽連綁縛起來,令本已有騰飛之勢的小寒武界猛地往下一沉,飛天之勢,暫緩了幾分。


    小寒武界頂部,本來分為兩團的迷霧亦是並不慌張,其似乎早已預見到這般情況,反而發出一串氣泡,仿佛在輕笑一般,迷霧中隱有字跡浮現,‘技止於此?’


    玄魄門掌道竟還有餘力嘲諷其餘同道!


    太微門、上清門兩大掌門自然要有所迴敬,天地六合燈光芒四射,照得小寒武界逐漸澄清透明,裏頭那血線金蟲的猙獰兇影更是纖毫畢現,玄魄門掌道不得已將迷霧再展,遮擋燈光,但其迷霧在燈光照射之中,正在緩緩蒸騰,而天星棋盤亦是增厚棱角,隻是這般一來,卻又難免弄巧成拙,令道韻屏障更加失衡,玄魄門掌道輕叱一聲,迷霧中的蟲豸啃噬速度驟然加快。而迷霧中又伸出一根如鞭長尾,向情念繩索落去。


    如此一來,他多年來積攢的氣運、法力,都在飛快消耗,終有一日會難以為繼,但事已至此,瞿曇掌道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既然希望能帶著小寒武界遠走天外,更是早已對此布局,那麽留在琅嬛周天,修為無有寸進,又被處處排擠,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是不成,也至少是隕落在嚐試之中,且還能令反對他的修士付出沉重代價。


    林掌門乍掌天星棋盤,運化難免不夠精妙,因此產生的道韻屏障失衡,倒是無意間助了他一臂之力,瞿曇掌道便將所有法力都傾注在這失衡一處上,不論其餘修士有何盤算,但舊日宇宙奇蟲那股波動,對他來說不啻於天賜良機,血線金蟲的暴虐本能根本沒有人能攔下,隻要縫隙一出,其一定會攜帶小寒武界,衝出琅嬛周天!


    嘎——吱——


    一股極其刺耳的摩擦聲,從扶餘國上空緩緩響起,天空中萬星失色,那透明的道韻屏障刹那間漾出道道波紋,令萬古星空的顏色、方位開始蕩漾,那迷霧無窮無盡地匯入扶餘國上空那微微一點裂紋之中,瞿曇掌道長嘯道,“天——開——”


    萬古封鎖,已開一線,道韻屏障內部,出現了一點裂痕!


    第366章 四方雲湧


    萬古封鎖,竟開一線!


    虛實之中,波濤驟起,天星寶圖之上那大殿中,哪怕是下法洞天都不禁顯化法相,往天開處觀照而去,讓金殿顯得十分擁擠,但眾真反而無有發出思緒,而是默然觀照扶餘國上空。此事行到這一步,定然是多方角力的結果,任何可能都被考量過,既然局中無有他們,那隻需靜觀其變即可。


    “這簡直是天崩地裂……”


    在周天各處,卻有許多根本不知周天大劫真相,對天星術一無所知,也就不知琅嬛周天從未見過真實星空的修士,識海受到極大衝擊,在各處仰望天際,“原來我們見到的星空,都隻是道韻屏障折射後的模樣,那……豈非是洞陽道祖想要我們見到什麽,我們便見到什麽?”


    這全新的認識,定然會帶來一股全新的思潮,隨之反複醞釀,周天大劫之密也就迎來了啟封之機,這固然會令一大批金丹修士無法攀登上境,但大劫在即,周天最需要的還是洞天戰力,至於元嬰修士,門內自可挑選心性過人的金丹,給予大量機緣,令其成就元嬰,或許這會損害到其之後的道途,令他們難以登臨洞天,但時勢至此,若是自行發展,隻怕在最終大戰以前,這些修士都無法晉級元嬰,那便有極大可能死在周天大劫之中,所謂的洞天更是無從談起。


    破天一擊,引發餘波蕩漾無窮,除卻在金頂大殿中俯望的諸多洞天,江湖中不知多少知曉底理的修士正舉目上望,何僮正在燕山之中,和諸多友朋議論紛紛。而燕山之內,隻聽得一聲輕叱,沈七身形化現,已是現出青年真身,迴首道,“天開之時,異域靈炁侵入,那瞬間定然有諸多大道波動,我要前往彼處,借此氣運碎丹成嬰,你送我一程!”


    此舉極是行險,若是不成,便是身死道消,他身後一卷仙畫徐徐展開,繪的正是兩名少女月下賞花的繾綣畫麵,其中一名少女微微一笑,衝他招了招手,水墨蕩漾之中,畫麵悄然一變,另一名少女幻成沈七真身模樣,正禦劍行於九州之巔,頭頂神光隱隱,元嬰隱現。沈七見此,笑道,“知道了,別肉麻。”


    身化靈機,投入仙畫之中,那仙畫微一顫動,便化作流光,極其快捷地往遠處投去。


    “星空都隨之扭曲了……真想見一見域外那真實星空的模樣!”


    中央洲陸某處極其荒僻的絕境之中,薑幼文愕然抬首,望向天際,他身後漫山遍野,全是流淌著的金色液滴,此處仿佛是五金之屬的世界。除了各色金屬之外,再無其餘要素,液滴中亦有人形升起,和薑幼文一道仰望天際,薑幼文道,“喂,你瞧天下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看一看嗎?”


    那全由最純淨的金元素化為的人形,麵容雖是模糊,靈智似是不低,將薑幼文上下打量了幾眼,流露出極其人性化的不屑神色,薑幼文道,“我現在雖然隻是金丹後期,但關隘即將圓滿,而且所有鎖鏈都被我用毒力暗暗侵蝕,已然鬆動了不少。眼看如今四方風雲湧動,我有種感覺,倘若能趕往天開之處,攫取一種宇宙奇毒,我成嬰之日便就在眼前,你若想往天外見識一番,不如便和我同行,順帶著相助一二,豈不是兩全其美?”


    那金人思忖了一番,便伸手一招,隻見四周靈炁之中,那無所不在的金靈氣中,逐漸凝化出一滴金色小珠,落入薑幼文手心,金人亦是分出一個小小身形,寄宿往金珠之上,薑幼文笑道,“好孩子,隨我去吧!”


    “萬古天開……不知慈姑在此事之中,又有何謀算。”


    阮容立在一座山峰之巔,任由勁風吹拂白衫,仰望天際,幽幽低語,“她奮勇向前,我等隻能苦苦在後追趕,否則便連成為棋子,為其提供助力的資格都沒有。劍使羽翼,又哪裏是那麽好當的呢。”


    在她身側,阮謙沉聲道,“萬古謀算,她也隻是局中一子,我等皆不由自主,浮沉至今,誰還記得當年的約定?”


    他和姐妹兩人許久未見,但修為也是不低,果然已步入金丹,不過隻得金丹初期,卻是不如阮容。阮容細查阮謙眉眼,見他眉宇間隱約那股煞氣並未消散,隻是掩藏更深,心中若有所感,正要細問當日在南株洲是得了哪家的緣法,在拜入中央洲陸之前,便先得仙緣。心頭忽地又是一動,不由微微發急,暗道,“此人怎麽這時來尋我了?也不知他有何用意,但謙哥一旦和他見麵,必定生出齟齬,又哪裏鬥得過他!”


    她和阮謙久別重逢,尚未敘過別情,天邊便傳來偌大動靜,此時倒有些不上不下的,隻好托詞說道,“我感應到宗門有事召見,恐怕和慈姑有關,謙哥可願隨我前去?”


    阮謙果然道,“你且先去你的,待此間事了再來找我,我也還有些事未曾辦完。”


    兄妹二人久別重逢,尚且沒有好生敘舊,便又要暫且分離,隻好定下後約,交換信物,方才各自往遠處投去,阮容飛了數千裏,自忖阮謙神識應當不至於籠罩得這樣遠,方才將臉一沉,微怒道,“柳寄子,你無非是仗著我殺不了你,才這般戲弄於我,我出門遊曆這些年,你何時不能來尋我,為何我和謙哥才一見麵,你就來擾我。”


    她身旁清風吹拂,似是傳來輕笑聲,阮容並指成刀,向空處刺去,氣息似緩實急,出手倒也不凡,但卻如同刺入朽木棉花中一般,毫無迴應,反而被一股沉著氣息婉轉纏上己身氣機,在極為熟悉靈炁波動之中,幾乎是刹那間便墜入靈機交融的前奏之中,她不由又驚又怒,連忙鼓起神念,奮力抵抗,耳旁卻不期然響起柳寄子的聲音,因笑道,“你不是急於提升修為,以便襄助你妹妹麽?我這裏倒是有個辦法助你,你聽不聽?”


    阮容在半夢半醒之間,神智昏茫,隻是憑著一口氣極力掙紮,此時微微一震,反抗之意不由稍緩,狐疑道,“你怎麽助——啊!”


    驚唿聲之中,已被柳寄子氣息侵入內景天地,二人靈機順著那茁壯因果共振起來,阮容桃花麵上閃出一縷動人心魄的嫣紅,倏爾往後倒去,被那靈機卷入,化為清風,往東南方向飛快遁走。


    數千裏之外,阮謙亦是停下腳步,迴首望了一眼阮容所去的方向,麵上閃過一絲極為複雜的神色,轉身催動心法,不過是片刻之後,隻見遠方飛來一段魔雲,將其裹起,阮謙亦是沒有絲毫抵抗之意,主動投入其中,乘風去往扶餘國方向。


    中央洲陸各處之中,不知有多少英雄誌士,或是結伴,或是獨自起意,或是從師長處得到開示,無不趕往扶餘國,便是要乘著萬古天開的大好機會,借助氣運提升境界,而洞天修士亦是並不阻攔。此時瞿曇掌道也正將神通運到極致,蟲霧無窮無盡地湧入道韻屏障之中,往外啃噬生路,道韻在不斷殺滅蟲群,但瞿曇掌道卻依舊借助小寒武界、天星棋盤等對道韻屏障的擠壓,以這番風波產生的變化為媒,以自身法力為沃土,源源不絕地繁衍蟲群,艱難而確實地往前推進。那道韻屏障被一寸一寸地往裏啃出縫隙,每深一寸,小寒武界便往裏擠進一寸,偌大的空間,卻能擠入那通道之中,形成極其艱難卻又極其荒唐的畫麵。


    道韻屏障自然彌合乃是天性,按說琅嬛周天無有什麽物事能抵抗洞陽道韻,但小寒武界卻偏偏是舊日宇宙遺存,那股濃厚的舊日宇宙氣息,令洞陽道韻無從下手,卻又分明存在,使得道韻無法相連。眼看瞿曇掌道已是勝券在握,小寒武界中又有許多靈光想要往外飛出,這便是不願離開本方周天的修士,隻是此時小寒武界對外通道已然飛出,這些靈光在小寒武界中猶如飛蛾一般亂撲亂撞,瞿曇掌道所幻迷霧之中,探出一枚迷霧頭顱往下一望,麵上不由露出獰笑,靈機運轉,竟是要將這些修士全都生生煉化在小寒武界中,為他補充靈機!


    第367章 父慈子孝


    如今發生在扶餘國上空的一切,天下修士,都正是矚目其中,如此奇變,怎不令人大驚失色,但天地六合燈、天命棋盤都已展開威能,倉促間卻是無法幹涉小寒武界內部的紛爭。此時隻聽得一聲長歎,歸一門方向亮出一道強光,向瞿曇掌道照來,正是掌門尋峰子,將所修的無極歸一創世神光打來,其中傳遞意念。


    “道友,你要去,那便去,他人不願,又何必相強?”


    這無極歸一創世神光,據說乃是從東華劍創世劍意中領悟而出,有開天辟地之能,此時由掌門全力出手,落入瞿曇掌道法相之中,頓時開天辟地,清濁分明,將那迷霧逐漸澄清。天地六合燈得此之助,燈光再亮,逐漸要把小寒武界照透,隻見其中無數靈光,都在那透明的障壁上棲息,猶如飛蛾掛壁,小寒武界中央,隻有那極其巨大的血線金蟲,其還在不斷吸納靈炁,可以見到無數奇蟲異獸,都化為靈光,往它口中投去,這股氣勢實在駭人之至,仿佛隻要它衝出小寒武界,便立刻要吞噬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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