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開始下雨了。水滴打在醫院手術室前等待室的唯一一麵窗子上。剛開始還能數得出來的水滴逐漸增加,水滴從途中開始變大。最後,水滴和周圍其他的水滴合而為一,化做一道小小的瀑布。


    燈光點亮了微微暗下的空間。我以奇怪的動作抬起頭,看向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說真的,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不,我連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都不是很清楚。


    我記得我看到玲倒下、救護車到現場、玲被放上擔架運進救護車裏。之後,我記得我跟姊姊說了一些話。接下來的記憶就一片模糊。我的記憶就像是被扯開後又被隨便黏起的底片一樣,完全不記得經過,隻知道我突然出現在這個等待室環著雙手坐在這裏。桐崎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玲的雙親在我身旁,他們的表情是滿滿的沉痛。我和他們聊了一會兒。玲好像把她跟我的每件事都向爸媽說了。我們一起吃午飯的事,一起放學迴家的事,她失敗時受我幫忙的事,她幫忙我的事,她說話的時候很愉快、很高興、很興奮。她的媽媽向我道謝,在進高中之前,玲的性格似乎讓她從來都沒能交到朋友。她媽媽說,玲總是笑著說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是玲的心裏一定覺得很寂寞。可是,在玲進了明答學園沒多久之後,她就立刻向媽媽報告說她交到朋友了。那個人就是我。她說我很溫柔、很強壯、很棒,她好像總是在稱讚我,這是玲第一次和她媽媽提到她媽媽不認識的人,所以她的媽媽一直很感謝我。


    所以那又怎樣?沒錯,這是無可奈何、怎樣都好的事。這種事算得了什麽。我做了什麽?玲遠比我厲害、厲害許多。


    可是,為什麽,被刺殺的人是她。


    包括我在內,這世界上有那麽多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的人。


    玲這種人被攻擊,而那種人卻在外逍遙,我不懂這算什麽道理。如果真有所謂的宿命,那每個人的宿命究竟是用什麽標準來決定的。如果讓玲瀕死、卻讓那些更該死的家夥無知地過著無趣人生的命運就叫做『宿命』的話,那宿命究竟為什麽非這麽做不可,我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隻是因為她抽到鬼牌就如此決定的話,那家夥也太可憐了。


    我很清楚錯的人是刺殺玲的那個人。然而,我卻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世界的不公平,讓那個家夥選了玲。應該有什麽理由吧?應該有什麽意義吧?我滿腦子都是這種事。


    我站起身,不是要去做什麽。我隻是覺得我待在這邊也隻會盡想些沒有答案的事,為了改變心情,我朝玲的雙親點了點頭後,便離開等待室。


    我按下電梯按鍵。大概是剛好碰上了,電梯立刻就來了。


    就在我要進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響起,是姊姊打來的。


    我下到一樓、走出醫院。我看著激烈的大雨,按下通話鍵。


    「喂?」


    『狗鬥?』


    「嗯。」


    『是我,你現在可以講話嗎?』


    「可以啊,怎麽了嗎?」


    我聽到騷動的人聲從姊姊背後傳來。在玲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之後,姊姊就去了明答署,她應該現在還在那裏吧。


    『那個……』


    「嗯。」


    『我希望你冷靜地聽我說。』


    留下一個前提後,姊姊猶豫地停了下來。一定是有關刺殺玲的犯人的事。「怎麽了?」我急著要問姊姊知道了什麽。姊姊『嗯』了一聲之後,隔了一會兒,她才這麽說道:


    『久遠玲同學……你的朋友她——』


    那一瞬間,我除了姊姊的聲音之外,什麽都聽不到。我身旁的一切,都像是飛到遙遠的後方去了。


    「……你說什麽?」


    『聽好了。我要你冷靜下來,仔細地聽我說。』姊姊再次叮嚀。


    『我們在你的朋友,久遠玲的身體上,找到數個刺傷的傷口。而且,久遠同學的腹部上麵—』


    我知道我心裏有什麽東西碎裂了。


    『——久遠同學的腹部上麵,被刀子,刻了一道十字傷。』


    所有的背景音樂都迴來了,吵鬧的雨聲在耳內迴響。


    「這是……怎麽一迴事?」


    『不仔細調查的話,我也不知道,大概——久遠同學是被『十字傷的撕裂魔人』攻擊了。這點應該沒錯。』


    「為什麽啊!」


    我不自覺地拉高了分貝。


    「為什麽那個瘋子會來這個城市啊!為什麽!」


    『冷靜下來,狗鬥。我們還不知道為什麽。而且,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謂的理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想說這種事——』


    猶豫了片刻後,姊姊繼續說下去:


    『聽好囉?被攻擊的人之間幾乎完全沒有共通點。年齡、職業、住址都毫無關連。我們隻能推測犯人是隨機挑選被害者的。也就是說,狗鬥。久遠同學她——很可能是被隨機攻擊的。』


    「……騙人。」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好死不死?偶然?那家夥就因為這種不明不白、隨隨便便、無聊至極、無可奈何的理由被刺殺嗎?


    「那家夥……那家夥的狀況不是很好。她現在還在手術中,可是很有可能會是最糟的結果。為什麽……為什麽……」


    『狗鬥——』


    「我……絕對不相信,姊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可是啊,狗鬥。從他之前的犯行來看,就隻有這種可能。當然,我也不清楚詳細的狀況,不過搜查本部應該是這麽推測的。』


    「我不相信。」


    『狗鬥,看看現實情況……不過就算我這麽說也沒用吧。我知道了,如果你要這麽想的話,那就這麽做吧。』


    姊姊用帶了些許哀憐的聲音這麽說道。


    『如果你能因此滿足的話,那就那麽做吧。聽起來也許冷淡,但我現在隻能這麽說……對不起。』


    姊姊掛了電話。我垂著雙手四處漫遊後,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


    我抱住頭,無法歸納的思考不斷在我腦中攪和。玲的笑容、玲停不下來的動作、玲向我揮手的樣子,反正我就一直想著我和玲至今度過的每個日子,還有我們以後應該也會這麽度過的日子。


    這不是因為我喜歡玲、也不是因為我愛玲。


    隻是我所憧憬的人、我所尊敬的人的人生又崩壞了。就像我毀了爸爸、媽媽、還有姊姊的人生一樣,沒有任何意義的不公平傷了毫無關係的人,毀了他們的一生。


    「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世界是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誰來告訴我啊?難道刺殺玲的人沒被抓到、想死的我死不了都是毫無意義的事,隻因為難定是那樣,結果就是那樣了嗎?如果這世界是這麽無藥可救的話,那不管這世界變得如何,裁們就都束手無策了嗎?


    「我笑不出來啊……」


    沒有什麽方法嗎!


    「該死!」


    我明明知道這樣也無濟於事,但我還是用力地敲了一下附近的柱子。


    就在這個時候……


    「狗鬥……」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看見雨中有一個撐著傘的女人。


    「……桐崎嗎?」


    你去哪裏了啊。


    「抱歉。我有件很在意的事,所以我先迴家一趟了。久遠玲呢……?」


    「我不知道,雖然沒有致命傷,可是她好像出血過多。」


    「……是嗎?」


    桐崎收起傘,站到我麵前。


    「那……你很在意


    的事是什麽?」


    「啊啊,這件事啊——」


    桐崎點了點頭後,開口說道:


    「——呃,這裏有點不方便,到我家來說。」


    進到毫無改變的房間後,桐崎打開筆記。我坐在她旁邊,眼睛盯著熒幕。


    「……狗鬥。」


    「怎樣?」


    動著滑鼠的桐崎說道。


    「久遠玲她是不是被假的【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攻擊的?」


    我瞪大了雙眼。「……為什麽你會知道?」


    「我現在跟你說明。」


    桐崎敲著鍵盤繼續說下去:


    「可能性或許很低,但我在知道久遠玲被攻擊的時候,有一抹不安劃過我心底。那個【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的模仿犯搞不好來到這個城市裏了。當然,我沒有任何理由。所以我在打開這個網頁的時候,一直祈禱一切隻是我多心了。」


    畫麵上是【愛麗絲的茶會】。


    「我一直在追蹤假借【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名義的模仿犯,也就是【三月兔】的行蹤——那個家夥在我殺了那個男人的事件之後,在這個揭示板上貼了文章。他說那件事是他做的。」


    桐崎敲著鍵盤,在她搜尋到的文章裏,那個家夥用和以前一樣的高傲語調這麽說:


    『今天,○○市xx區所發生的男性殺人事件是我犯下的。神已經死了。從今天開始,我將成為新的【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


    「開什麽玩笑……」


    下麵雖然有很多迴複的文章,但【三月兔】沒有迴複任何一篇。他大概是覺得神不會那麽容易就和下界的人說話吧。


    「不過,【三月兔】隻迴了這篇文章。」


    好像在很下麵的樣子。桐崎移動滑鼠,卷動卷軸。上麵寫了一句話:


    『你是在電視報出來之後才講的,又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話,你是騙人的吧?』


    接下來有許多持相同意見的人也迴了文章。


    「這句話大概是傷了他的自尊吧,【三月兔】這麽迴答了……」


    桐崎的手指停下,我注視著桐崎所指的地方。


    『好啊,那我就在電視報導之前,預告下一次的行動吧。』


    「這是……」


    「沒錯,所以這次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就想到這家夥一定會第一個在這裏貼上文章,然後我就開了這個視窗。」


    桐崎迴到上一頁,來到列出最新文章那一頁。


    「……出乎我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桐崎所按的標題是『向原·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宣告』


    『今天,我在明答市明答車站附近的小巷子裏,把一個女生刺到半死。我想接下來就會有新聞報導了。那些嘲笑我的家夥,你們滿足了嗎?


    不過,今天我要說的不隻這些,還有一件事,這和聚集在此的愚眾無關。我隻向唯一一個前【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宣告。


    我尊敬你,不,說是崇拜也不為過。


    但你最近的犯行實在太過粗糙,我再也看不見你過去的榮光。


    所以我決定代替你、假借你【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的名義。我以為如此一來,你就會憎恨我、想要和我對抗,因而重返以前那種藝術性過人的殺人行為。


    然而,你不隻沒那麽做,而且你甚至還停止犯罪,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打從心底對你感到失望。不過,我有了別的想法,你已經死了,既然神已經滅亡,那就必須要有人代替祂。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


    隻不過在那之前,你必須接受報應。對你玷汙了【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這個名號一罪,我必須做出製裁。


    今天我沒有殺了那個女的,就是要告訴你這隻是宣告開始的序章。我會選擇那個女人,絕非偶然。』


    他說什麽……?出乎意料的發展讓我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的一切,就是字麵說的「一切」。我聽得到「聲音」,「神之子」的聲音。他將一切告訴我了。


    不隻是那個女人。接下來,我要把和你有關係的所有人殺得一幹二淨,不論緣深緣淺。這是你的贖罪,我必須製裁罪惡深重的人,就算他是原本的神也一樣,如此一來,我才能成為新的神。』


    我的頭好像被人重重揍了一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按住額頭,歎了長長一口氣。


    「——這家夥……這家夥是認真的嗎?」


    桐崎看著我,她深深地點頭。


    「……恐怕是。事實上,久遠玲的確被攻擊了,我們不得不這想。」


    「那……這家夥會來到這個城市也不是偶然?」


    「嗯。」


    「久遠被刺殺也不是偶然?」


    「嗯啊。」


    「……這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那家夥會知道這種事?」


    桐崎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很在意他所說的神的聲音。說真的,我跟久遠玲認識並不久,可是那家夥卻知道這個情報,意思就是說,那道『神之聲』從過去到現在都掌握了我所有的資料,隻有這個可能性。不過,真的會有這種事嗎……?」


    我不知道,盡是些我不知道的事。


    不過——現在這種事情是怎樣都好。我的思考無法歸納,愈想整理思緒,腦內就愈是一片混濁。


    突然之間——有個想法浮現在我腦海中。


    「桐崎。」


    我低聲說道。


    「那是這麽一迴事嗎?」


    我幹涸的聲音讓桐崎詫異地轉過頭來。我按著嘴角,感到喉頭深處正逐漸擠出我的感情。


    「你——」


    似乎有東西正在扭曲,我連自己要說什麽都搞不清楚,就這麽把話給說出來了。


    「——久遠是因為你才被攻擊的嗎?」


    桐崎瞪大了雙眼,我繼續說下去:


    「因為……應該就是這樣吧,如果跟你扯上關係的人都會被攻擊,那我就沒說錯吧。」


    「狗鬥……」


    我知道我的感情正走向絕對不能前往的方向。我知道這是我該迴避的思考,可是,不論如何,我的思考都已經走到了那個地方。


    而我無法阻止、也不願阻止。


    「……」


    迴過神來我才發現我在笑。平常硬要我笑我也笑不出來。隻有現在這一刻,我的笑聲在不知不覺間流泄。剛開始小小聲的,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拉高。我含著無法抑製的笑聲,低聲囁嚅。


    「什麽嘛,原來是這樣啊。」


    我抬起嘴角說道:


    「結果就是這樣,玲根本不該被攻擊,沒錯,都是你的錯,都是因為我跟你這個殺人魔扯上關係,玲才會認識你。結果就是這樣。」


    想要說話的桐崎試著開口,但我卻不予理會。


    「我太天真了,無聊死了,我到剛剛都還這麽想。我以為隻要我能忍耐,我就能繼續和你交往下去,可是我說嘛,你就是不一樣,你跟我還有玲不一樣。你是個可以在殺了人後,還一臉若無其事地過著自己生活的人,這是你的錯,玲被攻擊都是你的錯。」


    我自己也覺得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過,我隻能想到這裏、隻能想到這個。隻有這個答案能解決我所遭遇到的所有不公平的待遇。


    「那個時候,我果然應該把你交給警察的。這麽一來的話,模仿犯也會對你失去興趣,玲也不會被攻擊了。就是因為我笨到沒藥救、想法又太天真,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狗鬥……」


    「不要叫我的名字!」


    為了甩開桐崎伸過來的手,我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腦中一片混亂。我站起身,桐崎露出我從未看過的呆愣表情。


    「還是說你有什麽藉口嗎?你能說明久遠被刺殺不是你的錯?你能讓我接受你的藉口嗎?


    你說說看啊。你不是最會做這種事了嗎!」


    桐崎一句話也沒說。她隻是呆呆地凝視著我。我移開雙眼,用握緊的雙拳打上牆壁。擠軋的聲音響起,雨下得更大了。


    不久後,我在視野角落看見桐崎低下頭,她微微一笑,然後低低地說道:


    「……我做不到。」


    「啊啊?」


    我轉迴視線。桐崎低著頭,雙手在裙子上交握。


    「那種事情,我做不到。就是啊……一切就跟你所說的一樣。這是……我的錯。」


    那不是她以往的堅強聲音。那是沉重的一句話。桐崎就像個被責備的少女,僵著身體承受我的責罵。


    「沒錯,我果然就像你說的一樣,應該去向警察自首才對。我也以為隻要有你這種人在,我就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過著普通人般的生活。我想我還是太天真了吧。犯了罪的人理應更早就這麽做才對……抱歉,我不覺得這句話能解決一切,不過,我還是——」


    桐崎對我深深低下頭。


    「抱歉。久遠玲會變成那樣,都是我的錯。」


    在這樣的桐崎麵前,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再繼續責備這家夥的話,又有什麽益處呢?


    桐崎緩緩地站起身。


    「……我一定會負起責任。」


    「你要……怎麽做。」


    「這和你無關。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裏,還有,不要再跟我有牽連了,你就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可是,你——」


    「狗鬥!」


    桐崎大叫了一聲後,這麽說道:


    「……趕快離開這個房間,拜托你。」


    我抿起嘴唇。桐崎轉向後麵,再也沒說一句話,她的肩膀正微微顫抖。


    「……啊啊。」


    我迴過頭,走到玄關邊握住門把。


    在我開門的時候,桐崎開口:


    「狗鬥。」


    她對無言以對的我這麽說道:


    「謝謝你之前的照顧。」


    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的我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就走到了門外。


    我在背後關上門。


    斷絕的聲音在雨聲中響起。


    形狀模糊的思考不斷在我的腦中攪和,不知不覺間,我又來到玲所住的醫院前。


    我把右手上的傘收好,坐在長椅上。


    這場雨不僅沒有要停的意思,而且還愈下愈猛。我隻是看著眼前這場雨,直直佇立在原地。


    我吐了細細一口氣,按住嘴邊。


    我覺得我的心情不是很平穩。和反胃感不同的不適讓我很不舒服,我甩了甩頭。


    「……該死。」


    焦躁不斷累積,我自己很清楚這種感覺來自何處。


    我以為那家夥會很巧妙地迴避,我以為她會用慣用的爛理由來欺蒙我,讓我就算覺得不怎麽舒服,也可以接受她的說法。


    可是她卻那麽率直地認了錯。


    這是……我的錯。


    桐崎說這句話時的臉在眼前閃爍。我沒有說錯,然而,她所展露出來的感情卻讓我心中一陣騷動,因為——


    ……因為,她看起來實在過於悲傷。


    我對什麽感到惱怒?我花了許多時間逼問自己,結果我以為是這個曖昧的我讓我感到憤怒。


    因為跟桐崎扯上關係,所以玲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所以我憎恨那家夥。


    然而,在另外一方麵,我卻沒辦法把這句話說死。


    我很想抓起自己的領子,問我自己究竟想做什麽。


    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呢?


    我持續處在這種情緒已經多久了?又還要再持續多久才能消散?


    反正,最後讓我迴過神的,是一聲「乃出同學」的叫喚聲。


    我抬起頭,以奇怪的動作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玲的母親站在醫院入口。


    她跑到我身邊說道:


    「乃出同學,玲她——」


    唿吸紊亂的她第一次露出微笑。


    「——玲恢複意識了。」


    請不要讓她太勞累。她目前還處於危險的狀態。


    聽醫生說完後,我一邊表示會做到,一邊走進病房。


    戴著唿吸器的玲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仿佛是在沉睡一般。她像是感覺到我的存在,微微地張開雙眼。


    我走到她的身邊,對她微微一笑。


    「嗨。」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我舉起手。什麽叫嗨啊,喂。我對自己投以一個苦笑。她的爸媽體貼地在我進來時就離開了。


    「你沒事吧……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啊。」


    玲微微苦笑。我把附近的椅子拉過來坐下,玲像是想說些什麽地張開嘴,但她隨即因為疼痛而皺起一張小臉。說起話來也很辛苦吧。


    「……抱歉,你不需要勉強講話。」


    聽到我這麽說,玲點了點頭,隻用嘴唇說了一聲無聲的對不起。


    「別在意這種事……你要在醫院裏住上一段時間呢。」


    玲微微搖了搖頭。從這個狀況來看,她應該不是在說「很快就可以出院」,應該是在說「我不知道」吧。


    我說了一句「是嗎」後,就陷入了沉默。我應該也不能待太久。


    「反正我很高興你能恢複意識,你也累了吧?我今天就先迴去了。等你身體好一點了,我再來看你。」


    玲點了點頭,無聲地說了一聲謝謝。別客氣。說完後,我就站起身。


    此時,玲的視線移向我的身旁。看到那裏什麽都沒有之後,她又把視線轉迴我身上。她那像是想問問題的動作讓我抓了抓頭說道:


    「桐崎……她不在。」


    玲眨了眨眼。我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沒辦法立刻迴答。「呃……」,我才剛出聲,玲就用微弱的聲音向我問道。


    「……吵架?」


    「也不是這麽說……」


    不是這麽說的話,那要怎麽說?我問了我自己,但得不到答案的我隻好用曖昧的言語帶過。我想要用很好聽的理由帶過,可是我做不到。不管我說什麽,在這家夥麵前都隻是個藉口罷了吧。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吵架。」


    玲靜靜地聽著我說。


    「我單方麵地對她說了很多很多,然後就分開了。」


    玲輕輕頷首。她沒有要責備我、也沒有要安慰我的意思。我開始有種尷尬的感覺。玲就這麽一直盯著我看。


    接著——就時間而言,應該隻過了幾分鍾而已。但對我而言,我卻覺得相當漫長。在這段空白過後,玲突然開了口:


    「……小、狗狗。」


    「你不要勉強——」


    「不要讓……」


    玲用她那漸弱的嘶啞聲音對我訴說。


    「……不要讓……桐崎同學……一個人喔。」


    「……咦?」


    玲閉上雙眼,唿吸很快,焦急的我想叫她別再講話。


    「喂……」


    「我拜托——你。」


    玲打斷我的話,說了些什麽。可是我沒聽清楚,我在玲的身旁彎下身,向她靠近。


    這個時候,玲伸出手微微抓住我的衣角,就隻是如此,大概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吧,她幾乎沒有任何力量。就這樣,玲的動作停了下來。


    「……喂,久遠?你沒事吧?」


    不安劃過我的腦


    海,但那隻有一瞬間。不久後,玲開始發出微微的唿聲,讓我放下心來,她恐怕是很勉強自己吧。我看向還帶著微弱感觸的衣服,玲還沒有放開手指,我沒有硬把她的手指拉開,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我在心裏反芻著玲所說的話。


    「不要讓桐崎同學一個人喔。」


    她或許是想叫我們兩個和好吧。可是,我卻聽到了另一層意思。


    我的嘴角浮現苦笑。


    「你啊……連這種時候都要擔心別人啊。」


    真是夠了,真讓人不高興。


    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微小得悲哀的人。


    不,事實上就是這樣吧。


    多少和玲學一點吧。


    「不要讓她一個人——嗎?」


    玲所說的話,她忍住疼痛也要關心別人的體貼讓我的頭冷靜下來。


    ……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吧。


    至少,我該做的不是丟下她。就算我做了這種事,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才如此煩躁吧?


    我明明都知道——但我卻還是—


    「……我真是個懦弱的人啊。」


    我真是糟透了。我知道我很糟,但卻從未想過我糟到這種地步。


    「……」


    我慢慢拉開玲的手,把它放迴床上。我抬頭仰望天花板,吸了一口房裏的空氣後,歎了長長的一口氣。


    「……好。」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離開。


    我低聲這麽說。


    「謝謝你——玲。」


    我握住門把。


    「——走吧。」


    我靜靜地開門。


    然後,開始朝我該做的事前進。


    大雨打在我身上,讓我瞬間全身濕透,雨傘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既然她說了要負責任,那她就應該會迴到事發現場吧。這個毫無根據的想法讓我來到車站。


    我跑著穿過人潮,搜尋桐崎的身影。


    雨讓視線一片模糊。進水的球鞋發出啾啾啾的聲音。


    我撞到了好幾個人。但就算他們用不悅的眼光看我,我還是持續叫著那家夥的名字。


    我會不會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這個想法突然劃過腦海。如果是那家夥,如果是桐崎恭子的話,她會不會用我根本想不到的手段去找犯人。我不覺得那家夥會用這麽沒有根據、這麽原始的方法來找犯人。


    可是除了這個方法之外,找不到其他方法的我隻能一直叫著桐崎的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的喉嚨痛了起來,腳也開始痛了。濡濕的衣服讓我很難動作,喘著大氣的我把手撐在彎曲的膝蓋上。


    「該死……找不到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那家夥不可能會在這裏。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該怎麽做才好?那家夥會怎麽做?如果是那家夥的話,那家夥的話——


    「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任何有關那家夥的事……」


    不,應該說是我根本不想去了解才正確吧,因為沒有那個必要。那家夥說她需要我,然而那是為了利用我。利用不需要相互理解,我一直是這麽以為的。


    隻不過,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我腦內的某處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那家夥不可能在殺了人後,還能平心靜氣地過著普通生活。


    那家夥驕傲的態度、傲慢的語氣,一切的一切都是證明她沒有真心和別人接觸過的證據。


    那家夥一直想從折磨自己的咒縛中被解放出來。


    那個時候我們一起散步時,那家夥所露出的表情才是她真正的表情。


    我應該早就知道。


    那家夥在我身上追求什麽。


    可是我卻把自己激動的情緒發泄在那家夥身上。


    我想要找到一個人頂罪,我想要找到一個東西頂罪。


    我把一切都推到那家夥身上。


    混亂的腦袋把我帶領到最簡單、最容易解決的答案。


    即便那是最糟糕、最惡劣的答案也罷。


    我都知道,我知道這麽說最能傷害那家夥,可是我……可是我卻隻考慮到自己——該死。


    「桐崎……」


    我以微弱的聲音唿喊著那家夥的名字,我的聲音隨即消失在大雨的雜音中。


    然而——


    「怎麽了,狗鬥?」


    我迴過頭。


    桐崎恭子就站在眼前。


    「……桐崎。」


    「你在找什麽嗎?」


    沒有撐傘、全身濡濕的桐崎對著我「嗯?」地歪過頭。


    「你才是……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


    桐崎聳了聳肩。


    「我在找犯人。」


    「……在這麽多人的地方嗎?」


    「犯人既然以和我有關係的人為目標,那他就必須留在這城市裏。如此一來,他就必須訂旅館。所以我一間間拜訪這附近的商務旅館。我問他們最近有沒有人訂了長期的、至少一個月以上的契約。」


    原來如此,不過這個方法沒什麽效率吧。現在這個社會這麽重視個人情報保密,而且他也有可能是從家裏到這裏來殺人啊。


    「你說的確實沒錯,可是比起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找,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我有一個比這些方法更好的手段。」


    「什麽?」


    「這大概可以一次就把那家夥揪出來,可能性很高。」


    「真的嗎?」


    「啊啊,可是這個方法需要你和我同心協力。」


    「那就不行了。」


    桐崎立刻拒絕我的提案。


    「為什麽?」


    「你不要和這次的事扯上關係,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剛剛……那個,抱歉,我剛剛也說過頭了。」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你說的都是事實。所以你就別再管我了。去待在久遠玲身邊吧。」


    「不是這樣的,所以呢,我想說的是——」


    「……如果你是同情我的話,那就別說了,我沒事的。」


    「不是啦。」


    「不管怎麽說,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責任,我有一個人解決這一切的義務。」


    桐崎轉過頭,然後就這麽離開了。


    「喂,等一下啊,桐崎!」


    「放心吧,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所以我就說不是了嘛!」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不是這樣的啦!」


    這家夥——實在是——!


    我是想好好道歉才出來找她的,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態度。你多聽我說一點是會死嗎?啊,我有點火大了。該死,為什麽我非得這麽煩躁呀。啊啊,麻煩死了。就是這樣,所以我才討厭和別人有來往,去死吧,想怎樣就怎樣啦!


    「桐崎!」


    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桐崎的肩膀,讓她轉向我這邊。


    「……什麽事?」


    「你暫時不要動。」


    桐崎大大的雙眼盯著我看。我吞了一口口水。


    「狗鬥……?」


    「什麽都別說。」


    我大大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想幹嘛?」桐崎雖然擺出警戒的態度,但她不僅沒有要甩開我手的意思,還放開了力量,把身體重量交到我身上。我把肺裏滿滿的空氣吐出後,說了一聲「好」。


    「你不要動喔。」


    然後我慢慢朝桐崎的臉靠近—


    「啊……」


    在這個假動作之後,


    我把頭往後一拉,給桐崎的額頭一記狠狠的頭槌。


    「————」


    桐崎瞪開雙眼,按著額頭往後退開。


    「你、你在幹什麽!」


    「嘿,你以為我要吻你嗎?桐崎真是少女呢。」


    「誰會期待這種事啊!你到底想怎樣!」


    「反正很多事隨便怎樣都好了。什麽都要體貼你的話太麻煩了。桐崎,我要把我想說的話全說出來。」


    我銳利地把手指指向桐崎。


    「聽好了!剛才是我不對!關於這點我先道歉,對不起!」


    「呃,其實我——」


    「還有,我仔細想了一想,發現你有責任,就代表我也有責任!」


    「……什麽?」


    「聽好了,桐崎。我說過我要跟你交往了。」


    我繼續說著:


    「什麽叫做交往?是放學之後一起迴家嗎?是一起吃飯嗎?是一起逛街嗎?至少我不是這麽認為的。」


    沒錯,其實我很清楚,隻是我不想承認。我隻是像個小鬼在逃避責任罷了。


    「我說過,在我們交往的時候,我已經做好接受你一切的覺悟,意思就是和你有關的時候全都和我有關。這是我自己決定的。我如果不堅持到最後的話,那我們之間的約定就成了謊言。」


    「狗鬥……」


    「我們要一起行動,桐崎。」


    我走向她。我一把抓起看似困惑的她的領口,硬是把她給抱住。


    「和你一起動手的話,一定會成功,絕對會。」


    桐崎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手在空中擺動,我牽起她的手,對她這麽說道:


    「對不起,我盡說些任性的話。可是……反正,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


    桐崎什麽都沒有迴答。過了一會兒後,她才輕輕把臉靠在我胸前。


    「……你是個笨蛋,我不覺得這是正確的選擇。」


    「我也是這麽想,不過我們就別想這種小事了。」


    我現在這麽決定了。


    「你就先用這個擦擦頭發吧。」


    桐崎把毛巾丟給還在和浸了水的難脫鞋子奮戰的我。接下毛巾的我抬起頭想要說聲謝謝,結果就跟桐崎四目相交了。


    「……」


    為什麽沉默?桐崎也是看著我,一直無言地盯著我看……


    ……有點尷尬。


    「……說話啦。」


    「我隻有負責丟毛巾而已,我沒有其他要說的事。真要說的話,現在應該是你要跟我說謝謝吧?」


    桐崎說得完全沒錯,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說不出來。要和以前一樣跟這家夥進行普通對話實在有點難。


    原來如此,這就是吵架和好之後會有的狀況啊。


    我雖然已經跟桐崎道歉了,可是我傷了她是事實,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才好。


    桐崎她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那是為什麽,可是她的一舉一動裏帶著些許動搖。


    「……我去拿衣服給你換,不過我隻有我爸的衣服。」


    「為什麽你會有你爸的衣服啊。」


    「我想說這樣搞不好可以防範內衣賊,所以就從家裏拿過來了。」


    你是一個人住的ol嗎?


    桐崎穿過客廳,消失在屋間深處。好不容易把鞋子脫下來的我進了房間。


    我先用毛巾把濕透的頭發擦幹,無緣無故地歎了一口氣。沒和別人有過深交的人就是這樣。白癡我的經驗壓倒性地不足,所以碰到這種人的時候,我在很多方麵顯得綁手綁腳。


    不過我真是全身都濕透了啊,就連內衣褲都攻陷了。


    我看了裏麵一眼。桐崎還沒有要迴來的樣子。


    我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把衣服脫掉。我用毛巾擦拭赤裸的上半身,我沒得到她的允許,就把脫下的上衣用衣架掛了起來。


    接著我看向褲子……這個怎麽辦。下裸有點糟吧?雖然我這麽想,但一想到對方是桐崎,我就換了個想法。就算她沒有實際做過那種事,她也應該看過男人的裸體,就算被她看到了,她大概也隻會用鼻子嗤笑我吧。


    我想了一下,但濕透的衣服實在是讓人不太舒服。所以我就下定決心,連長褲也脫了。我拿下皮帶,把褲子也脫下來之後,就把它掛到衣架上。內褲呢……不,這個最好不要脫吧。可是隻要我包個毛巾的話,應該就沒事吧?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把內褲脫下來的時候——


    喀嚓。


    「讓你久等了,我好像把它全收在後麵了,尺寸可能有點大——」


    她的聲音停下。


    我轉向桐崎的方向。


    她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停下了,拿著男生衣服的她瞪大了雙眼,僵在原地。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先把手舉起來。


    「……嗨。」


    砰!


    拉門被關上了。


    「……你在幹什麽。」


    「呃,因為濕透的衣服感覺很不舒服啊。」


    「可是你居然敢在獨居女生的房間裏脫到隻剩內褲!」


    「什麽獨居女生,不就是你嘛!我幹嘛顧慮那麽多啊。」


    「你先把衣服穿起來。現在!趕快!盡可能地迅速!比光速還快!快!」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把衣服給我。


    一隻手從拉門微縫裏伸了出來。把白襯衫和長褲丟在地上。我把衣服撿起來,一邊想著這家夥真怪,一邊拉開毛巾、穿上長褲和白襯衫。我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向桐崎這麽說:


    「你可以進來了。」


    「真的嗎?」


    「我騙你幹嘛。」


    「你嘴上是這麽說,可是我怎麽知道我打開拉門後,你會不會全身赤裸地張著雙手迎接我啊。」


    「你想在我身上追求什麽啊。」


    過了一會兒後,拉門被微微拉開。桐崎的雙眼窺探。我歪過頭,問了句「你到底怎麽了?」之後,桐崎才終於把拉門拉開。她走了進來。


    「你真是夠了,這種事件通常應該是倒過來的吧。」


    你在說什麽。


    「……你在說什麽啊。你沒事吧?」


    「什麽?」


    我指著桐崎。


    「你的臉——很紅。」


    她的反應超明顯。在仰起上身的同時,桐崎用雙手遮住她的臉。


    「沒、沒那種事!」


    「那你為什麽要把臉遮起來?」


    「我、我不是在遮臉。我是要把我的臉皮剝下來!」


    太恐怖了吧!


    「要找藉口的話,也找個好一點的藉口!被你這麽一說,聽起來根本就不像在說笑話。」


    「真是個失禮的家夥。」


    把臉上雙手放開的桐崎咳了兩聲。不過她的臉上還是帶著微紅……喂,難不成這家夥。


    「你……」


    「怎、怎樣?」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還是問一下。」


    「啊啊。」


    「你——」我這麽問她。「——不會沒看過男人的裸體吧?」


    桐崎平然地這麽說。


    「沒有。」


    「居然沒有!」


    「沒有。」


    「你騙我的吧!」


    「我才沒騙你。」


    「你不是一臉得意地在我麵前說著什麽自慰啊、做愛啊的嗎!」


    「這個和那個不同。」


    「你說說看有哪裏不同啊!」


    「你問我哪裏……看到你的裸體——唔,沒事。總之,就因為我說過那些話,你就覺


    得在我麵前脫光也沒關係,這種想法本身也很不合理吧。」


    「你這麽說是沒錯……啊啊該死,為什麽我現在才覺得丟臉啊?都是你的錯啦。」


    「錯的是你不應該在老弱婦孺麵前脫得精光吧!」


    「我沒有脫得精光!我有穿內褲啊!」


    「對、對沒有看過男人裸體的女生來說,有沒有穿著內褲都一樣啦!」


    「不一樣!看得到看不到是很重要的問題!你能夠接受寫真集裏用星星遮住乳頭嗎?」


    「啊啊,當然可以!那樣才比較能引發遐想啊!」


    「你那是會眯起眼看馬賽克的人吧?可是當馬賽克拿掉後,你就會反過來說好惡心吧!」


    「這樣不好嗎?每件事情都需要所謂的希望啊!」


    「所以你才是個處女啊!」


    「你明明也是個處男啊!」


    「不、不準說!」


    「好,那我知道了。」


    桐崎說完後,開始解起扣子。


    「你、你在幹嘛啊!」


    「這樣子的話,那我也把全部讓你看。這樣就打平了。」


    「住手!笨蛋!我才不想看!」


    「什麽?別看我這樣,脫起來可是很受好評的喔。」


    「給誰評啊!」


    「我自己評的!」


    是自我評價喔!


    「我不相信!」


    「那你看了再說!」


    「你住手啊啊啊啊!」


    看到桐崎一副真的要脫的樣子,我一記手刀就往她頭上劈。


    「痛!」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這是你不好吧!」


    「你說什麽!」


    「你有意見嗎!」


    桐崎抬頭看我,我低頭看桐崎,兩個人對瞪了一會兒。然後,就這麽過了數秒。


    最後——


    「……笨死了。」


    先屈服的人是我。


    「完全沒錯。」


    桐崎也同意。


    然後我們幾乎是同時笑了出來。


    「無聊死了。」


    「無聊斃了。」


    我們兩個人笑了一陣子。在那一瞬間,奇怪的疙瘩似乎就這麽消失了。我不需要思考。和這個家夥在一起的時候,最適合用這種方法對話。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信。


    「……夠了夠了。」


    「狗鬥。」


    停下笑聲的桐崎叫我的名字。


    「怎樣?」


    「你說你有方法吧。」


    我的表情也變得認真。沒錯。這才是重點。


    「……嗯。我有方法。」


    「你要怎麽做?」


    「很簡單,把電腦打開。」


    桐崎歪過頭,說了聲「我知道了」後,便走向筆電,她打開筆電的電源。


    「你打算怎麽做?」


    「連上網路,上【愛麗絲的茶會】的網站。」


    桐崎雖然一臉詫異,但她還是照著我說的去做。「接下來進bbs」,我做出指示後,隨即看到已經看過好幾次的揭示板。


    「好,現在照我說的貼一篇文章。」


    「要寫什麽?」


    我把內容告訴她,桐崎驚訝地瞪大雙眼。


    「你這……」


    「啊啊,現在我們隻有這個方法了吧。」


    「……的確是這樣。我也真是的,居然沒發現這麽簡單的事,我到底怎麽了。」


    沒辦法,如果我們不站在同一陣線,那這個方法絕對無法成功。


    「沒錯,很好,我明白了。我們動手吧。」


    桐崎敲著鍵盤。按下貼文鍵。新文章被貼上去了。


    很好,接下來就看【三月兔】會不會上鉤了——


    我們的準備已經做好了。


    你別太得意忘形了,仿冒品。我對從未謀麵的瘋狂【午夜十二點的殺人魔】這麽說道。


    不要以為我們已經接受了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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