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揚快步走過大門。


    背後的二人特地應該麵容和氣息。


    身形高大的男子背著靈劍,麵上帶著玄鐵麵具。


    而女子長發及膝,身穿一席鵝黃長裙,頭上戴著冪籬,冪籬上的白紗自然垂落從而遮蓋了她的大半身形。


    眾人看不出他們的來曆,但看韓揚府主對他們極其恭敬,他們自然也不敢造次。


    雲嫦第一次進入羅睺府主府內。


    羅睺府是一處門派,此地隻是他們的大本營,羅睺府的弟子在外者甚多。


    高階魔修也隻會在有要事相議時,才會齊聚於此。


    每一處大門小門,甚至窗口都有魔修侍衛看守。


    韓揚將他們的住處安排在了一處隱蔽的庭院之中,同時命令所有羅睺府府內的看守弟子都不得泄露二人到來的消息。


    二人匆匆趕到,稍作休整,第二日才去牢獄之中找路橫。


    不知道是不是此地充斥著路橫的氣息,結魄燈中小師妹的魂魄氣息總是不穩定。


    雲嫦將她放出來,想和陸修桑給她運功□□,怎料明知謠一出來便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她失憶的時候隻記得在傲風派的事情,依舊是天真漫爛的傲風派最小的師妹。


    但此刻一些雜亂的記憶湧現,維持著死前最後模樣的她身著一席婚服抱頭呢喃。


    明知謠心生恐懼,她在蘭莊小鎮時,死後化為一縷不肯離開的怨魂,三百餘年一直被那些含冤而死的怨魂欺負。


    隻因為她的身上有路橫的氣息,她身上掛著裝有路橫發絲的香囊。


    她生前的苦楚因為路橫而起,死後也因為路橫不得安寧。


    陸修桑給她施咒,讓她穩定下來。


    但她是魂體,陸修桑不能用一些過於強的法咒困住她,那樣會傷害她的魂魄凝聚度。


    關門關窗是困不住一位魂體的。


    雲嫦也為此犯了難。


    明知謠瘋瘋癲癲地起來,朝著門外走去,她穿牆而過,反而讓不方便在此地動用靈氣的陸修桑和雲嫦追趕不及。


    好在韓揚及時趕來,他看著明知謠離開的方向,開口說:“這好像是地牢的方向。”


    雲嫦歪頭:“地牢?”


    韓揚點頭:“地牢裏關著路橫。”


    雲嫦心中一緊,想起阿謠的狀態,不願意讓她才記起那些悲傷事情。


    雲嫦經曆過那樣明白真相時的苦楚,內心會疼到喘不過氣,正如她當時知道大師兄被奪舍後,除開明白大師兄並非改心的喜悅,更多是難過。


    數十年啊,她弄丟了大師兄那麽多年。


    全憑著對大師兄的信任,任由一位假貨用著大師兄的身體欺騙著自己。


    雲嫦眯了眯眼睛,說道:“今晚就去地牢看看。”


    不等明天了。


    明知謠恍惚地朝著地牢走去。


    她時不時看看身邊,表情疑惑,三師兄和他的跟屁蟲韓揚呢?


    還有,她還要找一個人,但她記不起來了。


    地牢的最深處是一處山洞。


    被水隔斷的石台上,跪在上頭的青衣魔頭肩胛骨被兩條鐵鏈橫穿,鐵鏈延伸到兩邊牆壁上。


    書生身側掉落著一把破損的扇子,衣服胸口處破了,曾被鮮血染過,此刻呈現暗紅色。


    路橫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他生不如死。


    韓揚已經很久沒有過來嘲諷自己了。


    路橫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隻想著明知謠被雲嫦帶走,應當會被好生照顧著。


    由遠至近傳來極其細小的聲音,縱然是魂體也是一股力量,他們會影響到實物,隻是影響會很小。


    明知謠極輕極輕的腳步聲就這麽傳入了路橫的耳中。


    他恍惚中還以為是韓揚又發瘋又寂寥到來嘲諷辱罵自己,但隨後他便渾身一激靈。


    不對……這個腳步聲像是……


    路橫忍痛抬起頭,強行睜開眼睛看到一席紅衣的女子腳步輕快走來。


    明知謠還是當年的婚嫁時裝扮,紅衣紅.唇,頭上的鳳冠都還在。


    她和一身血跡的路橫是兩種不同的姿態。


    路橫以為是自己魔怔了,雲嫦怎麽可能帶著她來魔界還進入羅睺府內呢?


    陸修桑難道也發瘋了不成?!


    路橫聲音嘶啞地說:“阿謠……你終於肯到我夢中見我了……”


    第48章 陸修桑握緊了手中的靈劍,朝著魏……


    明知謠神誌恍惚, 看到麵前的青衣書生被鎖在上麵,口中呢喃:“書呆子。”


    她這一開口,路橫便清醒過來。


    不是自己的夢境, 而是明知謠真的過來了。


    明知謠隻是喊他書呆子, 但整個魂魄還是不齊全的記憶缺失的。


    明知謠涉水走到他的身邊半蹲下抬手摸著他的臉:“書呆子, 你疼不疼啊。”


    她隻是問痛不痛, 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地著急和難過, 隻是茫然地看著他。


    路橫清楚她如今肯和自己說話實屬不易,不再過多奢求別的。


    當初那一劍, 她紮得毫無留情。


    路橫強行咧開嘴角衝她輕笑:“阿謠,不疼。”


    明知謠坐在他的旁邊雙手抱著膝頭,靠在他的肩頭,小聲問他:“書呆子, 我跟著三師兄的氣息過來的,他怎麽不在這裏?”


    “我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他了。”


    路橫沉默。


    昌禾早在三百年前被自己吸得一幹二淨。


    明知謠笑了笑:“不過他肯定是有事去忙啦,書呆子,你告訴我他去哪裏了吧。”


    明知謠側頭看著滿臉是血的路橫,眨了眨眼睛,而後抬手給他擦拭臉上的血汙:“書呆子, 我給你擦擦臉吧, 你的臉好髒啊。”


    明知謠撕下一塊布, 起身去石台邊上的水裏浸濕, 而後給路橫一點點擦蹭著。


    這水不是普通的水,可以淨化魔氣。


    這是韓揚特地為他路橫尋來的寶物,要讓他永遠困死在這裏。


    那水腐蝕著路橫身上的魔氣,疼的他滿頭大汗。


    但他強忍著,直到明知謠給他擦幹淨。


    明知謠看著他的那一雙笑目, 也忍不住笑起來:“書呆子真好看啊。”


    路橫輕笑:“就這麽喜歡?”


    明知謠點點頭:“書呆子是我最喜歡的人,但是你身體弱,凡人的壽命不過百年,怎麽辦,下輩子我和三師兄要去哪裏找你呢?”


    路橫啞聲道:“我已經入道,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


    路橫很清楚,明知謠來這裏肯定是雲嫦的疏忽,而醫仙子心思縝密,恐怕過不了多久她和陸修桑就會趕過來帶走阿謠。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和她多說上兩句話。


    明知謠興奮地起身,在原地蹦跳了兩下:“那這樣的話太好了。”


    明知謠來迴走動,手上掐算著以後要做的事情。


    她說著說著,有些緊張地問:“對了,書呆子其實以前我騙了你,我不叫明謠,我叫做明知謠,你會怪我嗎?”


    路橫搖搖頭。


    一點都不會怪罪。


    反而他的心中揪心的緊,原來他的阿謠一直為騙了自己而耿耿於懷。


    就因為騙了自己一個名字,而一直記了三百年。


    可自己呢?自己卻沒有幾句真話說給她聽。


    當時的自己太過於在意修為,在意地位,滿心以為可以運籌帷幄,他屠城隻要不殺掉阿謠就好了。


    別的百姓死不死又和自己何妨?


    曾經的自己很厭惡韓揚,覺得是他害死了昌禾和明知謠,但如今他想明白了。


    沒有韓揚,自己也遲早會害死他們。


    明知謠重新坐下來,小聲說道:“書呆子,難道三師兄先迴了傲風派嗎?哎……”


    “我也想迴去啊,我和你說,傲風派的後山上有很多的靈果野物,我三師兄打獵一把好手!不過你要是不習慣住,咱們就住在傲風派不遠處的凡人城鎮裏。”


    明知謠衝他笑:“好不好啊?”


    路橫聲音顫抖,迴了一個好字。


    他想和阿謠過上那樣的日子,但不可能了。


    他見到阿謠還沒死時有多雀躍,她捅自己一劍時,他的心便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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