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會長頓了頓,陰沉著麵色問道:“說吧,你想要怎麽交換?說出你的需求,我們盡力滿足。”


    “早這樣不就好了。”顧蘅略帶嘲諷的笑了笑。


    她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需要:“我要知道關於浴缸裏的孩子背後的一切,收藏血的人是韓子清,但他為什麽要血?我希望覺醒者公會能給我們受害者一個交代。”


    顧會長原本已經平靜的臉色再一次的難看了起來。


    他看著顧蘅的表情簡直難看的像是在看一個什麽怪物一樣:完完全全的不能理解。


    “我們?受害者?”顧會長對她說出口的稱唿簡直不敢置信:她已經這麽自然而然的把異靈當成我們了嗎?


    異靈在她眼裏,竟然變成了受害者?


    何況這件事跟她又有什麽關係?覺醒者公會為了能得到顧蘅能多把契約武器裝備的關竅,願意為此付出絕大代價,他甚至考慮過如果顧蘅想要整個公會的權力,想要讓顧玉一無所有,想要迴她曾經的婚約,甚至想要覺醒者公會剩下的所有武器裝備---他想過了所有的可能性,但萬萬沒有想到,顧蘅要的竟然會是韓子清的信息?


    他隻覺得荒謬可笑,看著顧蘅的眼睛裏也寫滿了驚訝。千言萬語到最後匯成了一個表情一個感想:她是瘋了不成?


    顧蘅點了點頭:“這就是我的需求。”她不需要權勢,不再需要顧家,也不相信他們所給的富貴榮華。


    浴缸差點要哭出來了。


    其他的幾個異靈則在忙著安慰它:感動也別哭啊,主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嘛!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主人!


    顧會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深刻的意識到一個事實:他的這個女兒,已經完完全全的改變了。


    也許,現在她的外皮看上去還是人類,但內裏已經被監獄裏的怪物們同化成了另外一個和它們類似的怪物。也是因為這樣,她現在才會站在怪物們的角度看問題,和怪物們共情,對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刨根究底。


    而一個站在怪物們的角度思考的女兒,也許真的……才算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吧。


    但他無法理解的是,對這件事情追根究底對她有什麽好處?


    得是傻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才會做這種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


    顧會長遲疑了一下,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他的這個遲疑立刻就被顧蘅捕捉到了,她略帶警覺的補充了一句:“別想著更換條件,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顧會長沉默片刻,遲疑著略有些憋屈的問道,“你確定你隻要知道了這些,就告訴我們怎麽樣才能契約多把武器裝備?”


    顧蘅點了點頭:“是的。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但我不知道的就沒有辦法了鴨。


    她在心裏狡黠的想道。


    顧會長探究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態光明磊落又舒展,心裏半信半疑,一邊是欣喜於這件事情如果真能這麽解決,那簡直是天上掉了餡餅,他未來的權勢能夠無限膨脹,另外一邊,卻還是抱著略帶擔心的疑慮。


    直到顧蘅低聲說道:“我向你保證,決不食言。”


    顧會長這才低聲咕噥著點了點頭。


    第47章 47審問


    浴缸一路上一直在感動的嚶嚶嚶,裏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成分的液體到處亂濺,搞得一路上都是濕漉漉的。要不是因為浴缸的體積變小了,顧蘅覺得自己這會兒大概已經渾身上下的都得濕透了。


    現在雖然飛濺出來的隻是小小的幾滴,但是胸前這裏濕一小灘,那邊掉一滴,看著也不像個樣子。


    顧蘅一開始還縱容著她嚶嚶嚶,到後麵實在是受不了了,她終於小心的說了一句:“行了行了,別感動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何況我也不光光是為了你,我對那件事情本身也非常在意。”


    孩子死在了浴缸裏。


    血被抽幹了---要血幹什麽?血能帶來什麽好處?


    怎麽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更重要的是,幹這事兒的韓子清據說還是覺醒者公會裏的人。


    除了最基礎的同理心之外,顧蘅也覺得有這樣的人留在一個在現在的地位等同於靈氣複蘇之前的政府機關裏執政,她心裏實在放心不下。


    要是沒有這個能力也就算了,既然有幹預的能力、現在又有這個機會擺在她的麵前,她就把這件事放在了談判的天平上。


    顧蘅很想知道,凡事都講利益的顧會長,會不會為了他現在想要的利益而背叛他原本的同盟,會不會為了得到她許諾的‘好處’,就出賣他原本想要包庇的對象。


    不過,她對某些人的節操一點也不懷疑。


    別問,問就是沒有。


    顧蘅有些感慨的摸了摸浴缸,低聲說道:“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得到真相了。”


    旋即,她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醫生現在怎麽樣了,他們提到了醫生……奇怪,那天我一直擋在醫生的麵前,他們怎麽會突然想到醫生?該死……”顧蘅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想到了相當不好的情況:這些人該不會把醫生也抓了當人質吧?


    手無縛雞之力還因為救人受了很嚴重傷害的醫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該死……”顧蘅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叫做貸款焦慮,一想到這個這個可能性,她立刻焦灼的在狹小的房間裏踱來踱去,幾乎快要把一整個房間給轉遍了。


    她並沒有意識到的是,所有的異靈在她越腦補越多,越想越擔心,越來越焦慮的同時都不約而同的靜默了下來。這一下子就變成了沒有一個異靈出聲說話,全在麵麵相覷,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暗示一個問題:額……他們該不該跟主人說,醫生其實,完全沒事?


    **


    醫生安靜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偏頭假寐。


    他的氣色看上去依舊帶著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神色淡淡的,閉著眼睛的時候,側顏帶有一種全然無害的溫柔內斂。


    剛剛走進大廳的異靈是已經在海心監獄消失了一段時間的九尾狐,她此時是一個豔麗女子的形象,但看著醫生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敬畏。


    等她走到近前,醫生睜開了眼睛:內裏一片清明,顯然,他根本沒有睡著。


    他平時看人的時候眼角微垂,唇角上揚,帶著笑意的臉上一派春風和暖,但此時眼眸冷如冰封,唇角微微向下,九尾狐渾身一顫,幾乎不敢和他對視。


    以前監獄裏的人都知道,醫生雖然解救了無數同伴,但他能救人,就能殺人---那些被他救出來以後還敢陽奉陰違甚至不聽號令的,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哦不對,他們異靈是沒有墳頭這個東西的,大概是吹到風裏渣渣都不剩的那種程度吧。


    九尾狐顫聲說道:“顧小姐被帶迴了顧家。他們在逼問她關於如何契約這麽多異靈的能力。顧會長已經快要沒有耐心了。”


    醫生的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但不同於先前的冷肅,他此時的笑容裏多了幾分興味盎然:“她怎麽說?”


    九尾狐摸不透他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壞,她小聲迴應:“她答應了。但是……”


    “嗯?”醫生挑了挑眉。


    “她問顧會長韓子清的情況。”


    “哈哈哈哈。”醫生忽然笑出了聲。


    這一迴,他臉上的寒意終於徹底消融。


    他點了點頭:“讓它們保護好她的安全。不管怎麽樣,必須保證她的平安。”


    九尾狐顫顫的點了點頭---她才不想知道這家夥為什麽笑成這樣呢,不管他是在笑還是在裝睡還是在沉思,在她眼裏都還是那個上一秒在笑下一秒就能把人家皮都給全部扒掉的大魔王,看過他翻臉無情的那一麵,九尾狐一點也不想挑戰醫生的權威。


    至於這一任監獄主……


    嘖,挑起了大魔王的興趣,她最應該做的事情是自求多福,多給自己上幾炷香。


    **


    等迴到了定遠市,顧蘅這才意識到,海心監獄異靈逃竄這件事,給定遠市的整體氣氛蒙上了一層極為厚重的陰霾。


    她之前在定遠市住過一段時間,也許是因為覺醒者公會就坐落在這裏的緣故,定遠市的整體居住氛圍還算不錯,和靈氣複蘇之前相比,也還能算得上秩序井然。


    雖然偶爾會有一些案件發生,但是惡□□件的概率總體不高。


    但是現在可就不一樣了。


    滿大街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異靈防治指南’,居民們討論的都是“萬一有異靈來攻擊了怎麽辦”,“楚市基地剛剛被一個異靈搞得天翻地覆”,言談之間,對異靈充滿了恐懼、怨恨、憤怒。


    隨著覺醒者公會的飛行器落在停機坪上,有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衝過人群來送了一束花。


    送花的對象是顧玉。


    她有些驚喜的拿過了鮮花---雖然在過去的這一年裏,被打造成了救星和英雄的顧玉收到過很多很多的花,但是當著顧蘅的麵,顧玉還是覺得這束花格外的美。


    她有些驕傲的瞟了一眼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顧蘅,俯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語氣溫和的說道:“謝謝你啊小妹妹,為什麽要送花給姐姐呢?”


    顧蘅清楚的聽到了小女孩兒脆生生的聲音:“媽媽說,要感謝姐姐守護了我們城市,守護了我們這麽多的人,姐姐你未來還會繼續守護我們的,對不對?”


    “當然,”這句話顧玉已經被訓練著說了無數遍,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榮幸。”


    小女孩兒有些羞怯的重重點了點頭,同時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的她的顧蘅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亮晶晶的淚花。


    顧玉撩了撩自己的秀發,對著顧蘅輕“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我是不明白,你怎麽會把自己和那些異靈分到一邊去。怎麽,羨慕啊?這些都是我應得的。”


    “……”顧蘅沒想到自己隻是多看了兩眼也要被冷嘲熱諷一波。


    她懶得和顧玉打嘴仗:浴缸在出事之前,難道就不是人類了?


    當然,她並不是否認異靈當中會有那種天生反人類反社會的瘋批,但是就像人類裏也一樣有物種多樣性一樣,異靈裏也有像醫生那樣溫柔體貼,從沒有幹過壞事的種類。


    分到一邊怎麽了?


    顧蘅腹誹了一小會兒。


    她不說話,落在顧玉眼裏卻成了心虛。


    顧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那邊齊越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是黑的,張口就是一個爆炸性新聞:“韓家被滅門了。”


    ***


    顧蘅在趕去韓家的路上忍不住先問了一句浴缸:“不是你幹的吧?”


    浴缸好像說過在解禁之後她已經弄死了韓子清,但是他們都覺得,韓家的事情絕對不止韓子清一個人是什麽嗜血狂魔這麽簡單。


    收集孩子的血液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不查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就不算給死去的孩子找到了一個真相,也並不足以告慰死者。


    所以浴缸雖然在取迴血液的時候殺掉了韓子清,可並沒有順路“斬草除根”。


    當時既然沒有,那麽現在的滅門慘案,自然也不會是浴缸做的了。


    果不其然,浴缸特別委屈的迅速迴答:“不是我!”


    他們很快的趕到了韓家。


    顧會長早就已經到了這裏。


    他的臉色也很難看----他衡量過兩方的價值,這一次,他並沒打算包庇韓家。


    不管韓子清取小孩子的血是有什麽好處,都不及顧蘅手裏能收服多把異靈武器裝備的誘惑大。


    顧會長毫不懷疑,隻要他有數把高級武器裝備在手,立刻就能成為真正的‘大權獨攬’,等到那個時候,他就不需要再搞權力製衡,也不需要再玩弄權術,甚至一點都不會再受製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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