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事情還不明朗,她不敢打包票而已。


    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希望,也要盡最大的努力。


    向英在意識到顧蘅表情變化的一瞬間立刻轉向左側,幾乎不假思索的就把先前他們塞在了浴缸底部的被子一把抓起,徹頭徹尾的蒙在了浴缸的表麵上:雙保險。


    “當當當當當”的連環脆響反複的撞擊在浴缸的表麵上,而完全遮住了兩個人身形的被褥上則傳來隱隱約約的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反複不斷的以驚人的速度落雨一樣的掉在了被褥上。


    如果說每一下輕輕的撲擊都是一隻小飛蟲的衝撞的話,顧蘅幾乎不敢想象,現在有多少小飛蟲落在了浴缸的麵上。


    但隨著反複不斷的攻擊,顧蘅卻非常確定:跟著俞可心的方法是對的。


    他們已經接近了楚市本次鬼潮boss的所在地。


    外頭傳來的聲音隨著蟲孓的接近變得清晰分明起來。


    先前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內容就開始清晰起來。


    交疊的聲線放大了,顧蘅這時候已經能清楚的辨明出那道聲音的內容,隻有一句話反反複複翻來覆去的響個不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餓……”


    就在這時候,浴缸忽然有些暴躁的爆了一聲粗口:“淦!全是這些鬼東西,我看不見了!主人,現在咱們朝哪兒走啊!又是霧又是蟲的,我眼睛都要給遮住了!”


    雖然不知道浴缸口中的‘眼睛’到底是在它身上的哪個位置,又是什麽樣的形態,顧蘅卻很快的開始給她指路:那清晰的聲音,就是boss所在的方向。


    “向左。”


    “右轉。”


    “直走……”


    一個一個指令發出,時間越來越長,到最後,浴缸完全不知道那個女人已經跑到哪裏去了。而被子下麵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渾濁,就連善於隱忍的向英也開始有些忍耐不住的要掀被子出去透氣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顧蘅帶著寒意的聲音:“我們到了。”


    她一把掀開了被子。


    無處不在的攻擊沒有再落在浴缸和被褥的表麵上。


    但麵前的景象,讓向英和顧蘅不寒而栗:廣場上,是一個一個滿身漆黑的人。


    有已經蛛空了的白骨晃晃悠悠的斜躺或者靠在不遠處的台階上,在前方的巨大建築物上,矗立著一個足有一人多高的巢穴: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黑蟲從裏麵飛進飛出。


    他們仔細一看之後這才看清,那一個個看著渾身漆黑的哪裏是人黑,分明是渾身上下盯滿了蟲子,被蟲子填滿了七竅,幾乎活生生的成了一個一個的蟲人!


    但是到了這裏:最讓向英覺得奇怪的是,明明一路上的蟲子兇得很,可這會兒明明整個廣場上全是蟲子,可竟然沒有蟲子再去襲擊他們和浴缸。這得是多奇怪?


    向英顧不得別的,他立刻開始在那些還沒有完全變黑的人當中一個一個的看了過去:然後他立刻發現了,在那群眼神呆滯的站著的人當中,不單單有他的未婚妻俞可心,還有他們先前失蹤的同伴。他們全都在這兒。


    他激動的看了顧蘅一眼:相較於那些渾身上下已經叮滿了蟲子的人來講,這些人看上去至少外表是完好的,他們是不是還有救?


    顧蘅並沒有他那麽激動。


    她第一時間聽過那些人的心聲:而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從他們的心口處隻聽到了緩慢的“嗡嗡”聲。


    也就是說,這些人的身體裏還有蟲。


    從心髒處傳來的是沒有什麽思維的、機械的、隻知道振翅但無法溝通也無法交流的蟲鳴聲。


    顧蘅抬頭看向前方的巢穴。


    也就在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圓柱形物體上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道語速緩慢、聲調低柔的聲音:“我不和你們為敵。你走吧。”


    顧蘅精神一振:她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那道聲音的來源是所有這些蟲子的母巢!也就是說,這裏的boss實際上是可以溝通的,它也知道他們來做什麽,但他們身上,一定有讓這個boss忌憚的東西。


    否則的話,它現在就不會勸退他們了。


    母巢有思維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也就意味著蟲子的行動是可控的。


    “我要帶他們所有人迴去。”顧蘅高聲說道。


    “???”向英在後麵拉了拉顧蘅的衣袖。


    他幾乎要懷疑這位年輕的領導人是中邪了:跟誰說話呢?這麽大聲?


    大聲說話不是會招惹蟲子嗎?


    她怎麽突然高聲說起話來,這裏也沒有別人啊!


    就是要表決心,也不用跟他把任務要求再說一遍嘛!


    他對他們的任務是要帶所有人迴去這件事清楚的很。


    母巢聞言暴怒起來。


    它暴怒的方式就是原本在巢穴內嗡嗡嗡忙碌著的蟲孓們一下子像是一陣黑壓壓的旋風一樣從母巢內部席卷而出,甚至像是給這一小片天空都蒙上了黑壓壓的烏雲。


    它們鋒銳的口器和複眼緊緊的盯著顧蘅的方向,這一幕場景能讓哪怕是沒有密集恐懼症的普通人都嚇出一身冷汗來。


    顧蘅握著小鳥的手也已經微微的滲出了冷汗。


    鳥或許會是蟲蟲的天敵,但話癆的小鳥真的靠譜嗎?


    不管怎麽看,麵前的母巢都像是比小鳥更高的級別。


    但母巢幾乎是很快的就按壓下了自己暴怒的情緒。


    那些嗡嗡叫著的小蟲一個接著一個的排著隊迴到了巢穴裏,母巢身上一個個黑洞洞的洞口,很快的重新閉合了起來。


    然後顧蘅隻得到了一句話:“我放走多少個人,得有多少人來交換。”


    它旋即下了逐客令:“等你有了交換的籌碼,再來交換你想要的對象。”


    顧蘅的眼瞳一縮。


    第42章 42勸說


    顧蘅用眼神示意向英後退。


    向英完全沒有領會她的意思,擠眉弄眼滿麵焦灼的指向俞可心和其他同伴的方向,腳就跟在地上生根了似的,一步也不肯走。


    顧蘅暗示了好一會兒見他半點動靜都沒有,到最後實在是著急了,她一把拽上向英的衣服領子直接就把他往後拖。向英想要掙紮,卻發現顧蘅的力氣這時候大的驚人,手簡直像是鐵鉗子一樣的有力,他根本無法掙脫。


    顧蘅對此渾然不覺。


    直到他們走出了一段範圍,身後聲線交疊的嗡嗡響動變得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離開了蜂巢覆蓋的區域,顧蘅這才鬆開了拽著向英的手。


    她剛鬆開向英,向英就已經狼狽的跌倒在了地麵上。


    向英的臉上表情連著變了三迴。


    最開始的是滿滿的怒火:剛才不是眼看著已經找到boss也找到他們的同伴了嗎?就算boss再強,他們也不能試都不試掉頭就走啊!


    旋即,在想到她大聲的對話的時候,向英的心頭浮現了一絲狐疑:從來沒有人可以和鬼潮的boss溝通的,也沒有聽說過,這些boss會是這樣‘和平’的個體,剛才,那個蜂巢生物分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鬼潮,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為什麽會可以和鬼潮的boss溝通?楚市死掉的這麽多人,到底和她有沒有關係?


    懷著這樣的疑慮,向英臉上的憤怒反而瞬間就隱沒下去,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試探:“您是有了辦法了嗎?”


    顧蘅心事重重。


    她並沒有注意到向英的表情轉變,事實上雖然那個巨大的蜂巢狀異靈迴應了她的問題,但剛才麵對蜂巢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對方的殺意和按捺不住的兇意。


    隻是不知道它有什麽顧忌,始終都沒有動手罷了。


    顧蘅想著自己帶來的幾個異靈:小鳥也許會喜歡吃昆蟲,火爐的火也有可能是蟲類的克星……但論等級,隻剛才短短一瞥,顧蘅可以確定的是,蜂巢裏幾乎可以算是源源不斷蜂擁而出的蟲孓如同蟲海,實力絕對在她可以動用的幾個異靈之上。


    所以,到底是屬性上遇到了克星,還是有什麽別的她不知道的原因呢?


    顧蘅思索著自己觀察到的關於蜂巢的一切,她直接把自己聽到的蜂巢的最後一句話轉達給了向英:“它對我說,如果想要那些人活著,就要拿別人來做交換,一換一,他們就可以離開。”


    向英的麵色陡然一震。


    他立刻意識到了一個事實:既然是‘交換’,那是不是他看到的那些隊員,包括他的未婚妻都還活著?他們還沒死?還有得救?


    向英強行按捺著自己的喜悅,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他們還活著?是不是他們還有救?”


    顧蘅的思緒被他略高了一線的聲音中斷了一下,先前隱隱約約抓到的線頭一下子就又跑掉了,她看了一眼掩飾不住驚喜的向英,點頭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但顧蘅搖了搖頭,幾乎是立刻就否決了這個提議:“但交換是不可能交換的,那些人是人,被交換的人也是人,他們之間並沒有差別……”


    向英臉上的喜色尷尬的僵硬在了那裏。


    他的心底隱約泛起了一縷憤恨:現在就講起了原則?


    向英試探著問道:“那如果有人自願交換呢?”


    顧蘅略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她隱約抓住了向英這句話的暗示:他的意思是,他願意拿他自己去換別人,也許……他指的是他的未婚妻?


    但她對那個母巢的信譽值沒有太大的把握,更穩妥的方法,一定是找到母巢願意和她‘談判’的真正原因。


    所以顧蘅很快的否定了向英試探性的提議:“以一換一,這個交換和冒險根本毫無價值。”她言辭懇切的對向英說道,“我會盡力想辦法,把你們所有人都一起帶迴去。你先不要太急,我們先去找一找,看看還沒有其他的幸存者。”


    她錯過了向英垂斂下的眼眸裏一閃而過的怒色。


    **


    顧蘅和向英剛剛離開,母巢就從中裂開一條巨大的孔洞,依舊一身白衣一塵不染,就連發型似乎也沒有被風吹亂一絲一毫的醫生從孔洞中緩步步出。


    母巢張著巨大的嘴巴,整個攤平在了地麵上,從姿勢來看,擺出了一種完全臣服、毫不反抗的姿態。


    醫生偏偏頭,舔了舔自己手指尖上沾染的一絲蜜液。


    母巢製造出的蜜液,滋味似乎格外的甜美。


    觸手燒烤的味道有股海腥味,她也許不會那麽喜歡,但她對樹上產出的水果那麽喜愛,想必對母巢的蜜漿也不會拒絕的吧。


    他隻少少的嚐了一滴,但那一點蜜液流淌在唇間的時候,卻讓他想到了她帶來的甜意。


    這甜意和苦澀相比,甜意便更加突出,而醫生看著場上一個一個已經完全被母巢控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唇角微微一彎:他給與的甜,會在別人給與的苦之後。


    隻有這樣,這甜才更鮮明。


    **


    顧蘅帶著向英繼續在城內搜索幸存者和救援隊的其它成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巢和她溝通過後減少了活動的原因,顧蘅發現她這一路上聽到的嗡嗡聲變少了。


    這極大的減少了他們的搜索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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