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極為普通的場景,也會因為聚集的人而產生不同的氣氛——木崎如此想著。


    在東京都內的某個活動中心裏,有為小區居民設置的圖書館、自修區、會議室、年長者的谘訩室、茶道用的和室、活動用講堂……等,是隨處都可見的普通場所。


    時至下午三點半,平日這時間極少人來訪。


    此處的會議室隻要提前幾日申請即可自由使用。


    數間會議室其中一問的門口掛著『進口肉品安全討論會』的牌子。


    事情即發生在此。


    木崎愛鈴正警戒地站在房內一角。


    空間不大的房內,桌椅因為開會方便而排列成方型。八位身著西裝的男子坐在位子上。


    他們身上的氛圍宛如要與會議室相應和似的,是隨處都可見的平凡上班族。


    但是,他們的眼神並不尋常。


    彷佛可看見數道紫煙冉冉向上,在天花板間纏繞似地盤據著。


    「男屋,給我說明清楚。」


    其中一人不耐煩地開口。


    視線終點是經濟部統一課的參事官,男屋秀彥。身為秘書的木畸站在後方。


    男屋以外的男人如同岩石般地圍繞著他。那壓迫感非同小可。


    這也難怪,因為他們是空罐選拔賽及地下計劃『萬知港』的執行團隊。


    ——a機關。是由以下成員組成的非官方組織。


    警察廳長官官房長。


    國防部情報總部部長。


    國防部事務副官。


    法務部公安調查廳長。


    外交部國際情報整合處官員。


    內閣官房畏官第一秘書。


    經濟部事務副官。


    各部廳核心人物如此齊眾一堂的機會並不多。尤其,場所是在這種日租隻要一千日圓的活動中心會議室,更是令人難以想象。


    「選拔賽的準備順利進行,無異狀。」


    麵對a機關,男屋仍毫無畏懼。


    「還沒決定要讓哪個空罐參加萬知港計劃嗎?」


    「軟弱的空罐順利整頓中。失敗的空罐由我方迴收並送到整合理工研究所分析。這幾個月,新空罐的推出亦會減量。事實上口味也差不多快出完了。請再稍等一下。」


    「再一下是要多久啊?最近空罐的存在引起不少謠言吧?我們的會議也難保何時會被媒體發現。」


    「就是說啊!到時我們該怎麽辦?」


    「計劃已經一年了,等不下去了。」


    抗議聲四起。但男屋未失冷靜。


    「計劃按照進度執行,並未延遲。敬請安心。在我身後的木崎小姐及中央情報隊的穀崎二等陸尉均努力執行中。」


    「是的,沒有任何問題。」


    木崎依照與男屋的事前推演,努力地冷靜迴答。


    此話實為謊言。空罐們已不再進行對戰、空罐選拔賽也停頓中。如此一來,萬知港計劃亦無法進行。


    空罐選拔賽,是為了決定何者為統一規格的一場賽事——


    雖是如此向持有者以及空罐們進行說明,但一切都隻是表麵說法。


    真正的目的,當然隻有萬知港計劃的執行。


    『萬知港計晝』——將日本所有情報機關,如船隻集中到同一港口般,統合成巨大情報


    機關之計劃。


    為此,a機關才打算利用那些空罐。


    ——這個國家的情報機關涉及各係部門。


    最具代表性的單位為警察廳警備局管轄的公安警察。其次,有法務部公安調查廳、內閣官房的內閣情報調查室、外交部國際情報整合處、國防部情報總部、自衛隊中央情報組…等。a機關即由這些單位的成員部署而成。


    然而,國內並無美國中央情報局般獨立且擁有巨大權限的部門。


    雖然各單位間互有配合,唯受限於憲法及跨部行政,無法自由活動當然不在話下。


    而大部份的團體均是針對國內政治、宗教、黑道團體等恐怖活動防製法而設置。在外國影集裏常有,將情報員送至各國進行秘密任務的情節幾乎不會發生。


    對此現況,不滿之聲更加擴大。比起武器,情報戰在現今的國際社會上更為重要。應盡量得知敵國之內情,從中引起騷動。此外,想要找出敵國的間諜,由自身的國家派出臥底是最佳方法。說情報機關可以決定國家命運,也不為過。


    尤其日本沒有軍隊。無軍隊的話隻能以情報與他國製衡。而本國不但沒有統括的情報機關,連間諜防製法都沒有。


    政府核心單位中為此牙癢癢的人不在少數。第一線的自衛隊或警察裏有更多抱持此種想法的人。縱使曾多次向國會提送情報機關整合案,由於在野黨及媒體反對,特別是高等警察及參謀總部,於戰前與戰時的形象不獲圃民支持,因而無法實現。


    接著空罐出現了。


    無機物質化為人形,而且是少女模樣。


    擁有清涼飲料魔法之能力。


    既有物理法則無法說明的現象持續發生,令高官們為之喪膽。


    內閣調查室早於十幾年前即發現空罐的存在,唯當時案例不多,因此將其視為短暫現


    象——也就是視而不見。它並未造成社會動亂,無需多慮。


    前年年末起,空罐數量激增到無法忽視。自那之後,各單位均持續關心此案。


    一般來說,應將空罐們集中保護並檢查研究,爾後於適當時機公表於世。


    然一男子提出異想天開的計劃,欲利用空罐的存在,將各個情報機關統合為一。


    若能自由操控空罐們,將能成為情報活動的一大助力。因罐頭形態可潛入各種場所。


    且若能了解空罐形成之機製,或許亦能使其它無機物質產生相同變化。甚至可能控製所有飛彈。空罐是升級日本情報活動的關鍵—


    推展此活動的人是男屋秀彥。


    他遊走於各機關說服上層:『空罐的出現對我國是絕佳機會。除了情報活動及軍事用途之外不作他想。』


    經過死纏爛打的遊說,終於引起大家的興趣。不得不說,既然有空罐這樣的東西,就該發揮其最大的功用這點深具吸引力。能遊說成功多半是歸功於此種心態吧?


    以男屋為中心成立的地下組織『a機關』。第一步便是鎖定空罐出現的場所,並隱藏訊息不被大眾發現。


    接著即為空罐選拔賽。透過此賽使a機關不弄髒手即可將派不上場的空罐處理並迴收,送入與a機關麾下之整合理工研究所進行分析。


    持有者則由官方組織規格統一課出麵表明此為規格統整之步驟。實際上要整合的不是規格,而是情報機關。


    「不必擔心,萬事順利。」


    男屋麵對a機關的成員們再次斷言。


    「隨著選拔賽進行,淘汰弱者、留下強者。同時能降低被社會大眾發現的機會。新空罐出現的高峰期已過,目前仍未受到社會的注目,就是我們秘密行動奏效的證據。」


    「聽說還有已死空罐複活?」


    「是的,有一次。僅此一次。那必須滿足特殊的條件,並非所有空罐均能達到。要是可以,就能培養出死後亦能複生的最強士兵了呢。」


    「……不,男屋你別說大話。我們並不是盲目的信教人士。」


    國防部事務次官不舒服似地清了喉嚨。


    到這地步才說這種話啊?木崎想。但想必有泰半為真心話吧。參與此計劃的人並非所有


    都想增強武力。明白這點並持續籠絡這些人的支持是男屋的本事。但那平衡現在瀕臨崩壞邊緣。以木崎的角度看來,a機關的


    眾人似乎十分焦急。


    「不能多派人介入選拔賽,加速其進行嗎?」


    一人如此提議,其它人陸續表示附議。


    狀似他們早說好要如此提議,但這並未出乎男屋與木崎的預料。


    「我明白了。實際上我有準備別的對策。為了加快選拔賽的進行,要新增規則。再過幾


    天就能確定並通知各個持有者。」


    「是嗎?那就好。」


    聽聞此言,全場放鬆下來。


    ——真是恐怖的人……


    見聞此景,木崎重新認識到男屋的厲害之處。


    不過是經濟部的公務員,卻能把比自己高幾百倍的官員們控製在手心,實質上全權操縱整個計劃。


    本日的定期集會至此散會。


    「下次要在哪裏舉辦呢?」


    步出活動中心之後,有人詢問男屋。


    「一周後在另一個活動中心。之後會以郵件通知。」


    「這次是『進口肉品安全討論協會』呀。下次是什麽名義呢?」


    租借會議室時,總要使用不引人懷疑、實際上可能存在的機關名稱。男屋想了想,輕鬆


    地說:


    「說的也是呢:『假發同好會』如何呢?幸好我們之中沒人是禿頭呢!」


    「沒人禿頸不會很不自然嗎?」


    「不,大家一定會認為出席者都戴著假發,所以沒關係。」


    男屋這麽一說,現場數人表情苦悶不語。


    送走眾人後,男屋坐進公務車,自言自語般地說:


    「要開始囉,木崎小姐。」


    「……咦?」


    男屋若無其事地拉下駕駛座的安全帶並扣住。


    隻有臉頰上的一小點抽動,看得出他顏麵神經緊繃的樣子。


    ——宛如壓抑著隱藏的熱情。


    「接下來是最後篩選,空罐會大量死亡。」


    此語令木崎的胸口一陣騷動。


    ——啊,真的,好可怕的一個人呀。


    若是這個人,恐怕真能改變世界。


    原本半信半疑的木崎,到此境地也不得不相信了。


    進而,她感到一絲深層的悲傷。


    男屋秀彥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知道了。」


    木崎吞了一口口水,靜靜點頭。


    希望能一直追隨他。


    即使此人毫無眷戀地到遠方去。


    即便他已到達遙不可及之處,能守護他的背影也好。


    ◆◆◆


    從頂樓下來的翔,一邊咬著麵包一邊環視校內。


    尋找有趣的事是翔每天午休必做的功課。加上近日有新生入學,光是注意可愛女孩子的蹤跡就夠他忙的了。


    「嗯,就是這樣,所以妳們可以下去了。」


    翔在走廊對女孩子們如此說道:


    「本人我等一下,要跟低年級的女孩子們……」


    啪!


    哈密瓜使用必殺的折紙扇,別名『chopstick』揮舞過來。


    「喂!哈密瓜,妳很奇怪!我什麽都還沒說耶。」


    「在紅豆子麵前,隻要有那種傾向就要先下手。」


    「妳也太好戰了吧!既然如此去參與國家政策啦!就連戰圃時代的武將在開戰前的考慮也比妳多!」


    「為了保護紅豆子也沒辦法。」


    「好,那把最重要最重要的紅蛋像袋鼠一樣放到腹袋中,妳就這樣離去吧!」


    「咦—這樣的話,為何還把小紅帶來啊?」


    哈密瓜與奈染彌係來我往的停不下來。不明事理的紅豆子感到局促不安。


    ……思,都到這了,不管她也不行呢。


    「知道了啦!我跟紅豆子一起行動總行了吧?」


    走吧!翔邊說,邊牽起紅豆子的手。「是—!」聲音愉悅的紅豆子碎步跟上。哈密瓜、


    奈染彌及耶兒像小鴨一樣跟在後頭。


    「翔真的知道嗎?」哈密瓜在後方小聲地說。


    「要是在小紅麵前講了奇怪的話,我可不管他。」奈染彌說。


    「我要用『等滲透壓之劍』把他的頭像高麗菜絲一樣剖成很多條。」


    耶兒,太不衛生了,別那樣。光想象起來就覺得好恐怖。


    「不過呢~低級笑點的界定很模糊呢。比如說遇到不可抗力的時候,講出低級笑點也一樣不行嗎?」


    「?不可抗力是指什麽?隻要不是出自於小翔的嘴就可以了吧。」


    「比如說,現在我眼前有個發出大便臭味的家夥。」


    啪!


    「…等一下,我在說明而已耶。」


    「也不用把關鍵詞講的這麽清楚吧!」


    「好,我知道了啦!既然妳這麽計較關鍵詞,今後我把大便改為『嬰兒baby』的可愛稱唿總可以了吧!」


    噗啥!啥密瓜不小心噴笑出來,急忙用折紙扇遮住嘴。


    「所以說,假如現在有一個散發嬰兒baby味道的人在我們眼前徘徊,我代表大家向那人提


    醒:『喂!同學,你確實有把嬰兒baby擦幹淨嗎?有奶臭耶』此種情況下,我也要被chopstick打嗎?你們不覺得這樣有違正義嗎?」


    翔認真地對哈密瓜說,她則像平安時代的貴族般,用折紙扇遮嘴看向旁邊。從她手的顫抖狀況可見,剛剛的話戳中她的死穴。


    「啊……小密的笑點越來越低俗了……」


    奈染彌的表情像是被布魯圖暗殺時的西澤大帝一般。


    「怎麽樣啊?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沒人知道,光是限製我一個人說的話,不是很奇


    怪嗎?而且,如果是紅豆子講低級的話又怎樣呢?若是她用孩子般天真的口氣說出口的


    話……」


    「?」


    紅豆子適才並未注意大家的言談。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什麽事嗎?」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向上抬起眼。「沒事唷紅蛋~」翔摸了摸她的頭。她說著「是嗎?」又迴複原本心情踏出輕快的腳步。紅豆子似乎對能來學校玩感到很高興,踩在亞麻油地氈上的木屐發出清脆的喀啦聲。


    奈染彌小聲地說:


    「才不可能發生呢,也太瞧不起小紅了,」


    「那可不一定唷。世事難料呀。我剛舉的例子也是,發出嬰兒baby味道的人,找對地方也是遇得到的。」


    「對的地方是哪?才不存在哩,那麽莫名其妙的人—」


    ——在、此、時。五個人走了三步便頓時停下。


    因午休時間非常熱鬧,連接校舍的走廊盡頭卻有個詭異的家夥。


    熟悉的背影,不,根本就是吉葛羅。


    平時總像水母在浪上起伏般行走、毫不起眼的男人,偏偏在今天特別引人注目。


    那是應該的,因為今天的吉葛羅有尾巴。


    約三十公分長的自紙掛在腰間懸下。長度、位置都剛好像真的尾巴。


    今天的天氣相當晴朗。吉葛羅因而脫掉外套,僅著襯衫,下擺端正地塞進褲頭,更因如此,令皮帶上方延伸出來的白紙更加明顯。


    吉葛羅似乎沒有發現。因而對身旁的注目感到無法理解。


    翔等人在右腳踏出第三步前停頓下來。


    怎麽看都是衛生紙。


    在廁所清理後衛生紙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他似乎是夾著衛生紙就拉起褲子走出來的樣


    子。


    為了吉葛羅的名譽(雖然可能沒了)還是要特別強調,衛生紙還是白的。


    他對自己遭遇之事毫無所覺。不止如此,似乎將


    眾人視線做了錯誤解釋,向周遭的女孩子們放射閃亮☆的偶像眼神。


    「啊!」


    吉葛羅發現翔等人,開心地踏步而來。臀部上的衛生紙亦像鯉魚尾巴般地左右搖擺著。


    「嘿!大家眾茌一起要去哪呀?」


    吉葛羅清爽地露出白齒故作帥氣。


    「你……心情還真好呀。」石化的翔好不容易吐出這幾個字。


    「有發現嗎?不知道為何?今天大家特別注意我呢!難道說我今天是特別帥嗎?」


    「——哇噗。」


    哈密瓜再度把折紙扇放在臉前,死命地隱藏笑意。吉葛羅臉上掛著大問號。背後的尾巴也因停止動作而失去生氣。


    奈染彌也轉向旁邊努力憋笑,這家夥在這種時候,每次都會像熱帶魚在水麵換氣似的,嘴巴一開一合,用舌頭抵著口腔內側阻止自己笑出聲來。


    耶兒與紅豆子則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咦?怎麽了?真的這麽帥嗎?」


    吉葛羅手置於下巴處做作地笑著。


    「……嬰、嬰兒baby。」


    翔好不容易從丹田擠出這句話來。


    「嬰兒baby用的紙巾……從屁股後麵跑出來了……」


    噗—哈密瓜的笑聲透過折紙扇傳出。


    「咦?什麽?嬰兒?」


    在哪在哪?吉葛羅轉著圈尋找嬰兒。尾巴也跟著轉圈,彷佛追著自己尾巴玩的小狗。


    這次連奈染彌也守不住表情的防禦動作,慌張地轉過身。


    吉葛羅似乎又誤會女孩們的反應:「真是的—」他彷佛大收獲的漁師般不好意思地笑


    道:


    「大家別那樣看我,我會不好意思啦。」


    啊哈哈,撥起瀏海的動作似乎是在學保時捷的小開。


    「裝、裝帥之前,嬰兒babq……先把嬰兒baby的紙巾拿掉吧。快一點i…」


    翔的臉紅如達磨,發著抖努力提醒吉葛羅。他卻進一步以為嬰兒baby這可愛的稱號是在說他,完全沒有發現四周人們傳達的訊息。


    「小紅臉紅的樣子真讓人受不了呢。」


    「咦?!對不起對不起。」


    原本直視著嬰兒baby的紅豆子,以為是在罵她,趕緊後退鞠躬道歉。


    「不用這麽害羞啦?」


    吉葛羅澤是雙手叉腰,如幽靈般地滑近鏨豆子。這次換耶兒囀得縮身,驚訝地說:


    「喂……喂!吉葛羅,吉葛羅,你別再繼續搖晃尿布嚇唬大家了啦。再者,你到底有沒有處理嬰兒baby啊?」


    翔後方不斷被戳中笑點的哈密瓜,顫抖著肩膀拍打翔的背後,似乎在提醒道:『不耍再說了!』


    的確,再這樣跟他你來我往下去,連我們也會被視為怪人。


    「吉葛羅!那個啊!你今天超帥的!」


    「咦?思唿唿,怎連翔都這麽說。」


    「有看到東風嗎?」


    「還沒耶!」


    「現在這麽帥,快去找她呀。」


    「你也這麽想嗎?啊哈,現在就去!」


    吉葛羅轉了身後,迴眸向哈密瓜等人拋了個媚眼,彈跳著走開了。


    因彈跳動作,衛生紙亦像新體操緞帶般優雅地旋舞著,逐漸跟著吉葛羅消失在轉角。


    「……就說吧?」


    翔轉身麵對眾人。


    「這種狀況不是我的錯吧?」


    「真是什麽怪事都有呢:」


    奈染彌感歎似地說出狀況外的台詞。


    一行人來到圖書館。


    翔多在此地打發午休的時間。


    弓月學園的圖書館因校友捐贈踴躍,藏書量十分豐富。


    「好多書唷!」


    紅豆子歡唿道。


    「紅豆子是初次來圖書館吧。」


    「是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書好棒唷!」


    「紅豆子喜歡看書嘛,喜歡哪一本都可以讀唷!」


    「是——的。」


    紅豆子開心地跑開。


    館內約有十位學生在場,應是一年級新生吧?對穿著和服突然出現的小女孩都紛紛感到相當驚訝。


    「你午休都在這幹嘛呀?」


    提問的哈密瓜通常都在教室睡覺,或者化成空罐形態在廚房冰箱裏乘涼。


    「還能做什麽?作菜嗎?當然是看書呀。」


    「你會讀書哦。」


    「哼哼,本大爺可是文藝青年呢!」


    「反正一定是看什麽奇怪的書吧!這個色鬼。」


    「喂,折紙扇借我一下好嗎?」


    「?要幹嘛?」


    哈密瓜遞出折紙扇,翔接下。


    接著用力地打哈密瓜的頭。


    「痛!喂!你幹嘛啊笨蛋!」


    她右側垂吊的發飾這時因反作用力而搖晃著。


    「因為妳用了低級笑點。」


    「我才不是那個意思哩?!」


    「我還不是一樣被妳亂打一通。聽好了,從現在起如果妳講我也要打妳。折紙扇共


    用。」


    「……你倒學了不少小聰明。」


    「多虧妳開的頭啊。」


    「說得也是啊,事情總一體兩麵。」


    「我才要抗議哩!別想提高標準!」


    兩人眼神交會爆出火花。


    「——啊,說到這個,妳想翻翻我常看的那本辭典嗎?」


    翔像使出決勝負招式一般地說。


    「……好啊,看就看。」


    哈密瓜露出是求之不得的迴擊表情。


    「翔先生翔先生,我可以看這本動物圖鑒嗎?」


    紅豆子很興奮地兩手舉起厚重的圖鑒。


    「可以呀。這問學校是那邊那位奈染彌的父親開的,妳想讀什麽都可以。」


    「好——」


    「那個,小翔。」


    奈染彌輕拉住正打算離開的翔的袖口。


    「怎麽了?」


    「……那個啊。」


    「?什麽事啦?」


    翔與哈密瓜眨著眼。


    總是直視對方眼神說話的奈染彌,此時卻有難言之隱地低下頭。


    「………,嗯,還是算了,晚點再說。」


    「是嗎?那哈密瓜過來吧,來比吧。」


    「來呀,我才不會輸給你這種人渣呢。」


    啪!


    「幹嘛打我!」


    「妳剛剛說我是像殘渣一樣的家夥,對吧!?超低級的!」


    啪!


    「痛死了!這句不能算吧!」


    「我才沒那樣說哩,你幹嘛捏造事實啊!」


    兩人邊吵鬧邊走進圖書館的深處。紅豆子正坐在椅子上,將動物圖鑒在腿上攤開。此時也沒必要硬拉著紅豆子了。


    對此發展無人提出意見,大地翔低級笑點禁止計劃已全然變相。


    望著翔與哈密瓜漸行漸遠,耶兒小聲地囁嚅道:


    「還是沒跟翔殿下說明那件事呢。」


    「……耶兒。』


    奈染彌猶豫地看向耶兒:


    「思……不知該怎麽開口。」


    「是不想講吧?」


    「……大概吧。嗯,一定是這樣。」


    如果……保持沉默的話,她想說服自己,一定能保持至今的關係。想說服自己。想把現在的關係當成是錯覺,想讓它成為錯覺……


    「但是沒這麽單純啊,如果不說清楚,時間會這樣過去……」


    不早點講清楚不行。自己很清楚。雖然很明白


    ……


    「主人……」


    耶兒皺起眉,臉龐染上一片憂鬱的神色。


    奈染彌遠遠望著圖書館深處的兩人。


    兩人將辭典攤開在桌上,似乎在爭執著什麽。


    「看吧哈密瓜,注意『ㄗ』這邊。」


    「下…:哼哼,我才不會被這種招式誘騙哩!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出來啊!」


    「那我幫妳念出來!這是『尊尊親親』。」


    「你說了!」


    啪!


    「……妳還真打了啊,哈密瓜。」


    「是我嬴了!你說了低級詞語。」


    「白癡啊,妳中計了。妳光靠感覺就以為它是低級話對吧!」


    「什、什麽?!我弄錯了?!這裏不是寫,感情相好的意思嗎……」


    「聽好了,『尊尊』是指尊重自己的上級,『親親』是指孝順親人的副詞短縮型。把兩個詞句合並起來一點也不低級的!」


    「什、什麽-?!」


    「妳到底把好好的成語聽成什麽了啊!說啊!妳有什麽低級想法!?」


    「嗚嗚嗚……」


    「妳這個早熟女!自己亂想還打我!照約定,弄錯時要三倍討迴來!chopstick給我!」


    啪!啪!啪!


    「啊、啊、啊!」


    「哇哈哈哈哈哈!小呆罐!別小看弓月學園的大主將!」


    「好大的膽子敢騙我——!」


    兩人繼續吵吵鬧鬧地讀著辭典。


    奈染彌看著眼前的這片景象。


    「……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眼見喧鬧的兩人,奈染彌臉上浮起一抹寂寞的微笑。


    ◇◇◇


    翔與哈密瓜對峙將近二十分鍾,兩人已精疲力盡。


    真是猛烈的戰役。災情亦慘重。聖劍chopstick被打彎,兩人的腦神經想必也大量死亡。


    笨蛋會做笨事讓自己惡性循環的笨下去。兩人大概就是這種狀況吧。最大的災情仍發生在旁觀者身上。圖書館理應保持安靜,而這兩個人又喊又叫,又用折紙扇發出極大音量的噪音公害,中途發現圖書館其它人紛紛朝他們投向蹙眉困擾的表情,翔與哈密瓜露出尷尬的傻笑,氣焰也頓時像抽空的氣球般瞬間萎縮了迴去。


    「翔先生,翔先生。」


    此時原本熱衷於圖鑒的紅豆子靠了過來。


    「談話結束了嗎?」


    ……算結束了吧?真是有口難言。


    「那要跟我一起看圖鑒嗎?」


    「啊,好呀。」


    翔在椅子上就座,紅豆子「嘿咻」一聲爬上。溫暖輕柔的重羞壓在翔的大腿上,她飄逸的黑發也來到眼前。


    「圖鑒裏有好多動物好有趣呢。」


    「是呀,哥哥也喜歡動物嗎?」


    跟某個小呆罐不同,紅豆子很能療愈人心。


    哈密瓜滿臉通紅地喝著補充果汁。先不管這個無視,『禁止飲食』標語的人。等一下被警告就更沒麵子了。奈染彌和耶兒則不見人影,不知哪兒去了。


    翔讓紅豆子安坐在膝上,一起讀動物圖鑒。


    「啊,這個動物好可愛。翔先生,牠是怎樣的人呢?」


    「牠不是人,是臭鼬。」


    「啊,封不起……那麽,這種動物是怎麽樣的臭鼬呢?啊不對……臭鼬先生是怎麽樣的動物呢?」


    「臭鼬先生這種動物呀,被敵人攻擊時,會從臀部發出非常臭的味道唷。」


    「咦,放屁嗎?」


    「也不完全是,就是非常臭的味道。」


    「不就是屁嗎?」


    「不是唷。不是屁。總之這絕對不是什麽低級笑點。」


    「屁是不一樣的嗎?」


    「是的,屁是別種類的。」


    「……啊,真的耶,圖鑒有寫:「臭鼬遭受攻擊時會從肛門處發出非常臭的味道。」


    「就是這樣。臭鼬先生是以『會發出非常臭的味道』著名的唷。」


    「是喔—好厲害—會發出非常臭的味道。」


    「很強唷。所以紅蛋要是遇到臭鼬先生,可要小心點呢。不然的話……」


    「好、好可怕……那個,那個非常臭的味道,到底有多臭呢?」


    「超臭的。總之就是爆臭的。連牠自己都偶爾會不敢聞。」


    「是哦……」


    「具體來說,當然是比屁還臭。不然也沒必要特地發出非常臭的味道。」


    「啊,說得也是呢。要是那樣,放屁就好啦!」


    「沒錯,紅蛋真聰明。」


    「欽嘿嘿,還好啦」


    「總之受到攻擊的臭鼬先生是很拚命的。要發出非常臭的味道時,會不知分寸地發出超


    級無敵臭的味道呢!所以不正視不行啊。別隨口說『應該不會很臭吧』之類的話。」


    「說的也是,有些話話真不想從他人口中聽到呢。」


    「沒錯,又是為了不傷害他人也得說謊。」


    「但是,非常臭的味道是如何發出來的呢?怎麽能發出連本人都受不了的臭味呀?一


    「靠氣勢。」


    「氣勢?」


    「沒錯,越有氣勢就能讓非常臭的昧道變得更臭。」


    「唿!!—果然不是能輕鬆達成的事呢:」


    「就是如此,做什麽事都是氣勢最重要。」


    「說得也是呢。沒有氣勢搞不定的事呢。」


    「就是這麽迴事。但有件事得注意。」


    「是什麽呢……?」


    「太有氣勢,會不小心放屁唷。」


    「啊!那、那還真困擾呢……」


    一定的呀。因為跟非常臭的味道比起來,屁可是一點都不臭呢。」


    「說的也是呢—這樣就會被攻擊、然後被吃了吧……」


    「還很丟臉呢,在眾人麵前放屁耶。」


    「發出非常臭的味道就不丟臉嗎?」


    「當然囉!我舉個例子吧。紅蛋如果被敵人攻擊會怎麽辦呢?」


    「思……應該會使出紅豆炸彈吧。」


    「妳會覺得那招很丟臉嗎?」


    「……不會吧。」


    「懂了嗎?所以對臭鼬先生來說,非常臭的味道並不會讓牠覺得困窘。」


    「真的呢……我對臭鼬先生說了失禮的話呢。」


    「不可以取笑臭鼬先生唯一的武器唷!但如果不小心用力過頭,放出普通的屁的話,就


    加倍丟臉了呢!紅蛋也是,要是當做紅豆炸彈扔出去的東西,變成普通的紅色電燈泡,不是


    很糗嗎?」


    「是的。超級糗的。會想「咦」地一聲喊出來。」


    「很糗對吧。臭鼬先生也會臉紅吧。拚命去做而失敗的陰影會深留心底的。」


    「如何不過度拚命也值得思考呢……」


    「不過,隻放個屁還沒關係。視場合有可能更嚴重。」


    「怎、怎麽說?」


    「比如說,什麽都沒出來。」


    「什麽都沒有嗎?」


    「連個屁都沒放。拚命過頭反而什麽都出不來。這是最悲慘的事了。妳想想看,本來生


    死關頭的緊張感,放不出非常臭的味道的話,對手也俞鏗得氯氛個失吧!——


    這樣了解了嗎?」


    「我懂我懂,像常看的時代劇裏演的那樣。主角替哥哥尋仇,結果敵人有老婆跟小孩,


    主角說一下子失去了複仇的衝勁!」


    「思嗯,紅蛋年紀雖小,卻很懂事!真了不起呢。真希望某個碳酸


    係的小呆罐可以向妳


    學習呢。」


    「呀!別這麽說。」


    「真棒真棒,這麽乖的小孩要摸四十下頭。」


    「誒嘿嘿。」


    「對臭鼬先生的事都了解了嗎?」


    「是的!非常感謝!托您的福我都了解了!」


    「——真的了解了嗎?」


    「是的,徹底地!」


    「真的嗎?」


    「咦?…嗯,對呀。」


    「那請告訴我臭鼬先生的感想。如剛才所說,他擁有連自己都偶爾會感到憂鬱的秘密武器——「非常臭的味道」。牠必須每天都麵對這種不知何時會爆發的生活唷?」


    「嗯…那個……」


    「雖說是為了生存,但把肛門麵向人,然後放出非常臭的味道,如此殘酷的行為背後的


    憂傷…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會搞成放屁、甚至什麽都出不來耶?」


    「是、是啊,那……」


    「身為臭鼬,為了繼續麵對這樣的黑暗未來、不得不背負十字架的悲哀與絕望,妳明白嗎?不需要發出非常臭的味道求生的紅蛋,妳真的懂嗎?」


    「對、對不起。我不明白。」


    「說的也是呢,不可能嘛。」


    「輕率地說我懂,真的很抱歉……」


    「啊,沒關係。哥哥並沒有生氣唷。」


    「臭鼬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臭鼬先生一定也會原諒妳的。」


    「是……」


    「好了,別擺出如此傷心的表情。紅蛋還想知道什麽動物的事呢?圖鑒裏還有好多好多種類呢。」


    「咦?嗯……


    「紅蛋喜歡動物對吧?」


    「嗯……」


    「別介意,哥哥會再替妳好好說明的唷。」


    「是……」啪啦啪啦(翻書聲)。


    「……」


    「……」啪啦…啪啦…啪啦…


    「……」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


    「…………」啪啦「……啊,貓先生。」


    「貓先生呀,很可愛呢。」


    「貓先生的話,我就熟了。」


    「真的嗎?」


    「啊,不.我隻懂一點點……」


    「說的也是呢。哥哥也不敢說徹底明白貓先生呢。這張照片裏的貓先生,看起來品種是


    美短,也就是美國短毛貓。但實際上不一定就是這樣呢。」


    「貓先生也是很深奧的一位呢……」


    「對呀。貓先生肯定不隻是可愛而已。那麽可愛的臭鼬先生都如此悲傷,貓先生必定也


    有什麽悲愴的秘密……」


    「啊……啊!翔先生!」


    「怎麽了紅蛋。」


    「請看貓先生的這邊!」


    「嗯?」


    「這裏,圖鑒這邊的說明!」


    「紅蛋,妳手指頭擋住了,我無法讀。」


    「這個,貓先生習性說明的地方!這裏!這裏!」


    「什麽什麽?……『貓在被敵人攻擊受到驚嚇時,少數會由臀部附近分泌臭味。』」


    「貓先生也會做一樣的事耶!」


    「嗯,似乎是這樣。」


    「這跟臭鼬先生一樣,是非常臭的味道對吧?!」


    「不,這隻是普通的屁而已。」


    ◆◆◆


    下課後,迴到公寓房內的奈染彌將身體甩到床上,臉埋進枕頭裏大大地歎了口氣。


    「主人似乎很疲累呢。」耶兒坐在床緣說道。


    「嗯,很累。」奈染彌趴著說。


    耶兒就這樣坐在趴平的奈染彌旁邊,沉默了一會兒。


    接著似乎判定奈染彌沒有事要吩咐,她不讓彈簧發出聲音地輕輕站起,說:「我來準備


    晚餐。」


    「……今天也說不出口呀。」


    彷佛快消失的聲音小小聲地說著。


    正在往廚房走去的耶兒停下腳步。


    奈染彌翻過身盯著天花板:


    「奈染彌該怎麽辦才好呢……」


    「主人……」


    在學校裏無法表現的軟弱,隻能在耶兒麵前顯現出來。


    「不說還是不行對吧……?」


    「我是這樣認為的。」


    耶兒毫不猶豫地說。


    「不該隱瞞翔殿下等人,然後讓時間這樣過去。說清楚,大家一起討論比較好。」


    「……嗯,說的也是……」


    奈染彌鈍鈍地撥起瀏海,看向旁邊。


    床對麵的牆上貼著一張年曆。


    跟耶兒一起到當地商店街逛街時拿到的。一張紙上寫滿十二個月的日期。


    今天是四月三十日,明天開始是五月。


    七月三十一日的地方,有紅筆做的記號。


    「還有……三個月。」


    奈染彌感到一陣揪心。


    再三個月……奈染彌就得離開日本了。


    奈染彌的父親——天空寺修介,是經營航空產業『skyairgroup』公司的社長。公司的前


    身為修介的曾祖父於戰前創立的『天空寺航空』。爾後便代代由天空寺家的男性出任社長。雖然比平均年齡要來得年輕,修介任職亦是遵昭流程進行,因此無人不服。


    但直至今年三月,事態驟變。


    近年業績大幅降低,同時呈現在年末決算的總結果報告上,使得社員們聯合起來,主張要修介自動辭職。


    確實以往即有一小部份的反對者,二十一世紀是全球化的時代,企業應力求改革,但公


    司內部卻還以血統做為管理者的選擇標準,實無前瞻性。再加上減薪與裁員等消極政策,更


    引起勞方的抗議。三年前發生社長幹金誘拐未遂事件,亦起因於此。


    這些事件累積的不滿之聲,隨著遠幾年景氣不佳與經營不善的結果,一口氣爆發了。


    社員們認為這個社長無法帶領大家跨越低迷景氣。最糟的是,森中集團亦持相同意見。


    森中集團是日本最大的全球型企業,且取得『skyairgroup』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由他們提出


    改選社長的議案,天空寺家自戰前延續至今的掌管也隻能走入曆史。


    此事在新聞及報紙上被大幅報導。不確定翔等人對此類新聞的關心程度,不過就算他們


    注意到了,也不覺得它有多嚴重吧?辭去社長並不改變奈染彌仍是資產家之女的事實。土地


    及證券……等不算,光以現金來看,大概到奈染彌兒孫那一代都可以不用工作吧。另外,修


    介本身仍為最大股東,因為員工們亦建議他出任會長。不插手經營的名譽會長,替雙方都留


    了麵子。


    但修介並非是為此滿足的男人。


    反倒因為這個契機燃起挑戰的精神。大企業的小開,頭一次能拋去不自由的身份隨心所


    欲地生活,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是如此沸騰!


    ——藉此機會,置之死地而後生——


    修介非常有行動力。請托熟人幫忙尋找有趣的工作。


    於是找到這樣的一個情報。曾任職於日本有名皮革製造商的老友,最近即將與幾位朋友


    獨立開業,希望讓世界看到日本製作皮包的技巧。


    修介提出加入的意願,似乎非常認真。先前就對手工皮包很有興趣,開店的地點亦很


    棒。計劃是在美國的紐約開店。


    有錢小開重新出發的絕佳夢幻舞台


    。修介的熱心勸說獲得同伴們的支持。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有勇無謀的計劃。當然,天空寺家族的親感們均持反對意見。


    唯修介十分堅定。即使切斷親感關係也要執行。


    ——這輩子第一次有機會走上與先祖不同的事業。是否能給這個不熟悉世事的笨蛋一個


    機會呢——


    修介對妻子與女兒奈染彌傾訴他的心情。


    妻子以她的樂觀給了兩句迴複:『試試看也好呀!』與『不論到哪兒我都會跟隨你。』


    可是,奈染彌迷惑了。


    若要追隨雙親,就要搬到紐約生活。


    雙親對耶兒的安排是『務必同行』。美國的學校在九月開學,在那之前兩人一起辦轉學


    手續即可。幸好美國亦有販賣耶兒的補充飲料。要與雙親同住,勢必要將耶兒的身份公開,


    憋必他們應該能接受吧?


    ……事實上,父親早已如此暗示。新年迴老家時,父親說「年底可能會有安排,妳要有


    心理準備。」那時似乎已有退職聯署的謠言了。而齔事在上個月終於成為事實。


    奈染彌真正的想法是不願意分開。


    想多跟翔相處,一起歡笑。


    但又不願丟下雙親。家人就應該支持父親的事業。把女兒獨自留在日本,雙親一定會難


    過、甚至因擔心而無法集中在事業上。


    ——數次與雙親商談後,奈染彌決定動身。


    那天是——四月四日。


    與翔的共同慶生會舉辦的慣例日,奈染彌在那天與雙親談完後,決定在七月三十一日一


    起出國。


    事後她將此事告知耶兒。耶兒雖帶些驚訝,但未表達異議,隻說「照主人的意思」。但


    她卻對奈染彌一直未將此事傳達給翔而感到不滿。


    奈染彌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去告訴翔。


    感覺在說出口的瞬間,與翔的友情就成泡影了……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就好了,真的。」


    「主人……」


    耶兒想說些什麽,又因奈染彌的表情而放棄了。


    ◆◆◆


    木崎一邊通電話,一邊感到越來越不耐煩。


    「媽,這我知……」


    『妳才不懂哩愛鈴,妳每次都這樣,嘴上隨便說說,沒有好好考慮過。』


    「我已經聽幾百次了,不用再說了。」


    木崎後悔自己撥了這通電話。


    半夜迴家,看到家中錄音機有母親打來的未接來電。


    木崎並未把手機號碼告知家人。表麵理由是不想影響工作,實際上是不想再被同樣的內


    容疲勞轟炸。


    在青森老家的加人對自己非常擔心,不論她怎麽抗議還是不怕死的拚命打開勸說。


    那是有關相親的事。


    不行,別這麽說,迴來一趟吧。隻不過是見個麵而已。


    「不要,新年時不也見過了。」


    新年迴老家時被強迫相親,與家人一起參加某家族男性的飯局。


    之後因rg:a一事,急忙趕迴東京後便一直未談到此事。


    「我很忙,沒空迴去啦。」


    『年輕人總是在東京打混,究竟在幹嘛?』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在工作,不是在玩啊。」


    『連什麽工作都不能告訴我,怎麽相信妳。』


    真的是,不該迴電的。木崎望著天花板歎氣。


    剛洗完澡,身上隻穿了底褲與藍白色的上衣。她赤著腳坐在電話所在的走廊,膝頭靠近


    臉,電話夾在肩膀上,用平時不會做的無禮動作跟母親通電話。


    尚未吹幹的頭發仍很濕濡。原本的短發最近稍長了一些,發尾知同被吸住般地黏在後


    頸上。若不仔細吹幹會亂翹,因而將浴巾披在肩上,藉此平壓住發尾。早知道就吹幹再迴電


    話,亦很不放心瀏海的狀態。


    『從以前就問到現在了,妳現在到底在哪工作?』


    對於母親疑惑的詢問,木崎籠統地迴答:二般上班族呀,類似秘書。」


    她拿起放在臀部旁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迴青森吧!找個務農的女婿入贅,一起生活吧。』


    母親似乎非常認真。


    木崎裝傻不迴答重點:


    「……媽,真的迴不去啦。在東京這邊還有很多非辦不可的事。」


    『我隻是想趕快抱孫子呀。』


    「……我還不到那年紀啦。」


    她刻意大聲喝下一口啤酒。


    『媽跟爸可是在二十二跟二十四歲時就結婚了唷。』


    「相親結婚的嘛,說過幾百次了。」


    『早婚也沒什麽不好呀。』


    「我沒那樣想。」


    『媽很擔心妳呀。爺爺奶奶也說想趕快抱曾孫。男生想多晚結婚都沒關係,但女生要生


    孩子呀……』


    愈加不耐的木崎一口氣喝完啤酒。


    「我不想聽這些話,這觀念過時了。」


    『完全被泉求救壞廠……早知道不讓你上這邊念大學。』


    在老家當地的女子高中畢業後,不顧雙親反對到東京念私立女子大學。畢業後又怱視雙


    親歸裏的要求,到男屋手下任職。


    木崎也很明白父母的心情。以鄉下人的角度來看,想必非常擔心的。


    她也很明白是該考慮結婚一事。


    但是……


    「……總之我不相親,幫我拒絕掉。」


    ,為什麽,難道在東京有喜歡的人嗎?。


    「才、才沒有哩。」


    那一瞬間,木崎腦裏浮現他的臉。


    像是要擦去那影像一般,她再一次強調「真的沒有!」握緊電話猛搖著頭。


    接著想要中斷母親的訓話。


    「啊,手機響了.」


    她急迫似地說道:「那先這樣!我要掛了。掰掰。」


    不等母親響應即放下電話。


    「…唿。」


    她備考著牆壁深深歎了口氣。


    好累。


    什麽都不想思考。


    但是,她卻在喝醉的情況下陷入了迴憶。


    「已經……一年半了呀」


    在他那裏工作的時間。


    大學四年級的夏天,木崎以公務員為目標進行求職活動。


    還想呆在東京。不想迴鄉下。為了說服加人一定要找到好工作,對鄉下人來說,就隻有銀行行員,上市企業員工以及公務員了。


    木崎當時已取得高中教師的執照,再參加了東京都的教師考試以及國家公務員資格考試。


    於是木崎抱著必上的決心,前來第二階段審查的會場。


    就在哪裏,發生改變命運的邂逅。


    第二階段是麵試,主考官三人與木崎麵對麵排座,審查他的人格特質。


    『我對妳非常滿意,跟隨我吧』


    麵試結束後就把木崎帶離了會場。


    ……說實在的,她對當時因為那句話而心動的自己感到相當不好意思。現在想起來真是


    人生之恥。


    換個地方吧?男屋說著,便拉木崎坐上公用的轎車。


    在車內,男屋用平常的口氣向木崎遊說一件難以相信的事實。


    ——空罐的存在。


    以規格統一課做為偽裝的『萬知港計劃』


    a機關。


    實在很難令人相信。怎麽聽都不像真的。一開始她以為是在開玩笑,


    然後以為對方是想


    騙她。但徒副駕駛座望向他的側臉,表情極為正經,是認真的在述說這些事。但她不能確定


    這些是否為實。說不定是這男人一味深信自己創造出來的事實。木崎感到背脊發寒,越聽越


    懷疑這個人的正當性。對這位自稱經濟部參事官的男人感到害怕。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帶到哪


    裏去,她就臉色發青。


    「你、你要帶我去哪?」


    她忍不住說出打草驚蛇的話,但總覺得不說話就會被這男人吸進黑洞裏去。


    「可以好好獨處的地方。」


    男屋冷笑著這麽說的時候,木崎有股衝動想打開門跳下車去。


    車子開了約三十分鍾,到達文京區本鄉通的一處收費停車場。


    引擎一停止,木崎立刻想開門下車。


    ……但,打不開。鎖是開的卻開不了。


    「啊啊,有兒童安全裝置的關係,隻能從外麵。我現在過去開。」


    男屋不知是否察覺到她的意圖,平靜地說完即繞到對麵替她開門。


    「請……」說話的樣子彷佛自己是護花使者。


    「…………謝謝。」木崎已有所覺悟了。


    在心中與養育自己長大成人、住在青森的家人們道謝與道別。——爸、媽、爺爺、奶


    奶,謝謝你們的照顧。我得先離開了,可愛的妹妹,妳要代替姐姐照顧大家唷。


    時至六點,太陽幾乎完全隱沒,天色微暗。


    男屋護送著她,走進鬧街轉彎處即可見到的一間兩層獨棟木造日式店家。


    乍看是很普通的餐廳。招牌寫著『文字燒丸富』。但想必不是普通的文字燒餐廳,一


    定隻是偽裝!


    踏進店裏就完了。男屋拉開門踏入店中的瞬間,木崎有種『要逃就趁現在』的想法。一


    轉身卻發現,身後有三個上班族裝扮的人擋住她的土路。眼神俏禽時好像化對她說「妳不逛


    「木崎小姐,妳在幹嘛?快點過來。」


    男屋嚴厲的聲音傳來。逃不掉了。木崎麵對現實,放鬆肩膀任由背後的三人推進店裏。


    店裏的裝潢輿一般文字燒的餐廳無異,有幾個榻榻米的位置,飄散著文字燒在鐵板上烹


    調的聲音與味道,還聽得到人們談笑。這肯定也是假的。店裏的人肯定都是跟男屋一國的。


    「歡迎光臨!」頭戴白色三角巾、身穿棗紅色圍裙的女性微笑著上前。目視約七十歲的


    老婦人,臉上有著整齊溫和的皺紋,但肯定是演員之一。假裝是店員想讓我失去戒心。


    「請往這邊走。」這個指示我們入坐的動作就是證據!半彎著身前進也沒動搖,連腳步


    聲都沒有!想必是受過訓練,知道如何有效率地動作。沒有幾十年的訓練不會有這種功力。


    她一定是一流的殺手。一旦有狀況,可以像失傳已久的武功那樣一個唿吸就血肉敵人,用文


    字燒的鏟子割斷頸動脈。


    木崎一邊做著恐怖的想象,臉上血色漸失。


    「這邊請坐。」婦人帶著京都腔請兩人進入小房間。


    果然選了離出口最遠的位置。樣子與一般文字燒餐廳的位置無異。中央有黑色鐵板,像


    地爐一般挖空的空間是放腳的。


    木崎脫下鞋子,惶恐地在男屋對麵坐下。熟練的殺手馬上問:「請問想喝什麽呢?」當


    然,這也是陷阱之一。


    「說的也是呢,我要開車,等下也還有工作,烏龍茶就好。木崎小姐可以點自己想喝


    的,有喝酒吧?」


    「我一樣喝烏龍茶就好。」


    她快速迴答。酒裏不知道會被加什麽。點一樣的東西危險性比較低。


    殺手離開房間。木崎在膝上握緊拳頭,提起勇氣吊眼看向男屋。


    前後方的房間傳來老頭子們的談笑聲。被包圍了。如何打破這四麵楚歌的局麵、不被抓


    為人質?還要讓男屋被逮捕。尋找時機撲向他好了。對方一定認為人已到手而放鬆大意。


    男屋用手撐著下巴,帶著近爬蟲類的眼神說:


    「妳可以不用在意我的。」


    「你、你在說什麽?」


    「飲料啊,妳喜歡喝酒對吧?」


    「把我灌醉……」


    想幹嘛?她本打算這麽說,但怕戰火一觸即發最後選擇作罷。


    不知道男屋如何解釋這半句話,他看著菜單說:


    「不用這麽緊張,不會把你煮來吃的。」


    果然有陰謀!


    木崎全身僵硬。接著突然想到:


    先前的麵試沒提到、履曆表當然也沒寫。


    男屋闔上菜單,彎起右邊嘴角淺笑道:


    「——抱歉,妳的事我早已調查過了。」


    出生地、家庭組織、自小至今的行為、性格、人際關係,東京的住處、女子大學時代的


    事當然都調查得很清楚。


    男屋像是要確認般把調查結果一一列舉。木崎越聽越感暈眩。到昨天為止的平凡生活,


    有一種被這男人推落穀底、沒入黑暗的感覺。


    「先把話說清楚。我選擇妳的原因是因為妳沒有牽掛、最符合需求。老家遠在青森,獨


    居。未有前科、大學時期的人品評論也不錯。但朋友並不多,又是單身。成績優秀而且剛才


    的麵試證明妳反應也很快。有高中教師執照更好。鄉下人特有的強烈責任感是我想要的。綜


    合以上條件,妳非常適合這次的計劃……」


    男屋流暢地說著,木崎從中間就聽不進去了。


    總之,就是被選為祭品的最佳狀態就是了。


    她唿吸困難。是因為太緊張了嗎?還是說這裏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已經被灌了毒氣?


    「你、你到底想對我怎樣?」


    她喘著氣說完。再次讀起菜單的男屋聽完皺起眉頭。


    「什麽?我剛不是說了嗎?要妳……」


    「抱歉讓您久等了。」


    資深殺手推開拉門,手拿的托盤裏擺有兩杯烏龍茶、兩條濕巾、文字燒用的鏟子。


    終於要開始可怖儀式了嗎?


    「請用烏龍茶…」


    木崎快速地伸手取下其中一杯。剛剛殺手準備要拿的那杯,一定下過毒。


    果然,殺手的表情帶著惋惜(木崎認為是這樣),有毒的那杯放在男屋麵前,接著遞上


    濕巾。


    「男屋先生很難得帶女生來呢。」


    「這是公事,不是妳想的那樣。」


    ——這兩個人果然是一夥的。剛剛的對話肯定是密語。


    木崎目測鏟子與自己的距離。機會隻有一次。現下情況是為二對一不恰當,等這殺手離


    開的一瞬間就必須快速下手。


    男屋拿下眼鏡。毫無戒心地用濕巾擦臉。現在是絕佳機會。但殺手還在旁邊。


    怎麽辦?怎麽辦?要下手嗎?這種機會很難得,說不定是唯一機會?但是殺手——等


    一下,換個角度想呢?如果攻擊殺手呢?再怎麽熟練的殺人魔,甚至就是因為經驗豐富,反


    而會太過自信而忽略意外攻勢。沒有百分百的守勢。男啜匠住擦臉視線受阻。實際上是一對一。要嗎?要下手嗎?啊啊快決定啊》殺手為了點鐵板下的火而前彎下身。就是現在!go!go!


    「決定要點什麽了嗎?」


    木崎手指移動的瞬間,殺手已看透似地抬頭詢問。


    看到棗紅色圍裙上掛在胸口處的名牌


    ,木崎「啊啊!!」的驚叫出聲。


    「丸富」


    她的名字是丸富。


    跟本店招牌上的名字一樣。


    也就是說,她是——這問偽裝成文字燒餐廳——反抗基地的主人。


    好想大叫。自己好像在三藏法師手心跳舞的猴子。全都在這老婦人的計劃之中。


    ——鬥不過她,完全無法與她為敵。


    木崎打算動作的手突然失去力氣。放棄似地放低肩膀與頭。


    「這位客人,一下子大動作一下又無力的樣子,沒事嗎?」


    「木崎小姐。木崎小姐。點餐由我決定可以嗎?」


    「……隨便你了……請手下留情……為了讓我好投胎,下手別太殘酷……」


    「妳在說啥?該不會是第一次吃文字燒吧?從東京老街發源的食物在青森很難吃到是


    嗎?那我擅自決定囉。思,我要豬肉蔥花雞汁麵文字燒,給她香菇明太子麻糟好了。然後再


    來一個「鐵板奶油花枝」「辣味起司馬鈐薯」跟「西澤色拉」好了。」


    「男屋先生的文字燒跟以往一樣多加紅薑是嗎?」


    「啊,好,麻煩您。甜點的話…」


    「新推出抹茶香蕉聖代唷,很適合在口味重的餐後食用。」


    「是嗎,那就來兩個。先這樣吧。」


    「好的,我知道了。」


    「幫我向老板問好。」


    「是的,明白了。」


    兩人爽朗的對話,透過木崎耳裏的恐怖過濾器像是地獄般的雷語。「幫我向老板問好」


    就是等會要請老板下手的意思吧。他是大魔王嗎?他會怎麽對待自己呢?


    殺手離開後,木崎小小發著抖看向鐵板。


    「——所以,妳覺得如何?」


    她嚇一跳:「什什什什麽東東?!」


    「妳有聽到吧?就是剛剛那番話的迴答呀。」


    男屋此時的眼神有如暗黑大魔王(木崎認為是這樣)。


    對根本沒聽完的木崎來說,完全無法迴答。


    ……唉,難不成這是天堂與地獄的分水嶺嗎……?


    對暗黑大魔王說謊也沒用,老實認罪說不定能酌情量刑吧?


    「啥,妳沒在聽哦?我說了一大堆耶,這樣讓我很困擾。」


    「……對不起。請原諒我。為補償什麽都願意做……」


    「咦?什麽都願意?」


    「是……我會努力什麽都做,所以這次請饒……」


    「好,我懂了。那就決定了。」


    從今天起,就請妳以秘書的身份加油囉!


    男屋利落地說完,拿起桌上本應下毒的烏龍茶一口喝了下去。


    「…………」


    木崎瞬間呆滯。


    「秘、書?」


    「是啊,以我秘書的身份協助我的計劃。」


    「那個,秘書就是秘書的意思嗎?沒有奇怪的目的?」


    「還有別的意義嗎?」


    「沒有,那個……」


    木崎對於自己奇怪的想象感到羞慚。


    男屋不斷以烏龍茶止渴,在上菜前重新說明一次。


    他的說明條理清楚又易懂。乍聽之下毫無矛盾之處。唯一無法接受的部份是:


    「……那個,所謂空罐這東西是真的存在嗎?」


    「嗯。我可以理解妳無法相信的心情。目前並未告知媒體。罐裝飲料少女化的現象並非


    最近才開始,隻是這陣子以都內為中心,數量激增。我稱它為『寒武紀罐子大爆發』。源自


    寒武紀時,生物數量莫名激增的現象總稱。」


    空罐的爆增應該沒到那程度吧?雖然木崎這樣想,但男屋很正經的遊說。這種分不清認


    真還開玩笑的話語挺讓人起疑的。


    「妳看這個。」


    男屋從公文包中取出筆記型計算機,打開電源把屏幕麵向木崎。


    「有空罐的錄像檔案就是這個。」


    男屋移動鼠標,按下某個影像文件的數據夾。


    畫麵上播放的影像令木崎更覺混亂。


    貌似偷拍的劣質影像。


    白人青年與中年黑人,在正午時分攬著盾進入公廁,攝影機則緊迫在後。


    「抱歉。開錯了,不是這個。」


    男屋不慌不忙地板掉檔案,再按下別的數據夾。


    難以相信的影像迅速開始播放。


    少年將罐子靠近唇邊,少女出現並與少年接吻。


    「什……?!」


    畫麵切換,看到的是適才那位少女使用魔法將水泥牆壁打碎。


    是的,魔法。


    除了魔法無法形容的現象透過短片剪接一個接一個播放出來。


    「這可不是特效攝影唷。用普通攝影機拍攝,要合成這種程度的影片目前是幾近不可能


    的。真要做到,包含準備勢必需要千萬單位的資金,我們沒那種餘力。」


    「…………」


    木崎呆然無語。


    之後男屋又點開數個檔案,亦是有關不同空罐的影片。其中同樣包含許多超越常識的畫


    麵。


    「這些都是為了萬知港計劃——我個人簡稱『impo』-所準備的資料。接下來是一些


    文件部份。」


    一邊說一邊打開pdf檔案,用木崎可輕鬆閱讀的速度滾動滑輪。份量極多。『ip


    (萬知港)計劃emergency』guide(緊急狀況指導手冊)之類的瑣碎內容亦包含在內。其中不


    乏一些缺乏現實感的詞句,如『處置』或『死亡』。


    木崎腦中充滿驚愕,甚至無力計較男屋的低級簡稱。與適才的恐怖不同,是對這難以相


    信的事實心生恐懼。


    「——這樣妳相信了嗎?」


    「這、這不是什麽……整人計劃吧?」


    「我說妳啊,整人計劃的話,應該會帶妳到更象樣的場所吧?幹嘛來這種普通的文字燒


    店呀?」


    「咦,這家店不是……」


    你們的秘密基地嗎?本來想這麽說,但再次觀望四周,怎麽看都隻是普通餐廳而已。


    「讓您久等了」門外傳來精神奕奕的聲音。


    名為丸富的婦人打開拉門,手裏捧著所點的點。


    「來了,這是文字燒。知道怎麽料理嗎?」


    「她似乎是第一次吃,我知道怎麽弄,應該沒問題。」


    「喔嗬嗬……就是要趁這時候表現一下嘛。」


    「不過是料理文字燒而已,女性會認為這種行為很有魅力嗎?」


    「適址常然的囉。找粢一次跟豈板約俞包造吃丈士魄。說刮芝閥他呀,峰嗬嗬c一


    吐出京都腔特有的語調,丸富太太起身。


    「——妳一定覺得這樣比較好吧?咲夜小姐。」


    離開時,像是自言自語般,她以極小的音量念著。


    咲夜…?


    「我從學生時代就開始光顧,所以她態度比較隨便一點,不要在意.」


    男屋像是解釋似地說。


    「那個……剛剛那個人,好像叫我咲夜耶……」


    「咦?」


    男屋顯露出今日初次的訝異。


    木崎慌張說明:


    「剛剛老婆婆好像是這樣碎念……可能是把我認成其它人了……想說是不是有誤會……」


    「……是嗎?她也開始癡呆了嗎?」


    「呃……所以沒關係是嗎?」


    「思,隻是弄錯而已。」


    男屋表情冷淡地結束話題。


    木崎以身為女人的直覺,認為應是過去的故事。唯此時並無關心此事之餘力,很快便將


    它拋在腦後。


    男屋在鐵板上淋上一層薄油,拿起裝了材料的碗往鐵板上倒。


    「妳活到這年紀沒吃過文字燒實在很可憐。要是窩在青森,大概也不會知道像章魚燒、


    大阪燒或串燒這種油又都是澱粉的食物吧?當我的秘書,想吃什麽都吃得到唷。就先從這個


    東京最美味的文字燒開始吧。」


    男屋得意地說,「讓妳見識一下我十五年來累積的功力!」接著開始煞有其事地下達許


    多拿調味料的指示。


    別說文字燒,章魚燒、大阪燒其實木崎都吃過,但此時多說無益,就讓男屋隨心所欲去


    做吧。


    男屋開心地料理著,麵前飄著鐵板冒出的煙。毫不在意旁人臉色的樣子,有些中年老頭


    的味道、又似可窺見赤子之心。


    「完成了,趁還沒燒焦前快吃吧。」男屋有些著急似地遞上小鏟子,木崎切下一口放進


    嘴裏。


    吞下肚後,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很好吃對吧?」


    男屋微笑著詢問。不曉得他是如何解釋木崎的反應。


    「嗯,非常。」


    木崎紅著臉,用手壓住自己的嘴唇用力點頭。


    蒸氣令人感到溫暖,文字燒在鐵板上發出「啾—」的聲音。專屬平民口味的香氣使人懷


    念,簡單的美味在口中散開,是懷舊的濃濃醬油味、微焦的麵粉、帶水份的麵衣、清脆的高


    麗菜、舞茸菇的嚼勁與美味。


    還有,明太子的微辛味。


    在用餐完畢前,他們沒有再談論工作的事。


    說安心是有一些。但木崎其實有點怕生又不諳與異性來往,不會特別想向男屋提出問


    題。男屋那邊也對木崎做過詳細調查,無需再多問,也沒跟她閑聊的打算。


    吃飽身子暖了起來之後,她突然對自己被征信之事厭覺困窘,想要提出抗議。


    ——為何做出如此違反個人信息保護法的事呢?


    本想如此提問,轉念一想這整件事已是地下計劃,使用非法手段亦不稀奇。


    ——對我的事情掌握到哪個程度呢?


    這台詞又太噯昧,易使人誤解。要是男了露出奇怪的表情,反而自己會更感到害羞吧?」


    木崎由於的眼神落在產自上,男屋似乎誤會而提問:不夠吃嗎?我已經吃的很飽了呢,資料上沒提到你是大胃王。」


    對他失禮的言論,木崎忍不住大聲反駁。男屋有點受驚嚇似地,鏡片後的眼睛意味深長


    地閃爍著。


    「……妳大學時候好像是聲樂社的嘛。」


    木崎表情像是吃到很酸的食物。


    為什麽這男人可以這麽無所謂的亂說話呢?不知是否為剛才緊張的後遺症,木崎漸漸地感到怒意。


    「所以妳決定怎樣呢?我的提議。」


    看出木崎狀似無趣貌,男屋認真地說:


    「我要請妳擔任的工作就是我的秘書。我位於整個萬知港計劃的中心,反而沒什麽人能


    幫得了我。計劃包含的警察、自衛隊、公安等均為公務員,平常份內工作就夠忙了。因此需


    要能自由活動的人手。」


    「……具體來說我該做什麽呢?」


    木崎慎重提問,男屋泰然自若地說:


    「基本上跟普通秘書一樣。安排並了解行程、從旁輔助我。整理各關係單位傳來的情報


    後向我報告。當我的左右手,像剛才看過的影片也要麻煩你幫忙拍攝。計劃仍在初期階段,


    空罐的生態尚未完全掌握,有多少空罐分布在哪些區域也不了解。有個可以不需考慮立場,


    自由活動的人才很重要。」


    反過來說就是隨時可以砍掉的人才。不用明說,木崎也聽得出來。這計劃的背後多多少


    少會進行非法行動,得有如此覺悟才行。略過這個,木崎選擇問比較重要的問題:


    「如果我說不要呢?」


    這是測試。


    「已經讓我得知這麽多內幕。如果我說要拒絕?——或者,甚至接下工作後把情報透露


    給媒體的話?」


    這樣的反問可以得知對手的認真程度。


    「——不,我一點都不介意。」


    男屋仍是舉止自然地看著自己。


    「既然與妳無緣,隻好找其它適任人選。即使妳把剛剛看到的東西訴諸媒體,我們也不


    痛不癢,這種事沒有證據是很難說服他人的。


    而且我們也沒打算永遠向大眾隱瞞這件事。如此超現實的生物在國內各地出現,引起騷


    動也是遲早的事。隻是希望在我們計劃完成前能盡量隱瞞。總之,妳一個人脫離計劃對我們


    一點影響都沒有。」


    「邪嘐——一


    「咦?」


    「該怎麽說——因為我比較中意妳啊。」


    ——」


    木崎不曉得該如何響應是好,隻能視線彷徨地描繪著男屋五官輪廓。


    不知男屋是何用意,科科地笑完之後說:「是真的唷。光是看著愛鈴小姐就感覺非常有


    趣。」真過份的附加說明。


    「請、請別做失禮的發言!也別那麽隨意就喊我的名字!我一點也不想被你這樣評


    論!」


    「妳就是這種地方很有趣呀——不過算了。所以是怎樣?要參加嗎?」


    木崎張口打算拒絕:


    「…………好的。」


    一邊點頭一邊說。咦!?話說出口後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是打算拒絕為什麽口頭卻答應了!木崎愛鈴妳在幹嘛?參加這種莫名其妙的計劃是想怎樣?快拒絕。男屋不也說,拒絕也無所謂了嗎——


    但木崎的嘴卻無法動作。明明想著要改口拒絕,內心深處卻有某種想法令她開不了口。


    有什麽關係呢?體內的冒險性格蠢蠢欲動。


    其實妳一直在期待如此有趣的提案吧?從青森老家來到東京,不也是冀望戲劇性的邂逅


    嗎?不肯迴老家,努力在東京工作著不也是同樣原因?不想以農家媳婦的身份終了一生。


    若是接下這份工作,每天都會很刺激。


    隻要跟著這個男人……


    ……啊討厭,烏龍茶裏一定下了奇怪的藥。一定是這樣!


    對相識不久、個性狡黠、名為男屋秀彥的這個男人,居然會感到小鹿亂撞……


    「好,那就決定了。」


    似乎看穿自己的心思,男屋露出至今最燦爛的笑容。


    他伸出右手越過鐵板。


    長而細的手指,指甲下隱約可見靜脈的淡青色,是雙性感的手。


    「今後請多多指教唷,愛鈴小姐。」


    「啊……」


    一瞬間本想講『請別這樣稱唿我』,又吞下肚。


    能被直唿名字也是兩人關係進步的一種……


    「請、請多多指教。」


    木崎誠惶誠恐的伸出右手,在鐵板上方與他交握,他的手比想象外的低溫,預料外的大力迴握令木崎脈搏加速。


    呀呀,你能接收我真是太高興了!


    男屋握著手露出天真的笑容:


    「雖然原本就認為妳會答應。因為妳尚屬無職對吧?妳教師執照考試也落榜了嘛?這種


    景氣,要另外找工作也不容易呢。真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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