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掙紮任性的姑娘,忽然變得沉寂安靜。


    曲玉書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事,搖了搖頭道:“還在查,但始終沒有那邪祟的線索。”


    “瑤瑤是想起什麽了嗎?”


    曲瑤瑤抬起麵容,很認真凝視著曲玉書。


    盡管臉色蒼白,但她的眼睛很亮很圓,看起來靈動柔軟。咬了咬唇,她小心翼翼迴著:“我什麽也沒想起來。”


    “可是哥哥,你們怎麽確定害我之人一定是邪祟呢?”


    “說不定……是人。”還有可能是仙門之人。


    曲玉書一愣。


    曲瑤瑤說的對,那晚邪祟出現的太突然,它誰也不殺就奔著曲瑤瑤而來,來無影去無蹤消失的又太徹底,除了原主曲瑤瑤,沒有任何人看到那邪祟的模樣。


    宗門之所以懷疑是邪祟殺了曲瑤瑤,是因為曲瑤瑤喜愛弄些邪門歪道的東西,還體弱易招邪。先前青熙仙尊說她脖子上的傷為妖魔所為,眾人便認定了是邪祟作亂。


    可說到底,誰也沒親眼看到是邪祟殺了曲瑤瑤啊,更何況……並非隻有妖魔才能泄露魔氣,墮入魔道之人同樣可以。


    “瑤瑤說的對。”曲玉書怔愣過後,俊秀的麵容很快平靜下來,緩慢鬆開握著曲瑤瑤的手。


    他表現的並無異常,神情間也沒有慌亂陰沉,隻是與曲瑤瑤對視著,溫和認定了她的猜測,“明日我便派人從宗內查起,定找到害你的真兇。”


    曲瑤瑤點了點頭,對著曲玉書露出笑容,“謝謝哥哥。”


    “謝什麽。”曲玉書摸了摸她的頭,如同哄孩子般,“你是哥哥最小的妹妹,保護你是哥哥該做的。”


    曲瑤瑤不知該說什麽了,她打從心裏覺得曲玉書說的是真心話,可經曆青熙仙尊一事,曲瑤瑤有了陰影。


    “我還可以相信你嗎?”一等曲玉書離開,曲瑤瑤便鬆懈身體仰躺迴榻上,喃喃自語。


    多日噩夢,渾渾噩噩,曲瑤瑤並非毫無所覺。在睡睡醒醒之間,她每次睜眼看到的不是雲枝便是曲玉書,好似一直是他們兩人在輪流照顧她。


    “哥哥……”曲瑤瑤輕輕念著這個名字。


    她從心裏想著:曲瑤瑤是曲玉書的親妹妹,他對她這麽好怎麽可能害她。若真想害,在她昏沉臥病的這些時日,足以他要她百十次性命。


    “姑娘身體好些了嗎?”雲枝進來。


    她備好了熱水,來扶曲瑤瑤沐浴換衣。曲瑤瑤情緒平複後,還是不放心青熙仙尊送來的靈藥,沐浴前讓雲枝幫她找來了大夫,等確認身體無恙才放心去洗澡。


    浴池中熱氣蒸騰,曲瑤瑤懶懶趴伏在池沿,任由雲枝幫她搓洗身體。


    青熙仙尊送來的靈藥很管用,雲枝見她精神恢複了大半,就講了些她昏睡期間發生的事,“姑娘是不知道,這幾日仙墟裏可熱鬧了。”


    藥王宗屬萬門仙宗的六宗之一,與興陽宗地位相同。


    多年來,藥王宗宗主華天海鑽研藥草成癡,人丁單薄,辛辛苦苦就拉扯大一個兒子,寄予厚望。可誰又能想到,這兒子說沒就沒了。


    雲枝有些惋惜,“真是命運弄人,前些日藥王宗宗主經常帶他兒子去妄墟,想要讓青熙仙尊收他兒子為徒,據說仙尊都鬆口馬上要答應了。”


    青熙仙尊作為萬派之尊,他極少收徒,僅有的幾名弟子各個是天賦極高的當世奇才,出類拔萃。而華鬆是什麽人物?


    仗著自己是宗主之子,性情乖張心比天高,沒什麽本事卻總愛惹是生非,連他親爹都管不住他。


    雲枝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察覺這華鬆和她家姑娘有些像,趕緊閉了嘴。


    見曲瑤瑤托腮聽著沒什麽異樣,才重新開口:“奴婢聽說啊,華鬆死的可慘了。”


    手腳皆斷,滿身傷痕沒了心髒,魂靈消散於天地。他那十幾個侍從死的比他還慘,都沒有完整的屍體。隻是不等雲枝說完,曲瑤瑤就坐直身體,語調發顫道:“別說了。”


    雲枝的描述讓她再次迴憶起噩夢,她遠比雲枝知道的更清楚。


    雲枝自知失言,連忙換了個話題,“華鬆的死驚動了青熙和紫蒼兩位仙尊,平日裏藥王宗和青熙仙尊走的近,所以現在幾乎是妄墟在查這件事,青熙仙尊可忙了。”


    “仙尊這麽忙,還不忘約見姑娘,在得知姑娘生病後,還特意派天慈仙君親自來送藥,可見是上了心。”


    說實話,雲枝此時講的這些事,都是曲瑤瑤最不願意聽的。但既然得知了,就沒有逃避的理由,曲瑤瑤抓住雲枝話中的重點,“什麽約見?”


    雲枝咳了聲,不太自在道:“那日好多人都瞧見,姑娘哭著從青熙仙尊的殿中跑出,覺得是青熙仙尊欺負了你。”


    事是這麽迴事,但其實外麵傳的是曲瑤瑤勾引不成反被青熙仙尊冷斥,麵子上掛不住才哭著跑出來。不管原因是什麽,但曲瑤瑤被青熙仙尊惹哭了是事實,所以青熙仙尊想要再邀請她去一趟仙墟,算是給她賠禮道歉。


    預料中的喜悅沒有,雲枝說完見自家姑娘表情不太對勁兒,喃喃自語了句:“看來我這場病生的正是時候。”


    “姑娘說什麽?”雲枝沒聽清楚。


    曲瑤瑤沒重複,隻是抓著她的手臂道:“我病好的事,你千萬不要傳出去。”


    “就說我還在昏睡中,見不了人也不見任何人。”


    雲枝傻眼,“為什麽啊?”


    曲瑤瑤總不能說是她覺得青熙仙尊反悔了,又想要她的命了吧?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她隻能佯裝虛弱往雲枝身上一靠,病懨懨道:“我確實還不太舒服。”


    “想要多靜養些日子。”


    “那青熙仙尊……”


    “就先不見了。”


    曲瑤瑤柔弱可憐道:“等病好了,我想以最好看的姿態麵對仙尊。”


    雲枝信了。


    “……”


    妄墟,呈譽殿。


    謝青洵在閉目養神。


    殿內燃著清幽蓮香,混合著絲絲寒涼,與寒潭雪蓮散發出的香氣無異。顧天慈走近,忍著一臉的煩躁同他低語:“師尊,華天海他又來了。”


    謝青洵眼睫未睜,斜躺在榻椅上單手支著額,淡聲道:“本座不是說會給他一個交代嗎?他又來做什麽。”


    顧天慈道:“咱們查了這麽多天,什麽線索都沒查出來,那老匹夫等不及了。”


    “等不及又如何?”


    顧天慈張了張嘴,猶豫半響實話實話,“他說若仙尊不肯幫他報仇,他就、就去找紫蒼仙尊幫忙。”


    仙墟□□有兩位仙尊,這數萬的宗門也並非全聽謝青洵一人,紫蒼仙尊是唯一能與他抗衡作對之人。


    “他竟敢威脅本座。”謝青洵低低一笑。


    萬門仙宗有六宗四閣十三峰,其中六宗勢力最大,哪位仙尊手下聽從的宗門多,誰在仙宗就更有話語權。


    想著自家師尊如今在宗門的地位,顧天慈本以為他不懼華天海的威脅,誰知竟聽到師尊輕飄飄一句:“告訴他,三日後,本座定給他一個交代。”


    顧天慈愣了下,領命離開。


    隨著殿門重新閉闔,謝青洵緩慢睜開眼睫。


    俊顏蒼白,唇色血紅。若是顧天慈此刻還在,就會發現謝青洵黝黑的瞳仁變淺,若隱若現侵染了幾分妖異的赤金。


    支額斜躺的姿勢不變,他微微動了動空閑的左手,指尖閃過靈光,桌邊卷放的畫卷瞬間騰空展開。


    是那幅白衣少女像。


    殿內光線昏暗,唯有冰絲紙閃著流光,宛若畫中的少女衣裙晃動,隨時破紙而出。


    謝青洵盯著畫中少女看了許久,眸中赤金加重,他眉心隱約現出一道暗紅印記,被他很快壓製下去。


    “你還真是會給本尊找麻煩。”他低喃道,生出幾分不該殺她的悔意。


    畫卷被極快收起放迴桌上,謝青洵重新閉眸,腦海中依舊存著畫中少女的容顏,與曲瑤瑤有四分相似。


    想起曲瑤瑤,謝青洵輕勾唇角,低涼喚著:“天慈。”


    “弟子在。”


    顧天慈靜立於殿外,聽到他家師尊悠悠問道:“曲瑤瑤最近在做什麽?”


    顧天慈不知師尊為何會問起她,老實交代道:“她的婢女說她還在臥榻養病,見不了人。”


    隻是不應該啊。


    顧天慈從心裏接話:他送去的靈藥都是仙品,這麽多天快病死的人都要好了,曲瑤瑤是沒用那些藥還是在裝病?


    殿內沒了聲音。


    謝青洵嗤笑了聲,看來那日是真嚇到她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最好能一直這般乖巧好拿捏。


    良久,顧天慈才又聽到謝青洵道:“你派人去查查,華鬆命燈熄滅那晚,曲瑤瑤在哪裏。”


    曲瑤瑤?!


    顧天慈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師尊的意思是……”


    華海的死和曲瑤瑤有關?!難怪那日她見到華海的屍體時,會那麽驚恐害怕。


    此時,興陽宗裏。


    毫不知情的曲瑤瑤,正坐在鏡前揉捏自己的臉頰,總覺得這張臉與她初見時不太一樣,好像越來越像她的本體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是她的魂靈影響了這具身體?


    門外傳來有規律的敲門聲,曲瑤瑤掃了眼外麵暗沉沉的夜色,又開始下雪了。


    “誰?”她略有些警惕。


    曲玉書的聲音隔門傳來,“瑤瑤睡了嗎?”


    曲瑤瑤一時無言,不知曲玉書這麽晚來找她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問:謝青洵為何盯著小雪蓮的畫像看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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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仙尊008%


    “……”


    外麵風雪很大,曲瑤瑤打開房門時,聽到風的唿嘯。


    寒風席卷著落雪朝她窸窣飄來,有人及時用傘幫她擋住。曲瑤瑤抬眸,發現門外不隻站了曲玉書一人,還有他身邊的隨侍凝露。


    “哥哥這是?”曲瑤瑤注意到曲玉書的著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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