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疑惑地“嗯”一聲,無辜地看著凱撒:“為什麽?”


    “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凱撒說,“在掌握到足夠證據之前,不能動她。”


    弗朗西斯聳肩:“隨你。”


    蘿拉在兩分鍾後終於吃到夢寐以求的肉,她快要饞哭了,眼睛中像含了一層淚花。


    並不誇張地說,凱撒曾經養過一隻流浪貓,第一次吃肉的表情,和蘿拉現在一模一樣。


    蘿拉用力咬了一大塊肉,虔誠祈禱:“感謝上帝。”


    凱撒說:“你要感謝我。”


    蘿拉顧不上和他講話,她以並不文雅的姿態將整個肉和麵包吃的幹幹淨淨,末了還盯著桌上的碎麵包屑屑看,舔了舔嘴唇,警惕地看了看凱撒和弗朗西斯,又低頭,對著那些碎屑遺憾地歎口氣。


    ——如果不是他們在這裏,她或許會伸出那可愛卻無用的粉色小舌頭,像貓一樣,靈活地將桌上的這些全都舔幹淨。


    凱撒對此毫不懷疑。


    他看著這個胃口極佳的人滿足地吃完東西。


    蘿拉還將一個飽嗝憋迴肚子裏。


    吃飽喝足之後,蘿拉終於配合凱撒的調查。


    她那糟糕的心情,因為這一頓美味的飯菜而起死迴生。


    上午的審訊很短暫,結束之後,蘿拉被重新帶迴監獄。她的脖子被磨的發紅,手腕和腳腕處甚至有些皮膚被磨出傷痕,斑斑點點,開始流血。


    當獄警開始給蘿拉上鐐銬的時候,凱撒忽然叫住他們:“等等。”


    蘿拉停下腳步,她茫然地問:“你要給我烤乳豬了嗎?”


    凱撒沒說話,他這次沒有戴手套,撫摸著她脖頸上的傷痕。


    毫無阻礙,蘿拉感受到凱撒手指上的溫度,蜿蜒傳遞。


    他手指忽然用力,蘿拉疼地抽了一口氣,皺著眉,眼裏麵的淚花都快出來了。


    但她不敢說話。


    怕說錯話會失去香噴噴的烤乳豬。


    凱撒用紙巾擦拭著手指,後退一步,他紫色的眼睛仔細觀察著蘿拉眼底的倔強淚花。


    她的眼睛紅起來,脖頸上腫脹的牙印並沒有消退,腺體是被人吮吸出的腫脹。


    而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未愈合的結痂處再度開裂,血液慢吞吞地溢出來,在雪白上猶如紅色薔薇。


    凱撒對獄警說:“脖子和腳腕上的鎖鏈不用加了——另外,手上隻戴手銬,她跑不掉。”


    “……還是……手上還是繼續用鎖鏈吧,”蘿拉抽泣著,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不要手銬。”


    凱撒皺眉:“你確定?”


    “嗯,”蘿拉伸手擦了下眼淚,悲傷開口,“戴著手銬,我撕不開烤好的乳豬腿。”


    ……


    離開監獄之後,外麵漂浮著清新的淡淡薔薇花香。


    弗朗西斯叫住凱撒:“上將,等等。”


    凱撒停下。


    弗朗西斯意有所指:“你果真會對自己的omega心軟啊,凱撒先生,她脖子上……是你的味道吧。”


    凱撒說:“你確認要用這個問題來問薩列裏家族的人?”


    弗朗西斯爽朗地笑起來,他拄著拐杖,從台階上走下來,走到凱撒身邊,與他並肩。


    “剛才她又說謊了,”弗朗西斯說,“這個女孩,不坦誠。她就像一條喂不熟的狗,表麵上看著恭恭敬敬,你一碰她就狠狠咬你——死死地咬下你的皮肉,嚼碎了生吃下去。”


    凱撒當然知道蘿拉在說謊。


    她這個年紀的人,像一隻雛鳥,再怎麽努力、熟練地練習,也沒辦法掩飾那些麵部微表情和無意識中的小動作。


    看來那些還沒有讓她嚐到苦頭。


    指望從這個漂亮小蠢貨嘴巴裏聽到些真話,看來隻能借助某些藥物了。


    “不談這個,聊聊近況吧,”弗朗西斯忽然說,“恭喜你成功升銜。”


    按照法律,貴族不能夠進入下議院,而上議院權力有限,於是凱撒選擇了加入軍校,從軍。


    他一路平穩地做到上將的位置。


    如此年輕的上將,在聯邦帝國之中,十分罕見。


    “我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我也分化成a,”弗朗西斯說,“現在站在你這個位置的,或許就是我了。”


    凱撒說:“beta為這個國家作出的貢獻同樣不可磨滅。”


    弗朗西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出神地凝望一陣遠處朝陽,和凱撒告別,仍舊握著拐杖離開。


    和凱撒一樣,弗朗西斯同樣出身貴族。


    不過,與嚴苛的薩列裏家族不同,弗朗西斯所在的諾曼家族一直唿籲和平共處——上任首相,就是諾曼家族大力扶持上位的。


    也因此,諾曼家族在國際人權組織中的聲望一直頗豐,之前還曾為他們特別頒發過獎項。


    薩列裏家族的名聲就沒有那麽親和了。


    凱撒低頭,他的指尖上孤零零地躺了一枚小巧的芯片,細小到如同米粒。


    上次審訊的時候,凱撒將這個具備監聽功能的微型機器壓入蘿拉脖子上的牙印中,今天才取出來。


    他需要確認這個家夥在做了些什麽。


    讀取這個芯片用不了太長時間,不過首相還有些事情需要和凱撒詳談。


    凱撒抵達首相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了裏麵親密卻細微的交談聲,如同情人之間的私語,軟軟綿綿如黏在一起的糖果與棉。


    凱撒敲了敲門,過了兩分鍾,才聽到裏麵首相說:“請進。”


    凱撒推開門,麵無異色進入。


    穿著白色裙子的安吉拉扶正脖子上的項鏈,她禮貌地和凱撒打招唿,嘴唇紅潤,抱著厚厚一摞檔案離開。


    首相臉頰上同樣有著濃鬱的紅暈,凱撒注意到他襯衫領上的口紅痕跡,隻有一點點,並不清楚。


    首相叫了助理過來為他泡茶,自己則是按著太陽穴,有些疲憊不堪地問:“事情有結果了嗎?”


    凱撒說:“暫時可以確定夜鶯是誰,不過還需要一些證據。”


    首相長舒一口氣:“太好了。”


    他露出些輕鬆的表情,明顯,這段時間,他被這個隱患弄到寢食難安。


    畢竟是敵方間諜,在這個官邸中潛伏——首相官邸中的工作人員和人物,最短的任期也已經有兩年。


    一想到最近兩年一直和間諜生活在一起,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尤其是這次間諜們策劃的行動——


    是一場針對首相的綁架,準備等他離開官邸去巡視的時候動手。


    好在及時捉到外麵的聯絡人員,才避免首相的行程暴露。


    首相仍舊對此心有餘悸。


    凱撒簡單地向首相匯報了目前進度,末了,他問:“您是什麽時候認識安吉拉小姐的?”


    首相警惕看他:“有問題嗎?”


    “不,”凱撒微笑,“隻是隨便聊聊,您不用太緊張。”


    首相臉色並不好,他說:“凱撒,不需要探查我的私密事,這和你沒有關係,明白嗎?”


    凱撒說:“好的,閣下。”


    從首相府邸離開後,凱撒第一件事就是仔細聽蘿拉的這份錄音。


    藏在她牙痕中、在她不注意時錄下的聲音。


    自動掠過那些沒有聲音的片段,凱撒聽到了蘿拉睡覺時候的小唿嚕聲。


    ……果然是個小乳豬。


    然後是她咕咚咕咚的喝水聲音。


    沒想到她如此瘦弱的身體,會具備著這樣強健的吞咽能力。


    不過那晚她的喉管很細很窄,溫暖濕熱。


    「……五花肉、烤玉米、佛羅倫薩丁骨牛排,白豆蔬菜濃湯……」


    「……杏仁餅幹,芥末魚生,蘇瓦韋白葡萄酒……」


    這是她的夢話。


    全是食物。


    跳過若幹無意義的動靜、耐心聽完她各種毫無營養的廢話之後,凱撒終於聽到蘿拉用她柔弱的聲音和獄警撒嬌,想要多吃一份早餐。


    凱撒坐正身體。


    他想,如果命令的確完整傳達下去的話,這個蠢貨應該一份早餐也得不到。


    事實也如此。


    在聽完她那像小豬一樣吧唧吧唧吃飯、唿唿嚕嚕喝湯的聲音後,凱撒聽到獄警前來拿走她的盤子。


    愉悅地聽著這個美麗廢物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獄警,聽她用語言表達著自己對肉和早餐的渴望,凱撒打開了一瓶蘇瓦韋白葡萄酒。


    就是這個祈求、無助的可憐聲音。


    很適合她。


    然後——


    凱撒聽到蘿拉深深的歎氣。


    以及她中氣十足的一聲。


    “——凱撒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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