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章貴妃幡然醒悟自己也不過是枚棋子時,已經無法迴到過去,更放不開到手的封號和權力,就算明知是毒,也離不開,為了保有目前擁有的一切,不想讓人有機會取而代之,可謂是費盡心機。


    如今在這座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之外,她已經擁有莫大恩寵,還想要得到什麽?


    自己還能找迴本來的那顆心嗎?


    當晚,皇帝父子倆坐在寢殿中,暫時拋開身分,屏退左右,這可是父子倆從未有過的經驗,起初彼此還有些尷尬,不過三杯黃湯下肚後,總算可以很自然地聊起一些瑣事。


    「……兒臣年幼時,最想做的事就是坐在父皇的膝上,讓父皇抱著,不過這個心願始終無法實現。」元禮慢慢地打開心房,吐露真心話。


    聽著他的抱怨,皇帝不禁歎了口氣。「朕不能無視朝中禮製和規矩。」


    雖然貴為一國之尊,得到天下,相對的,卻也有很多事不能做。


    元禮想到自己曾經許下的承諾,要將敏敏扶正,否則寧可拋去一切。決定以退為進,先探探口風。


    「兒臣明白,所以才會處處挑戰禮製和規矩,甚至羨慕起百姓,若是可以,就連慶王這個封號都想拋去。」


    皇帝不悅地斥道:「這是什麽話?」


    「隻要被眨為庶民,就能將妾扶正,如此更沒有人會將禮製規矩的大帽子硬扣在兒臣頭上,兒臣也不必再另娶他人,委屈心愛的女人因為太過受寵而遭到謠言所傷。身為藩王又如何呢?連這一點兒小事兒臣都辦不到,還不如外頭那些百姓。」元禮說得是義憤填膺,但也是事實。


    皇帝橫他一眼。「總而言之,你為了徐氏,可以什麽都不要。」


    「兒臣除了喜歡馬,可以盡情地馳騁在草原上,就隻希望一家和樂平安,別無所求,有何不可?」


    他說得倒很輕鬆,卻聽得皇帝直想發火。


    「徐氏若知道你要拋去一切榮華富貴,又會做何感想?」皇帝可不相信有女人願意過苦日子。


    元禮笑得信心十足。「每個女人無不希望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隻有徐氏願意跟著兒臣住在養馬場裏,粗茶淡飯的過一天,甚至還不想迴王府,像她這樣的女人,兒臣還是生平頭一迴遇上,想不為她傾心都難。」


    「把妾扶正,確實困難。」他哼道。


    「隻要父皇一道聖旨,有誰敢吭聲?」元禮迴道。


    皇帝怒瞪著他。「你把聖旨當成什麽了?」


    「那麽父皇就把兒臣眨為庶人……」


    「你這是在威脅朕?」皇帝惱了。


    「兒臣不敢。」元禮將不馴的態度收斂了些。


    「隻是兒臣已經受夠皇室和王府的禮製規矩,想過得自在些,如此一來,也能替朝廷省下一大筆俸祿。」


    「你……」皇帝才在想這個兒子長大了,這會兒又來氣他。


    他看著皇帝,動之以情地說:「此刻在兒臣麵前的不是大豐王朝的皇帝,而是兒臣的父親,願意傾聽兒臣的心裏話,更願意了解兒臣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元禮下跪請命。


    「請父皇成全!」


    過了半晌,皇帝才啟唇。


    「讓朕想一想!」


    【第九章】


    眼看十天已經過了一半,元禮和章貴妃之間的關係,比陌生人還不如,盡管每天早上都會去景仁宮請安,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徐敏隻能急在心裏,想著該如何讓這對母子破冰。


    「……因為皇上又宣千歲到乾清宮去了,所以千歲特地要奴才迴來跟徐夫人說一聲。」此行也跟在身邊伺候的馬福,奉主子的命令說道。


    她頷了下螓首。「我知道了。」


    待馬福退下,她隻能待在廂房內苦思良策。


    「夫人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明珠見主子在屋內走來走去,八成是悶得發慌,便這麽建議。


    徐敏心想唿吸一下新鮮空氣,說不定腦袋會比較清楚。


    「也好,咱們就到外頭坐一下。」


    於是,她跨出門檻,站在簷廊下,先伸了個懶腰,再動一動肩頸,然後直接坐在石階上,心想京城的氣候比北方溫暖多了,不過還是想要快點迴到高闇府,那兒才是他們的家。


    「夫人,坐在地上會把裙子弄髒的。」明珠提醒她。


    她不以為意。「髒了洗一洗就好,你也坐下。」


    「是。」明珠先拍了拍石階上的灰塵,這才在主子身邊坐下。


    「你覺得章貴妃是個什麽樣的人?」徐敏想聽聽看其他人的意見。


    明珠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貴妃娘娘生得很美,而且又高貴……呃,奴婢的意思不是夫人就不美了……」


    「沒關係,繼續說下去。」她擺了擺手說。


    「隻不過……總覺得貴妃娘娘整個人冷冰冰的,不曉得心裏在想些什麽,伺候到那樣的主子,大概每天都得小心翼翼……」明珠馬上嘴甜地說:「幸好奴婢伺候的是夫人,不是貴妃娘娘。」


    徐敏笑睇一眼乘機拍她馬屁的丫鬟,口中低喃:「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麽做,才能把那層冰給敲碎?」


    母子倆若是無法向對方敞開心扉,永遠都不會明白彼此的心意和感情,那是多麽遺憾的事。


    「夫人是想把什麽東西敲碎?奴婢也來幫忙想辦法。」


    她托著下巴,沒有迴答。


    就在這時,有名宮女端著點心從簷廊另一頭走來,見到主仆倆坐在石階上,先朝徐敏張望個兩眼,好確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徐六娘?」


    這三個字讓徐敏怔愣了下,會這麽叫自己的也隻有徐家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向來人,過了好幾秒才認出麵前的宮女是誰。


    「真的是你!」金鳳無比激動地衝到她麵前,宛如見到救星,終於找到人幫忙了。


    「我聽說慶王帶著小妾迴京朝覲,還在想會不會是你……」


    徐敏站起身來,看著徐六娘的異母姐姐,也就是徐家的大小姐,沒想到會在皇宮裏頭重逢。


    「你怎麽會在這兒?」


    「你被慶王帶走之後,爹就讓我代替你進宮參加選妃。」她看著異母妹妹麵色紅潤,甚至比以前更美了,想必倍受寵愛,就嫉妒到恨不得劃花對方的臉。


    「結果連皇上的麵都沒見到,就已經選完了,最後隻能當個宮女。」


    聽完,徐敏並不同情她,但是基於彼此「姐妹一場」,還是好意提醒。


    「那麽就努力當好宮女這個角色,這裏可不是徐家,隨時都有可能惹上殺身之禍,沒有人會替你伸冤或是討迴公道,凡事要謹慎小心。」


    「你少在這兒假好心,現在你心裏一定是在偷笑,笑我也有今天這個下場。」金鳳把端在手上的點心往明珠懷裏塞去,兩手往腰上一叉。


    「要是真的關心我,那就幫幫我,隻要你跟慶王說一聲,要他想辦法讓皇上看見我,相信皇上一定會喜歡上我的,隻要能受到臨幸,我就能擺脫宮女的身分……」


    聽她說得簡單,簡直是異想天開,徐敏不禁搖頭。


    「我不會幫你的,還有也勸你別想耍這些花樣,後宮裏那些娘娘的手段可是一個比一個狠,隻怕皇上還沒臨幸你,你就已經沒命了。」


    金鳳冷哼一聲。「你是怕我讓皇上臨幸後,成了後宮的妃嬪,身分比你高,見了我得下跪,所以才不肯幫忙吧?」


    「你這個白癡!」她真的火大了。「我是在救你,這裏是皇宮,死一個宮女是不會有人關心的,就算突然從人間蒸發,也沒人會在乎……」


    「你、你竟敢罵我?」雖然不懂「白癡」的意思,但絕對不是好話。


    她最受不了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


    「罵?要是打你可以讓你變聰明的話,我是不會客氣的……徐金鳳,用你脖子上那顆腦袋好好地想一想,最好是安分一點,不要這麽急著找死。」


    「徐六娘,我可不是來聽你教訓的!」金鳳依然故我。


    「總而言之,你到底幫不幫我?我也隻不過要你跟慶王撒撒嬌,應該不會太困難。」


    徐敏心想這個女人真的沒救了。「我不會幫你的。」


    「爹把你養到這麽大,你現在隻顧著自己享福,就不管徐家死活了是不是?沒想到你這麽忘恩負義……」她鄙夷地罵道。


    「這是你們父女倆選擇的路,是好是壞,都得自己去承擔,別人是幫不了你們的。」徐敏語重心長地說:「我再說最後一次,為了你的小命著想,就好好當你的宮女,不要想其他的事。」


    金鳳又妒又恨地瞪著她,愈想愈不甘心,愈想就愈氣,從小到大,都輸給眼前這個庶出的妹妹,現在自己成了宮女,不知何時才有翻身的機會,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憑什麽妹妹處處比自己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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