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瓜躲在耶兒的口袋裏,至今已過了五天。


    目前還是將奈染彌蒙在鼓裏。


    當耶兒少女化的時候,兩人便從早到晚都待在一起。但是由於一直維持少女化會讓奈染彌起疑,因此耶兒都會定時迴複成罐子;不過在這之前,她會先將哈密瓜藏在絕對不會被奈染彌發現的地方。


    即使很想進到冰水或足冰箱中冷卻,但是實在無法要求這麽多。幸好現在是冬天,即使是在常溫下也不會太熱。隻要提醒耶兒定期更換裏頭的哈密瓜汽水,基本上就不會有不舒服的地方。


    至於這種生活會維持到何時,哈密瓜自己也不清楚。因為要讓哈密瓜發動少女化的話,就非得要與翔接吻不可,而這樣就等於她一定得迴到翔的身邊,與翔和好才行。


    總覺得整件事情都是自己惹出來的,老實說隻要跑到翔的麵前,坦率地道歉就可以解決,而且她覺得翔也沒有那麽生氣。


    但是哈密瓜的自尊無法允許這種事,因為她內心的想法隻有一個,就是「為什麽是我要道歉」。


    而且就算這麽做,最根本的問題還是無法獲得解決。


    翔能夠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罐子,而是以一位女孩子來對待嗎?


    還有自己的心意——


    所以,這次不能隻是表麵上和好而已。


    話說迴來,她忽然想起在口袋裏所觀察到翔的一舉一動。


    明明自己煩惱成這樣,那家夥卻沒有絲毫沮喪的模樣。他一如往常整天淨做些蠢事,看起來簡直是毫不在意。對翔而言,難道自己是個即使消失了也沒什麽關係的存在嗎?


    總覺得好像隻有自己在那白費力氣,這實在很讓人火大,同時也覺得哀傷而寂寞,甚至是相當孤單。真是的,這全是翔的錯,害我總是得抱著這種心情。


    當哈密瓜一個人在胡嗯亂想生悶氣時,耶兒的頭突然無預警地出現在眼前。


    「一起去學校吧,主人正在外頭等候。」


    哈密瓜此時待在碗櫃上層深處,假使沒拿椅子墊腳,很難發現她被放在這裏。哈密瓜以沙啞的嗓音迴應『我知道了』。最近總是在想許多事情無法好好人眠,要是自己少女化,雙眼一定像小白兔那樣紅通通的。


    總覺得現在看到這個討厭的耶兒……該怎麽說呢,反而會覺得安心·雖然這點真的是、真的是讓人非常懊惱,但是現在也隻有耶兒能夠認定自己的存在。


    哈密瓜就這樣被耶兒握在手中,像往常一樣放入口袋裏。


    ◇ ◇ ◇


    第三節課結束後的十分鍾休息時間有件事發生了。


    翔忽然走到耶兒身邊。


    「那個,耶兒,有件事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找我……嗎?」


    人在口袋裏的哈密瓜,猛然嚇了一跳。


    該不會是……已經發現我躲在這裏了吧!?


    奈染彌這時走出教室,留下耶兒一個人。


    「沒錯,我要找你,想單獨和你談談,可以嗎?」


    耶兒點點頭,翔便帶著耶兒走出教室。


    翔打算要去頂樓,因為在這種季節中,加上隻是十分鍾的休息時間,絕對不會有人過來。翔在關上頂樓的門後,轉身麵向耶兒。


    ——糟糕,該不會真的被拆穿了吧。


    自己躲在這種地方偷偷摸摸地觀察翔的一舉一動,實在有夠丟臉的。哈密瓜拚命想著藉口,像是「反正我在哪裏是我的自由吧!」、「別自作多情喔,我才沒有在注意你喔!」或者是「我跟耶兒變成好朋友了!」等等。


    到最後,她甚至連把翔打到失去記憶的念頭都跑了出來。由此可知,哈密瓜現在可是尷尬到不行。


    但是翔完全不知道哈密瓜此刻的心情,他隻是吞吞吐吐地開口說:


    「……我想要說的是……你跟奈染彌之問的事啦。」


    緊張到不斷冒泡的哈密瓜,錯愕地從口袋中抬頭看著翔。


    「我跟……主人的事情嗎?」耶兒對此也大感意外。


    「沒錯,該怎麽說呢,像是你們是怎樣的關係之類的。」


    翔似乎也察覺自己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他害羞地搔了搔頭·耶兒仍舊是麵無表情地淡淡說道:


    「這是想作為與哈密瓜相處的參考嗎?」


    哈密瓜差點就要叫出耶兒的名字,身體也不知為何開始感覺躁熱。


    翔稍微嗯索了一會兒,輕輕點頭說:「……嗯,沒錯。」


    「即便知道我與主人的關係,我也不覺得能作為參考。」


    「是這麽說沒錯啦……呃,舉例來說好了,耶兒是怎麽看待奈染彌的?」


    「對主人嗎?」耶兒隨即迴答:「我非常敬愛她。」


    「這心情……算那個嗎?呃,是喜歡的意嗯嗎?」


    「是的。」耶兒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麽……你覺得奈染彌又是怎麽想的?你認為她怎麽看待你?」


    「主人怎麽看待我……」


    就連耶兒也對這種問題感到困惑,但正確來說是有些害羞才對。


    「應該是………呃,跟我抱持著相同想法……」


    「你這麽覺得?」


    「……是的。」


    耶兒滿臉通紅。


    「有什麽根據?」


    「沒有……」


    「但是你這麽認為?」


    「……沒錯。」


    「那還真了不起,你非常喜歡奈染彌耶。」


    翔促狹地笑著。


    耶兒的臉因此更加羞紅,整個人還像香菇乾那樣縮起來。


    「有多愛?」


    「我對主人嗎?」


    「沒錯,到什麽地步?」


    「非常,完全無法用言語形容。」


    耶兒因為太過害羞而手足無措,導致背後那長長秀發(尾巴)不斷左右甩動。


    「那以距離來說好了,假如以這個頂樓來當標準的話有多長?」


    「以距離來描述——」耶兒往頂樓角落跑去。


    此頂樓的形狀恰好是有點歪斜的四角形。耶兒則是往最近的角落靠過去。


    「從這裏……」


    接著她從上述位置,邊甩動著裙子,邊往可畫出最長距離的對角線角落奔去。翔的視線追著耶兒的身影,頭也從左邊轉到右邊。


    「到這裏!」


    耶兒喘著氣迴頭看向翔。


    「這麽長嗎?」


    「就是這麽長。」


    「這全部嗎?」


    「這全部——不對……」


    耶兒此時忽然發現鐵網外那隻有十幾公分寬的邊緣。這就代表還不是全部,這樣就還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耶兒拾起頭,眼神銳利地看著鐵網,接下來她手腳搭上鐵網,開始一步步向上攀爬;翔見狀慌忙向前阻止。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已經了解你的心情,別再爬了!」


    「您真的充分了解了嗎?」


    「沒錯,充分了解了,是我不對。」


    「但是不越過這裏,就無法表示我對主人的心情。」


    「不、不會的!到時我會告訴奈染彌『耶兒已經勇敢挑戰氣所以這樣就夠了啦!時間不多,我就直接問下一個問題!」


    耶兒有些遺憾地說:逗樣啊……」,並且抬頭看著鐵網。假如剛剛沒有限定範圍,耶兒必定會直接上演鳥人大賽,一口氣從屋頂往下跳吧。


    「那、那麽,關於下一個問題……你是否有時候會不了解奈染彌的心情?或是覺得沒有將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奈染彌知道……」


    「這——」耶兒認真地點頭。「有


    發生過。」


    「你們兩人也有嗎?那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會很不安吧?」


    對於這問題,耶兒堅定地搖搖頭。


    「不,不會,至少現在不會。」


    「咦?這又是為什麽?」


    耶兒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迴答說:


    「因為我信賴主人。」


    「……!」


    翔聞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耶兒則繼續說:


    「即使不清楚主人的想法,終有一天必定會有明白的時候。即使沒有馬上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出去,哪天應該有辦法讓對方理解,所以我並不會不安。」


    「這……樣啊。」手撫著嘴邊的翔,低頭輕聲說:「……原來是這樣啊。」


    「翔大人?」


    「我一直很疑惑,我們之間和奈染彌你們之間到底哪裏不同……隻要看著你們的相處模式,就可以發現有哪裏很不一樣……這下子我終於明白了。」


    翔凝視著耶兒——雖然是對著耶兒,但是人在口袋中的哈密瓜,卻覺得翔有如是正在注視自己。


    「原來我們……還沒有完全相信對方啊……」


    ——翔……


    哈密瓜也察覺到了。


    為什麽我們三不五時就吵架……


    「為什麽我們總是爭執……」


    為何不了解我的心意……


    「為何不能讓她明白我的想法……」


    無論相處多久,都無法平等看待我……


    「無論相處多久,都無法察覺她的心意……」


    現在終於豁然開朗,那是因為——


    「我和她到現在都還沒成為真正的搭檔……」


    翔以非常寂寞的口吻訴說著。


    在此同時,上課的鍾聲恰好響起。


    「…………啊,糟糕,得趕快迴去了。那個,謝啦,耶兒,幸好有找你談。該怎麽說呢,總覺得找你談就能聊很多事情。」


    翔害羞地笑了,有如想轉移焦點般開口說「我們走吧」,接著迅速轉過身。


    耶兒出聲叫住翔。


    「翔大人,其實我們剛開始也是一樣。」


    「咦……?」翔迴過頭。


    「有時候不了解主人的心情,或是覺得自己的心意是在白費力氣,當時真的是非常不安。但是,最終還足有辦法解決。無論是時間、失敗、經驗等等逐漸累積增加,到最後一定會化為信賴,所以……」


    所以……當耶兒再次說出這句話後,露出溫柔的微笑說:


    「兩位一定不要緊的,不需要為此擔心。」


    「……嗯。」


    翔也同樣露出安心的笑容迴應。


    「再次謝羅,耶兒。我們趕快走吧!」


    像是想敷衍過去般,翔小跑步奔向頂樓的大門方向。


    「啊,翔大人。」


    「怎麽啦?」


    就在翔轉頭出聲迴應時,耶兒一瞬間迅速逼近——


    「有蚊子。」


    咚咻!耶兒直接揮出手刀擊向翔的脖子後方。


    翔猶如演古裝劇那樣,漂亮地昏厥過去。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嗯……?」


    感覺身體受到搖晃,翔慢慢清醒過來。


    「您不要緊吧?翔大人。」


    耶兒低頭看著翔。


    「咦、咦……?這裏是……我為什麽會……」


    翔撐起上半身環視周圍,發現自己還在頂樓。


    「喔、我想起來了!耶兒!你突然那樣是幹啥啊!?」


    「非常抱歉,因為看見了一隻蚊子,我揮出的力道沒有掌握好。」


    「真是,拜托你下次手下留情一點啦,話說迴來,這種季節哪裏會有蚊子啊?」


    「應該是跑錯季節的蚊子吧,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算了,怎樣都無所謂……才怪啦!上課哩i:我到底昏睡多久啦i:」


    「不要緊,差不多才三十秒,趕緊迴去應該還來得及。」


    「噢噢!我們快衝!」


    翔迅速起身,這次便是使出吃奶力氣往頂樓門口衝去,但是耶兒卻沒有緊跟在後。


    「喂,耶兒你怎麽啦?」


    「我稍微在這裏待一下。」


    「啥!?為什麽啊?會遲到喔。」


    「我馬上就過去,真的不要緊,大約隻會慢個十秒而已。」


    「……喂,你該不會是想翻過鐵網跳下去吧……」


    「不會的,請您放心。總之,快迴到教室去。」


    盡管翔神情錯愕,但被耶兒這麽一催,便急急忙忙地衝迴校舍內。


    頂樓隻剩下銀色長發隨凜冽北風飄蕩的耶兒。


    「……就是這麽迴事,翔大人也同樣煩惱著許多事情。」


    耶兒望著上方說道。


    比頂樓更高的地方,就是先前翔迅速跑入的大門屋頂上。


    有一位少女坐在那裏,與直伸向天空的避雷針並排在一起。


    「…………翔。」


    少女化的哈密瓜因為想起方才的對話,整個人緊縮成一團。


    ◆ ◆ ◆


    翔在培訓場進行訓練,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他終於完成所有的基礎訓練,提升到能與吉葛羅進行模擬練習賽的狀態了。


    「好!總之已經練到一半,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唿、唿、唿……好、好。」


    翔戴著頭盔跟拳套,就這樣呈大字型躺在擂台上。


    由於練習密度過高,讓人覺得時間的流逝實在緩慢。他從來不曾像這樣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長,就連陪自己練習的吉葛羅看起來也非常辛苦。


    但是……翔邊想著邊將牙套吐出來,就算這樣時間還是不夠用,從拳擊的基礎技術開始熟悉,隻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實在太短。


    「小翔你不要緊吧?來,飲料給你。」


    奈染彌過來將運動飲料遞給自己,早已口乾舌燥的翔迅速接過飲料,撐起上半身後迅速地灌著。


    「啊……翔大人。」


    「嗯?怎麽啦?耶兒。」


    「不、不……沒事。」


    耶兒的臉頰不知為何染上一抹紼紅,並且看似有些狼狽。翔瞬間奇怪地想著「怎麽了嗎?」,隨即又意識到這瓶飲料是運動飲料。


    要是讓哈密瓜知道自己在暍這種飲料的話——


    『為什麽偏偏就是剛好暍到耶兒!』


    她一定會這樣大發雷霆。不過說句老實話,怎麽好像真的聽見這句話啊?糟糕,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連腦袋瓜都跟著疲倦了……


    坐在翔身旁的奈染彌,抬頭望向吉葛羅說:


    「吉葛羅同學,小翔有辦法在比賽前變強嗎?」


    「嗯……翔本來就有在做運動,體能方麵是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加長模擬練習的時間吧。」


    「也不隻這樣,同時要熟悉各種出拳動作。這點跟揮刀是一樣的道理,因為假如隻是單純揮下去,雖然可以切開肌肉,卻無法一並斬斷骨頭。」


    一如往常坐在板凳上把玩著撲克牌,一臉悠哉的搖花開口說:


    「實際上的勝算又有多少?這個笨蛋真的有辦法打贏那個名叫塔堂的家夥嗎?」


    「……這很難說,塔堂前輩有一年以上的空白,不過畢竟他是很厲害的塔堂前輩……就直接正麵對打來說,應該是沒辦法和他對抗。」


    「那位名叫塔堂的男子真有那麽強悍嗎?」耶兒出聲問道。


    「很強喔,就拳擊天分來說絕對是個天才,無論是出


    拳或迴避的直覺都非常敏銳。我跟他在過去兩年間,一起鍛鏈、對打過無數次的模擬練習賽,從來沒有完美擊中過他的臉部,就算和翔兩人一起攻擊,能不能打中他都還很難說……」


    「這就是關鍵。」翔抬頭看向吉葛羅。「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從昨天開始就在練習秘密武器。既然拳擊的出拳沒辦法打中他,那就以『不是拳擊的攻擊』就行啦。」


    「嗯、嗯……確實那招打中的話,說不定可以打倒他……」


    吉葛羅這句話講得含糊,至於他想表達什麽,翔可說是一清二楚。光以這麽一招當作武器應戰實在是非常危險,簡單說就是一記奇招,不可能用上二、三次。


    「……總之,普通的出拳也要勤加練習。正因為有基本的攻防,奇襲才有辦法發揮。那招最起碼要打中我,不然說穿了還是毫無勝算。」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就在此時,赤沼剛好走過擂台下方。想想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出現在這。


    「啊,大叔,今天也跟你借場地喔。」


    「嗯……好好聽從教練的指示哪。」


    赤沼說完便要轉身離開,但是忽然想到某事又停下腳步。


    「俺問你啊,真的要跟塔堂那小子打嗎?」


    他以無精打采的眼神抬起頭注視。


    「啥、什麽?事到如今了還要問!這是一定要的啊!」


    翔的口氣不禁有點火爆。


    「……也是,抱歉,就當俺沒說過。」


    赤沼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黯然離開此處。


    「叔叔他果然還是很在意的樣子耶……」


    「……是啊,不過就這件事……我們完全沒辦法幫上忙,最多隻有勤加鍛鏈,藉此感謝他


    出借培訓場供我們練習。」


    翔如此說完後,起身打算再次展開訓練。


    但是——


    「!?」


    他忽然間兩腿一軟,差點就這樣倒下去。


    「小翔!?」奈染彌急忙扶住翔的身體。


    「……不好意嗯,我沒關係。果然休息一下就不行了。」


    「對不起,翔,似乎練過頭了……」


    看見憂心忡忡的眾人,翔無畏地大笑。


    「不會!沒這迴事!我隻是稍微腿軟了一下,還是說因為那個啊,最近老是被耶兒用力一紮,所以才有影響吧,哈哈!」


    「……你打了小翔嗎?」奈染彌轉頭看向耶兒。


    「啊、沒這迴事!」耶兒露出被人戳破的驚愕表情解釋道:「那個……因為最近冬天的蚊子都在集中攻擊翔大人。」


    「哼~~」


    奈染彌丟了個白眼過去,耶兒像是小動物般縮起身體。


    「…………真是的,明明就有更好的方法。」


    「?」奈染彌這家夥在說啥啊?


    「畢竟這一整個星期來每天都在練習,最近先休息個一天比較……」


    「就說不要緊啦!而且也沒時間休息了。」


    「可是,如果搞壞身體就本末倒置了。而且老實說,一般正常的情況下,在比賽前一個星期都會換成較輕鬆的訓練讓身體休息。雖然這次沒必要減量,而不需要擔心體力下滑……話說迴來,翔你最近三餐都怎麽吃?」


    「啊?跟平常一樣啊。」


    「不能跟平常一樣啦,因為你總是吃些泡麵那類的不是嗎?要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說的也是。午餐的話,奈染彌我們也可以準備給小翔吃唷……」


    「那個……船到橋頭自然直啦,反正我一個人住已經很久了。」


    「說真的,假如小密在就能請她做給你吃了……」


    ——大家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


    ……咻!噗一毀!


    「好痛!」


    吉葛羅忽然抱著後腦勺發出慘叫。


    一張撲克牌落在墊子上。


    人在擂台下的搖花,以剛出完手的姿勢怒視著吉葛羅。


    「……啊,抱歉。」


    吉葛羅一臉不妙的表情向翔道歉。


    「笨蛋,這有啥好道歉的,你又沒說什麽不好的話。」


    翔仍一如往常,像個笨蛋一樣露出笑容。


    ◆ ◆ ◆


    『款,耶兒。』


    「什麽事?」


    耶兒為了做晚餐而早奈染彌一步離開培訓場,哈密瓜從口袋中對她說話。


    自從先前頂樓的那件事以來,哈密瓜就不斷重複著少女化與迴複成罐子狀態。假如要少女化,就會麻煩耶兒把翔打昏,或是趁他打瞌睡時抓準空檔,將罐子靠上去讓哈密瓜接吻。


    『記得你好像很會做料理吧。』


    耶兒的腳步聲迴蕩四周。


    「確實比你好上許多。」


    『……我宰了你喔。』


    「你現在那樣要怎麽殺了我?」


    『……嗚。』


    「隻要我想,我可以直接在這裏把你踩碎殺掉。」


    『卑、卑鄙的家夥!』


    「竟然連這點小事都沒察覺,你真是個單純的人。」


    耶兒淡淡地宣告著勝利。雖然哈密瓜氣得想當場直接賞耶兒的肚子一記哈密哈密哈密瓜,但是確實就像她所說的,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就像『束手無策』所形容的一樣。


    「——可是,畢竟已經跟你約定過,至少現在不會取了你的性命。」


    耶兒以讓人猜不透意嗯的語氣說著,接下來她壓低了聲音說:「……而且……」


    『…………什麽啦?』


    「假如你死了,主人會很難過。」


    『你說奈染彌嗎?』


    「是的,我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我不會殺死你。」


    耶兒嚴肅地說著。


    『……如果、我少女化後,開始攻擊你呢?』


    「我不會殺死你,但是一定會教訓你到你再也不敢有此念頭。」


    「那麽……如果我……快被別人殺死的話呢?」


    「到那個時候——」耶兒瞬間隻考慮了一下。「我……一定會保護你。」


    『——』


    耶兒以相同的步調繼續往前走。


    哈密瓜嗯考了一下用詞,靜靜地開口詢問:


    『那也是……為了奈染彌嗎?』


    「當然。不然為何我得為了你采取行動?」


    耶兒迴的話還是老樣子。


    哈密瓜此時忽然感覺到害臊,加上那明明介意卻又無處發泄的鬱悶感,導致罐子內的哈密瓜汽水宛如沸騰般冒著氣泡。


    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耶兒、明明鋁罐都是敵人,耶兒卻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更甚者,她無論是與持有者的關係或處理家事方麵,都比自己略微優秀。


    那樣的自卑感和沒來由的安心感,同時浮現自己心頭,哈密瓜此刻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狀況。


    「所以,關於料理的事情是怎麽迴事?」


    耶兒詢問忽然悶不吭聲的哈密瓜。


    『……那個,因為我完全不懂料理方麵的事情——』


    要自己講出這種話,簡直、簡直像足要自己的命一樣不甘心。


    但是,也沒有辦法靠自己解決,因此——


    『該怎麽說呢……那個、這個、可不可以、教、我——……』


    ◆ ◆ ◆


    隔天,翔結束練習後迴到了公寓。


    「……咦?耶兒,你怎麽在這?」


    應該已經先行迴家去的耶兒,一直站在翔的家門口前等待。


    「翔大人,請收下這個。」


    「啊


    ?什麽?包成這樣……該不會是便當吧?」


    耶兒沉默地點了點頭。


    「請當晚餐享用。」


    「喔、喔喔……謝啦,是奈染彌叫你拿來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那……耶兒是為了我做的?」


    「不是這樣的……不對,沒錯,請您就當成這麽一迴事。」


    「啥……?喔,那真是謝啦……」


    耶兒將裝有便當的包裹交至翔的手中後,製式化地交代「那麽,我已交至您的手中,容器請明日歸還」,隨後便迅速地穿過翔的身邊離開。


    「……現在是怎樣?」


    翔納悶地走進房間。總之不管怎麽說,他拿到了無解的晚餐。翔一坐到餐桌位置上,便立刻打開了便當。


    「…………」


    然後下意識地再闔起便當。


    這菜色是怎麽迴事?和耶兒往常謹慎的做菜手法說像又不太像。這個腳被剁掉呈不倒翁狀的香腸什麽是?還有,這分不出是荷包蛋還是煎蛋卷的物體又是啥?這明顯硬梆梆的飯是在搞笑嗎?


    這便當並不是拿來時遭撞擊而毀壞,是打從根本就不對了,整個很不對啊。


    當中最詭異的,就是放在便當一角的某個物體。


    這切得歪七扭八的綠色物體,一看就知道是小黃瓜,但淋在那上麵的金黃色黏稠液體是啥啊?


    翔膽戰心驚地用筷子夾起小黃瓜,接著舔了一下小黃瓜表麵。


    好甜!這是蜂蜜,小黃瓜上淋了蜂蜜!


    「……耶兒她……到底是想對我大地翔透漏些什麽訊息呢……」


    大地翔模仿起靈異照片特別節目中的旁白,戰戰兢兢地如此低聲呢哺,並且驚恐萬分地將那奇妙詭異組合而成的食物(應該是)送人口中。


    「…………」


    翔咀嚼著那食物。


    「——啥!?這、這味道是……!!」


    鏗!他頓時有如料理漫畫中的審查員般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單純隻有小黃瓜跟蜂蜜的味道。


    隔日一早,翔將便當還給耶兒時問道:


    「喂,耶兒……你該不會是很討厭我吧……?」


    「請問為什麽?」


    「啊、因為昨天的便當……嗯……」


    「請問這句話的意嗯是什麽?請您坦白告訴我。」


    「老實說?」


    「請……老實說。」


    翔驀地貼近說:


    「啊……那個,老實說啊……」


    耶兒仿佛在聽他人的事情般頻頻點頭。


    翔被她那樣的態度逼得直搔頭又苦笑,然後不諱言地表示:


    「這便當真的很可怕耶,已經不是好吃不好吃的問題了,哈哈!」


    「請稍待片刻。」


    耶兒迅速轉過身,步行至約離五公尺左右的地方,對著完全沒有人的方向竊竊私語。


    然後,耶兒再次轉向翔,帶著微小的腳步聲和那張撲克臉走近。


    翔尷尬地笑笑說:


    「耶兒啊,下次麻煩你再多……」


    「好像是說,翔是大笨蛋。」


    一記鐵拳降臨在翔的頭頂。


    ◆ ◆ ◆


    「就說不是這樣作了,要說幾次才會明白?」


    「我知道啦!可是也沒辦法啊!手指頭就是不動嘛!」


    廚房料理台前有兩位少女大聲爭吵著。


    在那之後,哈密瓜趁翔在打瞌睡時發動少女化,並且利用奈染彌人在培訓場的時間,和耶兒兩人一起作便當。


    她們兩人的製服外部套上一件款式相同的圓點圍裙,但是會穿相同款式的圍裙當然不是因為哈密瓜和耶兒感情變好,純粹隻是哈密瓜借用奈染彌的圍裙而已。


    哈密瓜的手指頭已經纏上了許多繃帶,因為她是第一次拿菜刀,所以完全不懂竅門:而且在此之前,也沒有充分記清楚瓦斯爐的使用方式,差點就釀出瓦斯氣爆的事件。


    哈密瓜現在為了作燉煮馬鈴薯,正努力地削著馬鈐薯皮。幸好在繃帶的保護下,今天還沒有發生切到手指的慘劇,但再怎麽說也很難稱讚她「越做越好」。


    從開始削皮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鍾,哈密瓜手中殘餘的馬鈴薯,與棄置在三角容器內的馬鈐薯相比,完全無法讓人分辨出哪邊是馬鈐薯,哪邊是被削下的皮。與其說是替馬鈐薯削皮,反而更像是幻想世界中的落魄劍士,正用小刀削著肉乾。


    「假如讓主人看見你這削法,絕對會開口說出那句話。」


    「吵死了,即使浪費妖怪出現了又怎麽樣!」


    「既然不太會拿菜刀,用削皮器不就好了?」


    「是、是這樣說沒錯啦……不過感覺很像在偷懶,我才不要。」


    哈密瓜以認真的眼神盯著手。


    身旁的耶兒雖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但內心一定感到非常無奈,因為綁成馬尾的銀發,仿佛不可置信般地左右甩動。


    哈密瓜完全不在意,繼續埋頭致力於手邊的工作。沒錯,用『工作』這句話來形容可說是非常貼切,因為她的行為已經不算是煮菜了;再加上,實際從翔口中獲得的評價奇差無比,讓人完全無法認同行為與成果有成正比。


    然而,就算這樣……哈密瓜還是很想幫翔作便當。


    「為什麽忽然想要作便當?」


    麵對耶兒的詢問,哈密瓜隻是緊盯著雙手迴答:


    「沒什麽,一時興起而已,並沒有——」


    「沒有什麽重要的理由嗎?那麽,為何要如此聚精會神呢?既然隻是想做便當,不必要得在此時製作才對。既然是擔心翔大人的營養攝取,隻要交給我就好了,不是嗎?」


    耶兒還是那副認真至極的神情凝視著哈密瓜。


    ……隻要一被這眼神瞪視,總覺得自己就得認真迴答才行……真是個……


    找麻煩的眼神。哈密瓜在內心如此抱怨後,開口迴答說:


    「…………隻是忽然想追上你們而已。」


    「我們?」


    「嗯。」


    翔那時候所說的話。


    『原來我們……還沒有完全相信對方啊……』


    翔確實為此事煩惱著,他真的是很認真地在煩惱著與哈密瓜之間的事。


    ——認真地在嗯考我的事情。


    當哈密瓜了解此事的瞬間,就覺得能稍微原諒翔了。


    自己也和翔一樣,應該主動接近對方才對。


    到目前為止,哈密瓜確實認為自己有在為了翔而采取各種行動:當然其中也有任性的時候,也發生過排除其他雜音,硬是要堅持己見。就連這次的決鬥,哈密瓜也覺得是因為擔心翔才會有這些反應。


    實際上卻是錯了,哈密瓜雖然嘴上說是氣為了翔j—實際上是為了自己才這麽做。希望翔能更依賴自己,並不是將自己當成一個罐子,而是以一位女孩子來看待……也希望他能喜歡上自己。


    由於哈密瓜總是優先考慮這樣的心情,導致最後完全沒有考慮到翔的感覺。就像是抱怨『為什麽你不了解我的心意呢!?』這句話,也是隻考慮到自己的立場而已。


    並且……翔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雙方都有錯,任何一方都自以為有在為對方著想,其實都隻考慮到自己,問題就是這麽簡單。


    雙方會產生這種歧異的原因,正是——


    「信賴……我們兩人就是這點做得還不夠。」


    耶兒默默地點頭以對。


    所謂的相信對方,正是能夠包容對方的『缺點』。


    也就是說,雙


    方的關係具有充分的空間。奈染彌和耶兒兩人的關係就是這樣。


    哈密瓜和翔就沒有,兩人完全沒有拉出空間為對方著想,當雙方關係過於緊繃,隻要與對方有了一點摩擦,就會感到焦慮不安,也無法使內心冷靜下來。


    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所以——


    「……我想為翔做點什麽,讓他能稍微多相信我一點。」


    哈密瓜一說完又忽然覺得尷尬,眼神慌慌張張地從耶兒身上栘開。


    似乎說得太多了,總覺得自己先前絕對不會說出口的事情,並且絕對不會與之坦白的對象,這迴都毫無保留地說出口了。


    「好、好了,不快點完成奈染彌就要迴來了!既然馬鈴薯已經切好,就趕快丟進鍋子裏啦!打蛋就交給我吧!」


    「胡蘿卜還沒煮好,而且做燉煮馬鈐薯,根本就無需打蛋。」


    「我已經打了!而且蛋殼還掉進去了啦!笨蛋!」


    「請冷靜一點。」


    「唔……」


    哈密瓜緊咬住唇辦不作聲,於是耶兒將手輕輕伸進打了蛋下去的料理皿中,將蛋殼取出來,她一邊說著「那接著就同時開始作煎蛋卷」,一邊點火加熱平底鍋,接下來她再次看著哈密瓜的臉龐說:


    「就隻是如此而已嗎?」


    「……你在指什麽啦?」


    「就是作便當的理由。你為何會想與翔大人建立出良好的信賴關係呢?」


    「那是因為……翔是我的持有者,而且——」


    「你不是很討厭那種關係嗎?」


    「啊……」


    「請你更坦然一點麵對自己的心情,如果不這麽做,翔大人同樣也無法變得更坦率。這樣想要建立出良好的信賴關係,可以說是完全不可能,我問你……」


    耶兒依舊是一臉嚴肅的表情追問:


    「你是如何看待翔大人的?」


    「…………」


    哈密瓜整個頭低了下去。


    兩人的眼神毫無交會,始終沉默以對。


    餐廳的電燈宛如快燒掉般,一明一滅地閃著光芒。


    燉煮胡蘿卜的廚房計時器發出聲響,在響了很久之後終於停止。


    在瓦斯爐上加熱的平底鍋,此時也開始不斷冒煙。


    哈密瓜無法迴答耶兒的問話。


    「……沒辦法迴答也無所謂,畢竟不是我聽到就能解決。可是,這是個非常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會比較好吧。」


    「…………吵死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麽,我們就繼續作便當吧,不趕緊完成主人就要迴來了。」


    就這樣,兩人便又繼續準備著便當。


    煮了燒焦的煎蛋卷、準備好腳被切光的章魚小香腸,還有肉切得不夠薄的燒肉,再加入肉丸、裝進沙拉,盛好海苔飯與醃菜……


    雖然兩人多多少少鬥嘴過幾次,不過還是一同著手作便當。


    「哈密瓜,就說不可以加入那種東西,到底要提醒你多少次才會懂。」


    「為什麽啦!?我絕對要加入這個!因為電視上有演過!隻要將這個跟這個加在一起,就會變成那個了嘛!」


    「無論那是否為真,不能品嚐食物的我們根本不能了解。你想要加進那個我並不反對,但是不可以現在馬上放進去,因為菜放入便當有其該有的順序,要是現在就放入,會跟其他食物混在一起。」


    「既然這樣,那要什麽時候才能放啦!?趕快告訴我!」


    「你這是請教他人的態度嗎?總之,就如同先前所說的那樣——」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根本無法想像雙方的關係十分惡劣。


    反而比較像是年齡相近的姊妹。


    …………至少對人在外麵的奈染彌而言,她有如此的感覺。


    在二樓公用走道,廚房燈光泄出的窗戶下方陰影處。


    奈染彌將背抵著牆坐在地板上,兩腳直直向前伸,聽著就算不想聽也會從頭上窗戶傳來的交談聲。


    「……奈染彌……可是沒有打算要偷聽唷~~」


    奈染彌左右晃著往前伸的腳掌,兀自喃喃說道:


    「因為……奈染彌的房間中……根本不可能會有小密在才對——」


    她鼓起臉頰,一副傻氣的模樣說服著自己。


    耶兒和哈密瓜待在一起,沒有任何衝突發生。


    這對奈染彌而言,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進展才對。


    然而內心卻又感到非常不愉快。


    「沒什麽好在意,完全沒什麽好在意——反正奈染彌和耶兒有良好的信賴關係嘛——」


    ◆ ◆ ◆


    至今從來沒有過,然而剛確實從拳套感受到了一股衝擊。


    翔忽然愣了一下,而吉葛羅已經倒在擂台上了。


    「不、不要緊吧?吉葛羅!」


    翔手忙腳亂地扶吉葛羅起身。


    「哈哈!不要緊、不要緊……隻是有點暈眩而已……」


    吉葛羅邊苦笑邊按著頭盔站起來,但很明顯地,雙腳還有些不穩。翔讓吉葛羅搭在自己身上,直到迴複為止。


    「……你終於擊中我了。」


    吉葛羅全身淌著清爽的汗水,麵帶微笑地如此說道。


    翔至今拚命練習的那招秘密武器,終於確實擊中了吉葛羅。


    這是在運動會舉行的前三天。


    「出拳的直覺越來越精準了。你的拳頭不要緊吧?畢竟擊中的位置與一般出拳完全不同,假如不注意很容易會疼痛喔。」


    「…………沒、沒問題。」


    相較於對訓練有所成效而高興的吉葛羅,翔自己的表情卻是顯得凝重。


    當翔一拳擊中吉葛羅的瞬間,那令人反感的記憶再次蘇醒。


    兩年前發生的那個事件——


    ……不對,正確說來並非是記憶迴複。基本上,他仍然沒有想起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感覺卻與之重疊。


    那股出手傷人的感覺。


    「怎、怎麽了嗎?翔?」


    吉葛羅察覺到翔的異狀後有些狼狽。


    「咦……?」


    翔一瞬間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當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時,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因為身體仿佛受凍般地顫抖著。


    「啊……啊……」一股無可言喻的恐懼,從內心深處不斷湧現。


    現在終於強烈感受到自己想得太簡單,完全可說是不經大腦。


    戰鬥到底是意味著什麽?


    傷害他人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怎麽會這樣?不會吧?喂,都已經走到現在這步田地了。


    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戰鬥了嗎?不是說要代替哈密瓜出麵戰鬥解決一切嗎?結果,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才察覺這種事……


    翔拚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身體的顫抖卻沒有停止的跡象。牙齒和牙套頻頻產生碰撞,翔頓時感覺走投無路。


    「不會吧……都已經這種時候了。」


    顫抖漸漸化為恐懼,進而支配全身。


    對於戰鬥感到恐懼。


    對於傷害他人感到恐懼。


    恐懼。


    「這樣的我……有辦法攻擊對方嗎……?」


    至今都是單方麵承受,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攻擊對方時會有什麽後果。


    「翔……」


    吉葛羅隻是覺得困惑,畢竟他不清楚那個事件,這樣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


    翔恍惚地靠在繩索上,到底……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此時,背後擂台下方匆然傳來奈染彌的聲音。


    「


    奈染彌……」翔反射性迴頭望去。


    她——……


    「耶兒!嘿咿、嘿咿嘿咿嘿咿!」


    「唿!嗚!?!?!?」


    「好了、好了!再忍耐一下!不可以亂動唷!」


    奈染彌坐在板凳上正對著耶兒,說話的同時並快速搖動手中的某樣東西。


    仔細一看,那是河床邊隨處可見的『狗尾草』。


    「看好羅!仔細看、仔細看!還沒唷!忍耐、忍耐!」


    「嗚、唿……」


    一旦狗尾草來迴擺動,耶兒的視線便以驚人的氣勢追著。


    手指微彎而呈圓弧狀的手掌發抖地反應著,但是隻要耶兒稍微有動作,奈染彌就會大叫「不可以亂動!」,並且用狗尾草打她的手。


    「…………喂,你們兩個到底在做啥啊?」


    翔的聲音既狐疑又無奈。


    「修行啊,因為耶兒對會動的東西馬上產生反應,所以用這種方式訓練她學習忍耐。嘿咿!嘿咿嘿咿!」


    狗尾草像蝴蝶般在空中飛舞,像是要碰到耶兒的鼻尖似地甩動。大概是因為在極近的位置上揮動教人難以按捺,所以耶兒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然而又是討了一頓罵。


    「…………」


    翔大歎了一口氣,但與此同時,身體的顫抖也已經完全平複。看著眼前兩人,剛才的恐懼似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也隻是暫時而已,最根本的問題還是沒有獲得解決。


    自己最後真的有辦法攻擊拳介嗎?是否能夠與他戰鬥?光這麽一想,內心深處又再次湧現冷冰冰的恐懼。


    「來——咕嘰咕嘰~~啊——!不可以吃掉啦!」


    耶兒一口將狗尾草吞進去。看來她是覺得既然禁止動手,那就使用嘴巴:耶兒那模樣,簡直就像是看見骨頭在麵前的小狗。


    奈染彌大笑地伸手推開耶兒,耶兒卻不動如山,一臉認真地怎麽也不肯放開。


    「釣到了——!奈染彌釣到耶兒了——!大豐收~~!啾哈哈~~☆」


    ——無法說出口。


    翔見到眼前如此溫馨的光景後,內心有了這樣的結論。


    不能再讓她們為自己擔心了,但是還有其他人選嗎?


    要自己一人承擔這樣的心情,實在是太過沉重,翔很想找個人訴苦,很想找個人傾聽自己的煩惱。


    希望能有個人一起承擔這份嗯緒。


    「哈密瓜……」


    假如是她的話……但是她現在——


    「……咦!?」


    翔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因為在出入口的拉門玻璃窗那裏,瞬間有道金色長發在那飄動。


    「哈密瓜!!」


    翔匆忙跳下擂台,就這樣穿戴著拳套與頭盔衝到培訓場外。


    ……但是,她不在那裏。下午五點多的商店街,前來采買的客人可說是熙來攘往:翔焦急地環視周圍,他推開人群尋找了一陣子,到最後仍舊不見哈密瓜的身影。


    一段時間後,奈染彌和吉葛羅也跑了出來。


    「沒有嗎?」吉葛羅遺憾似地問著。


    「……是啊,可能看錯了吧。」


    「打起精神來!一定是真的在這裏唷!」


    「如果是本人,那不就是我把她嚇跑的……」


    「相反喔,她是擔心小翔才會來偷看!」


    奈染彌這句話更甚於安慰,包含著一股確信在裏頭。


    「隻不過……最後還是跑掉了。」


    「才不是哩!耶兒也是這麽認為吧……奇怪?」


    奈染彌左右環顧著,耶兒人不見了。


    「小耶?剛剛出來的時候,明明還在的吧?」


    「唔~~耶兒好壞~~居然從奈染彌的特訓中溜掉~~等下一定要好好處罰她!」


    盡管奈染彌嘴巴這麽說,臉上卻不知為何洋溢著喜悅。


    ◆ ◆ ◆


    哈密瓜垂頭喪氣地緩步走在暮色漸深的商店街上。


    從昨天開始,哈密瓜就一直維持著少女化。


    雖然今天也依舊在奈染彌的住處製作翔的便當,但是她卻忽然非常在意翔,因而偷偷跑來看他練習。


    翔他拚命地練習著,看起來非常難熬也很痛苦。途中她有好幾次忘記自己的立場,差點闖入培訓場中。


    但現在還不能與翔見麵,因為她還沒厘清自己的心情。


    自己到底是怎麽看待翔?


    不過總歸一句話,就是——


    「我喜歡翔嗎……?」


    她直率地詢問自己。


    我……


    「哈密瓜。」


    這時肩膀匆然被拍了一下。


    「嗚呀啊!?」


    哈密瓜嚇得馬尾不禁倒豎,肩膀整個一震。


    「是我。」


    迴頭一看,一張熟悉的撲克臉出現在自己麵前。


    「什、什麽事啦!?不要這樣亂嚇人啦!」


    「明明是你自己的問題,我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耶兒走到哈密瓜身邊開口問:「為什麽突然跑來培訓場?」


    「沒什麽,隻是忽然有點在意翔而已。」


    雖然語氣一如往常地冷淡,說的卻是事實。哈密瓜自己也很不可嗯議,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坦率了?


    「本意是什麽都沒關係,可是差一點就要被拆穿了。你和翔大人怎麽樣與我無關,不過假使被主人發現我協助你藏起來就不好了,請你往後要更謹慎行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啦。」


    哈密瓜氣唿唿地手一甩,加快腳步走向商店街。


    耶兒也迅速擺動自己那雙修長的細腿追了上來。


    「……等一下,你為什麽要跟過來啦?」


    「你是要搭公車迴家吧?我剛好也要迴家。」


    「……不要啦,拜托麻煩你搭下一班公車。」


    「為什麽?明明公車站與迴家地點都相同。」


    「為什麽我得跟你一起走啊!?」


    「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因為公車站與迴家地點相同。」


    「~~~~~!」


    哈密瓜又更加快腳步,以宛如競走的速度啪啪啪地往前衝。然而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用跑的,因為那樣就好像是夾著尾巴逃離。


    耶兒也全速擺動修長的雙腿,以驚人的速度噠噠噠從後方趕上。


    因為她仍然維持著沉默&撲克臉,讓人不禁感覺到宛如魔鬼終結者的壓力。


    兩人仿佛競走般高速穿過商店街,經過住宅區內的狹窄通道。一來到這裏,周圍行人登時銳減,周圍早已經暗到沒有路燈就看不清楚路麵的地步。


    公車站牌就在前方一百公尺左右,兩人又更加提高競走的速度,開始進行最後衝刺。


    啪啪


    噠噠


    啪啪啪


    噠噠噠


    啪啪啪啪!


    噠噠噠噠!


    雙方帶著急促的唿吸和紅潤的臉色,全力疾走向終點。


    兩人已經完全忘了原先的目的,而且因為兩人都有著極強的好勝心,她們抱持著總之不能輸給身旁家夥的念頭,雙眼充血地朝勝利邁進。


    正當以為哈密瓜微微領先時,耶兒也隨即飛快從後方趕上。當哈密瓜氣喘如牛超前過去,耶兒也不服輸地用力擺動雙臂並肩而行。


    已經沒有餘力揮掉頭上汗水,完全是場超越極限的生死鬥。


    距離公車站牌隻剩下三十公尺。兩人的臉色從原先的滿臉通紅,慢慢化成了青紫色,兩人卻都沒有停下腳步,任由那連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衝動繼續往前狂走。


    擦身而過的老婆婆嚇得迴過頭:綁在家中的小狗,也因為這異於常人的氣氛而狂吠著,汽車不禁繞道而行,逆向而來的風也萌生怯意。


    隻剩下二十!十五!十!


    兩人感覺肺與雙腿彷佛要瓦解般而怒吼——


    「怎麽能輸!」


    「不容敗北!」


    就在如撕裂尖叫聲發出,並且咬緊牙根準備做出最後一搏的瞬間——


    兩人同時猛然止住了腳步。


    並不是因為抵達終點。


    她們停在距離站牌五公尺處。


    路燈投射下的亮光旁陰暗角落裏。


    她們察覺到有人站在該處。


    那人在確認出哈密瓜與耶兒的身分後,便往前踏出一步。


    來者簡直就像是沐浴在累光燈下。


    路燈的光芒使得那人暴露出身影,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


    「……你、你為什麽在這!?」


    「我有話要跟你說。」


    蔬菜汁空罐——舞,靜靜地直盯著她們說道。


    ◆ ◆ ◆


    隻剩下三天而已,盡管拳介的體能無法到達全盛時期那樣完美,但至少已鍛鏈到可出場應戰的水準。


    「喝!喝!」


    他在緊閉的房間中做模擬對打練習,即使無法確認自己的姿勢也無所謂,因為出拳方式已熟悉到宛如是反射動作。不曉得持續了多少,房間溫度不受冬天的影響而逐漸升高:那不像是身體在流汗,而是整個房間自己在出汗。


    對拳介而言,拳擊這運動過去是個令他不堪迴首的記憶。因為他為此嚐到了目前人生中最為苦澀的挫折,還身受差點失明的嚴重創傷,以及失去了安身之處。


    不過說實話,這種想法根本就是個自殘心理,是個軟弱沒用的藉口而已。自己也對此事非常清楚,但即使充分了解,拳介還是如此認為——


    拳擊根本就是垃圾。


    而且居然隻有這種垃圾才能發泄自己欲求不滿的內心。拳介無奈地對著如此無可救藥的自己怒吼道:


    「廢物!」


    右拳瞬間破聲劃裂溫濕的空氣。


    為了逃避如此矛盾的自己,他在腦中想著那名男子的臉。


    就是自己在三天後要親手擊倒的那名男子。


    「…………大地。」拳介將這名男子的身影,投射在眼前的昏暗之中。


    他開始進行模擬對打。假使對方如此出招,就這樣應對;假使這麽打來,就這樣反擊迴去,另外這樣做似乎也可以。


    拳介一邊刻畫出輕盈的步伐,一邊鮮明地將幻想中的敵人打到無法招架,盡情蹂躪。


    拳介不覺得自己會輸。當然實際與敵人對戰時,動作會完全不一樣,但是即便如此,對確信自己必定會得勝的拳介來說,敗北是不存在的;直到目前為止,也都是一向如此。在戰鬥前先描繪出自己獲勝的情境,知道自己會取得勝利,接下來就隻要確實戰勝對方。拳介擁有這樣的自信,擁有根據自信而逐漸變強的特質,所以這次也同樣必定會取得勝利。


    「——我絕對要把那家夥……唔!?」


    大地翔的幻影忽然開始扭曲,有如阿米巴原蟲般糾結變形,直到最後化成一位似曾相識的男子。


    超短的頭發,銳利的眼神,結實的體魄,啊……這名男子是——……


    塔堂……拳介。


    就是我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會出現自己?為什麽我要跟自己對打?


    出現在眼前的塔堂拳介,並非是現在的塔堂拳介,而是一年前發生那事件以前,能力在最巔峰的塔堂拳介。


    是表現最為活躍時的塔堂拳介。


    但就在此時,他的雙眼卻瞪向現在的塔堂拳介並襲擊而來。


    明明都是自己,但是卻不一樣,眼前這位男子不是現在的我。


    我已經……改變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住手——快給我住手!」


    拳介發出一聲怒吼,使盡全力攻擊眼前的塔堂拳介。


    眼前的塔堂拳介完全沒有閃避,隻露出嘲笑般的表情,再次有如阿米巴原蟲扭曲潰爛,溶化消失於黑暗之中。


    「……唿、唿、唿……」


    拳介虛脫似地坐倒在床上,和先前不同,背與脖子不斷冒出濕黏難耐的汗水。原本熱到讓人不斷流汗的房間,似乎也一口氣冷卻下來。


    「…………可惡!可惡!」


    拳介奮力捶著床鋪。現在到底是怎樣,為什麽會出現那種畫麵?那家夥幹嘛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很強,我利用舞來毀掉這個比垃圾還不如的世界,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毀掉……因為我是……」


    惡黨。


    當自己如此呢喃的瞬間,他下意識輕笑出聲來。


    「這不錯喔……惡黨,哼哼!確實是這樣沒錯。」


    就世間一般價值觀而言,自己要進行的事,毫無疑問是種邪惡。


    成為惡黨也無所謂,就讓所有人憎恨我、對我恨之入骨。


    他的心情感覺輕鬆許多了。這真是傑作,到時我也跟舞這樣說,往後我們就以惡黨自稱。反正有兩個人,自稱為黨也沒什麽不恰當。


    話說迴來,舞那家夥是跑哪去啦?大約一個小時前出去就沒看到人了。


    正當拳介這麽想時,家中的門鈐響起。


    「終於迴來了啊。」


    拳介從床鋪起身,走向門口。


    其實這時他應該就要注意到,舞迴來是絕對不會按門鈐的。


    「咦……」


    拳介沒有確認來者就馬上開門,他看見站在眼前的男子後,瞬間說不出話來。


    男子依舊沉默,隻是輕輕低下頭致意。


    「你有什麽事……不是再也不來這裏了嗎……」


    由於紛亂的嗯緒驀地爆發出來,拳介不禁怒吼大叫:


    「你幹嘛會跑來這裏啊!?老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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