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家院子裏熱熱鬧鬧的,門口站著一群婦人開開心心地聊著天。


    自從考古隊來了之後,這些村民防著他們仿佛防賊似的,臉上也常帶著苦大仇深的表情。


    這種輕鬆嬉笑的表情很少見。


    她們反常的表情,更說明其中有蹊蹺。


    在看到考古隊之後,院子裏人收斂起臉上的笑。


    她們警惕地盯著考古隊:“你們過來幹什麽?”


    肖滄海是考古隊中長相最好的,看上去溫文爾雅,平時考古隊與村裏人交流都是他出麵。


    這次也不例外。


    肖滄海麵上帶笑,放緩語氣:“胡大姐,你們是不是拿了墓裏的東西?那是要上交國家的。”


    肖滄海口中的胡大姐是村長的老婆胡桂花,也是村裏女人中最精明的。


    胡桂花一副被冤枉的表情:“肖教授,我們是老實人,就算你們是讀書人,也不能這麽冤枉我們啊。”


    和她聊天的其他婦人也嘰嘰喳喳起來:“是啊,你們不能這麽欺負老實人。”


    ……


    肖滄海的父母是知識分子,他自己是大學教授,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充滿書香氣。


    平日裏爭辯對象也是董則亞這樣的高學曆人群,第一次遇到胡桂花這種粗俗不講理還胡攪蠻纏的人。


    被胡桂花拉著一通亂罵,他接不上話了。


    董則亞也爭不過他們,但他眼尖地看到村長的院子裏,放著一個長頸玉瓶。


    以董則亞的眼力自然看出了,這個玉瓶是古墓中的東西。


    他指著玉瓶,毫不留情麵:“你們若是沒有從古墓中拿東西,那又是什麽?”


    胡桂花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但她臉皮厚,很快恢複如常:“那是我們撿的,古墓就在我們村子裏,還不興我們撿點東西嗎?”


    董則亞原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嘲諷道:“你們這是撿東西撿到古墓裏了吧。”


    胡桂花生活在農村,與其他人吵架的時候,多難聽的話都聽過。


    董則亞的這點嘲諷,她完全不放在心上,隻覺得讀書人到底是讀書人,拉不下臉皮。


    胡桂花很能拉下臉皮:“對,撿了不少呢。”


    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考古隊裏的人看不下去,忍不住爭辯了幾句。


    他們不是以胡桂花為首村婦的對手,占據上風的始終是胡桂花等人。


    院子裏太過吵鬧,村長家的門終於打開了。


    村長帶著一群男人走了出來,他們都是之前進古墓的村民。


    “不要吵了。”村長朝著院子裏正在吵架的人喊了一聲。


    村長幹了這麽多年農活,即使年紀大了,也中氣十足,他這一嗓子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胡桂花閉上嘴,考古隊的人也看向他。


    等考古隊的人將視線落在村長身上的時候,他們嚇了一跳。


    他們不是第一次見村長,村長雖然長得顯老,但也隻是普通農民的長相,如今村長卻完全不一樣了。


    他的臉仿佛在一夜之間衰老下來,臉皮又黑又硬,兩隻眼睛充滿了紅血絲,看上去非常恐怖。


    不僅僅是村長,他身邊的其他幾個村民也是同樣的狀況。


    許昭皺眉,這幾人已被陰氣包圍了。


    村長等人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他們還目光灼灼與考古隊對視著。


    村長看著肖滄海和董則亞,他知道考古隊是這兩人做主,也不隱瞞自己去了古墓的事實,中氣十足道:“我們是去了古墓,帶上來些西,若是你們願意花錢,也不是不可以將東西交給你們。”


    聽到這話,考古隊的人又氣又著急,將村長和村民的異樣拋在腦後,痛斥村長的行為。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違法的?你們這是在占國家的便宜。”


    村長得意洋洋:“什麽違法?我不懂法律,如果談不攏,我們就將這些東西砸了。”


    他身後,有健壯的村民抱起玉瓶,作勢要往地上砸。


    他們身邊這樣的玉瓶還有不少。


    肖滄海心疼了,這些玉瓶與京市博物館的藏品比起來,絲毫不遜色。


    若是真讓這些村民砸了,可是國家的重大損失。


    “等一等,你要多少錢?”


    聽到肖滄海的話,村長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肖滄海等人來逢仙村不久,但村長早就看出這些考古專家們對文物的在乎。


    雖然他不能理解這些專家們的想法,文物怎麽會比錢重要呢?但不妨礙他通過這種方式從考古專家這裏賺錢。


    村長不得不感慨自己運氣好。


    他們在進入古墓之前,遇到了一個大師,在大師的幫助下,他們成功進入古墓的主墓室。


    剛進主墓室的時候,見到主墓室裏堆著的一堆陪葬品,村長還擔心大師會和他們搶奪,沒想到大師隻要了棺材裏的屍體,其他東西都留給他們了。


    村長欣喜若狂,帶著主墓室裏的寶貝出來了。


    剛剛他們在房間裏,就是在討論如何處理這些寶貝。


    他們從其他人那裏知道這些東西值錢,但他們被困在逢仙村,根本不知道怎麽將這些寶貝賣出去。


    肖滄海等人就是在他們討論的時候來的,聽到他們的聲音,村長心中有了想法。


    他們完全可以將這些東西賣給這些考古專家。


    果然不出他所料,事情完全按照他們的計劃發展了。


    聽到肖滄海問他要多少錢,村長嘴角裂開,配著他此刻黑麵紅眼的形象,越發恐怖了。


    他說出了自己和村民商量的結果:“五百萬。”


    對於逢仙村的村民來說,五百萬,是他們以前不敢想象的數字。但現在他們手中有古董,他們敢想了。


    有了這筆錢,他們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窩在小山村裏了。


    村長和他身後的村民臉上都露出貪婪的神色,院子裏的胡桂花等人臉上的笑容也擋不住。


    “五百萬?你們搶錢嗎?”董則亞簡直被村民這種行為驚呆了。


    肖滄海臉上也是無奈,可不就是搶錢嗎?如果他們不答應給錢,村民就會將玉瓶砸了。


    就算他們報警將這些毀壞文物的村民抓起來,珍貴的文物也迴不來了。


    肖滄海參加過文物拍賣會,知道國家為了能夠找迴文物,花了不少錢。


    肖滄海咬牙,他家條件不錯,也不是拿不出五百萬。實在不行,為了這些文物的安全,他來付這個錢。


    錢可以再賺,但是文物沒了就真的沒了。


    在他要鬆口的時候,許昭突然開口:“你們確定為了五百萬不要命了?”


    許昭和吳越站在一起,完全就像是一個學生,村長一開始沒注意到她。


    但許昭說的話,堪稱石破天驚,將村長等人的視線全部吸引過來。


    逢仙村重男輕女,村中的大小事務一向都是由男人決定的。即使像胡桂花這樣潑辣的性子,在真正做決定的時候也插不上嘴。


    看到許昭說話,村長皺著眉:“男人說話,哪有你小女娃隨便插嘴的機會。”


    在村長心裏,根生蒂固的觀點就是女人不能隨便插手男人的事情。


    “看樣子你是真不想要命了。”許昭沒在意村長的態度,她迴憶著記憶中許觀月的姿態。站直身體,雙手背在身後,看著村長,語氣高深莫測。


    在村長開口怒罵之前,許昭緩緩道來:“錢柱光,五十五歲,家中三子三女,大兒子剛出生就意外去世,小女兒三歲時被你賣給了偶然路過的夫妻。“


    村長的名字就叫錢柱光,隨著許昭將他的事情一一道來,他臉上的表情逐漸僵住了。


    他的名字和年齡可能是許昭從村裏其他人那裏打聽來的,但他三子三女的情況,除了胡桂花,沒人知道。


    逢仙村雖重男輕女,但賣掉自己的女兒還是太過出格,這件事情他們誰都沒告訴。


    胡桂花驚疑中帶著恐懼:“你怎麽知道我們家的情況?”


    村長身後站著的村民也有些不安,看錢柱光和胡桂花的表情,就知道許昭說對了。


    “自然是從你們臉上看出來的。”許昭第一次學著許觀月裝神棍的樣子,效果不錯。


    她繼續說沒有結束的話題:“若是你想保命的話,盡快將文物交給考古隊。


    如若不然,你們堅持不到明天早上,古物上的鬼已經纏上你們了。”


    許昭看著他們周身的陰氣,下了結論。


    許昭說出了隻有他們夫妻知道的事情,錢柱光即使不想信許昭的話,也不免忐忑。


    但是他又舍不得五百萬:“你們現在就給錢,不然我砸了它們。”在他的想法中,砸了,古董上鬼也沒了。


    “砸了的話,你們活不過今晚。”


    許昭說話的時候,恰巧有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讓錢柱光和村民都顫了顫。


    許昭說得信誓旦旦,錢柱光不敢輕舉妄動,但依舊不願意放棄快要到手的五百萬。


    最後,他和許昭說要考慮考慮,明天早上之前給許昭答案。


    看著許昭離開的背影,胡桂花有些擔心地湊到錢柱光身邊:“當家的,這些古董不會真有問題吧?”


    許昭說的沒命著實嚇到了她,錢柱光身後的村民也有些驚恐。


    錢柱光眼珠子不斷轉動著,看著院子裏的村民和自家老婆,信誓旦旦道:“不用擔心,大師說這些古董沒問題,我們就等到明天早上再去和他們要錢。”


    錢柱光說的大師,指的是他們進古墓的時候,和他們一同進去的大師。


    進古墓的村民見識過大師的本事,聽到錢柱光這麽說,都放下心來。


    胡桂花“呸”了一聲:“那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從哪學來的一星半點,就在我們麵前賣弄,要是她真的比大師厲害,我頭摘下來給她踢。”


    胡桂花還記恨著許昭當著眾人麵,說出她將小女兒賣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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