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今朝來不及細問,就見其他人站了起來,原來是合歡宗宗主葉燼進來了。弟子們隨著長老向他問好,他性情溫雅和煦,無論是諸位長老還是長老身後的弟子,無人不覺得如沐春風。


    唯一的例外是葉菰。


    她自顧自拿著酒杯,慢悠悠喝著酒,既不起身想贏,也不聞問好之聲。


    葉菰身後的秋水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和其他人一起,沉默著向葉宗主行禮。秋水看謝今朝在給葉菰斟酒,小聲叫了一聲“謝公子”提醒他,謝今朝本想跟大家一樣,但葉菰強硬的拉住了他,“你聽她的聽我的?”


    謝今朝溫言道:“自然是聽你的。”秋水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再多說。


    和其他人說過話,葉宗主來到了葉菰身邊,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你好多了。”


    葉菰看著酒杯就是不理他,他心知肚明,轉而問起了謝今朝:“謝公子在合歡宗可還習慣?小女淘氣,還望謝公子多多擔待。”


    “不敢,少主活潑可愛,能為少主分憂亦是我的榮幸。”


    即使是在仙盟誰提起葉宗主也都是諱莫如深,就連師尊也覺得他不可小覷。對外仙盟之戰唯獨對他領導的合歡宗沒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對內合歡宗上下對他心悅誠服,生的一副慈悲相卻慣用雷霆手段,他這樣的客套話,謝今朝哪裏敢當真。


    “宗主未免太多話了,怎麽最近這麽閑嗎?”


    謝今朝想,還是不夠準確,倒也不是合歡宗所有人都對他心悅誠服,還有她女兒葉菰,總愛跟他唱反調。


    和千千萬萬普通父親一樣,葉宗主也拿自己的女兒沒辦法。他並未生氣,隻是走向了主位坐下,其他長老們對於等他這件事沒有任何不滿,但在他來了之後其他人說話聲音都小了很多。


    謝今朝聽了一會兒,合歡宗的例會和仙盟的沒什麽區別,葉菰在這裏很無聊,除了在葉宗主提出什麽的時候反對一下,就是拉著謝今朝的手玩兒。謝今朝從開始的不自在逐漸習慣,而當他習慣之後,葉菰就對他的手失去了興趣。


    大概有大半天的時間,結束後其他人陸續走了,葉菰和葉宗主留了下來。


    秋水使眼色示意謝今朝和她一起走,謝今朝看了看葉菰,低聲道:“少主?”


    葉菰很滿意他的懂事,大發慈悲沒有難為他,對著門口抬了下下巴,“去外麵等著我。”


    謝今朝和秋水一前一後走出去,在門口遠遠等著,秋水整理著衣袖,並不看謝今朝。


    過了有一會兒,葉菰氣衝衝從門裏麵出來。她走得很急,衣擺都帶起了風,秋水和謝今朝在她後麵亦步亦趨。


    不知道誰養的白鶴,像是也能感覺到她的怒氣,在葉菰過來的時候飛的遠遠地。


    葉菰沒有因為人而停了下來,反倒因為這些白鶴走的慢了些了。


    葉菰沒有直接迴紫竹林,她在一處八角亭坐了下來。


    “秋水,也到時間了,你去盤點一下我們的產業。”


    雖然擔心,但算習以為常。秋水知道現在不是多話的時候,說了聲“是”便退下,走的時候示意謝今朝哄哄她。謝今朝也不知道她對自己哪裏來的信心。


    葉菰看著謝今朝,似乎是嫌他煩,又猶豫不知道讓他去哪裏:“你……”


    謝今朝立刻接話:“少主要是讓我離開,合歡宗我也無處可去了。”


    “謝公子若是無處可去,不妨來我這裏。”


    一道青色的身影嫋嫋婷婷走了過來。溫如許拿著明月桂樹的團扇走來,她看起來不像個修仙者,倒像凡間書香門第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謝今朝微微頷首:“溫長老。”


    葉菰:“溫長老怎麽有空來找我這個閑人?”


    “少主說的哪裏話,再忙來找你的時間都有啊。何況上次我送錯禮物,惹少主傷心,也該來賠罪。”她說著還有些委屈,“你既然不喜歡我別出心裁,那我送點規規矩矩的普通禮物就是了。不過少主放心,即使是普通的禮物,我也會用心讓它特別起來。”


    傷心?不應該是不快嗎?謝今朝奇怪,她是送了什麽禮物,才能惹人傷心。


    葉菰頭疼,“好姐姐,不用你送我什麽禮物,我一點也不傷心,我開心得很。再說禮輕情意重,心意到了就是,不必拘泥這些虛禮。”


    溫如許斷然拒絕,“不可,禮輕情意重?這是哪個臭男人說來哄你的!禮物有多重心意就有多重,當年無為道君也是對白仙子說他一生隻喜歡白仙子一人,結果呢?白仙子無名無分跟著他三百年,除了他一顆真心什麽都沒得到,無為道君對自己的妻子心懷愧疚,多年來的家業都交給妻子和孩子 ,你說什麽是真心?看不見摸不著,誰不說一句無為道君和他夫人伉儷情深。”


    葉菰最煩這些情情愛愛的故事了,聽著就頭大,“這有關送禮物什麽事情?”


    溫長老說了一圈終於把話圓了迴來,搖著扇子笑吟吟說:“禮物就是心意的直接體現,要是送不起還罷了,明明送的起卻說有心意就夠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葉菰:“……”


    溫如許微微側身,用團扇掩唇,語帶誘惑,神態卻比謝今朝任何一次見她的時候都要真誠:“而且,小葉菰,你總要長大的是不是?不能總做個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你聽話了解了。”


    謝今朝隻聽葉菰的,葉菰顯然有些動搖,好一會兒沒說話。於是溫如許施施然離開,留下他們兩個在這裏。


    “要看看溫長老送的什麽禮物嗎?”謝今朝拿起溫如許剛剛留下的東西問她。


    葉菰點點頭,又搖搖頭,“你覺得我該相信她嗎?”


    “我與溫長老隻是幾麵之緣,不及少主與她熟悉。”


    葉菰盯著石桌上的禮物,表情有些苦大仇深,苦大仇深中又帶點好奇:“上上上一次她送我的禮物是合歡宗進階密卷,上上次送的是裸男,上次……”


    謝今朝:“……”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麽看上去還挺喜歡溫長老,卻對溫長老送的禮物退避三舍,不管怎麽說,裸男這種聽起來禮物聽起來就讓人心情複雜。


    不過應該說不愧是合歡宗嗎?而且溫長老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少主,還要我打開嗎?”


    葉菰糾結了一下,好奇心還是戰勝了其他,“要!”


    作者有話要說:


    啊,畢竟是合歡宗嘛


    第5章


    謝今朝打開了盒子,正要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葉菰再次叫住了他:“等會兒,先開條縫看看。”


    她把腦袋湊到謝今朝跟前,“我來來看看……”


    “啪”的一聲,葉菰關上了盒子,麵無表情對謝今朝說:“扔了吧。”


    謝今朝收到了衝擊,半晌才找到一個詞來形容溫如許:“溫長老真是……特立獨行。”


    “不。”葉菰重新半躺在了美人靠上,“她是非常正常的合歡宗長老,要是突然送個什麽你們外麵才會送的禮物,那才叫特立獨行。”


    謝今朝注意到,葉菰說的是“你們”外麵,“少主沒有收到過外麵人送的禮物?”


    葉菰突然變臉,剛剛還很好說話,這時候語氣又不耐煩起來:“笑話,我怎麽會沒有?每年生辰我不知道能收到多少禮物!好啦,你問這個做什麽,秋水沒告訴過你不需多嘴嗎?”


    謝今朝早已習慣她的喜怒無常,雖然知道現在是她掌握著自己的性命,卻意外地沒有任何恐懼之意。


    他好脾氣的把剛剛打開看的禮物盒放在一起,問葉菰:“要不要帶迴去?”


    葉菰表情鎮定:“當然了,我一個合歡宗少主帶著些東西算什麽?不過是一些尋歡作樂的作興道具罷了。”


    謝今朝適時地讚美她:“少主勇猛。”


    “嘶……”葉菰吸了一口氣仔細看著他,這個人好像根本沒有覺得自己的話哪裏不對,難道是自己來合歡宗太久被汙染了,這個人沒有別的意思?


    謝今朝見她這樣看自己,坐在她身邊笑著問:“少主看我做什麽?”


    葉菰手上拿了一串青碧色的琉璃手串,每一顆珠子都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白色的流蘇虛虛搭在她手上,葉菰一顆一顆撥弄著珠子,慢吞吞說:“不做什麽。”


    她隻是被美色迷了眼多看了兩眼這個人。葉菰想,他還是應該多笑笑,一臉沉痛可不好看。


    謝今朝感覺到葉菰的手隔著琉璃珠輕輕挑起了他的下巴,他順著葉菰的力氣微微抬起頭,疑惑道:“少主?”


    葉菰問:“你想要什麽?”


    謝今朝不明白她的意思,再次問她:“少主?”


    葉菰不慍不笑,像是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我問你想要什麽,你想從我這裏到什麽呢?”


    謝今朝說:“我想要的葉宗主已經給我了。”他想要的是長生果,就迴母親性命,葉宗主已經給了他。


    “他給是他給,我問是我問,難道你就這樣無欲無求,沒有任何想要的?”


    謝今朝想了想,他此刻卻是沒有想要的,誠實的搖搖頭,“沒有。”


    葉菰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這時候盡管開口就是了,沒見過有幾個人像你這麽笨!我可是合歡宗少主,你可是我最寵愛的麵首,大膽一點向我討要東西,我又不會拒絕,別人家麵首有的你也要有。”


    “別人有是別人的事情,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笨!”葉菰戳了他額頭一下,“你可以跟我撒嬌想出去玩,然後趁我放鬆注意力,你就可以走了啊。”


    謝今朝沒想到,葉菰還有這個意思。


    “少主,我不會走的。”他說,“我與葉宗主約好的時間還沒到。”


    葉菰:“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出去,長生果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摘,一直吃下去絕對夠了。”


    謝今朝搖搖頭:“我不能走。”


    “你管別人呢!”葉菰看他這幅樣子就來氣,“有人想出去都出不去,給你機會你都不要,你真是會氣人!”


    她一著急就口無遮攔:“你又不是你母親親生的,你看看她對你什麽樣子,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什麽樣子,你還要管她?”


    謝今朝並不在意外她知道這些,隻不過傷疤被人撕開,總歸還是難過又難堪。


    “母親總對我有養育之恩,況且人不能言而無信。”


    看著他說完臉上沒了笑意,葉菰不知怎麽,忽然生出些許後悔,覺得自己剛剛不應該這麽說。她咬著下唇,看謝今朝表情明明無悲無喜,卻覺得他應該很難過。


    葉菰哄人的方法是跟合歡宗寥寥見過幾麵的長老們學的,她揮揮衣袖用了袖裏乾坤,取出了一把長劍:“給你。”


    謝今朝接住,一入手就察覺到這把劍與眾不同,他請不自己將長劍拔出些許,金鐵摩擦的聲音帶著神兵利器的殺伐之氣撲麵而來,凜凜劍光帶著幾分曠野孤月的淒涼。


    謝今朝低聲自語:“這莫非是垂月劍?”


    “算你識貨。”葉菰驕傲的承認,“怎麽樣,我確實有很多寶貝吧?”


    謝今朝好一陣才迴過神,緩緩合上了劍,對葉菰笑笑:“少主的確家資頗豐。”


    “知道就好。”葉菰開心的支起下巴,“收下吧,早上拉著你的手,我就覺得你適合它,你好像練劍最多了。”


    原來她那個時候是在摸他手上的劍繭,修行之人手上已經很少會留下疤痕繭子之類的東西,能讓人感受到的,必然是有超乎常人的練習才會留下。


    母親對他的修業修行要求嚴格,謝今朝手上除了有練劍留下的繭子,還有握筆的,練琴的……謝今朝沒想到葉菰那麽細心,這些都能察覺到。


    “多謝少主,少主的心意我收下了,但這把劍太過珍貴,恕我不能接受。”


    夕陽西下,琅嬛仙境在朦朧中如夢似幻,陰影中的角落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冒了出來。


    微風襲來,葉菰覺得有點沒意思。


    “不要算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也沒有誰求著他喜歡。


    謝今朝看她轉過身被背對著自己趴在欄杆上,說不出什麽滋味。平日也不是笨嘴拙舌的人,刺客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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