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毫不舍的姿勢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就讓顧蘅想到了她自己:上一次感受過這樣密切的擁抱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恍惚之中,她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母親過世之前。


    也隻有母親會那樣滿懷不舍的擁抱著自己的孩子,緊密擁抱到哪怕被灼痛也不肯放開分毫。


    一分一毫都不舍,分分秒秒都珍貴。


    而浴缸最珍貴又無法忘卻的記憶,對她展現的畫麵,在她看來是“惡心”的蒼蠅飛舞,但或許……對一個絕望的母親來講,卻是記憶裏最後的團聚。


    顧蘅隱約猜到了空中人形的身份,她皺了皺眉頭,對‘監獄主指南’上寫的25號的經曆全盤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叉叉:


    變異的浴缸?


    這個分類根本就不對!


    在這件事中,受到靈氣浸染之後變異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浴缸吧?


    哪怕浴缸嗜血,也不會對缸中血肉懷有那樣強烈的不舍,所以隻有一個解釋,浴缸裏的血肉的確來自於兩個死掉的孩子,但嘶吼尖叫和情感的幹預,都是來自於無法接受的母親。


    雖然不知道第二個房客的死因到底是什麽,但毫無疑問的是,指南裏寫的多有不盡不實之處,甚至連浴缸的成因都沒有調查清楚。


    報告裏的浴缸過往是充斥著如此多的誤導性:如果按照指南裏對於浴缸的處理方式,等到用它們給她帶來的錘子反複懲罰並且鑿穿缸體的那一刻……或許才是25號異靈完全暴走的時候吧!


    如果異靈實際上呈現出的是不肯讓缸中液體遺漏分毫,視其中液體為自己‘孩子’的情緒,那麽它的暴走,實際上也就有了其他的解釋。


    為了確定自己的判斷,顧蘅隨著小鳥的念經聲上前一步,無視了浴缸裏滿缸腥臭的汙黑,把自己的手伸了進去,閉著眼睛摸索了半天浴缸的底部。


    如她所想:那裏空空如也,浴缸的缸塞不見了。這滿缸的汙黑,也不知道是怎麽反重力的沉積在浴缸裏的。


    半空中的人臉淚流的更急。


    顧蘅在浴缸旁邊抬起頭來,看向那張模糊的麵龐,緩慢的、清晰的對她說道:“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還給你的。”


    隨著她的這一句話,顧蘅轉身走向房門,拉開門後,關上了還在生無可戀的念經的鳥喙。


    門內劇烈的波動停了。


    手表的警報也終止了。


    顧蘅靠在門上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合理懷疑,她的前任,也就是那個死在九尾狐手下的男人死前寫的‘不要相信’,就是說的監獄主指南。


    幸好她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信過。


    ***


    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已經聽到了走廊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風風火火的,很有熱情的樣子。


    他剛剛微微勾起一絲笑意,在腦海裏精確的描繪出那個女孩子的姿勢和動作,房門就被她一把推開了。


    額頭上還帶著亮閃閃汗珠的新任監獄主衝進室內,略帶好奇的打量了了一眼幾乎是空無一物的房間,旋即以一種和她動作截然相反的遲疑語氣問道:“醫生,請問你有缸塞嗎?”


    顧蘅看著醫生臉上的表情從原本的笑意盈盈變成了遲疑。


    然後他漂亮的眉頭仿佛微微蹙了蹙,表情微妙的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顧蘅相當開心的說道:她在匆匆衝過來的路上也思考過了,假如在監獄裏真的找不到缸塞的話,也可以量一個大概的尺寸,然後讓醫生用塑料木頭之類的雕刻一個。隻要大小差不多不至於漏水,那個異靈應該也能滿意的吧?


    醫生不愧是本監獄的小叮當,他竟然連這個也點頭誒!


    連尺寸都不問,莫非他有的是什麽萬能尺寸,遇水膨脹的魔法世界材料製品?


    顧蘅心裏剛剛興奮起來,當她看到醫生默不作聲的帶著她過去從床底拖出了一個箱子並且打開了箱子的蓋子之後,她一下子表情就裂了。


    雖然沒見過,但箱子裏的這些都是什麽什麽什麽?


    等等……他不會是誤以為……同音字誤我!


    不不不,他誤會我在說那個,他怎麽還能這麽淡定的去找工具箱啊!


    還有,這箱子怎麽會在他床底下?


    醫生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顧蘅不知道過去的那些監獄主到底是些什麽樣的變態,但她的臉幾乎是一下子就紅了,然後原本一陣風一樣衝進來的女孩子像是火燒屁股一樣的跳了起來,整個人開始慌慌張張的拚命擺手:“不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這個!淦!”她還能解釋的通嗎?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她爆了個粗口,在對上醫生詫異的表情和他哪怕卻依舊帶著包容和隱約傷痛的眸光之後,她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直視站在自己麵前看似完好無缺的醫生了:明明知道這對麵前的異靈是一種褻瀆又是一種不尊重,但在親眼看到所有那些具有強烈刺激性的物品之後,麵對著把襯衫領子扣到了最上麵一顆的醫生,她的大腦卻像是具有自己的意誌一樣,開始瘋狂的臆想起了在他身上使用所有道具的場景。


    它甚至擅作主張的想著,那些也許都是發生過的情節。


    這不對!這完全不對!


    這對醫生是一種完全的玷汙!哪怕他隻是個異靈,這樣的想法對顧蘅來講也著實過分了。


    她狼狽的衝著他鞠了個躬,一把握住了手裏一言不發噤若寒蟬但旁觀了她社死全程的小鳥,慌亂的連解釋的話都說不下去了,奪門而跑。


    而顧蘅沒有意識到的是,隨著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原本一臉順從隨和的異靈臉上卻勾起了一抹涼冷的笑意:監獄主要缸塞?


    看起來,她很快就能得到第一副盔甲了。


    監獄的天,就要變了。


    第16章 16我和他們不一樣


    顧蘅等一口氣衝到了安靜陰暗的走廊上,在陰影中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等到亂七八糟的心跳頻率降下來,顧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慌亂似乎有點兒太過了:我緊張個啥呀?我明明就是去找醫生商量正事的。是他自己想歪了順便把我帶到了溝裏去,為什麽到最後是我這個說正事的轉身就跑,而不是他羞愧的要在地上挖個三室一廳鑽進去?


    明明想的足夠理直氣壯,但顧蘅看看已經關上的房門,依舊沒有找迴去和醫生對質澄清的勇氣,她扯扯自己手裏的小鳥,小聲說道:“明明就是醫生自己想歪啦。哼,總覺得他很經驗豐富的樣子……”


    吐槽到這裏,顧蘅意識到了問題,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剛才一瞥的時候,看見醫生床下放著滿滿一個盒子的道具,他作為一個異靈,總不會有那方麵的癖好吧?


    小鳥在她手裏瑟瑟發抖,完全不敢說實話:那東西當然不是醫生的,也沒有監獄主敢用在醫生的身上,但是醫生特意拿出來給主人看,總覺得他肯定又有什麽新計劃了。


    它一個隻有危險級的小武器,為什麽要卷入到這麽麻煩的漩渦裏去啊!


    顧蘅吐槽了幾句,發現平時又活潑又話癆還輕輕鬆鬆就背下了圓周率前幾百位的小鳥沒有接她的梗,她噎了噎,伸手拍拍忽然變成了啞巴的小鳥:“喂,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醫生是不是有問題?”


    她話音未落,原本緊閉著的房門開了。


    醫生的臉從門口露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顧蘅手上感受到了奇怪氣氛而噤若寒蟬的小鳥和耳朵尖還泛著粉色,但倔強的睜大眼睛和他對視用於表示自己毫不心虛的女孩子,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您要的東西,我想到了解決方案。”


    光看他的表情,就好像先前尷尬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都能若無其事,一開始半點也沒想歪的顧蘅就更加願意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了:天曉得,她真的不是那種會x騷擾自己下屬的老板啊!


    醫生是她在監獄裏的助手,她才不會隨隨便便對自己的下屬下手呢!


    顧蘅在這一刻,決定用強力擦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關於醫生盒子裏工具的使用畫麵全部都從自己的記憶裏擦除,隻當做尷尬的同音詞事故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咳嗽一聲,等到確定自己的喉嚨裏不再像有什麽東西堵著那樣,才以一種格外平靜的語氣問道:“你說的解決方案是?”


    醫生摸了摸自己白大褂的口袋,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副乳膠手套。


    顧蘅接了過來,很快就理解了醫生的意思---手套防水,在它裏麵塞上一些材質偏軟又有一定彈性的東西,然後再拿來堵住浴缸的下水口,它就可以作為一個完美的缸塞使用了。


    這可真是個簡單的辦法。


    她先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要是她自己想到了這個,也就完全可以避免這一場尷尬了。


    但是就在顧蘅點了點頭準備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然後帶著這個差點讓她社死的塞子去進行實踐的時候,醫生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皮膚和皮膚接觸的時候,顧蘅的小臂和他碰到的地方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啪”。


    顧蘅吃痛一躲,在避開了他牽扯的時候,卻瞧見醫生平素溫和的笑容裏多了幾分苦澀:“您不必避我如蛇蠍……”


    “???”


    她還沒理解醫生的話是什麽意思,白衣異靈已經垂眸低聲說道:“滿足異靈的心願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做法。小鳥它或許沒有太大的攻擊性,但不是每一個異靈都是如此。我隻是希望您能多為自己的安全想一想。那一天對講機裏的話……我聽到了。您和之前的那些監獄主不一樣,您隻要再安全的渡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安安穩穩的出去了,沒有必要搏命。”


    “等等……”顧蘅皺起了眉頭。


    聽醫生說前一句話的時候她還在想著自己什麽時候避他如蛇蠍了,但聽到後麵,她的關注點卻被帶歪了。先前的疑惑被暫時擱置,顧蘅問的是最具有急迫性的問題:“你說的滿足心願不一定安全是什麽意思?”從小鳥的例子來看,隻要能滿足異靈內心最急迫的願望,它們就會乖乖變成武器或者裝備。


    “浴缸它畢竟殺了人,滿足它心願的同時也打開了它的枷鎖。但我們誰也不無法確定是枷鎖那一頭,它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醫生看著顧蘅說道,“它可能會殺人,也同樣有可能傷害您。但相較於其他的好處,您的安危對我來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請您以自己為重,一定不要輕易涉險。”


    在醫生說話的時候,顧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擔憂,他並不掩飾對她冒險的不讚同,但不同於某些爹味人士,他的話語隻是溫柔的勸告。


    顧蘅心底一暖。


    但她思忖再三,卻歎息著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我真正的處境……我的確和以前的那些監獄主不一樣,因為他們至少是自願來到這裏的,而我卻是從頭到尾從來沒有選擇。如果我不拚一拚,也許我隻能做某些人的墊腳石,我絕不會乖乖做他們的墊腳石,所以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但我不能按照你的勸告去做,非常抱歉。”顧蘅頓了頓,認真的說道,“不管怎麽樣,這次冒險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出事,也和你無關。”


    她聽懂了醫生的意思---從浴缸的反應來看,母親對孩子的愛意是毋庸置疑的,它的心願之一就是堵上缸底的漏洞。


    但等到這個漏洞被堵上,浴缸也許會生出新的願景。


    浴缸畢竟不是像小鳥這樣的單細胞生物,它的願望或許要複雜的多。


    醫生不想她冒險的好意顧蘅聽懂了,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處境沒有醫生想的那麽安全---顧家的豺狼把她送進這裏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她自己的意願,而一把小鳥對抗整個顧家,還遠遠不夠。


    醫生沉默下來。


    片刻,他抬起手來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一下,但對上顧蘅倔強卻閃亮的眼眸,他的手微微垂了下去---他想,她並不需要自己的安慰,醫生微微垂眸,點頭說道:“那麽,這一次至少允許我站在您的身邊吧。”


    **


    顧蘅帶上了器械、小鳥和醫生。


    也許是因為先前剛剛才鬧過一場,在她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輕悄悄的打開門走進25號異靈所在的房間,這次直到她走的極其靠近浴缸的本體了,25號才顫抖了一下。


    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在打盹的人忽然之間被驚醒過來一樣。


    在浴缸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反應之前,顧蘅已經把塞入了大量紙巾的橡膠手套一把塞進了浴缸的下水口。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音一下子滾動起來。但不同於上一次淒厲到完全聽不出聲音的銳叫,這一次顧蘅發現自己清晰的聽懂了那咕嚕聲的含義:“我的孩子。”


    “嗚嗚嗚嗚我的孩子……”年輕女人哭泣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哀痛和顫抖,整個房間的溫度,再一次隨著她大聲的哭泣降了下來。


    失敗了嗎?


    猜錯了嗎?


    隨著脊背上竄起的一股惡寒,顧蘅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死死堵住浴缸下水口的地方傳來一股強大的拉力---明明從這邊看去空無一物,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從浴缸塞子的另外一端死命的拉扯著這一端,那力氣大的簡直像是想要從隻能下水的地方把這邊的整個人都從縫裏拉過去一樣。


    按著橡膠手套做成的缸塞的指尖上傳來被刀鋒劃過一樣尖銳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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