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再無音訊。


    核對時間,那是蘿拉用槍打中凱撒的前一周。


    暫時無法確定之間是否有聯係。


    在蘿拉重新迴到薩列裏莊園後的這一周,她的思維和記憶並沒有明顯的增長。


    艾米莉亞終於被允許在莊園中自由活動,隻是仍舊不能離開莊園。她如今的日常,除了騎馬、閱讀,就是盯著蘿拉和奧莉——


    是的,因為處於同一水平線的智力和記憶水平,蘿拉和奧莉的關係好到簡直如膠似漆。


    艾米莉亞在旁邊盯著,看倆人一塊提著裙子下水裏摸魚、一塊兒蹲在花園中玩泥巴;奧莉把水和土混合在一起,蘿拉認認真真將這團濕噠噠的泥巴捏成麵餅,貼心地說,要給凱撒爸爸吃。


    艾米莉亞:“……”


    艾米莉亞企圖讓蘿拉清醒一些,循循善誘,勸她不要總是專注於玩泥巴。


    第二天傍晚,凱撒下班迴家,看到三個女性蹲在花園中,興高采烈地用泥巴捏小房子。


    凱撒確認了。


    笨蛋不會傳染。


    但蘿拉快樂笨蛋症會傳染。


    嚴厲斥責完艾米莉亞,讓人將奧莉帶走,凱撒最後才將滿手泥巴的蘿拉抱起來。


    她的裙子上,有的泥漿已經幹掉,輕輕一碰就往下掉碎土渣,而有些泥土是剛糊上去的,濕答答,液態流動狀地往下一點一點洇。她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肮髒和幹淨的區別,還嚐試去摸凱撒的臉頰:“凱撒,吃餅餅。”


    凱撒冷著臉,避開蘿拉遞過來的泥巴:“吃完這個我才是有病病。”


    蘿拉想要觸碰凱撒的臉,任憑凱撒再怎麽警告、抗拒,她仍舊開心地用沾滿泥漿的手捧住凱撒臉頰,啵唧一聲,用力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被糊了一臉泥漿的凱撒,十分想將她丟下去。


    蘿拉說:“最喜歡凱撒啦!”


    凱撒慢慢、慢慢地唿吸。


    他還可以再忍一下。


    凱撒用最快的速度將蘿拉送迴浴室,把她洗的白白淨淨再撈出來。新鮮出浴的小乳豬在床上跳來跳去,哼唱著粉紅豬小妹的開場音樂。


    她的發熱期平穩度過了。


    凱撒的易感期卻有些折磨。


    任憑蘿拉哼哼唧唧在他麵前扭來扭去,任憑她香噴噴,甜唧唧,凱撒不為所動,看不到,聽不見,聞不到,巍然不動。


    等她鬧夠了、睡著之後,再摸一摸她金色的卷發。


    心理醫生遺憾地告訴凱撒,蘿拉近期記憶穩定停在了某個點。


    他無法判斷蘿拉的記憶恢複成因,或許需要某些片段的刺激,也或許隻能等待。


    對方也是第一次診斷被電流強行擾亂大腦思維的病人,沒有足夠的數據和報告來做支撐,也不敢貿然出診斷方案,擔心會對蘿拉脆弱的大腦造成威脅。


    凱撒什麽都沒說。


    薩列裏公爵和薩列裏夫人目前還不知道真相,他們專心致誌地養著安東尼奧,暫時無暇關心蘿拉——在他們心中,蘿拉如果永遠是個傻子或許會更好,至少不會再加入反叛軍,做出一些讓薩列裏家為難的事情。


    在整個莊園中,凱撒唯一能夠聊上幾句的,也就隻剩下艾米莉亞。


    薩列裏莊園中的梅花開放時,凱撒陪蘿拉出來看。這是從東方千裏迢迢移植過來的花朵,潔白如雪,蘿拉快樂地跳到雪地中,伸手拽了一朵,張開嘴巴,好奇地嚐。


    她還是如此,見到什麽好看的東西都要往嘴巴裏塞,嚐清楚好不好吃。


    艾米莉亞的頭發漸漸長長,她圍著圍巾,看著外麵快樂的蘿拉,轉身問凱撒:“如果她一直不好怎麽辦?”


    不遠處,蘿拉跳起來,用頭頂了一下梅花枝,雪花撲撲簌簌落她一身,脖子裏麵進了雪,涼颼颼,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卻還是努力伸手,觸碰到一支梅花,仰臉,張開嘴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梅花花瓣上的尖尖雪。


    像是在吃什麽寶貝。


    凱撒說:“我還是能養得起我的omega。”


    艾米莉亞轉臉看凱撒,欲言又止。


    凱撒看著不遠處的蘿拉,她自己玩得很開心,和一隻小山雀能咕咕噥噥地聊起來,還四下看了看,故意背對著凱撒和艾米莉亞,以為他們看不到,偷偷從口袋中掏出藏好的麵包,掰成小碎屑,大方地喂小山雀。


    凱撒忽然叫她:“艾米莉亞。”


    “什麽?”


    “蒙德裏安先生出了新的治療方案,”凱撒說,“他建議啟用新的電流刺激。”


    艾米莉亞嚇了一跳:“萬一失敗——”


    “是,”凱撒慢慢地說,“我想過了,就算蘿拉真的一輩子做個笨蛋,又能怎麽樣?她自己快樂,能夠平平安安,健康順利地活著,也不錯。”


    艾米莉亞沉默了。


    小山雀不怕人,落在蘿拉的頭頂上,還用叫聲吸引來同伴,蘿拉手忙腳亂地掰著麵包屑,認真努力地喂著這些白白胖胖的小肥啾。


    “聰明人不如笨蛋更快樂,”凱撒說,“隻要她活著就好。”


    蘿拉的麵包屑已經喂光了,但小肥啾還沒有離開,凱撒走過去,蘿拉哇地一聲撲到他懷抱中,輕輕拽著凱撒的衣角,仰臉央求他去多拿一些食物過來。


    艾米莉亞看得有些發呆,直到一個小山雀落在她膝蓋上,歪著腦袋,發出疑惑的一聲“啾?”。


    風吹過,梅花低垂,凱撒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俯身,搭在蘿拉肩膀上,牽著她的手,往溫暖的玻璃房間去。


    盡管有些難以接受,在第二周同樣過去之後,凱撒不得不暫時接受了蘿拉記憶停滯不前這件事。


    就像停止生長的筍,蘿拉仍舊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吃飯睡覺氣凱撒,仍舊改不掉見到什麽都要先啃啃的壞毛病。


    凱撒也收到了亞當斯寄來的邀請函。


    在多樂絲過世的一年後,亞當斯和一個剛成年、還在讀大學的女生結婚,並迅速孕育出一個兒子。


    這封邀請函,就是亞當斯的兒子結婚喜帖,亞當斯向薩列裏公爵和凱撒都恭敬地寄來邀請函,希望他們能夠去。


    正常情況下,凱撒都會直接拒絕,但他的腦海中有了其他的念頭。


    他寫郵件迴複亞當斯,承諾自己會到場。


    迴複完郵件後,凱撒一轉臉,看到蘿拉乖乖地坐在床上,正在低頭看亞當斯寄來的結婚請柬。


    這份請柬做的十分精細,總共有六折頁,反麵印著亞當斯兒子從小到大不同時期的照片,而正麵印著新娘從小到的照片,直到主卡麵上,才是兩個人身穿婚紗和正裝的合照。


    一直乖巧的蘿拉,這次翻了幾頁就丟在地上,跑過來摟住凱撒,小聲說:“我頭疼。”


    凱撒給她揉了揉太陽穴:“怎麽了?”


    “看到照片就頭痛,”蘿拉也說不清楚,嘟囔著,抱住凱撒,把臉埋在他胸膛前,“不看了。”


    凱撒迴頭看了看被蘿拉丟在地上的請柬,若有所思。


    第二天,蘿拉的記憶果然到達了新的階段。


    凱撒迴到臥室時,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


    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搖滾風、重金屬死亡音樂的海報,中間擺放著閃閃發光的一套架子鼓,海報上還有著複雜的手寫字。


    「誰説“爺芣慬嬡·、」


    凱撒:“……”


    昨天還粘著他吃甜糕的甜蜜小乳豬,用發膠和卷發棒把自己的金色頭發弄到蓬鬆到爆炸。


    此時正在埋頭在牛仔褲上剪出大大小小的傷口。


    凱撒後退一步。


    頂著爆炸頭的蘿拉響亮地叫出聲:“凱撒!”


    蘿拉飛快走過來,她伸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淡金色頭發,擲地有聲:“我想把這玩意染成綠的。”


    第93章 桃子   雪中親吻


    凱撒想要為自己之前的思想懺悔。


    和現在這個聽著重金屬搖滾、想要擦架子鼓的蘿拉比起來,他格外懷念昨天拿著泥巴喂他吃餅餅的笨蛋。


    往日之事不可追。


    凱撒挽起袖子,花了半小時,總算把蘿拉那糊滿噴霧和發膠的金色卷發洗得幹幹淨淨,用力擠出精油加熱、蒸汽發膜、護發油……


    最後按著蘿拉坐下,用吹風筒又重新吹出來蓬蓬鬆鬆、香噴噴的頭發。


    蘿拉對著鏡子裏麵的自己左照右照,大聲對凱撒說:“歐吉桑,你的審美真的好平平無奇啊,一點兒也不個性!”


    凱撒壓製住自己將蘿拉拎起來揍一頓的衝動,心平氣和地嚐試與她溝通:“你現在想學習架子鼓嗎?還是電吉他?”


    處於叛逆期、比較上頭的蘿拉說:“我才不要學習,誰都不要逼我學習!”


    這樣說著,她還好奇地湊到凱撒麵前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銀色頭發:“你的頭發在哪裏染的呀?好酷啊。”


    凱撒微笑著問:“想要嗎?”


    蘿拉點頭。


    凱撒:“想要的話去床上,趴好,翹起來,我給你染一個白色的小寶貝。”


    蘿拉立刻瘋狂搖頭,縮成一團:“不了不了。”


    不需要叫心理醫生,凱撒就已經明白,今天的蘿拉的記憶發展到了下一個階段——幾乎所有人都會經曆過的、被壓抑的、洶湧叛逆期。


    現在的蘿拉開始不喜歡被支配,不喜歡聽人的命令,一定要和意見相左。


    想要將頭發染成綠色還隻是個開始,凱撒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不然蘿拉已經開始瀏覽打孔紋身、準備抽煙喝酒了。


    叛逆期的孩子具備著令凱撒頭痛不已的想法和自我世界。


    凱撒喂水她不喝,凱撒批評她掀桌;


    凱撒工作她唱歌,凱撒洗澡她先脫——


    凱撒轉身,眼疾手快,用一張大浴巾將蘿拉結結實實地裹住,斥責她:“胡鬧。”


    蘿拉眨了眨眼睛,她的鼻尖上頂了一點點泡泡:“不想讓我和你一起嗎?”


    凱撒看看背後被她裝扮成酷炫地獄死亡風的臥室,說:“等你不喜歡那些東西了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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