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慈道,“凡是劍修,多數孤僻,畢竟不假外物,隻修劍心,除了那晉級寶藥之外,對寶材靈藥並無渴求,又喜征伐,凡是見到強敵,便要上去討戰,在鬥戰中磨練自己。尤其是以青蓮劍宗為最,奇怪的是……”


    她本想說,奇怪的是,青蓮劍宗似乎並未到中央洲陸來找東華劍,不知是何道理。但又忍住了沒說,擺手道,“若是青蓮劍宗,沒什麽好說的,他向我們出手也不需要理由,若是發覺我們不是一劍之敵,剛才那一劍便會把我們都殺了,既然我們可以敵住,他也不會以一敵三,現在應該是走了,隻要我們都在一處,他不會再迴來的。”


    至於恆澤玉露,劍修更是興趣不大,他們來恆澤天曆練,隻是因為此處雲集了各宗門最強盛的弟子,正適合他們出劍求戰。對阮慈來說,既然不和她搶恆澤玉露,那麽她也沒興趣搜他出來打鬥。劍修最善攻伐,阮慈也沒把握在不動用太多底牌的情況下將這人殺掉。


    雖然隻是一瞬交鋒,但仔細想來,隻要有一人反應慢些,便要折損當地,三人屢經征戰,倒不會動搖心神,但方才閑談之興也已被一掃而光,便不在外多加停留,李平彥出麵為二女賃下隔鄰院落,設下禁製陣盤,在屋中商議二女迄今仍不能融入恆澤天之事。


    恆澤天中,茂宗、恩宗、平宗修士聯手針對盛宗修士,乃是大勢。阮慈知道此事之後,本也不願這麽早就聯係李平彥,免得他處境尷尬,但她和秦鳳羽迄今仍無法和本地居民交談,也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同伴出麵處理瑣事,此時有些無奈地道,“為何如此,我多少也猜得到,但原因不能告訴你,一旦告訴你,你便也不能融入了。”


    她不由想起謝燕還、王真人乃至王盼盼,想來他們也有許多事是沒有告訴她的,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李平彥沉吟道,“其實此事也不是無法解決,隻是如此一來,你們得到的靈材會比旁人少,但在爭奪恆澤玉露上,也許反而有利,我等三人可以聯袂行事,隻要恆澤玉露化現出來,落入人手,我們三人便聯手爭奪。兩位師妹未能融入此地,氣勢場中所見,要比我們更加清晰,可以直取玉露得主,到時我來搶奪玉露,之後再轉交給慈師妹。”


    阮慈道,“這般要承李師兄一個極厚的人情。”


    李平彥笑道,“若是要裝模作樣,我會說這是酬謝你在黃首山中屢屢出手援護,但我也懶得這樣造作——不錯,若是如此,你便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將來總要設法還上,到那時,又不知該付出多大代價了。”


    他和秦鳳羽不同,秦鳳羽是師門派出的助力,酬勞自有王真人設法。李平彥若是得到玉露,這玉露將來固然也會被金波宗獻給上清門,但上清門要付出的好處,可就不止兩個小修士私相授受這麽一丁點了。阮慈道,“若是我們始終無法融入,也隻得如此了,到時候再相機行事吧,若是剩下的人再少些,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這般的人情的確不好欠。”李平彥也是一笑,“但你的巨債,卻是我的機會,看來,我該盼著你想不到別的辦法。”


    秦鳳羽被逗得莞爾,阮慈也不禁一笑,暗想道,“其實李師兄也是個很會說笑的人,隻是不知為什麽,在孟師姐麵前就有些不苟言笑,大概是怕他太隨意,孟師姐用情更深,不好收場,唉,最喜歡他的人,卻偏偏看不到他最真實的樣子,這難道就是情麽?”


    她對李平彥是很欣賞的,固然他此刻修為不及秦鳳羽,身份也不似阮慈這般特殊,戰力排在最末。但修道之人,每個人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在阮慈看來,道途上一時前後,有時並不能代表一切,李平彥幹練機變,眼睛一眨便能拿出妥當辦法,黃首山中幾番巨變,始終保持鎮定,最重要是,對比他強的盛宗弟子,不卑不亢,對比他弱的師弟師妹也能始終照顧。因此阮慈也願意與他合作,笑道,“但願我們幾人都有好運氣。”


    兩人相視一笑,同盟之勢已是漸成,當下便計較起恆澤天內的局勢。李平彥道,“恆澤天潮汐已持續了二十天,把我等卷入的潮水逐漸止息,應該不會有人再進來了。這青城門內大約有近千名修士,我所見到的,聽人說起的,已有百名左右死在爭鬥之中,還有四五百名很快便要徹底融入恆澤天了,對我們來說,將不再成為問題。”


    還有三四百名修士,都沒有服下寶藥,也就還有拿到恆澤玉露的可能,都是潛在的對手。李平彥道,“按照記載,恆澤天開放之期,大概是一年左右,玉露隻會在最後三個月中化生,地點也非常飄渺,若是在恆澤天深處,迴到岸邊的路程超過三個月,那麽這一次所有人都會失敗。不過這樣的事情也比較少見,多數還是化生在人煙繁盛所在。”


    還有七個月的時光,難道便是這般永無止境的互相殺戮?卻也並非如此,這一個月是修士紛紛進入恆澤天的時間點,亦是眾人逐漸吸納靈氣,和恆澤天相融的時間段,修士進門之後,都是在八色城門左近,待到能和居民交談,修士多數都會設法穿過城門去到恆澤天深處,那裏還有許多城池,修士要以外來人的身份,在城池中謀取職位,出入城池左近,將山川地理一一記在心中,熟悉城池氣機,等到第九個月,才能感應到恆澤玉露化生時氣機之變。


    自然,這就考驗修士的神念了,若是神念足夠,隻需要立在半空一掃而過,便能將周圍的氣機牢記,那這修士大可馬不停蹄地遊曆城池,走過的地盤越大,銘記在心的氣機越多,感應到恆澤玉露的幾率也就越大。等到第九個月,他再往迴遊曆,隻需要細察氣機之變,便知道玉露在何處化現,然後再尋找線索,往下追查便是了。


    不過,恆澤天如此廣大,一年時間連一遍都走不完,更遑論巡遊了,所以也有修士以逸待勞,就在八城門中等候恆澤玉露歸來,到那時再行下手奪取。最後究竟是誰能取到玉露,並非隻看實力,也要看那機緣運氣。就算有門派派出十餘名修士,分布在八城門中看守,擺出勢在必得的架勢,也有可能這一次恆澤玉露化生在荒僻之處,無人得到,又或者在相爭之中失落險地,也沒修士能夠取出,更是有可能,被那有根底的弟子得到,取出靈寶收藏,將玉露氣息完全鎮壓,裝作沒事人一般,騙過所有人,平安迴到琅嬛周天之中。


    前往恆澤天的弟子,並非都要奪取玉露,有些就是想豐富見識,或是尋訪寶藥,隻要是無意玉露,大多都在第九個月以前就迴到八城門處,等候潮汐迴歸,他們在玉露化生之前便已來到出口,便是盛宗弟子相爭也很少波及到他們。可以說,恆澤天之旅在前九個月,無非是小打小鬧,最多也就是茂宗、恩宗修士,仗著盛宗弟子還有些生澀,殺滅淘汰幾個,再有就是一些曆險時常見的戰亡。真正的大鱷都是潛藏起來,等到玉露化生之後再出手,最後一個月,八城門處才是殺戮最盛的時候。這前九個月眾人大多都在忙自己的事,畢竟也要為空手而歸做好準備,這裏不好修行,也不能白白拋擲九個月的光陰,什麽都不做,便是往恆澤天深處遊覽一番,也是好的。


    李平彥已逐漸融入恆澤天,本來便打算近日闖一闖青城門,往恆澤天深處探索。而阮慈二女不能融入此地,按說隻能在青城門等候九個月,但阮慈卻想進恆澤天深處走一走,李平彥便道,“要進城門,有兩種辦法,第一,是服用寶藥,徹底融入此地,從當地人手中買下路引。第二,是我等這般,氣息已相融,可以勉強交談,但卻始終不是一路,要想過城門,便得闖過去。你們這般……”


    他眉頭皺起,顯然不是很看好,卻也沒有勸阻,隻道明日去了再看。二人商議停當,李平彥便告辭而去,阮慈托腮想了一會心事,心中一動,道,“啊,過子時了——”


    話音未落,秦鳳羽喘了一大口長氣,仿佛終於活過來一般,叫道,“憋死我了!天呢!提早把千句用完的感覺竟是如此痛苦!便是斬落我一隻手臂,也不會比今日更疼了!”


    她卻是得意忘形,一早起來便拉著阮慈閑談,後來又裝肥羊,沒遇到李平彥便說完了一千句話,隻能強行壓抑自我。如今剛過子時,便迫不及待拉著阮慈,說了數十句話,阮慈道,“我勸你還是等到明日再用,不然李師兄說話的時候,你無法接話,分明三個人站著,卻隻有兩個人在說話,你又該多麽難受。”


    秦鳳羽被她這麽一提醒,立刻閉上嘴巴,轉身走向臥房,走到門口,又迴頭道,“小師叔,那李師兄出的主意很是妥當,不過,我怕我話多,轉頭忘了,還是先告訴你——若我和你失散,又或是已經死了,那麽你最好便不再用這個計劃,再換個辦法。我是這樣想,你覺得呢?”


    她說到自己可能會死,神色十分坦然,燈光在她頭頂落下,秦鳳羽麵上寒毛都被照得分明,毛茸茸的便像是一顆剛被采下的紅桃子,阮慈望著她,不由一笑,說道,“好,若我很想要恆澤玉露,便會記住你的話。”


    秦鳳羽疑惑道,“難道你不想要麽?”


    阮慈說,“想呀,但你若死在這裏,那麽,到那時候,我最想要的,便不是恆澤玉露了,而是為你報仇,所以到時候我在哪裏、做什麽,還會不會爭奪玉露,便說不準了,是不是?”


    秦鳳羽愣了片刻,突然有些害羞,握著臉背過身去,叫道,“討厭!小師叔花言巧語,你從前不是這樣子——難道和誰學壞了?”


    她跺了跺腳,跑了出去,阮慈捧腹大笑,叫道,“哎!可我是真心的呀!”


    “我知道呀,”秦鳳羽突然又從牆邊伸出個頭來,甜甜一笑。“我相信小師叔!”


    她麵如桃花,從眼睛裏笑了出來。“我告訴你呀,小師叔——師祖和你之間,我更歡喜你一些!”


    第88章 永恆道城


    秦鳳羽若是識得瞿曇越,大概就知道阮慈是和誰學壞了,她這句話說得隨意,阮慈卻反省了好一陣子,自己是否被瞿曇越潛移默化,學著他那甜言蜜語的樣子來騙人。雖然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但她還是想把自己所有的變化都掌握其中。


    一夜無話,翌日起來,李平彥叫上二女,往青城門過去,他此時融入已深,已能看到青城門內的通路,但在阮慈看來,那城門內外並未有任何區別,李平彥皺眉道,“稍後我拿到路引,交給慈師妹,你看看能否煉化。”


    一個月時間已快過去,不論是服用寶藥還是隨著靈力吐納自然融入,已有不少修士試著往深處穿渡。昨日二十多人死在城外的事,也隻在當時激起緊張氣氛,一夜過去,已有不少膽大的修士潛了迴來,在青城門附近準備行囊。


    “早幾日,聽說已有幾個盛宗弟子進去了。”李平彥在青城門住了一段日子,作為茂宗弟子,消息也靈通些,“僅靠吐納靈氣,自然融入的話,自然是吞吐量越大,融入速度也是越快。那些小宗弟子便是因為己身修為太差,若靠自己,非得三四個月才能融入,還要算上趕迴岸邊的時間,幾乎沒有時間尋覓寶物,因此隻能賭上運氣,增加風險,這般才能勉強不虧。”


    若是以阮慈和秦鳳羽的資質,也早該融入了,但她們竟然看破恆澤天本質,這令幽影居民對她們很是親近,但也讓她們和此地格格不入。阮慈有東華劍相助,還好一些,秦鳳羽吸納靈氣的速度卻是始終緩慢艱澀。阮慈心中其實還有一重疑慮,那便是他們往恆澤天深處行去的話,如果靈氣越來越靠近舊日宇宙,對秦鳳羽來說會不會成為絕靈之地。


    隻要是出門曆險,便隻能是見步行步,大不了隻能讓秦鳳羽提前返迴,或者放棄對恆澤玉露的尋覓。阮慈見幾個小修士走到青城門內,和青城門內看守的幽影兵士談談說說,仿佛極是熟稔,不多久便各得了一枚令牌,仿佛便是路引,這幾人往前走去,身形逐漸消失——在她看來,是消失在了城門中,並未出現在城門後的平地上。但李平彥看來,卻是走進了青城門內的青石道路,往城門後的城池而去了。


    “這八城門,其實是恆澤天城池對外的門戶啊……外圍的小鎮,隻能說是城外附郭的集市……難怪如此簡陋,規模也並不大,更沒有城牆。”


    阮慈不由喃喃低語,李平彥也道,“不錯,這些小修士用過寶藥,被當成自己人看待,是以可以順利得到路引,而我等便要各顯神通了。”


    說話間,一名白發修士走到城門之中,指手畫腳地和幽影兵士溝通起來,那幽影兵士麵露不快,做出驅趕之勢,長槍掉轉,指向白發修士,李平彥不由露出凝重之色,阮慈卻是一無所覺,她和這層世界格格不入,自然不能察覺到氣勢場中的變化。


    “很難打麽?”她問李平彥。李平彥低聲道,“至少對那人來說,應該是個難纏的對手。”


    那白發修士度量之後,似乎也有相似判斷,往後退了一步,不過並未放棄,而是從懷中掏出此地的靈錢,送到兵士麵前。幽影兵士點算了一下錢數,又打量了一番白發修士,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隨意丟給他。白發修士慌忙向前走去,很快身形也就不見。


    這般生動的畫麵,阮慈看得幾乎笑出聲來,道,“怎麽哪兒都有這樣的事?”


    李平彥笑道,“這不是很好麽?否則恆澤天也不會有這麽多修士來的,若是打不過守門士兵,便可用錢買路,是以這一個月來,大家都在努力殺妖賣錢。便是自恃足以打出一條路來,也可以用此地的符錢和旁人置換靈玉、寶芝錢,總是穩賺不賠的。”


    他也賺了不少靈錢,本來可以直接買路,此時卻道,“我先去打打看,再試試看能否多買兩張路引。”


    這個人情二女都是要認下的,秦鳳羽拉了一下阮慈的袖子,阮慈道,“那我先把靈錢給李師兄。”


    她也是多留了一個心眼,若是秦鳳羽可以融入,便直接給靈玉,但如果秦鳳羽走到恆澤天深處,吸收靈氣越來越困難,那麽靈玉肯定要先緊著她用。


    李平彥搖頭道,“先問問行不行。”


    他拍了拍衣襟,走向城門,和那兵士說了幾句,便退後幾步,拱手行了一禮,那兵士並不同樣拱手,而是伸手在肩上拍了兩下,以為致意,點起長槍,身化流光,往李平彥衝來。


    阮慈不在氣勢場中,看兩人相鬥猶如隔靴搔癢,完全是一頭霧水,但青城門旁其餘修士,均是麵露凝重之色,更有些做出防禦姿態,顯然雙方比鬥之處,傳來陣陣靈壓波動,已足夠令人不適。


    這二人飛天遁地,在青城門周圍穿梭來往,打了小半個時辰,李平彥落到地上,麵色有些泛白,但卻還完好無損,那兵士手中的長槍卻已折斷,他對李平彥露出激賞之色,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遞上,阮慈眼尖,隻見令牌顏色和剛才白發修士得到的那枚似乎並不一樣。秦鳳羽也細聲道,“他拿到的路引應該別有用處,入城之後,說不定會被城主延攬。我聽門中師兄說,恆澤天中的路引也有數種,每一種用處都不同。”


    李平彥拿到路引之後,也並不離去,而是和那兵士輕聲交談,又掏出符錢,遞給兵士,遙遙指點向阮慈二女。那幽影兵士也跟著看來,手向符錢抓來,卻是搖了搖頭,對李平彥說了幾句話。


    李平彥手一縮,將符錢收入懷中。走迴二女身側,失望地搖了搖頭,“他不肯賣,一人隻能得一張路引。”


    阮慈拿過路引,度入法力,空蕩蕩的絲毫沒有迴應,又拿著路引走進青城門裏,卻沒有任何變化,這青城門依舊還是矗立在空地上的大門,從這裏走到那裏,也隻是從空地一端走到另一端。


    秦鳳羽也試驗了一番,和阮慈一樣,李平彥道,“看來我們隻能暫時分開了,等到第九個月,我會及時迴來,我們還在這裏會合。”


    進不得城門,便隻能守在這裏,好在八個月時間對築基修士來說,也不過是幾次閉關而已,秦鳳羽沒有反對,阮慈沉吟片刻,卻終究是敵不過舊日宇宙的誘惑,很想入內探個究竟,“等等,我試試看,也許還有另一個辦法。”


    李平彥二人都是疑惑看來,阮慈輕輕咬咬牙,從乾坤囊中取出一枚銀簪,“我看看這般成不成。”


    她將銀簪往頭頂一插,隻覺得身邊氣勢場‘轟’地一聲,發出輕震,一時間青城門附近,所有幽影似乎都注目於她,身邊景色極是玄妙,就像是她在青華萬物天中,被那虛數來襲一般,像是透過無數層琉璃看著此地,景色扭曲而又絢爛,城門內外,同時疊加了無數空間景色——


    然而,這也隻是一瞬而已,下一刻,頭頂銀簪微微發熱,她一下又迴到了所站之處,隻是周圍景色鮮明起來,不再像是之前所見一般黯淡。那些幽影居民也都化為實體,隻是未曾說話,幽幽雙目,俱都顧盼而來,凝視著她。


    再看青城門內,卻已和剛才截然不同,乃是一條通衢大道,竟是由精金鑄成,從天邊延展而來,穿過城門,伸入一座輝煌燦爛的城市之中。城中來往人丁眾多,便是這麽一瞥,也能想見城池風采。


    “小師叔,”秦鳳羽拉了她衣袖一下,聲音卻像是來自遠處,激起輕微漣漪,下一刻隨著阮慈神意傾注,這才迴歸正常。“你……真想清楚了?”


    阮慈這才注意到,並不止幽影居民注視著她,琅嬛修士也都訝然望來,想來是剛才插簪一幕,引來眾人注意,更有不少人眼神中流露灼熱,怕是已意識到這銀簪是稀世奇珍,想要設法奪取。


    僅僅如此,尚不至於讓秦鳳羽擔心,但她並不能隨在阮慈身側進入恆澤天,而這一次前來的盛宗弟子,不過一個月,便已有鴆宗弟子、青蓮劍宗弟子,令人印象深刻。秦鳳羽和那疑似青蓮劍宗的弟子交過手,對雙方實力自有判斷,顯然,她不看好阮慈能贏過那人。


    便是阮慈自己,也不覺得她在築基期中便沒有敵手,終究築基四層修為,還在前期,便是她有些不尋常之處,但盛宗核心弟子,哪個沒有一番際遇,又有哪個不特殊?此行兇險,她已有所預料,若非如此,也不會到現在才下定決心,取出那莫名消失又莫名迴到她乾坤囊中的銀簪。


    但,既然拿出來了,主意便不會更改,她對秦鳳羽點點頭,笑道,“事到如今,便是留下來就能太平了麽?”


    秦鳳羽麵含憂色,但沒有繼續反對,出門曆練,最是忌諱為他人做主,畢竟她也無法擔保阮慈留下來會平安無事,隻是輕聲說道,“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


    她是叫阮慈小心李平彥,阮慈微微一笑,道,“我明白的,你也記得我和你說的話,別死在這青城門裏,叫我出來的時候找不見了。”


    中央洲修士,生死等閑,秦鳳羽噗嗤笑了開來,不再說話,阮慈對李平彥道,“動身嗎?”


    李平彥已收起驚容,笑道,“走!”


    他很是識趣,根本不問那銀簪是什麽來頭。兩人並肩向城門走去,走到城門裏,兩名兵士放下長矛,對李平彥道,“路引!”


    李平彥掏出路引,長矛這才抬了起來,阮慈跟在李平彥身後往前走去,兵士卻是仿若未見,隻有那眼珠子跟著阮慈的銀簪而動,模樣甚是滑稽可笑。


    阮慈走進城門洞中,不免迴頭看了一眼,但此時已再見不到秦鳳羽等人,迴望時乃是那通衢大道,自瑞雲之中延綿而來,瑞雲之中,寶光四射,隱約還能聽聞一聲鳳鳴,自天邊劃過。


    她收迴眼神,跟著李平彥穿過門洞,抬眸望去,也是免不得一聲長歎,“這城池……好威風!”


    上清門為迎接青劍歸山,也曾做足氣派,阮慈並非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修士,但紫精山三素澤,和眼前這巍峨金城,依舊絲毫不能相較,這金城高踞天邊雲端,仿佛接天連地,一眾宮宇樓閣氣象萬千,隱約流轉大道靈韻,細看之下,竟全是鑄成一體的法器!


    便是不說這些,光是樓宇中流露的那懾人氣度,便令人升起跪地膜拜衝動,一望即知,要比紫精山更是貴不可言,雖然阮慈也未曾見過,但一旦踏足此地,心中便隱約浮現明悟,此處……此處分明是……


    “奇怪,按前輩所言,這青城並非如此啊……”


    身邊李平彥也在喃喃自語,“此處看起來像是……竟像是……”


    “哈哈!”


    身後傳來嘲笑之聲,“這還看不出來麽?”


    “這青雲城,便是道祖居所!永恆道城!”


    道祖居所?!


    兩人迴頭望去,隻見幾個左衽兵士熱情走來,將李平彥簇擁其中,“小兄弟,你來得正好!北門正缺人,你既然拿了一等令牌,快隨我等前去修補法陣。道爭就在眼前,可是絲毫懈怠不得——”


    他們對李平彥十分熱情,但對阮慈依舊視而不見,阮慈跟在李平彥身後,這些兵士也並不阻止,這讓畫麵顯得有些詭異,阮慈一麵跟隨李平彥,一麵若有所思地念叨著令她十分在意的幾個詞語。


    “道祖居所……永恆道城……道爭……道爭?”


    第89章 大道之爭


    “在此次之前,有人知道恆澤天曾經是道祖居所麽?”


    “沒有吧,以前穿渡過八城門,便會進入各種城池,時間和狀態倒並不都一樣。”


    那群兵士倒是並不曾給李平彥派下什麽危險活計,真就隻是和李平彥一道修補法陣,在阮慈看來,那些法陣符文深奧晦澀,乃是琅嬛周天從未見過之物,也不屬於本方宇宙。但李平彥既然不知底裏,那麽對他來說,這符文也就沒什麽特別的,兵士稍加指點,他便已上手,一麵往法器中注入靈力,一麵和阮慈悄聲交談,“此地本就是內景天地化生,所見所聞隨思潮起伏而遇合變化,這次……”


    他略帶懷疑地看了阮慈一眼,顯然是懷疑恆澤天因阮慈出現這般詭奇變化,“慈師妹,你可有何見教?”


    阮慈道,“我知道的也不能和你說,你因無知而來,已是深陷局中,若是此時知道更多,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麽變化,會否被這方天地排斥,到那時候,又是去了哪裏。”


    她這話聽著故弄玄虛,但卻沒有一個字不是真心。一時覺得自己就像是有時的王盼盼、謝燕還,又或者是王真人,不過李平彥卻要比從前的阮慈懂事很多,他畢竟修行日久,很明白其中的道理,說道,“也對,此時的無知,乃是我的福分,我便不多問,隻憑緣份往前撞去,慈師妹依附於我,隨我前行便是。”


    又是若有所思地說道,“恆澤天既然是道祖居所殘餘,可見道祖已經隕落,隻怕連名字都已失去,隻是不知道,這道祖原本執掌的是本方宇宙哪條大道,又是為何隕落在琅嬛周天附近。”


    阮慈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她知道恆澤天是舊日宇宙殘餘,倒沒想到是道祖內景天地的留存,畢竟青君隕落之後,青華萬物天煙消雲散,而從上清門敬拜的祖師,乃至其餘前輩話中的細節看來,道祖真正的隕落,是連名字都消失不見,那才是真正死得透了,沒有迴生的希望,甚至這般還不算是完全湮滅,也許要等道祖所傳道統,全都消失不存,才是真正消失在本方天地之中。


    從這標準來看,青君隻能算是死而不僵,不但劍靈碎片依舊沾染真靈,而且姓名、道統都不算是真正散失,如今還有阮慈這個築基十二的劍使,正在設法再煉東華,她要跨越時間,在阮慈身上依憑重生,並不太難,畢竟以她所處的層次,時間不過是另一重可以隨意跨越的維度。而恆澤天的這位道祖,甚至連內景天地都留存了兩重,阮慈實在不曉得這是怎麽辦到的,畢竟道祖的內景天地,便是他們所創的大天,為什麽一座大天的基礎,會在另一座大天之上重疊,難道兩重大天不會相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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