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終於結束,約翰額頭上沁出大量的汗水,他什麽都不敢說,捧著手機,呆呆站著,看向凱撒。


    凱撒站起來,微微抬手。


    頂在約翰太陽穴上的槍支移開,約翰急促而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夏天即將結束,一陣風從沒關緊的彩繪玻璃窗縫隙中吹進來,襯衫和後背輕輕分開,涼意從黏膩的汗水中滲到肌膚上,像是一尾蛇鑽入他的衣服。


    凱撒走過來,他禮貌地向約翰點頭:“感謝您的配合,約翰先生。”


    約翰張了張口,他平時看新聞不多,沒有認出凱撒的臉,也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您在為這個國家做出優秀的貢獻,”凱撒說,“為了防止意外,我們希望您能夠留在這裏,直到我們成功抓捕到對方,請問可以嗎?”


    約翰沒有拒絕的權利,他甚至來不及說更多,保鏢就用槍指著他,要求約翰坐下。


    “不用擔心,”凱撒微笑著說,“我們會確保您的安全。”


    “不用擔心,我會確保您的安全。”


    艾米莉亞趴在柔軟的、被扯壞的真絲上,聽到安加斯溫和地這樣說。


    艾米莉亞很討厭這種像狗一樣的姿態,盡管她一直辱罵安加斯是狗,是畜生,是賤種,但始終拒絕和安加斯用,她認為這樣簡直是徹頭徹尾的野獸。


    隻有狗才會選擇這樣。


    安加斯仍舊選擇對她進行臨時標記,留下不會出血的咬痕。


    得到信息素安撫和結束親密行為的艾米莉亞像一隻在太陽下曬暖的貓咪,當安加斯伸手觸碰她的時候,艾米莉亞立刻炸毛:“不要碰我!”


    艾米莉亞甚至想要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錢,狠狠地砸在安加斯臉上,讓這個違背主人的狗去花錢買其他貓去玩,而不是這樣,對自己的主人做出如此可惡行徑。


    艾米莉亞還在生氣。


    安加斯還活著。


    安加斯是叛徒。


    艾米莉亞無法說明這是喜悅還是憤怒了,她反複地被這兩種情感反複拉扯,心髒像被反複咀嚼過的口香糖一樣,慢慢地泛起酸。


    她很不高興。


    薩列裏家的人最討厭的就是被背叛,尤其是對驕傲的艾米莉亞來說。


    一直辛辛苦苦尋找的、忠心耿耿的狗居然是一頭想要噬主的狼,這讓傲慢的小貓咪無法接受。


    安加斯收拾了狼藉,他不能永久標記大小姐,仍舊像之前侍奉結束後,端來加了蜂蜜的水,喂艾米莉亞。


    艾米莉亞拒絕:“我不要喝。”


    安加斯說:“喝一些,我等下要去工作——”


    “什麽工作?”艾米莉亞睜大眼睛,她漂亮的銀發垂在肩膀上,紫色的眼睛因為憤怒而像美麗的寶石,“你也要去製造恐怖襲擊嗎?”


    “不是恐怖襲擊,”安加斯仰臉看她,“是為了爭取權利。”


    艾米莉亞不理解。


    她如今在軍校裏接受的教育中,並不存在阿斯蒂族人的“合法鬥爭”。


    “……您隻要知道我對您毫無惡意,”安加斯舉起杯子,放到艾米莉亞唇邊,去潤大小姐的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陪伴您更久。”


    艾米莉亞想,自己喝水一定是因為太渴了。


    絕不是因為安加斯的語氣如此可憐。


    她喝完整杯蜂蜜水,疲憊和車禍的後遺症讓她腦袋很痛,她仍舊需要休息。


    安加斯應該還有時間,就像忠誠的狗守護主人,他安靜地守著休息的艾米莉亞。後者意識到安加斯不可能放她離開,就這樣背對著他,不想和他講話。


    自然界中,狗都有著占地盤的本能。


    在自己所屬物上留下自己的氣味,用來警告其他的入侵者,用以警示,這是我的,不許動。


    就像有些狗會喜愛舔手、腳和臉,用來表示友好和所屬,安加斯也做了同樣的事情,所有親一遍,包括頭發和腳趾甲,或是剛才被弄到糟糕的地方,最後得到的當然是大聲嗬斥,但並沒有絲毫後悔。


    大小姐必須留下來。


    不能離開安加斯。


    安加斯接到蘿拉發來的任務短信,他安靜地看完對方計劃,開始給手下打電話。


    -


    約翰和蘿拉約定的見麵時間是晚上六點。


    幾乎是收到計劃後,凱撒就秘密命令薩列裏家的保鏢包圍了這個餐廳,不動聲色地控製整個店麵,包括老板和所有工作人員。


    沒有驚動任何人,餐廳仍舊正常營業,正常接待客人。


    另一邊,凱撒也終於得到艾米莉亞的具體下落。


    監控顯示,她被安加斯帶走了。


    凱撒臉色並不好。


    安加斯。


    在得知這個結果的同時,凱撒能夠預測到妹妹的安全。但……


    凱撒無法確認艾米莉亞不被安加斯侵犯。


    如果對方膽敢對艾米莉亞永久標記,身為兄長,凱撒一定會將對方的下體斬下,用來安慰艾米莉亞。


    凱撒閉了閉眼睛。


    根據維納薩上將的迴應,關於是否釋放俘虜的會談,將會安排在明天晚上。


    在此之前,阿斯蒂族人會保證這些俘虜的安全。


    凱撒希望他們能夠說到做到。


    從大局方麵考慮,身為執行官的凱撒並不會因此對他們做什麽殘忍的事情;但作為薩列裏家的凱撒,他不能保證自己會善待這些人。


    夜晚開始逐漸變長,當太陽在海平線上掙紮時,凱撒在餐廳的樓上,觀看最近搜集到的所有監控影像。


    從蘿拉第一次登陸——她的頭發顏色變了,成為那種淡淡的淺金色,像是芭比娃娃櫥窗中的那種發色。


    凱撒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


    他知道蘿拉小時候是這種淡淡金發,在進入首相官邸後,隨著年齡長大,顏色越來越深……說不出是什麽原因,現在的她又迴歸了這種發色。


    厚厚的錄像帶,隻有公共場合下、蘿拉存在的影像。


    凱撒看著她快樂地生活在這個海濱城市中,悠閑散步,工作,喂鴿子。


    在凱撒因為噩夢而驚醒時,蘿拉參加篝火晚會,和兩個alpha手拉手跳踢踏舞;


    當凱撒心存微弱希望、四處尋找時,蘿拉在爬山俱樂部和alpha交談甚歡;


    凱撒被易感期痛苦折磨時,蘿拉……


    柔軟月光,她站在迷迭香和麝香草的邊緣,閉上眼睛,仰起臉,溫順地迎接著伊妮德的標記,伊妮德低頭,溫柔咬住蘿拉脖頸。


    哢吧。


    凱撒將櫻桃木椅的把手生生按碎。


    二十多個alpha。


    她就以這樣的姿態,任由那些肮髒的alpha觸碰她嗎?


    我可憐的、可憐的小蘿拉。


    ……


    六點鍾的記時響起,到了蘿拉和約翰約定的時間。


    凱撒沉著臉站起來,他取出記載蘿拉和伊妮德友好約會的記憶卡,用力捏成四片,仍舊惱怒,和破碎的芯片一起狠狠丟進裝滿冷水的杯子中。


    大量的氣泡咕咕嚕嚕地冒出來,上升,再上升,豐盈充沛,凱撒摘下手套,他做好了親手擁抱可憐小蘿拉的準備。


    我的可愛小蘿拉,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背叛,但……需要你的解釋。


    但蘿拉並沒有出現。


    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來。


    約翰坐在約定的桌子前,不住地用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他的所有通訊軟件都被沒收,隻能像一個誘餌,被處於暗處的槍指著,坐在這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六點零五分。


    餐館中的電視線路忽然壞掉,原本悅耳的音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古老雪花屏,和一首歌曲,沒有伴奏,是齊刷刷的童聲。


    “——飛呀——飛呀——一直飛到星星落下來——”


    凱撒轉身,他站在窗邊,迴頭,看向身後的屏幕。


    這個屏幕,從下午到現在一直處於關閉狀態,但在凱撒轉身的時候,原本黑暗的屏幕中間跳出一個光點,驟然亮起。


    屏幕上一片空白,隻有兒童稚嫩的歌聲。


    是阿斯蒂族人的語言,是他們的童謠。


    凱撒一言不發,他重新坐迴綠色的沙發上,身體陷進去,看著電視屏幕,手中捏著一支鋼筆。


    “即使天黑——即使路遠——”


    “飛啊——勇敢的夜鶯——”


    歌聲停下,空白的屏幕跳了一下。


    凱撒看到笑眯眯的蘿拉。


    手中鋼筆直直墜落,狠狠砸在櫻桃木地板上。


    活生生的、正在朝他笑的小蘿拉。


    淡金色頭發紮起來,她穿著阿斯蒂族組織反抗軍的黑色軍裝,向凱撒晃了晃手,親切地打招唿,聲音柔軟,像甜蜜的糖果、情人間的低語。


    “好久不見呀,我親愛的凱撒。”


    第63章 規則   規範上路


    攝像頭和大屏幕下麵,是蘿拉才剛剛吃到一半的提子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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