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陸修桑找到了一份書信,上麵寫著大師兄親啟。


    陸修桑心猛跳一下。


    一般情況下,自己不會翻找二師妹的儲物袋,所以不可能看到這封信。


    所以……雲嫦是預感到會出事,寫下的遺書不成?


    陸修桑打開查看。


    信上隻有寥寥幾句,雲嫦的書寫也不太工整,顯然當時她為了修煉功法已經耗費了不少精神氣。


    “我也曾想聽你的話,安心地躲在後麵……”


    “但若是師兄你落於下風,或者和魔骨難分上下,我會忍不住要幫你的。”


    “你大概會很生氣吧……”


    陸修桑抱緊了雲嫦抽泣:“大師兄沒生你的氣,嫦嫦,你撐過去好不好,我們一定可以護住你的心脈的!”


    陸修桑頭埋在雲嫦的肩頭,哀求道:“活下去,嫦嫦……師兄不能沒有你,小柿子也在等娘親……”


    眾人看著悲痛欲絕的陸仙君,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魔骨被斬斷自然是一件好事,普天同慶的好事。


    但醫仙子卻命懸一線。


    陸修桑為了兩界奔走如此久,最終的結局卻讓他痛失至愛……


    偏偏是他……


    所有的喜悅在此事麵前都黯然失色。


    此刻有修士看向遠方,忽然眼前一亮:“那是不是藥宗的標誌?!”


    藥宗宗主來了……


    數日之後。


    魔骨被滅,受災的城池也逐漸恢複了靈氣,作物生長,河水再流。


    殘留下來的百姓口中相傳著當日的戰鬥。


    “那垣土城外,所有人萬念俱灰時,醫仙子挺身而出,而後陸仙君拿著神器從天而降!但有神器也很是兇險!”


    “當時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有人好奇地問:“那魔頭路橫不是不願意鑄劍嗎?”


    “哎,這種人怎麽可能有什麽良善一麵,一看就是陸仙君抓住了他強行把他鑄劍的!”


    大家紛紛點頭。


    為首說話的人繼續拍案說:“這次戰鬥中,死了許多修士,最值得說的就是那奪舍了陳祁遠身軀的伏珧,他居然為保護醫仙子而死……之前都道他沒真心,如今看到真真假假或許是有的。”


    有人舉手:“我聽聞醫仙子重傷將死,現如今如何啊?”


    說話人搖頭歎氣:“哎……醫仙子當時生死未卜,但……”


    此人話頭一轉:“但藥宗宗主妙手迴春,聽聞硬生生救迴來醫仙子的一條命,至於那些已經沒了氣息的修士就無力迴天了。十四州眾多宗門都懇請陸仙君為首,怎料他拒絕了請求,聽聞是打算和醫仙子歸隱,退迴那不知道在何地的傲風派!”


    “著實讓人唏噓啊。”


    眾人也歎氣。


    最後說話人拍案:“但眾多宗門贈與無數靈丹法器,並許諾日後陸仙君可憑傲風派的令牌,讓眾宗門為其辦事,無論何時!隻要他想,隻要他再出山,十四州之首非他莫屬!”


    “別說修仙宗門了,凡人城鎮裏都有修了他和醫仙子的靈廟,鑄造了金身,日日香火供奉,大家夥都說可以壓住魔氣呢!”


    驚堂木再一拍。


    那人說道:“兩袖清風攬正氣,他們二人……當得起世間美譽啊!”


    藥宗宗門之外。


    藥宗宗主帶領眾多弟子齊聚於此。


    陸修桑牽著一匹駿馬,馬上坐著穿著鵝黃和水紫雙色長裙的雲嫦,頭上的冪籬白紗被風吹動。


    她懷中抱著繈褓中的女兒。


    韓揚和明知謠站在兩邊。


    藥宗宗主先行開口:“垣土城中死去的修士都已經安葬,按照諸位的話……那伏珧也一並給安葬了。”


    陸修桑等人聞言紛紛垂眸沉思,都沒說話。


    雲嫦的苦難因為伏珧而起,但最後也是他以命換命,不顧實力差距硬生生擋下魔骨的拚命一擊。


    恨意不曾消失,隻是再提起他也沒有任何的必要。


    宗主轉移話題,還想要把他們留下來:“你們……當真要歸隱傲風派嗎?”


    陸修桑和雲嫦對視一眼。


    陸修桑說:“世間種種,在下路已行倦,此番事了,天下安定。再有爭執,也不過是修士之間的個人糾紛。此次迴傲風派,隻想安度日後歲月。”


    宗主見此不再強求,朝他拱手:“那我便不強求了!”


    而明知謠背著神劍則暫時不打算迴傲風派,她準備去陸家去祭拜昌禾師兄。


    至於韓揚,他隻說要迴魔界。


    韓揚大聲說:“路橫死了,我自然不會怕,現在我沒空和你們羅裏吧嗦的,我先走了啊!”


    明知謠眼神複雜地望著他,輕聲說:“昌禾師兄真的很想把你拉入傲風派,他看你總是一個人待著。韓揚,若是日後想通,便去傲風派吧。”


    韓揚轉身,揚起右手使勁揮舞:“永別了諸位!”


    他朝著某個方向而去,雲嫦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小聲嘀咕:“這個方向不是前往魔界空間裂縫的啊……”


    這不是去陸家的方向嗎?


    雲嫦好奇,但韓揚已經走遠,她也問不到什麽。


    此刻的明知謠看向背後的神劍,自己和路橫像是冥冥之中有此糾葛。


    他所有的愧疚和愛意化為了以身鑄劍的勇氣。


    但是……昌禾的死永遠是梗在他們心中的一根刺。


    明知謠也先行一步。


    她說:“好在藥宗離陸家不算特別遠,大師兄,二師姐,阿謠也去藥宗看望三師兄。日後世路行倦,再迴傲風派了。”


    陸修桑和雲嫦見狀也請辭。


    常問心是最舍不得的。


    常問心的壽元沒有多長時間了,這一次的分別怕就是真正的天人永別。


    他走到雲嫦麵前,當著弟子的麵擦眼淚:“哎……當年我和師尊在魂斷城一別,後來能再見麵已經是天賜機緣。如今我怕是撐不到下一次相見的時候。”


    常問心取下腰間的儲物囊遞給雲嫦:“師尊的身體太過於羸弱,是靠著無數的天材地寶,還有藥宗全體修士硬生生救迴來的。日後必然是不如尋常人身子骨舒坦,我這裏麵是我數百年來的積蓄,師尊留著用吧。別和我客氣,不然我心裏頭難受!”


    雲嫦聞言隻好收下。


    沉甸甸的儲物囊承載了常問心的一片苦心。


    常問心又說:“師尊,世間總歸是有些奸佞小人,這種人做事無端,師尊不必多在意他們。”


    雲嫦嘴角上揚:“我若是在意他們而喪失了本心,當年的魂斷城我便不會收你為徒。”


    她看到了人性惡意,自然也看到了善意。


    一開始為難大師兄才肯救人的藥宗,當初的蘇素,後來的常問心,口是心非的韓揚……還有在一些沿路遇到的正道修士和善良百姓。


    常問心聞言,慢慢抬手抱拳:“師尊,保重!”


    陸修桑牽著馬轉身離開。


    方才的一行四人,今日分作三路離去藥宗,所去的地方天南海北,想要再見注定渺渺無期。


    陸修桑牽著靈馬,帶著雲嫦朝著遠處走去,山風起,吹動二人的衣角。


    雲嫦冪籬的白紗,輕盈的裙擺,陸修桑背上長劍的劍穗,一道在這和暖的風裏搖曳。


    此情此景,分外美好。


    ——


    明知謠緊趕慢趕到了崖州陸家。


    因為陸修桑的關係,她很輕鬆地就進去了此等秘境。


    昌禾的墳墓被埋在一處桃林之中,明知謠跟著小道走去,她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自己,但迴頭看卻發現端倪。


    明知謠看到那一方小小的墳墓,想到昌禾就埋在這土壤當中,悲從心來。


    她今日帶著神器來找昌禾,目的是想讓昌禾師兄看到害死他的路橫已經有了報應。


    而且路橫此次還救了大師兄和二師姐。


    不為別的,隻求昌禾師兄九泉之下心中好受一些。


    明知謠給他上香,她呢喃自語,最後趴在昌禾的墳頭痛哭起來。


    “三師兄,抱歉,真的抱歉……是我害了你!”


    天色陰了下來,明知謠感覺到背後的神器吸收了太多的魔骨怨氣,已經到了兵解邊緣。


    她此次前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就是把神劍交給陸家。


    她起身朝著陸家議事處而去。


    明知謠手拿著神器,有時候她會覺得路橫化作劍靈會望著自己。


    但無論怎樣,兩個人便再沒有未來。


    不管此劍斷裂之後,路橫還有其他花招可以殘留最後一絲意識,都和她明知謠沒有關係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明知謠決絕離去。


    而她走後,一個玄衣高馬尾男子,他腰間配著雙劍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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