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據性情驟變——變得順從的亞莉亞所言……
夏洛克吩咐亞莉亞留在聖堂後，就消失在深處的門扉中。
我倆穿過深處的門後，前方有一麵鋼鐵隔層……亞莉亞站在前方，好幾片隔層就像自動門般，朝上下、左右、斜方逐漸開啟。
通路的地板就像排水溝一樣，變成了耐蝕鋼材製成的鐵格；左右的牆壁上頭，電子麵板的運轉燈不停閃爍……開始帶有近未來的氣氛了。
接著，一扇畫有輻射警告標示的厚重隔牆，無預警地打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光景，讓我和亞莉亞啞口無語。
眼前是至今我所看過最寬敞的大廳，深處聳立了幾根巨大的柱子，就像曆史教科書上看到的巴特農神殿。
不對，那不是柱子。
是icbm（intertialballisticmissile）。
能夠從世界各角落發射，並攻擊任意地點的洲際彈道飛彈，出現在眼前的是它的上層。
下層則收納在耐蝕鋼地板下的深洞中。
數量為八具。
我不想去思考……可是隨著彈頭的性質……這些飛彈可以在一天之內，毀滅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國。
（來真的嗎……！）
我自認曾經曆過幾種大場麵，但現在看到這幅光景都不免寒毛直豎。
「這是怎麽迴事……」
亞莉亞在一旁開口說。她感到驚訝的地方似乎和我不同。
「……？」
我轉頭一看，亞莉亞正東張西望地環顧室內。
接著再次看著我的臉，紅紫色的眼眸張得鬥大。
「……這個地方我有看過……！」
亞莉亞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我眉頭深鎖。
接二連三的驚訝，讓她精神錯亂了嗎——我如此懷疑，但似乎不是如此。
亞莉亞的視線，不像是精神錯亂的人。隻是感到驚訝罷了。
「你冷靜下來，亞莉亞。那是不可能的，這叫作既視感。」
「不是，我是真的……有看過。而且……我曾經在這裏看過你……！」
「……那不可能，至少我沒來過這種地方。」
我如此下結論後——
突然聽見了帶有吱吱雜音的……音樂聲？
音量逐漸提升後，我聽出那是歌劇……莫紮特的<魔笛>。
「音樂的世界中有一種平靜的調和，以及甜美的陶醉。」
隨著沉著的聲音，在高聳如柱的icbm後方……
世界最頂尖、最強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現身了。
「我們不斷重複戰爭這種渾沌，而音樂則描繪出一種美麗的對照。在這張唱片結束時——戰火也會平息吧。」
夏洛克把裝有喇叭的留聲機放在腳邊，吭啷吭啷！
踏響了耐蝕鋼地板，朝我們的方向走了幾步。
「哈哈！你們的表情好像在說：『終於到了解謎篇了』啊。不過，你們太性急了。因為我隻是一個符號——『序曲的終止線』罷了。」
「序曲……？」
「對。這場戰鬥是你們兩位所演奏的協奏曲——當中的序曲罷了。我這句話的意思，你們很快就會明白吧。對了，話說迴來。」
夏洛克改變話題，拿出一個舊式煙鬥，並用火柴點火。
「分化內鬥——加奈想要對伊·u用的陷阱，滋味怎麽樣啊？」
我和亞莉亞聽到這句話後，側眼相望。
看來剛才設計我們槍戰的人，似乎就是夏洛克。
哎呀，我早就有這種感覺了……可是他的企圖是什麽？
假如他的企圖是消耗我們的子彈，那我們已經中計了。
剛才我確認過，亞莉亞的點四五acp彈隻剩下不到幾發。
我的情況更嚴重，盡可能帶來的常規子彈……在曆經佩特拉戰、乘方彈幕戰以及亞魯·卡塔爾後，手邊隻剩下一發而已。
「曾爺爺……」
亞莉亞鼓起勇氣，邁出一步——
朝夏洛克走去。
「我、我……我很尊敬曾爺爺。所以，我沒辦法用手上的槍指著你。除非是你命令我。」
亞莉亞措詞客氣，說完把自己的槍放在腳邊。兩把都是。
「或許就像你預期的一樣……剛才我用這兩把槍，想要擊退反抗你的夥伴。可是，我沒辦法阻上他。」
亞莉亞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小聲——但清楚地接著說。
「因為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世界獨一無二的夥伴。曾爺爺，請你原諒我。我……想幫助他。這表示……我會將與你為敵。請你原諒我。」
亞莉亞如此宣言完……
「沒關係的，亞莉亞。」
夏洛克不知為何，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現在你的內心，已經跨越了我這個存在。甚至決定為了一位特別的男性和我敵對。這表示在你心中，金次的存在已經大於我。不過，這兩種愛的份量似乎隻有微薄的差距啊。」
夏洛克口中的話，聽起來是我和亞莉亞不太擅長的領域，不過……
「你們還小，可是是一對男女。女人是我最不擅長的領域——不過真要說的話，女性就算受到男性無情的對待，也不會徹底憎恨他。即使事態演變成需要刀刃相向也一樣。如同一句諺語：『afterastormesacalm（注：afterastormesacalm在這裏可譯為否極泰來、不打不相識。）』所言——你們經曆戰鬥後，又更加團結了吧。」
看來……
他讓我們分化內鬥，似乎不是一種以消耗我方子彈為目的的權宜之計。
而是有一種更難以理解且複雜的企圖。
我摸不透他真正的企圖……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是弄懂了。
「——簡單來說，你是想說所有的事情，都照著自己的推理走就對了？夏洛克。」
我瞪著夏洛克。而一旁的亞莉亞不知為何麵紅耳赤，僵立在原地。
「哈哈！這種隻是初級的推理，金次。」
夏洛克嘲笑道，表情像是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這一點，你也推理到了嗎？」
我瞬間拔出貝瑞塔。
並用槍口抵住亞莉亞的側頭部。
——一切就照剛才和亞莉亞商量的一樣。
「…………」
夏洛克他……
一語不發，重新叼好了煙鬥。
「金次，你是打算把她當成人質嗎？」
我槍口不動，繞到亞莉亞身後。
「夏洛克，你的目標是亞莉亞吧。而且，我聽大哥說過。亞莉亞如果死了——伊·u就會發生內哄。」
「可是，你不會開槍。」
「我先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自暴自棄了。」
我說話的同時，從亞莉亞的雙馬尾和耳朵間的縫隙，窺視夏洛克的方向。
很好。
他現在朝著這裏。
沒錯，我自己也知道。這種策略比騙小孩的把戲還不如，他不會因此而讓步。
我假裝以亞莉亞為人質……目的不過是為了讓他注視蕾我們。
「對了，夏洛克。我有一個禮物要送你。」
我稍微加大聲音，讓對方更注意我的方向。
「——是我大哥送你的！」
我嘶吼完，手指一彈！
丟出一顆白色的子彈。
——閃光手槍彈。
那是大哥托付給我的武偵彈之一。
是一種能夠投擲使用的，奪目閃光彈——！
咚！
子彈在我倆和夏洛克的中間，化成一顆小太陽。
對方是世界最強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
正麵交鋒是沒有勝算的吧。
所以，我要讓他無力反擊。
這顆子彈外型袖珍，但威力卻和一般的閃光彈沒兩樣——不，是更勝一籌。
直視這道閃光的人，幾分鍾內一定會暫時失明，毫無例外！
「金次……趁、趁現在！」
我以手遮眼，聽到一陣娃娃聲後，抬起頭一看……
亞莉亞身體僵直，蹲在原地。
「亞、亞莉亞……！你——沒有遮住眼睛嗎？」
「你可以躲在我身後……可是如果我遮住眼睛，曾爺爺就會發現我們的意圖！」
亞莉亞轉頭，雙眼看著半空中，而不是我。
——她失明了，雖然是暫時性的。
「金次，快點逮捕曾爺爺！我剛才看到了，曾爺爺直視了閃光彈！」
聽到她的喊叫聲，
我拿著從亞莉亞那裏借來的超偵用手銬……正打算衝出去時，雙腳停了下來。
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夏洛克一臉無所謂地站在那裏。
「嗯，這次算是有動頭腦了。假裝抓人質，其實是用閃光彈的戰術嗎？可是，你們的推理似乎不足。」
夏洛克不慌不忙的語調，讓我一陣愕然。
沒有用……嗎？
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盲人。從六十年前左右，差點被人毒殺之後。」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因為我在人前的舉止就像眼睛看得見一樣，而且實際上，我比依賴視覺的你們，還要更明白自己的周圍發生了什麽事。剛失明的時候是推理能力救了我，現在我靠聲音和氣流就能明白一切。例如現在你的心跳因為驚訝而加快——我也了如指掌。」
被、擺了、一道……
一切都白費了。
立下的策略、大哥給我的武偵彈、亞莉亞的犧牲……一切都！
「……嗚……！」
有某樣東西，在我體內應聲斷裂。
仿佛有一片黑雲，在我體內湧現——
我知道至今壓抑的狂怒爆發之血，正逐漸變濃。
逐步縮小的視野宛如指向性雷達，漸漸往夏洛克身上集中。
——喔，是嗎。
你是曆史上的大人物、穿越時空的名偵探，小把戲對你是行不通的嗎。
「金次……快逃！我會說服曾爺爺的……！」
「——你以為他會聽嗎？亞莉亞你退到一邊去。」
我走到亞莉亞麵前。一邊解放狂怒爆發的兇暴血液。
解放？不，不對。
是滿溢出來才對，這已經和我的意識無關了。
「夏洛克。」
「怎麽？」
「就在這裏分個高下吧。」
「分什麽高下？」
「偵探和武偵——到底哪一個比較強。」
我右手拔出貝瑞塔，雙腳與肩同寬。
站在亞莉亞前方，仿佛想阻擋夏洛克一樣。
亞莉亞，你自願失去視力——讓我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點。
因為你不會看到自己尊敬的人，被我痛扁一頓的模樣。
「……金次，我活了一百五十年以上，在世界各地打倒了許多兇惡且強韌的怪人們。而你隻是一個在這和平的島國上，生活了十七年的孩子。未成氣候的你——現在想跟我決鬥嗎？」
我左手也打開蝴蝶刀，瞪視著夏洛克。
「對。在偉大的名偵探大人眼中，我是真的不成氣候吧。而且我在武偵當中也是一個e級的吊車尾。可是……我可沒有爛到，會放過對自己夥伴出手的家夥不管。」
「亞莉亞有那麽重要嗎？不，這一點很好。」
夏洛克露出調侃的表情，一邊脫下外套。
「我以強者的身分警告你，你卻不接受。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唱片的歌劇<魔笛>成了背景音樂——
夏洛克拿起手上的粗金屬手杖。
那不是……手槍。
「這樣好嗎？不用槍。以我的個性，對老人家也不會大意喔。」
我說完檢查彈匣，確認裏頭有9mm帕拉貝倫彈——
以及大哥給我的黑色武偵彈後，重新把它裝迴貝瑞塔中。
我可不會客氣。
「手槍接下來我隻會用一次.而我已經推理到，那發子彈極為重要，將會替我的『緋色研究』畫下句點。」
「緋色研究」？我不懂那是什麽鬼東西……竟敢狗眼看人低。
你是說像我這種程度的貨色，一開始隻要用那根手杖就能擺平了嗎？
「來吧。照你說的，決鬥不需要敬老精神。你不用客氣。」
客氣的人是你吧。
不過，你晚點用槍正合我意。
不僅如此，這還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你不用擔心，夏洛克，我是武偵。武偵的任務是——狩獵不法之徒。」
語畢，我用貝瑞塔瞄準夏洛克。
「——我要貫徹任務！」
砰！
第一發子彈逼近夏洛克——鏗一聲！
夏洛克一臉理所當然，伸出拐杖擋住了它。
伴隨著金屬聲，撞到拐杖前端的子彈飛往天花板。
「夏洛克！」
緊接著，我射出第二發——大哥給我的黑色子彈。
夏洛克再次用拐杖擋住子彈時，隻見他瞬間眉頭一皺。
——砰隆隆隆！
最後的武偵彈——
爆裂彈的鮮紅火焰，照亮了室內。
「——！」
我雙手遮臉，防止衝擊波帶來傷害。
亞莉亞在我身後，小小驚叫了一聲。
……好……好猛……！
我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東西。
威力簡直就跟以前在強襲科看過的rpg——反坦克火箭筒一樣！
而夏洛克……正麵中招了。
他無法從我這個數據源身上，推測出這股威力。
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顆武偵彈會有如此的威力。
所以他才不知道，自己會因這一擊而斃命。
神探夏洛克。
太過依賴推理，似乎成了你的敗因。
（實在……簡單過頭了。）
我從和亞莉亞交手時弄破的口中，「呸」地吐了一口血，並歎息。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稀世名偵探。我很想相信，這種人物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喪命……可是照情況來看，我可能犯了大忌，打破第九條的規定。
我如此心想，想要觀察夏洛克的狀況時——
「——！」
一種——
如觸電般的惡寒，竄過了我全身。
在彌漫的煙霧當中……
——他在那裏。
而且……和初次見麵時一樣，不對，其壓倒性的存在感更上一層樓。
（這、這是怎麽迴事……！）
那種感覺……那種氣息……
那是爆發模式……！
「——到此為止隻是『複習』喔，金次。」
白色沉重的煙霧伴隨著某種噴射音，自飛彈庫的深處飄了過來。
爆裂彈產生的黑煙，被白煙衝了開來。
站在黑白煙霧漩渦中的夏洛克——錯不了。
他進入了，進入爆發模式。
他是怎麽做到的。
哎呀，從他剛才的「複習」兩字，我也能推敲出來。假設夏洛克和德古拉伯爵弗拉德一樣，拷貝了爆發模式的基因，我也不會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他是怎麽進入的！在這種狀況下！
我在心中大喊，腦海中閃過剛才大哥的模樣。
（垂死爆發。）
瀕臨死亡之隙的爆發模式。
……原來如此……！
他的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不過，他其實已經行將就木。
打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瀕臨死亡。
我的武偵彈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中彈的他完全覺醒了。我們遠山家男性遺傳的爆發模式——的衍生型。
「接下來……接下來我會讓你們『預習』，日後可能會交手的強敵們所用的技巧。
因為在這裏，人們都用我過去仇敵的名字——『教授』來稱唿我。」
夏洛克脫下被武偵彈弄破的夾克和襯衫。
露出的上半身，是驚人的結實體格。
那不是弗拉德那種笨重、隆起的肌肉，而是超一流的運動員所練就出來的，結實完美肉體。上頭還布滿了舊傷。
……嘶嘶……嘶嘶嘶！
我們的腳下振動了。
仔細一看，夏洛克身後——巨大如柱的icbm，其下層的火箭噴射口開始噴出白煙。
感覺好像隨時都會發射，不過那似乎隻是發射前的準備。
這下子好像不妙了。
我如此心想——
——嘴角卻露出了笑容，任憑鐵格下方流入的熱風，吹亂我的瀏海。
模樣有如武偵業界俗稱的狂戰士——不怕死的魯莽武偵。
對手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很明顯是至今最強的敵人，甚至連卯足全力的大哥都敗下了陣來。他現在更進入了爆發模式，我根本沒有勝算。
假如我現在是普通的爆發模式，可以冷靜判斷情勢的話，我應該會暫時撤退吧。
可是，現在我體內是濃烈的狂怒之血。
比較敵我戰力之類的道理，似乎都無所謂了。
現在我隻想戰鬥，和他一對一單挑。
然後痛扁他一頓，讓他搞清楚。
不準再對我的夥伴出手……！
——啪鏗！
夏洛克在白煙前方，把半裂的手杖砸在地板上，發出有如工業機器般的聲音。
手杖粉碎後——一把刀自裏頭現身。
微彎的刀刃寒光一閃，讓人一看就知道此刀大有來頭。
我曾在強襲科的副教材上看過。它的劍刀經過長時間使用而變窄，但那接近直刀的形狀……八成是薩克遜刀（scramasa）
那是一種歐洲製的強韌單刀劍，活躍於公元四到十一世紀。以日本刀來說，恰好是古刀時代。（注：日本刀依時代不同，分為直刀（亦稱上古刀、古刀、新刀和現代刀。古刀時代是公元806~1572年，也就是九到十六世紀。這樣和薩克遜刀的時代搭不起來。可能是作者筆誤？）
「……真是一把，好刀。」
「——你不要問它的銘刻比較好。這是從女王陛下那裏借來的大英帝國珍寶。而且反抗這把刀，日後你們一族恐怕會受到指責非難。」
「我對它的名字沒興趣，反正大概就是聖劍ecalibur或諸神黃昏ragnarok之類的東西吧。」
我胡誨了兩把遊戲中出現過的名劍後……
夏洛克些許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仿佛在說：你怎麽會知道？
「哈哈！好厲害的推理能力。你有成為名偵探的素質，我向你保證。」
「……其實你也挺隨便的嘛。」
子彈用盡的我，刷一聲打開了蝴蝶刀。
icbm的噴射火焰從下側照射，室內的亮度逐漸增加。
「好像沒什麽時間了。一分鍾內分出勝負吧。」
夏洛克踏越腳邊流動的炙熱白煙，走了過來。
「正好，我也打算這樣。」
我也朝夏洛克走去。
接著，當我倆接近到五公尺左右的距離後——
同時蹬地起跑，展開激戰。
刀和匕首交鋒發出了尖銳聲響，火花四射，緊接著啪滋一聲！
我被一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雷球撞飛，往正後方滾去。
雷嗎……！
不過，這早在我預料之中。
就在他說出「預習」兩字的時候。我以狂怒爆發的反射神經後跳，但身體已經麻痹了。
可是我還能再戰——！當我雙手撐地像彈簧般跳起時，周圍除了煙霧外，不知不覺多了層濃霧。
「——？」
緊接而來的是一道衝擊，有樣東西輕而易舉地貫穿了我的右肩。銳利的疼痛使我壓住傷口——剛才這一擊不是手槍。
傷口……沾濕了？
那恐怕是水。一支高壓的水箭矢，射穿了我的肩膀。
除了雷，你還會用霧和水嗎？
夏洛克，你幹脆不要當偵探，去開馬戲團好了。
我在心中臭罵，接著又有樣東西，咻一聲劃過我的腳邊。
我原以為自己利用爆發模式閃過了，卻有一道劇痛竄過了我的右腳。
我向前撲倒同時按住陘骨，上頭有一道宛如被細刀割開的傷口。
——剛才的斬擊沒有重量感。就像縑鼬一樣。是操控風的技巧嗎？
受到雷擊、視線被霧氣遮蔽、手腳被水和風打傷而動作遲緩的我……
踉嗆地……起身時——
——刷！
夏洛克撥開霧氣衝了過來，手上如寶石般閃爍的薩克遜刀一揮！
刀尖朝我的左胸逼近。
——鏗鏘！
我設法用小刀擋住，刀身冒出劇烈火花。
然而，他的單刃劍似乎是特殊金屬製成，比外觀更有重量。
「——！」
我的小刀被彈開，刀柄撞上了我胸口，整個人就像被車撞到一樣朝正側方飛開。
接著我衝散煙霧和濃霧，整個人猛撞在鋼鐵的牆壁上。
我抑住衝上喉嚨的血液——但還是咳出了血來。這、這還真難受，看來肋骨被打斷了。
因衝擊而扭曲的視野中，夏洛克追擊而至。
他單手持刀平刺，目標依舊是我的左胸！
「！」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
——嘶啊！
我的防彈防刀背心就像紙片一樣，被洋刀給貫穿。
「金次！」
亞莉亞驚叫。
我……逞強地露出笑容，告訴她我沒事。
夏洛克的劍——
貫穿了我防彈背心的腋下，深深刺入了後方的牆壁。
如果我不是狂怒爆發，絕對躲不開這位西洋劍高手——而且還是爆發模式下——的突刺，讓刀刺往我的腋下吧。
我知道刀刃正貼著自己的側腹，算是九死一生。
連同防彈背心一起被縫在牆壁上的我，
「仔細想想，這件背心對你根本沒用！」
一口氣脫下防彈背心。
緊接著，我小刀上揮——
但夏洛克卻把我的拳頭當成踏台，高高一個後空翻。
接著身輕如燕，
仿佛沒有體重般，在離我數公尺遠的地方華麗落地。
他的刀……還刺在牆壁上，被他舍棄了。
他能夠瞬間就做出棄刀的判斷
——果然不簡單。
換成是我大概會去猶豫是否抽刀，然後在那瞬間被割斷喉嚨吧。
——ozitt"renicht，meinliebersohn（喔！吾子啊，不用恐懼）……！
此時室內播放的莫紮特<魔曲>……
——獨唱曲——
奢侈地發出了堪稱一絕的顫音，進入了華麗的女高音獨唱部分。
「你是……怎麽辦到的？」
表情僵硬的人，是夏洛克。
「我原本打算在這部歌劇進入獨唱曲之前——把你擊倒的。你卻撐下來了，戰鬥的時間比我推理的還要長。恐怕是超越hss的反射神經，讓我的推理：『條理預知』陷入錯亂的吧。」
……原來。
夏洛克知道基本爆發和垂死爆發，卻不知道狂怒爆發。
「換句話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推理錯誤。你，是一個值得讚許的男人。」
「我可沒厲害到……能夠被你認同。」
我聳肩說著，一邊在失去武器的夏洛克麵前——
「我隻是一個高中生。讀的是一間偏差值有點低，又很亂來的學校。」
伸手一轉……
鏗鏘！
收起了掌中的蝴蝶刀。
「……你為什麽要收起武器？」
「——你剛才有等我吧。」
剛才我在霧中，中了高壓水槍和縑鼬倒在地上時——
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取我性命。
可是……在我起身之前，你都沒有發動攻勢。
你剛才有等我吧，等我站起來。
「這樣，我們兩不相欠。」
冷靜想想，我沒有立場可以故作輕鬆。
但我現在因為狂怒之血而變得很強勢，而不想欠敵人人情也是我的真心話。
我把收起的小刀放入口袋後，夏洛克雙頰泛紅，似乎有些害臊。
咦？
那副表情我好像在哪看過。
……啊啊！
那跟亞莉亞好像。
和被我調侃時的——亞莉亞。
我如此心想，感覺嘴角些許莞爾。
「你聽了會否定，不過我還是要重複一遍。你是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能夠讓我有這種心情，是繼萊辛巴赫之後呢。」
「這是莫紮特，不是巴哈吧。」（注：萊辛巴赫為瀑布名，位於瑞士。原作中福爾摩斯和宿敵莫裏亞提教授在此決一死戰，最後雙雙墜落瀑布。日文中，萊辛巴赫的尾音和巴哈相同。）
我聽著播放的獨唱曲迴答完，夏洛克噗哧一笑。
幹什麽。
我說了什麽有趣的話嗎？並沒有吧。
看來……就像我的發言偶爾會逗亞莉亞發笑一樣，我似乎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點中了他的笑穴。
「金次。我在戰鬥中說這種話可能不合時宜——不過我很欣賞你。我要對你公平競爭的精神表示敬意，我也很想赤手空拳和你較量，打場全集之類的……不過很抱歉，這個獨唱曲，是最後的課程——『緋色研究』開始的鍾聲。紳士必須要守時才行。」
（……緋色研究……？）
這再次出現的謎樣話語，讓我皺起了眉頭。
相較之下，夏洛克則靜靜閉上雙眼……周圍開始模糊地……
……那、那是……什麽東西……？
——發出光芒。
我沒看錯，他的身體開始發光了。
夏洛克正在解放某種能力。
眼看光芒逐漸增強。
接著——漸漸變成了……緋色……
「我能夠統率伊·u，就是因為這個能力。」
那包覆住夏洛克的光芒，就如同一種氣息。
而我——曾經看過那道光芒。
亞莉亞在和佩特拉一戰時，也曾發出緋色的光芒。
這兩者……幾乎是同樣的現象。
「可是，我不會隨便使出這股力量。因為『緋色研究』——緋彈的研究尚未完成啊。」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終於拔出了手槍——亞當斯1872·mk3。
過去大英帝國陸軍使用的，四五口徑雙動式手槍。
「……你也會用……那種『緋彈』嗎？」
「你說的恐怕是另一種不同的現象吧。亞莉亞之前用指尖射出的光球——那並不是緋彈。以古代倭語來說，那叫作：『緋天·緋陽門』，隻不過是一種利用緋彈所發出的現象罷了。」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從彈匣中喀嚓一聲。
取出了裏頭唯一一發子彈。
「這才是『緋彈』。」
那彈頭似血、似火、似薔薇，呈現緋色。
「這顆子彈才是緋彈。不對，形狀是什麽都不重要。這在日本被稱為緋緋色金……重點是，它是一種金屬。峰·理子·羅蘋4世的十字架你還記得吧，那也是一種緋金合金，含有極少量和這個子彈同族異種的金屬。緋金這種物質……能賦予人類超乎常理的極大能力，讓超能力相較之下部形同兒戲。換句話說，它是『超常世界的核物質』。」
我聽他說完，想起理子的藍色十字架。
這麽說來，理子隻有手上有那個十字架時，才能讓頭發像手一樣移動。
從那個現象和夏洛克的話來推測——那個十字架和現在夏洛克手上的緋色子彈，似乎都是一種會讓凡人變成強大超能力者的麻煩金屬。
……可是，畏縮在我身後的亞莉亞，手上可沒有那種東西啊。
那她為什麽——能射出那道緋色光芒。
「——世界現在處於一種新的戰爭之中。緋金的存在，以及其能力正逐漸明朗……它的研究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正在進行著。就像我的『緋色研究』一樣。
擁有緋金的結社不隻是伊·u而已。亞洲大陸北方的『烏魯斯』、香港的『幫幣』；在我的祖國英國，世界最有名的那個結社也已經展開了行動。就像梵蒂岡在私底下會支持和監視意大利的非官方機構一樣，在國家的支持和監視下所進行的緋金研究多得不勝枚舉。美國有白宮做後盾，而日本則有宮內廳在支持你高中的星伽——沒事，我好像稍微說溜嘴了。
而像我這樣擁有高純度、高質量緋金的人們，雖然都覬覦對方的緋金——
但彼此都因為那過於超常的力量，而無法出手。」
夏洛克說完，將緋色的子彈重新裝入手槍中，
「不過，我等一下才會用這顆子彈——現在，我再讓你看一樣東西。」
他接著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這裏。
「是這個吧？你所看到的現象。」
包覆在夏洛克身上的緋色光芒，這迴……逐漸朝指尖集中。
那像一顆旺盛燃燒的太陽……！
（一……一模一樣……！和那個時候……！）
這也和亞莉亞用光彈射擊佩特拉時一模一樣。
夏洛克也會用那個——有如艦炮射擊的招式嗎？
慘了……！
大事不妙！
「……金次……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事……？」
亞莉亞直盯著前方，眼睛似乎還看不清楚。
我姑且移動發抖的雙腳，站到能夠保護亞莉亞不受夏洛克傷害的位置。
可是……佩特拉一戰中，亞莉亞放出的那道光所擁有的破壞力，能夠令巨大金字塔的上層消失殆盡。我以這個連防彈背心都沒穿的身體為盾，就跟想用一片餅幹來擋子彈一樣毫無意義吧。
更倒黴的是——我感覺到狂怒爆發的血流，正逐漸恢複成普通的爆發模
式。正如大哥所言，狂怒之血很不穩定……會像海浪般潮起潮落。
我和亞莉亞對戰時相反，想要用自己的意識喚迴狂怒之血——可是卻沒辦法。
因為狂怒之血能夠克製，卻無法加以引出。
我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而在我身後——
「……？」
出現了……
另一道緋色的光芒。
我轉頭一看，這次是亞莉亞的身體在發光。
「亞莉亞……！」
光芒在我的眼前，逐漸集中到亞莉亞的右手食指上——
大小雖不及夏洛克，不過綻放出的光芒，就等於另一顆太陽似的。
「這……這是……什麽……」
亞莉亞麵向自己的右手，似乎能辨別光的亮度。
「亞莉亞，那是『共鳴現象』。擁有高質量緋金的人之間，其中一方覺醒後，就會像共鳴的音叉一樣，讓另一方也跟著覺醒。此時，使用緋金所發出的現象也會共鳴。就像現在我和你的食指在發光一樣。」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
一邊將儲藏了緋色之光的手指，瞄準我們。
「亞莉亞。我會用這顆光彈：『緋天』來攻擊你們。據我所知，能夠阻止這光彈的方法隻有一種，就是同樣用『緋天』來互擊。我雖然沒有實驗過，不過日本的古文書中……曾經發生過雙方的緋天在衝擊下靜止，之後產生一種名為『曆鏡』的現象。」
「曾……爺爺……？」
視覺尚未恢複的亞莉亞，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剛才……你說除非是我命令你，不然你不會對我開槍對吧。既然這樣——我現在命令你吧——攻擊我——用那道光。」
「……攻擊，曾爺爺……」
亞莉亞一片混亂，但還是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氣氛吧。
她的額頭滲出汗水，臉上逐漸充滿緊張感。
「沒錯。內心要平靜沉著，不要讓緋彈奪去自己的心智，想象著把力量集中、維持在指尖。金次……你去當亞莉亞的眼睛。」
「誰、誰會相信你說的啊。你不會出手的。亞莉亞是你的——」
「我先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自暴自棄了。」
夏洛克變成我的聲音——八成是用理子的變聲術——重複我剛才說過的話。
接著，夏洛克對我一個眨眼。曾幾何時，我曾在亞莉亞身上看過相同的動作。
我沉默了幾秒，陷入思考。
要是被那道光打中，我們就會像被新幹線撞到一樣粉身碎骨吧。
照亞莉亞那次的經驗來看，以這個距離要躲開他射出的光彈——「緋天」是很困難的。不對，隻有我的話姑且不論，雙眼失明的亞莉亞絕對躲不開。
我很難想象夏洛克會殺死亞莉亞，可是照現狀來看……
等於是窮途末路了。
「這所有的一切，我實在是……搞不清楚。哎呀！雖然都是一些我不想懂的事情啦。」
我不得已吐出這麽一句話……
「我隻知道一件事。簡單來說，你現在喊將軍了，而我們還有一步棋可以走，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吧，夏洛克。」
「標準答案，金次。希望你可以用hss的卓越理解力和狀況判斷能力，在未來繼續——幫助亞莉亞。」
你要是真這麽想，就不要把hss這個字隨便說出口。
要是被亞莉亞察覺爆發模式的事情，那會很不妙吧。
我如此心想，嘴角扭成了「へ」字型……同時握住亞莉亞的手。
「……金、金次……？」
「——我照我的方式，幫你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現在夏洛克……用戰艦的主炮對準了我們。這不完全是一種比喻，那家夥的超能力，威力真的媲美艦炮。然後，亞莉亞，你也……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好像也有相同的能力——就在這根手指上。」
我輕抓住亞莉亞的手，讓手對準夏洛克。
「亞莉亞……大概是，這樣吧。」
我觸摸發光的指尖，讓她的食指伸直……手指並不炙熱。
她的視力尚未完全恢複，無法瞄準目標。
於是，我從後方像抱住她一樣，用雙手輕輕支撐住她的右手。
目標是，夏洛克的指尖。
那道，緋色之光……！
「金次……」
亞莉亞心生膽怯，想轉向我。
「不要緊的。你和佩特拉戰鬥時，曾經在無意識中用過這股力量。」
我說完，用雙手緊握住她顫抖的右手。
「再來……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我會跟著你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陪你走到最後。」
我如此說完……亞莉亞的顫抖似乎稍微平靜了。
小小手指上聚集的光芒，逐漸增強，大小變得和夏洛克一樣。
夏洛克看到這幅景象後，在緋色之光的另一頭——露出了微笑。
「你找到了一個好夥伴呢，亞莉亞。」
宛如一位老師看到學生考試及格似的。
「就像過去我身邊有華生一樣，福爾摩斯家的人都需要夥伴。在人生的盡頭……能夠親眼看見你們互相扶持的模樣，我真的……」
夏洛克把食指更加往前一伸，
「——很幸福。」
——砰……！
放出了光芒。
亞莉亞的光芒宛如與之唿應，也應聲離開了指尖。
「…………！」
兩道光在我們與夏洛克之間互撞……接下來，在空中靜止了。
空間靜謐到令人不寒而栗。
接著，逐漸……
融合了。
「——我已經推理到自己的死期。」
夏洛克的聲音，從光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不管再怎麽延命，都隻能撐到二oo九年的——今天。所以在死期來臨之前，我必須讓某一位子孫繼承『緋彈』。因為研究『緋彈』原本是女王陛下的皇命。」
增強的緋彈光芒中，我抱住了亞莉亞的頭，以免她眼睛的狀況惡化。
然而……
一時之間增強的兩道光，馬上就像彼此相抵般急速收縮。
「但是，我在之後的研究中發現到……要繼承緋彈有三個困難的條件。
其一，能夠讓緋彈覺醒的人格有限。繼承人必須熱情且自尊心高，性格上似乎要有一點孩子氣才行……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那種人，可是福爾摩斯一族並不是如此。所以我必須一直等待符合條件的子孫出現。而最後出現的人——亞莉亞，就是你。
第二個條件……為了兩位今後的關係，細節我先保留下來……我隻說一點，要讓緋彈覺醒，亞莉亞身為一個女性，心理方麵必須要有所成長。」
如此述說的夏洛克眼前，原本是緋色的光球逐漸透明化。
「第三個條件——繼承人要讓能力覺醒，最少要和緋彈三年與共，就像孵蛋的鳥兒一樣，片刻不離身——」
兩道光慢慢融合，改變形狀……
……逐漸變成了一個直徑兩公尺左右、像透鏡一樣的東西。
「這看似簡單，其實最不容易。因為緋彈受到其他緋金持有者的覬覦，隻有覺醒者能夠保護它。
所以，覺醒的我，一直保有緋彈到今天。
今天開始，則換覺醒的亞莉亞來保有緋彈。
為了讓這個狀況成立，我要保有緋彈一直到今天，還必須在三年前把它交給你。這對我來說，是人生中最大的難題之一。不過，能夠幫我解決這道難題的——也是緋彈。」
我視線中的夏洛克，身形逐漸模糊。
飄浮在半空中的光透鏡，似乎浮現出某種東西。
一個……類似影像的東西。
透鏡中出現的——不對，那不是影像。
出現在透鏡當中的，是一個擁有實體的東西。
某種，人形物體……
「金次……發生了什麽事……那是……誰……？」
亞莉亞皺眉看著透鏡，視力似乎稍微恢複了。
不過，我完全無法迴答。
因為透鏡內的東西……
讓我啞口無言。
「就是這個……！日本古文書上記載的『曆鏡』——時空透鏡。親眼看見實物我也是第一次。」
夏洛克略帶興奮的聲音，幾乎傳不進我的耳朵中。
透鏡內的東西，就是讓我如此愕然。
因為裏頭的人——
那是……！
（——亞莉亞——？）
現在除了我懷中的亞莉亞之外，還有另一個亞莉亞出現在那裏！
可是……那個亞莉亞的頭發顏色不同。
她閃耀的雙馬尾不是粉金色，而是類似金色係的亞麻色。
眼睛的顏色也不同。她不是紅紫色，而是藍寶石般的碧眼。
可是，她確實是亞莉亞。長時間當她夥伴的我知道。那個動作和表情，除了亞莉亞之誰也不是……！
那位穿著露背白色夏季洋裝的亞莉亞，似乎在和透鏡範圍外的某人聊天，表情愉快。她完全沒注意到我們。
「亞莉亞，你十三歲的時候——在母親的生日派對上，曾經被人開槍打中過吧。」
夏洛克的這句話，讓我驚覺到。
亞莉亞現在也很嬌小，外表上沒什麽變化。
可是，我就是知道。
透鏡中的亞莉亞，就是比現在我身旁的亞莉亞還要孩子氣。
這實在很難相信……不過她恐怕是……
過去的亞莉亞……！
「沒……沒錯，我被某人開槍打過。可是，那和現在有什麽……」
亞莉亞朝夏洛克聲音傳來的方向，迴答說。
「——開槍射你的人是我。」
「！」
我知道手中的亞莉亞，因驚訝而全身僵硬。
「不對，我是現在才要開槍。這兩種說法都正確。」
夏洛克說完，喀嚓！
扣下了左手手槍——亞當斯1872·mk3的擊鐵。
「利用緋彈的力量，甚至可以打開通往過去的門.我現在要讓三年前的你，來繼承緋彈。」
夏洛克——穿越時空的男人，把左手的槍朝向透鏡中的亞莉亞。
麵對超出想象的發展，我已經……完全搞不懂自己的眼前發生了什麽事。
但我還是本能地——
「住……住手——！」
起跑了！
為了阻止夏洛克。
為了不讓他攻擊那位亞莉亞。
我朝著過去亞莉亞所存在的透鏡，開始奔跑。
「沒什麽，你不用擔心。我也是一個神槍手。」
夏洛克說。透鏡中的亞莉亞還沒注意到他，毫無防備。
「亞莉亞！」
我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但我卻無法不嘶吼。
「亞莉亞！快躲開！」
她似乎——
聽到了我的聲音。
透鏡中的的亞莉亞，湛藍色的眼眸圓睜。
接著……麵向這裏，和我四目相接。
裸露在外的背部，正向著夏洛克。
『我曾經在這裏看過你。』
亞莉亞剛進這間收納庫時說的話，閃過我的腦中——
砰——！
周圍傳來一陣幹澀的聲響。
夏洛克瞄準了透鏡中的亞莉亞，朝她的背部左側開槍……
過去的亞莉亞近距離被「緋彈」擊中，露出驚愕的表情倒下——
隨後和透鏡一起淡化……
就像畫麵淡出的電影一樣，逐漸消失。
「……！」
我朝亞莉亞伸出的手撲空，往前倒在鋼鐵的地板上。
啊啊……
原來……所以亞莉亞她——
才會用那個緋色之光嗎？
亞莉亞說……十三歲中槍時的子彈，現在還留在體內。
那是夏洛克利用緋彈之力，打開了通往過去的門，在此刻射入的……
——「緋彈」……！
「亞莉亞，有兩件事情我要先告訴你。是關於緋彈的副作用。緋彈有延長壽命的功用，會推遲持有者的身體成長。你在那之後，體格沒什麽改變吧。還有照文獻上所說的，如果把緋金埋入成長期的人體中——身體的顏色似乎會改變。膚色不至於起變化，不過頭發和眼眸會逐漸接近緋色，就跟——現在的你一樣。」
夏洛克的聲音仿佛在上課般……
我無法保護過去的亞莉亞，隻有倒在地上聽他說話的份。
「以上，我『緋色研究』的相關課程到此結束。關於緋彈我能夠解釋的……隻有這些。」
夏洛克看著亞莉亞的方向……似乎因為失去了延命作用的緋彈，一口氣老了好幾歲。
「金……金次……金次？你不要緊吧！」
亞莉亞揉著眼睛，東倒西歪地朝我跑了過來。
她來到我身旁，以為我身負槍傷。看來她的視力稍微恢複了。她差點就看見過去的自己被子彈擊中，不過幸好她沒看見。
看她的表情，還搞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亞莉亞，金次。『緋彈的研究』……就由你們繼承了。緋金持有人之間的戰鬥，目前還在互相牽製的階段，暫時會持續膠著狀態吧。不過這場戰爭之後會正式開始，你們可能會慢慢被卷入其中。到時候請你們設法繼續保護緋彈，不受惡意人士的侵害——為了這個世界。」
夏洛克說話的語氣，有如要結束課程的老師。
我抬頭……瞪著他。
你說……世界？
快住口。
別再——別再說那些沒用的屁話了。
不要再玩弄亞莉亞的命運了！
「開什麽玩笑……！」
我在夏洛克麵前站了起來。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像三十五歲左右，和教科書上的照片差不多。
此時，我體內那烏黑的——狂怒爆發之血，再次繞巡身體。
「夏洛克，你……打算害亞莉亞卷入那種危險的戰爭當中嗎？害自己血脈相連的曾孫……！」
大哥曾經說過。狂怒爆發會在通常的爆發模式中，對自己以外的男性加入衝動性的憤怒或憎惡等負麵情感。
原來如此，現在我就是那種心情。
我絕對無法原諒他，原諒這個把亞莉亞當成道具使用，和玩弄其命運的男人！
「金次，你還不懂亞莉亞在這個世界的重要性。就像一個世紀前世界需要我一樣，亞莉亞是這個時代的世界，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不對！」
我像亞莉亞一樣露出犬齒，斷言說。
——這裏我敢斷言。
「這家夥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這一點我很清楚……！」
我用手把亞莉亞推開，讓她往後退。
「就算她體內有什麽，都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個會對夾娃娃機入迷、吃個桃饅掉滿地、看電視笑得跟傻子一樣的……普通高中生！不懂的人是你——夏洛克！」
「你不想承認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因為你
是她的夥伴。可是，金次，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惡魔，也有許多像惡魔爪牙一樣的人類。這個廣大的世界中，有一些邪惡到你無法想象的人物，想要把緋金——」
「老子對世界沒興趣！誰鳥你是邪惡還是正義啊！」
我半帶倔強地大喊完——
夏洛克沉默不語，靜靜地閉上雙眼。
接著……
「——那就是，世界的選擇嗎……」
他如此呢喃，背對了我們。
仿佛自己已經是一個局外人。
「……既然這樣，你就乎靜地度過一生吧。你也可以做這種選擇。貫徹你自己的想法，一直保護亞莉亞——平安無事地把緋彈交給下一個世代的繼承人。這全都由你們作主。而那想法將會得到認同吧。
因為你們已經夠堅強了。
聽好了，金次。要貫徹自己的想法，必須先變強才行。沒有力量的想法，會被有力量的想法排除。所以我為了趕工加強你們的『實力』，才會利用伊·u的成員，用的是一種叫作武力急增的手法，讓你們階段性地和勉強可以戰勝的對象交手。」
……夏洛克……
這所有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嗎……！
我咬牙切齒，再次瞪著他。
狂怒爆發的血液，終於行遍了我全身上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管了。
現在我都無所謂了。
「……武偵憲章第三條：『要有實力。不過在那之前，必須先走在正道上。』」
「……？」
「沒有實力，想法就不會得到認可，這點沒錯。可是，如果不走在正道上，就無法貫徹自己的想法，這是武偵的規炬。你做的事情正好相反。你想要用天才的頭腦和強大的力量，把亞莉亞卷入你自私的想法當中。」
「——你說的或許沒錯吧。可是，我成功了。」
「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既然如此，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你就這麽做吧。」
夏洛克留下了一句像在打禪機的話語，咯吱咯喳地拔出插在牆壁上的劍，隨後手握著劍，「答答答」地跨出腳步。
往不停噴著白煙的一具icbm走去。
仿佛在等待這一刻似地，收納庫天井的發射口打開了。
從發射口中——
可以看見天空。
「站住！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麵向我。」
益發增強的噴射火焰和外頭流入庫內的空氣，使得氣流逐漸不穩——|
我身在其中，喊住了夏洛克。
「怎麽？」
夏洛克頭也不迴地說，聲音比剛才稍微低沉了些。
「我生氣了。」
鏗鏘！
我在手掌中，打開了蝴蝶刀。
「不管理由是什麽，你對亞莉亞開槍了。從背後對自己的曾孫開槍了。」
「沒錯。可是那又如何，你是贏不了我的。」
「贏不了吧，不過我可以還你一槍。武偵是很重情義的。夥伴被你打了l搶，我還你一槍是規炬。」
「你以為你辦得到嗎？」
「辦得到。『櫻花』——是絕對無法躲開的一擊。」
「……有些東西，連我都無法推理出來呢。看來你那不合邏輯的行動，是因為那個間接原因吧。」
「你在說什麽？」
「年輕男女的戀心。」
——嗚……！
我不想去想，身後的亞莉亞現在是什麽表情——
又再次拔腿起跑。
魯莽地。
我手上沒半顆子彈，身體也遍體鱗傷。
可是，我一定要給對方一擊。
我隻要想著這一點……揮動手上的小刀吧！
（這個距離的話——我做得到……！）
自損技：「櫻花」，我隻有熟慮過它的用法。就像散落的櫻花無法再次迴到枝葉上，這招以不分勝負為目標的招式——隻要一出招就沒有後路。
夏洛克是推理之神。要打倒他，隻能使出這招連大哥——更別說是夏洛克——都不知道的隱藏絕招吧。
我先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敵人，時速提升到三十六公裏。
「——這片櫻花吹雪，如果你有辦法讓它散落的話！」
爆發模式下的反射神經，讓我能夠發出的瞬間爆發速度，分別是腳尖一百公裏、膝蓋兩百公裏、腰部及背部三百公裏、肩膀和手肘五百公裏，以及手腕一百公裏。
隻要同時移動這些部位，就算隻有一瞬間也好——
時速的總和會達到一千兩百三十六公裏。
會變成超音速的一擊！
「那你就試看看吧！」
磅————！
我的蝴蝶刀發出類似槍聲的衝擊聲。
如同大哥的大鐮刀一樣，小刀的前端速度超越了音速。
小刀的後方，放出了有如櫻花吹雪的蒸汽錐。
同時，我的右臂被超音速的衝擊波撕裂，鮮血飛散而出。
仿佛沾滿鮮血的櫻花花辦。
「嗚喔喔喔喔喔！」
這是我犧牲右臂的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擊。
人類絕對躲不開。
手持刀轉身的夏洛克，似乎也看透了這一點。他沒有迴避。
而是朝著刀刃伸出了左拳。
——啪！
沒錯，夏洛克沒有迴避。
他接住了。用自己最得意的格鬥技——巴流術。
空手奪白刀的單手版。
就像過去我在貞德一戰中秀出的技巧一樣，他用食指和中指做出空手奪白刀。
「實在太可惜了，金次——」
夏洛克和剛才的亞莉亞一樣，說了同樣的話後揮劍反擊。
朝我左胸襲來的劍，我也啪一聲擋住了它。
同樣用食指和中指，使出了空手奪白刀。
「一點都不可惜。」
很遺憾，夏洛克。
這招空手奪白刀，是你曾孫教我的，在幾個月前的殺人特訓中。
我和夏洛克彼此用手，夾住了對方的刀刃。
這跟剛才和亞莉亞交手時一樣，是千日手。
我和夏洛克現在誰也動不了。
因此，我無視竄過右臂的劇烈疼痛——同時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早就知道——」
接著，把頭部大幅往後仰。
「你會來這招了！」
「——！」
我在最後一刻，看見夏洛克一臉訝異地抬起頭來。
你活該倒黴。
沒錯。
剛才和亞莉亞變成同一個姿勢時，我沒辦法使用。
遠山家代代相傳的鐵頭、真正的隱藏絕招——就是這個！
鏗——！
我的頭錘猛力撞上夏洛克這顆——世界最頂尖的腦袋上。
「……！」
世界最強的名偵探，頭晃了一下朝正後方仰……
他放開了右手的刀和左手的小刀，緩緩地向後方倒下。
夏洛克，你要恨就恨自己是個男生吧。
如果你是女性，我就沒辦法這樣使勁的撞你吧。
夏洛克的背部摔在鋼鐵地板時，收納庫中播放的<魔笛>唱片也結束了。
我深深地吐了口氣。
我奔跑、射擊、斬擊，最後還使出了頭錘……不折不扣地用盡了全身的部位，總算才打倒了他。
打倒這位世上最頂尖的男
人。
「……亞莉亞。」
我靜下心來控製狂怒爆發的同時，將視線移開夏洛克，轉頭看向呆然看著我們戰鬥的亞莉亞。
亞莉亞朝我跑了過來，撫摸我傷痕累累的右臂。
「金次……你的手……這麽多傷。」
「總比亞莉亞受傷好。」
我倆初次見麵時，我也說過類似的話呢。同樣在爆發模式下。
我如此迴想，同時用左手藏住有好幾道閃電狀傷口的右手。
「傻瓜……！」亞莉亞小聲說完，把頭埋進我的胸膛。
接著，她拿出逮捕超偵用的手銬，跪在倒地的夏洛克身邊——她的雙眼似乎恢複了。
——瞬間猶豫了一下後……
「曾爺爺……不對，恕我直唿你的名諱……夏洛克·福爾摩斯。」
鏗鏘！
便用手銬銬住他的手腕。
「你被捕了……」
這樣一來……
事件落幕了吧。
「謝謝你送了我一個這麽棒的禮物。那是曾孫超越我的證明，我就收下吧。」
頭頂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和亞莉亞慌忙抬起頭。
那裏有一個人，抓著一具icbm前端的門扉。門扉成洞開狀態。
他的額頭因為剛才的頭錘而流血，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向我們揮手。此刻，他的頭上終於夾雜了白發。
是夏洛克！
「金次。剛才你給我的這一擊，連我也沒推理到呢。如果是剛才年輕的我，大概馬上就能推理到了吧。哎呀！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我把視線移迴倒地的夏洛克身上，隻見他的右手——
沙！
變成沙金瓦解了。
接著，他用左手把亞莉亞的手銬往上拋，傳給頭頂上的夏洛克。
糟糕！我還太嫩了……！
夏洛克趁我轉向亞莉亞，而亞莉亞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傷口時——
利用佩特拉的技巧製造出沙金的假人替身，自己則跳到了icbm上！
「夏洛克，你要去哪裏……！你不是隻能活到今天嗎……！」
「我哪裏都不去。以前不是有人說過嗎？『老兵不死。隻是凋零』。來吧，畢業典禮的時間，就用煙火來裝飾吧。」
我抬頭看著夏洛克走進icbm中，發覺到一件事情。
伊·u那群家夥把超空蝕魚雷，改造成一種名為奧爾庫斯的小型潛航艇。
這具icbm也一樣，是飛彈改造而成的——載具……！
「曾爺爺，等一下！」
亞莉亞從我身旁衝出，撥開白煙靠近icbm。
「不要走……！我不要……我不要……！我還想要聊更多你和媽媽的事情……！」
「亞莉亞！不要追了！那東西要發射了！危險！」
我尾隨在後說。但亞莉亞充耳不聞，反手從身後拔出短日本刀。
接著像美式足球的觸地得分般縱身一躍，把刀刺在icbm的表麵上。
「亞莉亞！」
「……曾爺爺！」
鏗……！鏗！
亞莉亞交互刺出左右手的刀，像在攀岩一樣爬上icbm。
「——亞莉亞。」
夏洛克在遙遠的頭頂上，把腳抵在半關的門上說。
「我們相處的時間雖短，不過我很高興。我很想給你一個遺物，可是很抱歉。我……手上沒有東西可以送你。」
「……曾爺爺……」
「——所以，我送你一個外號吧。我有一個外號，是『緋彈』的英譯，『sherlockthescarletammo（緋彈的夏洛克）』——這個外號，送給你。」
「外號……」
「再見了，『ariathescarletammo（緋彈的亞莉亞）』。」
夏洛克以這句話為句點，關上了艙門。
震動的icbm緩緩地、緩緩地——
移動巨大的身體，向上飛去。
隆、隆了——！
亞莉亞還貼在icbm上。
而且還爬到了無法跳下的高度。
（……該死！）
我咬緊牙根忍住手臂的疼痛，撿起變迴沙金的假夏洛克手上的刀，和自己的小刀一起，鏗一聲插在icbm上。
icbm似乎內建液態氧和液態氫的燃料箱，本體和鐵格地板下方的噴射焰相反，冰冷且帶有一層薄冰。
不過或許因為它是載具的緣故，外表沒有過度結冰。
「亞莉亞！快下來！」
「我不要！曾爺爺不知道要去哪裏……！」
「已經不行了！快下來！」
頭頂上，有水滴落了下來.那是亞莉亞的眼淚嗎，還是從icbm上剝離的冰開始融化了呢？
我手拿一大一小的刀，和亞莉亞一樣開始爬上icbm。
右手的撕裂傷，不停流出鮮血。
忍耐……忍耐下來，金次……！保持清醒……！
icbm的巨大身軀發出嘶嘶聲響，開始浮起。
它逐漸飛起，飛往藍天。
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迴不去了！
我如此心想時——icbm帶著我和亞莉亞——
從伊·u的背部甲板，逐漸往上噴出……！
「…………」
現在放手還有救。摔在甲板上的話，隻會受重傷吧。
可是——亞莉亞……！她發覺到夏洛克想要展開死亡之旅，已經失去了自我。
不能讓她也跟著去。
（亞莉亞！你這個……傻子！）
我一定要把你拖迴來。
我不管夏洛克是要去那個世界還是哪裏……我都不會，讓他把你帶走！
眼看從甲板發射口射出的icbm，逐漸開始加速。
筆直地朝向天空。
我俯視伊·u，現在的高度已經能用手掌藏住它。
接著，我逼近亞莉亞，來到差一點就能抓住她細腿的位置……
（嗚……！）
我整個人在那裏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速度啊！
這股推力非比尋常。
雲霄飛車根本就比不上。
風壓讓我無法唿吸。光是不讓刺在本體上的刀刃被甩開，我就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這一點亞莉亞也一樣。她現在隻顧著抓住雙刀，不讓自己摔落。
粉紅色的雙馬尾，在風的撕扯下飄逸。
不隻是速度。
icbm的高度也逐漸上升。已經，看不見……伊·u了……！
「——！」
隨著轟然聲響，icbm衝入了雲端中。
視野一口氣變成了雪白色。細微的冰粒打在我的臉上，使我無法張開雙眼。
穿過雲端後出現的藍天，有如結冰般寒冷。空氣完全呈現幹燥狀態。
我微睜的雙眼，在雲朵間看見了白色的新月。我們似乎要越過新月般，再次被加速帶往高空。
地平線開始描繪出圓弧狀。那是──地球的圓弧。
（到、到底要爬升到哪裏……！我已經到……極限了……！）
我在空氣稀薄的高聳世界中，隔著結冰的眼睫毛，看見了幾道如白龍衝天的雲朵航跡。數量有一、二、三──七。
（……那、那是……！）
那是火箭噴出的氣體。除了我們之外，其他從伊·u上發射的ibcm，此刻正在空中奔馳，往四麵八方飛去。
那是載具——換句話說，上麵八成有人搭乘。
沒錯，是伊·u的殘黨──！
當我發覺到這一點時，鏗！
先是夏洛克的刀，再來是我的蝴蝶刀，連續從icbm上脫落。
（啊──）
我如此心想的同時，人已經被拋出去了。
亞莉亞的刀也同樣到達極限，從icbm上鬆脫。這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幕──
接著我背部朝下，摔落了。
不過才過了幾秒，上升的icbm就離開我的視線逐漸變小，隻剩下如星星之火般的噴射焰。
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亞莉亞從上方掉落的景象。
──你曾想過會有少女從天而降嗎？
亞莉亞在藍天中扭身，讓自己背對icbm──
朝我的方向伸出手來。
同時落下的我們，目測距離約三十公尺。
我讓背朝下，以增加空氣阻力來減速。
亞莉亞則頭朝下，加速朝我過來。
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這是一個不可思議又特別的序曲。
亞莉亞落下朝我接近。
右手拚命伸向我。
我也伸出沾滿鮮血的右手，在空中拚死保持平衡，想要維持姿勢。
我們在空中急速下降，手和手在距離一公尺處彼此伸出。
碰到他……碰到他！
還有，五十公分！
還有三十，還差一點點……還有十公分，快碰到了，再過去一點！
「……金……次……！」
「……亞……莉亞…！」
我們的手，牽住了。
我在空中把亞莉亞拉了過來，亞莉亞在空中滑行朝我接近。彼此上下顛倒，使勁地抱在一起。
就和那個開學典禮的早上，我倆在腳踏車遇劫時相擁的姿勢一樣。
下一秒，我們在雲上開洞，衝入了飄動的雲朵中。
──從現實角度來看，那肯定是既危險又麻煩的事情。
離開雲朵後，視野再次清晰。
我和亞莉亞在雲中變換姿勢，頭朝下抱在一起，朝著遠方的海麵落下。理所當然的，在這種高度下……我們必死無疑。
人類在自由落體時，速度大約會維持在時速兩百公裏左右。
以這種速度摔落的話，水麵會堅硬如水泥。
──可是我，遠山金次，
願意為了他深入龍潭虎穴。
恐怕就跟世界上所有男人……世界上所有的主角一樣吧！
「金次……！」
亞莉亞一邊落下，一邊對我耳語。
「讓你這樣陪我——我很抱歉。」
「嗄？事到如今說這幹什麽。」
我的聲音，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謝謝，謝謝你，我的夥伴。我以你為豪──」
亞莉亞一本正經，並用紅紫色的眼眸直視著我，
「就跟曾爺爺說的一樣……這是『序曲的終止線』，是結束，也是一個開始。現在，偵探的時代結束了——接下來，我們武偵的時代要開始了。
還有，武偵憲章第十條：『不要放棄』。武偵絕對不要放棄。
金次，老實說。我在伊·u……有好幾次差點放棄。在和你交手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半放棄了。不過，因為你讓我向前走的，因為你沒有放棄……所以我們現在！還！活著！」
亞莉亞說完，更加緊抱住我的身體。
當我們的距離逼近到隻要再十秒左右，就會撞上下方的海麵時……！
「曾爺爺肯定也，推理到這個瞬間了吧。所以才會讓福爾摩斯一族的女性，代代都綁這種發型。」
他閉上紅紫色的眼睛，表情似乎在集中什麽。
「……理子做得到，我也一定可以……！」
說完……他的雙馬尾像翅膀一樣大幅張開。
那並不是風壓使然。
……啪沙！
「──！」
我們被雙馬尾孕育出的風壓牽引，身體反轉了過來。
隨後雙腳朝下，落下的速度逐浙減緩。
亞莉亞如展翅般張開了雙馬尾，像理子一樣自由操縱它。
夏洛克打進他身體的子彈，據說和理子的十字架是同族的金屬。
亞莉亞剛才聽到這一點，現在使出了理子的招式。
有樣學樣，直接上陣演出。
「……亞莉亞……！」
好厲害……！我不是指這個能力。
而是亞莉亞的機智和膽量，還有在緊要關頭還能發揮出實力的地方。
機智讓他在窮途末路中，還能想出方法死裏逃生。
而這個方法他從來沒用過，卻有膽量賭上一切。
最後在這種狀況下發揮出實力，實現了這個方法。
哈哈！亞莉亞。
你不這樣我可傷腦筋了，因為你是——我的夥伴啊！
「不、不要一直看我。這個方法……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啪沙！
亞莉亞化為羽翼的頭發，再次孕育出風。
他顯得相當害羞，臉頰像平常一樣泛紅，口中還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啪沙！雙馬尾又一個拍動。
相擁的我們，下降的速度已經像是普通的跳水。
我環視眼下，白雪在救生艇上一臉驚訝。
小艇的邊緣，佩特拉和在他懷中坐起上半身的大哥──太好了，他似乎保住了性命——也一臉驚訝地抬頭望著我們。
「金、金次。我果然還是需要你。武、武偵憲章第一條！」
降落水麵之際，
亞莉亞的娃娃聲突然變成有點癡呆的顫抖聲。
「第一條……『同伴之間要互信互助』……嗎？」
「沒、沒錯。所以金次，」
撲通！
「你、你暫時先當我的遊泳圈！」
我和亞莉亞平安降落，稍微潛入海中。
亞莉亞像無尾熊一樣緊抱住我。我對他露出苦笑，同時在海中看著上方。
耀眼閃爍的太陽，在那裏發出金色的光芒。
如同亞莉亞在空中說的……這不是結束。
伊·u事件是一個契機，今後亞莉亞將會遇到新的強敵或夥伴──跳進比現在更過激的日常生活中。而很遺憾的，身為夥伴的我也一樣。
沒錯，日後我們將體會到這一點。
──到目前為止，隻不過是（緋彈的亞莉亞）的序曲罷了。
theendofjustaprologue!
夏洛克吩咐亞莉亞留在聖堂後，就消失在深處的門扉中。
我倆穿過深處的門後，前方有一麵鋼鐵隔層……亞莉亞站在前方，好幾片隔層就像自動門般，朝上下、左右、斜方逐漸開啟。
通路的地板就像排水溝一樣，變成了耐蝕鋼材製成的鐵格；左右的牆壁上頭，電子麵板的運轉燈不停閃爍……開始帶有近未來的氣氛了。
接著，一扇畫有輻射警告標示的厚重隔牆，無預警地打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光景，讓我和亞莉亞啞口無語。
眼前是至今我所看過最寬敞的大廳，深處聳立了幾根巨大的柱子，就像曆史教科書上看到的巴特農神殿。
不對，那不是柱子。
是icbm（intertialballisticmissile）。
能夠從世界各角落發射，並攻擊任意地點的洲際彈道飛彈，出現在眼前的是它的上層。
下層則收納在耐蝕鋼地板下的深洞中。
數量為八具。
我不想去思考……可是隨著彈頭的性質……這些飛彈可以在一天之內，毀滅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國。
（來真的嗎……！）
我自認曾經曆過幾種大場麵，但現在看到這幅光景都不免寒毛直豎。
「這是怎麽迴事……」
亞莉亞在一旁開口說。她感到驚訝的地方似乎和我不同。
「……？」
我轉頭一看，亞莉亞正東張西望地環顧室內。
接著再次看著我的臉，紅紫色的眼眸張得鬥大。
「……這個地方我有看過……！」
亞莉亞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我眉頭深鎖。
接二連三的驚訝，讓她精神錯亂了嗎——我如此懷疑，但似乎不是如此。
亞莉亞的視線，不像是精神錯亂的人。隻是感到驚訝罷了。
「你冷靜下來，亞莉亞。那是不可能的，這叫作既視感。」
「不是，我是真的……有看過。而且……我曾經在這裏看過你……！」
「……那不可能，至少我沒來過這種地方。」
我如此下結論後——
突然聽見了帶有吱吱雜音的……音樂聲？
音量逐漸提升後，我聽出那是歌劇……莫紮特的<魔笛>。
「音樂的世界中有一種平靜的調和，以及甜美的陶醉。」
隨著沉著的聲音，在高聳如柱的icbm後方……
世界最頂尖、最強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現身了。
「我們不斷重複戰爭這種渾沌，而音樂則描繪出一種美麗的對照。在這張唱片結束時——戰火也會平息吧。」
夏洛克把裝有喇叭的留聲機放在腳邊，吭啷吭啷！
踏響了耐蝕鋼地板，朝我們的方向走了幾步。
「哈哈！你們的表情好像在說：『終於到了解謎篇了』啊。不過，你們太性急了。因為我隻是一個符號——『序曲的終止線』罷了。」
「序曲……？」
「對。這場戰鬥是你們兩位所演奏的協奏曲——當中的序曲罷了。我這句話的意思，你們很快就會明白吧。對了，話說迴來。」
夏洛克改變話題，拿出一個舊式煙鬥，並用火柴點火。
「分化內鬥——加奈想要對伊·u用的陷阱，滋味怎麽樣啊？」
我和亞莉亞聽到這句話後，側眼相望。
看來剛才設計我們槍戰的人，似乎就是夏洛克。
哎呀，我早就有這種感覺了……可是他的企圖是什麽？
假如他的企圖是消耗我們的子彈，那我們已經中計了。
剛才我確認過，亞莉亞的點四五acp彈隻剩下不到幾發。
我的情況更嚴重，盡可能帶來的常規子彈……在曆經佩特拉戰、乘方彈幕戰以及亞魯·卡塔爾後，手邊隻剩下一發而已。
「曾爺爺……」
亞莉亞鼓起勇氣，邁出一步——
朝夏洛克走去。
「我、我……我很尊敬曾爺爺。所以，我沒辦法用手上的槍指著你。除非是你命令我。」
亞莉亞措詞客氣，說完把自己的槍放在腳邊。兩把都是。
「或許就像你預期的一樣……剛才我用這兩把槍，想要擊退反抗你的夥伴。可是，我沒辦法阻上他。」
亞莉亞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小聲——但清楚地接著說。
「因為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世界獨一無二的夥伴。曾爺爺，請你原諒我。我……想幫助他。這表示……我會將與你為敵。請你原諒我。」
亞莉亞如此宣言完……
「沒關係的，亞莉亞。」
夏洛克不知為何，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現在你的內心，已經跨越了我這個存在。甚至決定為了一位特別的男性和我敵對。這表示在你心中，金次的存在已經大於我。不過，這兩種愛的份量似乎隻有微薄的差距啊。」
夏洛克口中的話，聽起來是我和亞莉亞不太擅長的領域，不過……
「你們還小，可是是一對男女。女人是我最不擅長的領域——不過真要說的話，女性就算受到男性無情的對待，也不會徹底憎恨他。即使事態演變成需要刀刃相向也一樣。如同一句諺語：『afterastormesacalm（注：afterastormesacalm在這裏可譯為否極泰來、不打不相識。）』所言——你們經曆戰鬥後，又更加團結了吧。」
看來……
他讓我們分化內鬥，似乎不是一種以消耗我方子彈為目的的權宜之計。
而是有一種更難以理解且複雜的企圖。
我摸不透他真正的企圖……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是弄懂了。
「——簡單來說，你是想說所有的事情，都照著自己的推理走就對了？夏洛克。」
我瞪著夏洛克。而一旁的亞莉亞不知為何麵紅耳赤，僵立在原地。
「哈哈！這種隻是初級的推理，金次。」
夏洛克嘲笑道，表情像是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這一點，你也推理到了嗎？」
我瞬間拔出貝瑞塔。
並用槍口抵住亞莉亞的側頭部。
——一切就照剛才和亞莉亞商量的一樣。
「…………」
夏洛克他……
一語不發，重新叼好了煙鬥。
「金次，你是打算把她當成人質嗎？」
我槍口不動，繞到亞莉亞身後。
「夏洛克，你的目標是亞莉亞吧。而且，我聽大哥說過。亞莉亞如果死了——伊·u就會發生內哄。」
「可是，你不會開槍。」
「我先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自暴自棄了。」
我說話的同時，從亞莉亞的雙馬尾和耳朵間的縫隙，窺視夏洛克的方向。
很好。
他現在朝著這裏。
沒錯，我自己也知道。這種策略比騙小孩的把戲還不如，他不會因此而讓步。
我假裝以亞莉亞為人質……目的不過是為了讓他注視蕾我們。
「對了，夏洛克。我有一個禮物要送你。」
我稍微加大聲音，讓對方更注意我的方向。
「——是我大哥送你的！」
我嘶吼完，手指一彈！
丟出一顆白色的子彈。
——閃光手槍彈。
那是大哥托付給我的武偵彈之一。
是一種能夠投擲使用的，奪目閃光彈——！
咚！
子彈在我倆和夏洛克的中間，化成一顆小太陽。
對方是世界最強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
正麵交鋒是沒有勝算的吧。
所以，我要讓他無力反擊。
這顆子彈外型袖珍，但威力卻和一般的閃光彈沒兩樣——不，是更勝一籌。
直視這道閃光的人，幾分鍾內一定會暫時失明，毫無例外！
「金次……趁、趁現在！」
我以手遮眼，聽到一陣娃娃聲後，抬起頭一看……
亞莉亞身體僵直，蹲在原地。
「亞、亞莉亞……！你——沒有遮住眼睛嗎？」
「你可以躲在我身後……可是如果我遮住眼睛，曾爺爺就會發現我們的意圖！」
亞莉亞轉頭，雙眼看著半空中，而不是我。
——她失明了，雖然是暫時性的。
「金次，快點逮捕曾爺爺！我剛才看到了，曾爺爺直視了閃光彈！」
聽到她的喊叫聲，
我拿著從亞莉亞那裏借來的超偵用手銬……正打算衝出去時，雙腳停了下來。
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夏洛克一臉無所謂地站在那裏。
「嗯，這次算是有動頭腦了。假裝抓人質，其實是用閃光彈的戰術嗎？可是，你們的推理似乎不足。」
夏洛克不慌不忙的語調，讓我一陣愕然。
沒有用……嗎？
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盲人。從六十年前左右，差點被人毒殺之後。」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因為我在人前的舉止就像眼睛看得見一樣，而且實際上，我比依賴視覺的你們，還要更明白自己的周圍發生了什麽事。剛失明的時候是推理能力救了我，現在我靠聲音和氣流就能明白一切。例如現在你的心跳因為驚訝而加快——我也了如指掌。」
被、擺了、一道……
一切都白費了。
立下的策略、大哥給我的武偵彈、亞莉亞的犧牲……一切都！
「……嗚……！」
有某樣東西，在我體內應聲斷裂。
仿佛有一片黑雲，在我體內湧現——
我知道至今壓抑的狂怒爆發之血，正逐漸變濃。
逐步縮小的視野宛如指向性雷達，漸漸往夏洛克身上集中。
——喔，是嗎。
你是曆史上的大人物、穿越時空的名偵探，小把戲對你是行不通的嗎。
「金次……快逃！我會說服曾爺爺的……！」
「——你以為他會聽嗎？亞莉亞你退到一邊去。」
我走到亞莉亞麵前。一邊解放狂怒爆發的兇暴血液。
解放？不，不對。
是滿溢出來才對，這已經和我的意識無關了。
「夏洛克。」
「怎麽？」
「就在這裏分個高下吧。」
「分什麽高下？」
「偵探和武偵——到底哪一個比較強。」
我右手拔出貝瑞塔，雙腳與肩同寬。
站在亞莉亞前方，仿佛想阻擋夏洛克一樣。
亞莉亞，你自願失去視力——讓我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點。
因為你不會看到自己尊敬的人，被我痛扁一頓的模樣。
「……金次，我活了一百五十年以上，在世界各地打倒了許多兇惡且強韌的怪人們。而你隻是一個在這和平的島國上，生活了十七年的孩子。未成氣候的你——現在想跟我決鬥嗎？」
我左手也打開蝴蝶刀，瞪視著夏洛克。
「對。在偉大的名偵探大人眼中，我是真的不成氣候吧。而且我在武偵當中也是一個e級的吊車尾。可是……我可沒有爛到，會放過對自己夥伴出手的家夥不管。」
「亞莉亞有那麽重要嗎？不，這一點很好。」
夏洛克露出調侃的表情，一邊脫下外套。
「我以強者的身分警告你，你卻不接受。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唱片的歌劇<魔笛>成了背景音樂——
夏洛克拿起手上的粗金屬手杖。
那不是……手槍。
「這樣好嗎？不用槍。以我的個性，對老人家也不會大意喔。」
我說完檢查彈匣，確認裏頭有9mm帕拉貝倫彈——
以及大哥給我的黑色武偵彈後，重新把它裝迴貝瑞塔中。
我可不會客氣。
「手槍接下來我隻會用一次.而我已經推理到，那發子彈極為重要，將會替我的『緋色研究』畫下句點。」
「緋色研究」？我不懂那是什麽鬼東西……竟敢狗眼看人低。
你是說像我這種程度的貨色，一開始隻要用那根手杖就能擺平了嗎？
「來吧。照你說的，決鬥不需要敬老精神。你不用客氣。」
客氣的人是你吧。
不過，你晚點用槍正合我意。
不僅如此，這還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你不用擔心，夏洛克，我是武偵。武偵的任務是——狩獵不法之徒。」
語畢，我用貝瑞塔瞄準夏洛克。
「——我要貫徹任務！」
砰！
第一發子彈逼近夏洛克——鏗一聲！
夏洛克一臉理所當然，伸出拐杖擋住了它。
伴隨著金屬聲，撞到拐杖前端的子彈飛往天花板。
「夏洛克！」
緊接著，我射出第二發——大哥給我的黑色子彈。
夏洛克再次用拐杖擋住子彈時，隻見他瞬間眉頭一皺。
——砰隆隆隆！
最後的武偵彈——
爆裂彈的鮮紅火焰，照亮了室內。
「——！」
我雙手遮臉，防止衝擊波帶來傷害。
亞莉亞在我身後，小小驚叫了一聲。
……好……好猛……！
我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東西。
威力簡直就跟以前在強襲科看過的rpg——反坦克火箭筒一樣！
而夏洛克……正麵中招了。
他無法從我這個數據源身上，推測出這股威力。
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顆武偵彈會有如此的威力。
所以他才不知道，自己會因這一擊而斃命。
神探夏洛克。
太過依賴推理，似乎成了你的敗因。
（實在……簡單過頭了。）
我從和亞莉亞交手時弄破的口中，「呸」地吐了一口血，並歎息。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稀世名偵探。我很想相信，這種人物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喪命……可是照情況來看，我可能犯了大忌，打破第九條的規定。
我如此心想，想要觀察夏洛克的狀況時——
「——！」
一種——
如觸電般的惡寒，竄過了我全身。
在彌漫的煙霧當中……
——他在那裏。
而且……和初次見麵時一樣，不對，其壓倒性的存在感更上一層樓。
（這、這是怎麽迴事……！）
那種感覺……那種氣息……
那是爆發模式……！
「——到此為止隻是『複習』喔，金次。」
白色沉重的煙霧伴隨著某種噴射音，自飛彈庫的深處飄了過來。
爆裂彈產生的黑煙，被白煙衝了開來。
站在黑白煙霧漩渦中的夏洛克——錯不了。
他進入了，進入爆發模式。
他是怎麽做到的。
哎呀，從他剛才的「複習」兩字，我也能推敲出來。假設夏洛克和德古拉伯爵弗拉德一樣，拷貝了爆發模式的基因，我也不會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他是怎麽進入的！在這種狀況下！
我在心中大喊，腦海中閃過剛才大哥的模樣。
（垂死爆發。）
瀕臨死亡之隙的爆發模式。
……原來如此……！
他的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不過，他其實已經行將就木。
打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瀕臨死亡。
我的武偵彈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中彈的他完全覺醒了。我們遠山家男性遺傳的爆發模式——的衍生型。
「接下來……接下來我會讓你們『預習』，日後可能會交手的強敵們所用的技巧。
因為在這裏，人們都用我過去仇敵的名字——『教授』來稱唿我。」
夏洛克脫下被武偵彈弄破的夾克和襯衫。
露出的上半身，是驚人的結實體格。
那不是弗拉德那種笨重、隆起的肌肉，而是超一流的運動員所練就出來的，結實完美肉體。上頭還布滿了舊傷。
……嘶嘶……嘶嘶嘶！
我們的腳下振動了。
仔細一看，夏洛克身後——巨大如柱的icbm，其下層的火箭噴射口開始噴出白煙。
感覺好像隨時都會發射，不過那似乎隻是發射前的準備。
這下子好像不妙了。
我如此心想——
——嘴角卻露出了笑容，任憑鐵格下方流入的熱風，吹亂我的瀏海。
模樣有如武偵業界俗稱的狂戰士——不怕死的魯莽武偵。
對手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很明顯是至今最強的敵人，甚至連卯足全力的大哥都敗下了陣來。他現在更進入了爆發模式，我根本沒有勝算。
假如我現在是普通的爆發模式，可以冷靜判斷情勢的話，我應該會暫時撤退吧。
可是，現在我體內是濃烈的狂怒之血。
比較敵我戰力之類的道理，似乎都無所謂了。
現在我隻想戰鬥，和他一對一單挑。
然後痛扁他一頓，讓他搞清楚。
不準再對我的夥伴出手……！
——啪鏗！
夏洛克在白煙前方，把半裂的手杖砸在地板上，發出有如工業機器般的聲音。
手杖粉碎後——一把刀自裏頭現身。
微彎的刀刃寒光一閃，讓人一看就知道此刀大有來頭。
我曾在強襲科的副教材上看過。它的劍刀經過長時間使用而變窄，但那接近直刀的形狀……八成是薩克遜刀（scramasa）
那是一種歐洲製的強韌單刀劍，活躍於公元四到十一世紀。以日本刀來說，恰好是古刀時代。（注：日本刀依時代不同，分為直刀（亦稱上古刀、古刀、新刀和現代刀。古刀時代是公元806~1572年，也就是九到十六世紀。這樣和薩克遜刀的時代搭不起來。可能是作者筆誤？）
「……真是一把，好刀。」
「——你不要問它的銘刻比較好。這是從女王陛下那裏借來的大英帝國珍寶。而且反抗這把刀，日後你們一族恐怕會受到指責非難。」
「我對它的名字沒興趣，反正大概就是聖劍ecalibur或諸神黃昏ragnarok之類的東西吧。」
我胡誨了兩把遊戲中出現過的名劍後……
夏洛克些許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仿佛在說：你怎麽會知道？
「哈哈！好厲害的推理能力。你有成為名偵探的素質，我向你保證。」
「……其實你也挺隨便的嘛。」
子彈用盡的我，刷一聲打開了蝴蝶刀。
icbm的噴射火焰從下側照射，室內的亮度逐漸增加。
「好像沒什麽時間了。一分鍾內分出勝負吧。」
夏洛克踏越腳邊流動的炙熱白煙，走了過來。
「正好，我也打算這樣。」
我也朝夏洛克走去。
接著，當我倆接近到五公尺左右的距離後——
同時蹬地起跑，展開激戰。
刀和匕首交鋒發出了尖銳聲響，火花四射，緊接著啪滋一聲！
我被一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雷球撞飛，往正後方滾去。
雷嗎……！
不過，這早在我預料之中。
就在他說出「預習」兩字的時候。我以狂怒爆發的反射神經後跳，但身體已經麻痹了。
可是我還能再戰——！當我雙手撐地像彈簧般跳起時，周圍除了煙霧外，不知不覺多了層濃霧。
「——？」
緊接而來的是一道衝擊，有樣東西輕而易舉地貫穿了我的右肩。銳利的疼痛使我壓住傷口——剛才這一擊不是手槍。
傷口……沾濕了？
那恐怕是水。一支高壓的水箭矢，射穿了我的肩膀。
除了雷，你還會用霧和水嗎？
夏洛克，你幹脆不要當偵探，去開馬戲團好了。
我在心中臭罵，接著又有樣東西，咻一聲劃過我的腳邊。
我原以為自己利用爆發模式閃過了，卻有一道劇痛竄過了我的右腳。
我向前撲倒同時按住陘骨，上頭有一道宛如被細刀割開的傷口。
——剛才的斬擊沒有重量感。就像縑鼬一樣。是操控風的技巧嗎？
受到雷擊、視線被霧氣遮蔽、手腳被水和風打傷而動作遲緩的我……
踉嗆地……起身時——
——刷！
夏洛克撥開霧氣衝了過來，手上如寶石般閃爍的薩克遜刀一揮！
刀尖朝我的左胸逼近。
——鏗鏘！
我設法用小刀擋住，刀身冒出劇烈火花。
然而，他的單刃劍似乎是特殊金屬製成，比外觀更有重量。
「——！」
我的小刀被彈開，刀柄撞上了我胸口，整個人就像被車撞到一樣朝正側方飛開。
接著我衝散煙霧和濃霧，整個人猛撞在鋼鐵的牆壁上。
我抑住衝上喉嚨的血液——但還是咳出了血來。這、這還真難受，看來肋骨被打斷了。
因衝擊而扭曲的視野中，夏洛克追擊而至。
他單手持刀平刺，目標依舊是我的左胸！
「！」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
——嘶啊！
我的防彈防刀背心就像紙片一樣，被洋刀給貫穿。
「金次！」
亞莉亞驚叫。
我……逞強地露出笑容，告訴她我沒事。
夏洛克的劍——
貫穿了我防彈背心的腋下，深深刺入了後方的牆壁。
如果我不是狂怒爆發，絕對躲不開這位西洋劍高手——而且還是爆發模式下——的突刺，讓刀刺往我的腋下吧。
我知道刀刃正貼著自己的側腹，算是九死一生。
連同防彈背心一起被縫在牆壁上的我，
「仔細想想，這件背心對你根本沒用！」
一口氣脫下防彈背心。
緊接著，我小刀上揮——
但夏洛克卻把我的拳頭當成踏台，高高一個後空翻。
接著身輕如燕，
仿佛沒有體重般，在離我數公尺遠的地方華麗落地。
他的刀……還刺在牆壁上，被他舍棄了。
他能夠瞬間就做出棄刀的判斷
——果然不簡單。
換成是我大概會去猶豫是否抽刀，然後在那瞬間被割斷喉嚨吧。
——ozitt"renicht，meinliebersohn（喔！吾子啊，不用恐懼）……！
此時室內播放的莫紮特<魔曲>……
——獨唱曲——
奢侈地發出了堪稱一絕的顫音，進入了華麗的女高音獨唱部分。
「你是……怎麽辦到的？」
表情僵硬的人，是夏洛克。
「我原本打算在這部歌劇進入獨唱曲之前——把你擊倒的。你卻撐下來了，戰鬥的時間比我推理的還要長。恐怕是超越hss的反射神經，讓我的推理：『條理預知』陷入錯亂的吧。」
……原來。
夏洛克知道基本爆發和垂死爆發，卻不知道狂怒爆發。
「換句話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推理錯誤。你，是一個值得讚許的男人。」
「我可沒厲害到……能夠被你認同。」
我聳肩說著，一邊在失去武器的夏洛克麵前——
「我隻是一個高中生。讀的是一間偏差值有點低，又很亂來的學校。」
伸手一轉……
鏗鏘！
收起了掌中的蝴蝶刀。
「……你為什麽要收起武器？」
「——你剛才有等我吧。」
剛才我在霧中，中了高壓水槍和縑鼬倒在地上時——
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取我性命。
可是……在我起身之前，你都沒有發動攻勢。
你剛才有等我吧，等我站起來。
「這樣，我們兩不相欠。」
冷靜想想，我沒有立場可以故作輕鬆。
但我現在因為狂怒之血而變得很強勢，而不想欠敵人人情也是我的真心話。
我把收起的小刀放入口袋後，夏洛克雙頰泛紅，似乎有些害臊。
咦？
那副表情我好像在哪看過。
……啊啊！
那跟亞莉亞好像。
和被我調侃時的——亞莉亞。
我如此心想，感覺嘴角些許莞爾。
「你聽了會否定，不過我還是要重複一遍。你是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能夠讓我有這種心情，是繼萊辛巴赫之後呢。」
「這是莫紮特，不是巴哈吧。」（注：萊辛巴赫為瀑布名，位於瑞士。原作中福爾摩斯和宿敵莫裏亞提教授在此決一死戰，最後雙雙墜落瀑布。日文中，萊辛巴赫的尾音和巴哈相同。）
我聽著播放的獨唱曲迴答完，夏洛克噗哧一笑。
幹什麽。
我說了什麽有趣的話嗎？並沒有吧。
看來……就像我的發言偶爾會逗亞莉亞發笑一樣，我似乎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點中了他的笑穴。
「金次。我在戰鬥中說這種話可能不合時宜——不過我很欣賞你。我要對你公平競爭的精神表示敬意，我也很想赤手空拳和你較量，打場全集之類的……不過很抱歉，這個獨唱曲，是最後的課程——『緋色研究』開始的鍾聲。紳士必須要守時才行。」
（……緋色研究……？）
這再次出現的謎樣話語，讓我皺起了眉頭。
相較之下，夏洛克則靜靜閉上雙眼……周圍開始模糊地……
……那、那是……什麽東西……？
——發出光芒。
我沒看錯，他的身體開始發光了。
夏洛克正在解放某種能力。
眼看光芒逐漸增強。
接著——漸漸變成了……緋色……
「我能夠統率伊·u，就是因為這個能力。」
那包覆住夏洛克的光芒，就如同一種氣息。
而我——曾經看過那道光芒。
亞莉亞在和佩特拉一戰時，也曾發出緋色的光芒。
這兩者……幾乎是同樣的現象。
「可是，我不會隨便使出這股力量。因為『緋色研究』——緋彈的研究尚未完成啊。」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終於拔出了手槍——亞當斯1872·mk3。
過去大英帝國陸軍使用的，四五口徑雙動式手槍。
「……你也會用……那種『緋彈』嗎？」
「你說的恐怕是另一種不同的現象吧。亞莉亞之前用指尖射出的光球——那並不是緋彈。以古代倭語來說，那叫作：『緋天·緋陽門』，隻不過是一種利用緋彈所發出的現象罷了。」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從彈匣中喀嚓一聲。
取出了裏頭唯一一發子彈。
「這才是『緋彈』。」
那彈頭似血、似火、似薔薇，呈現緋色。
「這顆子彈才是緋彈。不對，形狀是什麽都不重要。這在日本被稱為緋緋色金……重點是，它是一種金屬。峰·理子·羅蘋4世的十字架你還記得吧，那也是一種緋金合金，含有極少量和這個子彈同族異種的金屬。緋金這種物質……能賦予人類超乎常理的極大能力，讓超能力相較之下部形同兒戲。換句話說，它是『超常世界的核物質』。」
我聽他說完，想起理子的藍色十字架。
這麽說來，理子隻有手上有那個十字架時，才能讓頭發像手一樣移動。
從那個現象和夏洛克的話來推測——那個十字架和現在夏洛克手上的緋色子彈，似乎都是一種會讓凡人變成強大超能力者的麻煩金屬。
……可是，畏縮在我身後的亞莉亞，手上可沒有那種東西啊。
那她為什麽——能射出那道緋色光芒。
「——世界現在處於一種新的戰爭之中。緋金的存在，以及其能力正逐漸明朗……它的研究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正在進行著。就像我的『緋色研究』一樣。
擁有緋金的結社不隻是伊·u而已。亞洲大陸北方的『烏魯斯』、香港的『幫幣』；在我的祖國英國，世界最有名的那個結社也已經展開了行動。就像梵蒂岡在私底下會支持和監視意大利的非官方機構一樣，在國家的支持和監視下所進行的緋金研究多得不勝枚舉。美國有白宮做後盾，而日本則有宮內廳在支持你高中的星伽——沒事，我好像稍微說溜嘴了。
而像我這樣擁有高純度、高質量緋金的人們，雖然都覬覦對方的緋金——
但彼此都因為那過於超常的力量，而無法出手。」
夏洛克說完，將緋色的子彈重新裝入手槍中，
「不過，我等一下才會用這顆子彈——現在，我再讓你看一樣東西。」
他接著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這裏。
「是這個吧？你所看到的現象。」
包覆在夏洛克身上的緋色光芒，這迴……逐漸朝指尖集中。
那像一顆旺盛燃燒的太陽……！
（一……一模一樣……！和那個時候……！）
這也和亞莉亞用光彈射擊佩特拉時一模一樣。
夏洛克也會用那個——有如艦炮射擊的招式嗎？
慘了……！
大事不妙！
「……金次……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事……？」
亞莉亞直盯著前方，眼睛似乎還看不清楚。
我姑且移動發抖的雙腳，站到能夠保護亞莉亞不受夏洛克傷害的位置。
可是……佩特拉一戰中，亞莉亞放出的那道光所擁有的破壞力，能夠令巨大金字塔的上層消失殆盡。我以這個連防彈背心都沒穿的身體為盾，就跟想用一片餅幹來擋子彈一樣毫無意義吧。
更倒黴的是——我感覺到狂怒爆發的血流，正逐漸恢複成普通的爆發模
式。正如大哥所言，狂怒之血很不穩定……會像海浪般潮起潮落。
我和亞莉亞對戰時相反，想要用自己的意識喚迴狂怒之血——可是卻沒辦法。
因為狂怒之血能夠克製，卻無法加以引出。
我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而在我身後——
「……？」
出現了……
另一道緋色的光芒。
我轉頭一看，這次是亞莉亞的身體在發光。
「亞莉亞……！」
光芒在我的眼前，逐漸集中到亞莉亞的右手食指上——
大小雖不及夏洛克，不過綻放出的光芒，就等於另一顆太陽似的。
「這……這是……什麽……」
亞莉亞麵向自己的右手，似乎能辨別光的亮度。
「亞莉亞，那是『共鳴現象』。擁有高質量緋金的人之間，其中一方覺醒後，就會像共鳴的音叉一樣，讓另一方也跟著覺醒。此時，使用緋金所發出的現象也會共鳴。就像現在我和你的食指在發光一樣。」
夏洛克說話的同時——
一邊將儲藏了緋色之光的手指，瞄準我們。
「亞莉亞。我會用這顆光彈：『緋天』來攻擊你們。據我所知，能夠阻止這光彈的方法隻有一種，就是同樣用『緋天』來互擊。我雖然沒有實驗過，不過日本的古文書中……曾經發生過雙方的緋天在衝擊下靜止，之後產生一種名為『曆鏡』的現象。」
「曾……爺爺……？」
視覺尚未恢複的亞莉亞，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剛才……你說除非是我命令你，不然你不會對我開槍對吧。既然這樣——我現在命令你吧——攻擊我——用那道光。」
「……攻擊，曾爺爺……」
亞莉亞一片混亂，但還是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氣氛吧。
她的額頭滲出汗水，臉上逐漸充滿緊張感。
「沒錯。內心要平靜沉著，不要讓緋彈奪去自己的心智，想象著把力量集中、維持在指尖。金次……你去當亞莉亞的眼睛。」
「誰、誰會相信你說的啊。你不會出手的。亞莉亞是你的——」
「我先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自暴自棄了。」
夏洛克變成我的聲音——八成是用理子的變聲術——重複我剛才說過的話。
接著，夏洛克對我一個眨眼。曾幾何時，我曾在亞莉亞身上看過相同的動作。
我沉默了幾秒，陷入思考。
要是被那道光打中，我們就會像被新幹線撞到一樣粉身碎骨吧。
照亞莉亞那次的經驗來看，以這個距離要躲開他射出的光彈——「緋天」是很困難的。不對，隻有我的話姑且不論，雙眼失明的亞莉亞絕對躲不開。
我很難想象夏洛克會殺死亞莉亞，可是照現狀來看……
等於是窮途末路了。
「這所有的一切，我實在是……搞不清楚。哎呀！雖然都是一些我不想懂的事情啦。」
我不得已吐出這麽一句話……
「我隻知道一件事。簡單來說，你現在喊將軍了，而我們還有一步棋可以走，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吧，夏洛克。」
「標準答案，金次。希望你可以用hss的卓越理解力和狀況判斷能力，在未來繼續——幫助亞莉亞。」
你要是真這麽想，就不要把hss這個字隨便說出口。
要是被亞莉亞察覺爆發模式的事情，那會很不妙吧。
我如此心想，嘴角扭成了「へ」字型……同時握住亞莉亞的手。
「……金、金次……？」
「——我照我的方式，幫你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現在夏洛克……用戰艦的主炮對準了我們。這不完全是一種比喻，那家夥的超能力，威力真的媲美艦炮。然後，亞莉亞，你也……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好像也有相同的能力——就在這根手指上。」
我輕抓住亞莉亞的手，讓手對準夏洛克。
「亞莉亞……大概是，這樣吧。」
我觸摸發光的指尖，讓她的食指伸直……手指並不炙熱。
她的視力尚未完全恢複，無法瞄準目標。
於是，我從後方像抱住她一樣，用雙手輕輕支撐住她的右手。
目標是，夏洛克的指尖。
那道，緋色之光……！
「金次……」
亞莉亞心生膽怯，想轉向我。
「不要緊的。你和佩特拉戰鬥時，曾經在無意識中用過這股力量。」
我說完，用雙手緊握住她顫抖的右手。
「再來……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我會跟著你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陪你走到最後。」
我如此說完……亞莉亞的顫抖似乎稍微平靜了。
小小手指上聚集的光芒，逐漸增強，大小變得和夏洛克一樣。
夏洛克看到這幅景象後，在緋色之光的另一頭——露出了微笑。
「你找到了一個好夥伴呢，亞莉亞。」
宛如一位老師看到學生考試及格似的。
「就像過去我身邊有華生一樣，福爾摩斯家的人都需要夥伴。在人生的盡頭……能夠親眼看見你們互相扶持的模樣，我真的……」
夏洛克把食指更加往前一伸，
「——很幸福。」
——砰……！
放出了光芒。
亞莉亞的光芒宛如與之唿應，也應聲離開了指尖。
「…………！」
兩道光在我們與夏洛克之間互撞……接下來，在空中靜止了。
空間靜謐到令人不寒而栗。
接著，逐漸……
融合了。
「——我已經推理到自己的死期。」
夏洛克的聲音，從光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不管再怎麽延命，都隻能撐到二oo九年的——今天。所以在死期來臨之前，我必須讓某一位子孫繼承『緋彈』。因為研究『緋彈』原本是女王陛下的皇命。」
增強的緋彈光芒中，我抱住了亞莉亞的頭，以免她眼睛的狀況惡化。
然而……
一時之間增強的兩道光，馬上就像彼此相抵般急速收縮。
「但是，我在之後的研究中發現到……要繼承緋彈有三個困難的條件。
其一，能夠讓緋彈覺醒的人格有限。繼承人必須熱情且自尊心高，性格上似乎要有一點孩子氣才行……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那種人，可是福爾摩斯一族並不是如此。所以我必須一直等待符合條件的子孫出現。而最後出現的人——亞莉亞，就是你。
第二個條件……為了兩位今後的關係，細節我先保留下來……我隻說一點，要讓緋彈覺醒，亞莉亞身為一個女性，心理方麵必須要有所成長。」
如此述說的夏洛克眼前，原本是緋色的光球逐漸透明化。
「第三個條件——繼承人要讓能力覺醒，最少要和緋彈三年與共，就像孵蛋的鳥兒一樣，片刻不離身——」
兩道光慢慢融合，改變形狀……
……逐漸變成了一個直徑兩公尺左右、像透鏡一樣的東西。
「這看似簡單，其實最不容易。因為緋彈受到其他緋金持有者的覬覦，隻有覺醒者能夠保護它。
所以，覺醒的我，一直保有緋彈到今天。
今天開始，則換覺醒的亞莉亞來保有緋彈。
為了讓這個狀況成立，我要保有緋彈一直到今天，還必須在三年前把它交給你。這對我來說，是人生中最大的難題之一。不過，能夠幫我解決這道難題的——也是緋彈。」
我視線中的夏洛克，身形逐漸模糊。
飄浮在半空中的光透鏡，似乎浮現出某種東西。
一個……類似影像的東西。
透鏡中出現的——不對，那不是影像。
出現在透鏡當中的，是一個擁有實體的東西。
某種，人形物體……
「金次……發生了什麽事……那是……誰……？」
亞莉亞皺眉看著透鏡，視力似乎稍微恢複了。
不過，我完全無法迴答。
因為透鏡內的東西……
讓我啞口無言。
「就是這個……！日本古文書上記載的『曆鏡』——時空透鏡。親眼看見實物我也是第一次。」
夏洛克略帶興奮的聲音，幾乎傳不進我的耳朵中。
透鏡內的東西，就是讓我如此愕然。
因為裏頭的人——
那是……！
（——亞莉亞——？）
現在除了我懷中的亞莉亞之外，還有另一個亞莉亞出現在那裏！
可是……那個亞莉亞的頭發顏色不同。
她閃耀的雙馬尾不是粉金色，而是類似金色係的亞麻色。
眼睛的顏色也不同。她不是紅紫色，而是藍寶石般的碧眼。
可是，她確實是亞莉亞。長時間當她夥伴的我知道。那個動作和表情，除了亞莉亞之誰也不是……！
那位穿著露背白色夏季洋裝的亞莉亞，似乎在和透鏡範圍外的某人聊天，表情愉快。她完全沒注意到我們。
「亞莉亞，你十三歲的時候——在母親的生日派對上，曾經被人開槍打中過吧。」
夏洛克的這句話，讓我驚覺到。
亞莉亞現在也很嬌小，外表上沒什麽變化。
可是，我就是知道。
透鏡中的亞莉亞，就是比現在我身旁的亞莉亞還要孩子氣。
這實在很難相信……不過她恐怕是……
過去的亞莉亞……！
「沒……沒錯，我被某人開槍打過。可是，那和現在有什麽……」
亞莉亞朝夏洛克聲音傳來的方向，迴答說。
「——開槍射你的人是我。」
「！」
我知道手中的亞莉亞，因驚訝而全身僵硬。
「不對，我是現在才要開槍。這兩種說法都正確。」
夏洛克說完，喀嚓！
扣下了左手手槍——亞當斯1872·mk3的擊鐵。
「利用緋彈的力量，甚至可以打開通往過去的門.我現在要讓三年前的你，來繼承緋彈。」
夏洛克——穿越時空的男人，把左手的槍朝向透鏡中的亞莉亞。
麵對超出想象的發展，我已經……完全搞不懂自己的眼前發生了什麽事。
但我還是本能地——
「住……住手——！」
起跑了！
為了阻止夏洛克。
為了不讓他攻擊那位亞莉亞。
我朝著過去亞莉亞所存在的透鏡，開始奔跑。
「沒什麽，你不用擔心。我也是一個神槍手。」
夏洛克說。透鏡中的亞莉亞還沒注意到他，毫無防備。
「亞莉亞！」
我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但我卻無法不嘶吼。
「亞莉亞！快躲開！」
她似乎——
聽到了我的聲音。
透鏡中的的亞莉亞，湛藍色的眼眸圓睜。
接著……麵向這裏，和我四目相接。
裸露在外的背部，正向著夏洛克。
『我曾經在這裏看過你。』
亞莉亞剛進這間收納庫時說的話，閃過我的腦中——
砰——！
周圍傳來一陣幹澀的聲響。
夏洛克瞄準了透鏡中的亞莉亞，朝她的背部左側開槍……
過去的亞莉亞近距離被「緋彈」擊中，露出驚愕的表情倒下——
隨後和透鏡一起淡化……
就像畫麵淡出的電影一樣，逐漸消失。
「……！」
我朝亞莉亞伸出的手撲空，往前倒在鋼鐵的地板上。
啊啊……
原來……所以亞莉亞她——
才會用那個緋色之光嗎？
亞莉亞說……十三歲中槍時的子彈，現在還留在體內。
那是夏洛克利用緋彈之力，打開了通往過去的門，在此刻射入的……
——「緋彈」……！
「亞莉亞，有兩件事情我要先告訴你。是關於緋彈的副作用。緋彈有延長壽命的功用，會推遲持有者的身體成長。你在那之後，體格沒什麽改變吧。還有照文獻上所說的，如果把緋金埋入成長期的人體中——身體的顏色似乎會改變。膚色不至於起變化，不過頭發和眼眸會逐漸接近緋色，就跟——現在的你一樣。」
夏洛克的聲音仿佛在上課般……
我無法保護過去的亞莉亞，隻有倒在地上聽他說話的份。
「以上，我『緋色研究』的相關課程到此結束。關於緋彈我能夠解釋的……隻有這些。」
夏洛克看著亞莉亞的方向……似乎因為失去了延命作用的緋彈，一口氣老了好幾歲。
「金……金次……金次？你不要緊吧！」
亞莉亞揉著眼睛，東倒西歪地朝我跑了過來。
她來到我身旁，以為我身負槍傷。看來她的視力稍微恢複了。她差點就看見過去的自己被子彈擊中，不過幸好她沒看見。
看她的表情，還搞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亞莉亞，金次。『緋彈的研究』……就由你們繼承了。緋金持有人之間的戰鬥，目前還在互相牽製的階段，暫時會持續膠著狀態吧。不過這場戰爭之後會正式開始，你們可能會慢慢被卷入其中。到時候請你們設法繼續保護緋彈，不受惡意人士的侵害——為了這個世界。」
夏洛克說話的語氣，有如要結束課程的老師。
我抬頭……瞪著他。
你說……世界？
快住口。
別再——別再說那些沒用的屁話了。
不要再玩弄亞莉亞的命運了！
「開什麽玩笑……！」
我在夏洛克麵前站了起來。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像三十五歲左右，和教科書上的照片差不多。
此時，我體內那烏黑的——狂怒爆發之血，再次繞巡身體。
「夏洛克，你……打算害亞莉亞卷入那種危險的戰爭當中嗎？害自己血脈相連的曾孫……！」
大哥曾經說過。狂怒爆發會在通常的爆發模式中，對自己以外的男性加入衝動性的憤怒或憎惡等負麵情感。
原來如此，現在我就是那種心情。
我絕對無法原諒他，原諒這個把亞莉亞當成道具使用，和玩弄其命運的男人！
「金次，你還不懂亞莉亞在這個世界的重要性。就像一個世紀前世界需要我一樣，亞莉亞是這個時代的世界，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不對！」
我像亞莉亞一樣露出犬齒，斷言說。
——這裏我敢斷言。
「這家夥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這一點我很清楚……！」
我用手把亞莉亞推開，讓她往後退。
「就算她體內有什麽，都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個會對夾娃娃機入迷、吃個桃饅掉滿地、看電視笑得跟傻子一樣的……普通高中生！不懂的人是你——夏洛克！」
「你不想承認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因為你
是她的夥伴。可是，金次，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惡魔，也有許多像惡魔爪牙一樣的人類。這個廣大的世界中，有一些邪惡到你無法想象的人物，想要把緋金——」
「老子對世界沒興趣！誰鳥你是邪惡還是正義啊！」
我半帶倔強地大喊完——
夏洛克沉默不語，靜靜地閉上雙眼。
接著……
「——那就是，世界的選擇嗎……」
他如此呢喃，背對了我們。
仿佛自己已經是一個局外人。
「……既然這樣，你就乎靜地度過一生吧。你也可以做這種選擇。貫徹你自己的想法，一直保護亞莉亞——平安無事地把緋彈交給下一個世代的繼承人。這全都由你們作主。而那想法將會得到認同吧。
因為你們已經夠堅強了。
聽好了，金次。要貫徹自己的想法，必須先變強才行。沒有力量的想法，會被有力量的想法排除。所以我為了趕工加強你們的『實力』，才會利用伊·u的成員，用的是一種叫作武力急增的手法，讓你們階段性地和勉強可以戰勝的對象交手。」
……夏洛克……
這所有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嗎……！
我咬牙切齒，再次瞪著他。
狂怒爆發的血液，終於行遍了我全身上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管了。
現在我都無所謂了。
「……武偵憲章第三條：『要有實力。不過在那之前，必須先走在正道上。』」
「……？」
「沒有實力，想法就不會得到認可，這點沒錯。可是，如果不走在正道上，就無法貫徹自己的想法，這是武偵的規炬。你做的事情正好相反。你想要用天才的頭腦和強大的力量，把亞莉亞卷入你自私的想法當中。」
「——你說的或許沒錯吧。可是，我成功了。」
「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既然如此，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你就這麽做吧。」
夏洛克留下了一句像在打禪機的話語，咯吱咯喳地拔出插在牆壁上的劍，隨後手握著劍，「答答答」地跨出腳步。
往不停噴著白煙的一具icbm走去。
仿佛在等待這一刻似地，收納庫天井的發射口打開了。
從發射口中——
可以看見天空。
「站住！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麵向我。」
益發增強的噴射火焰和外頭流入庫內的空氣，使得氣流逐漸不穩——|
我身在其中，喊住了夏洛克。
「怎麽？」
夏洛克頭也不迴地說，聲音比剛才稍微低沉了些。
「我生氣了。」
鏗鏘！
我在手掌中，打開了蝴蝶刀。
「不管理由是什麽，你對亞莉亞開槍了。從背後對自己的曾孫開槍了。」
「沒錯。可是那又如何，你是贏不了我的。」
「贏不了吧，不過我可以還你一槍。武偵是很重情義的。夥伴被你打了l搶，我還你一槍是規炬。」
「你以為你辦得到嗎？」
「辦得到。『櫻花』——是絕對無法躲開的一擊。」
「……有些東西，連我都無法推理出來呢。看來你那不合邏輯的行動，是因為那個間接原因吧。」
「你在說什麽？」
「年輕男女的戀心。」
——嗚……！
我不想去想，身後的亞莉亞現在是什麽表情——
又再次拔腿起跑。
魯莽地。
我手上沒半顆子彈，身體也遍體鱗傷。
可是，我一定要給對方一擊。
我隻要想著這一點……揮動手上的小刀吧！
（這個距離的話——我做得到……！）
自損技：「櫻花」，我隻有熟慮過它的用法。就像散落的櫻花無法再次迴到枝葉上，這招以不分勝負為目標的招式——隻要一出招就沒有後路。
夏洛克是推理之神。要打倒他，隻能使出這招連大哥——更別說是夏洛克——都不知道的隱藏絕招吧。
我先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敵人，時速提升到三十六公裏。
「——這片櫻花吹雪，如果你有辦法讓它散落的話！」
爆發模式下的反射神經，讓我能夠發出的瞬間爆發速度，分別是腳尖一百公裏、膝蓋兩百公裏、腰部及背部三百公裏、肩膀和手肘五百公裏，以及手腕一百公裏。
隻要同時移動這些部位，就算隻有一瞬間也好——
時速的總和會達到一千兩百三十六公裏。
會變成超音速的一擊！
「那你就試看看吧！」
磅————！
我的蝴蝶刀發出類似槍聲的衝擊聲。
如同大哥的大鐮刀一樣，小刀的前端速度超越了音速。
小刀的後方，放出了有如櫻花吹雪的蒸汽錐。
同時，我的右臂被超音速的衝擊波撕裂，鮮血飛散而出。
仿佛沾滿鮮血的櫻花花辦。
「嗚喔喔喔喔喔！」
這是我犧牲右臂的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擊。
人類絕對躲不開。
手持刀轉身的夏洛克，似乎也看透了這一點。他沒有迴避。
而是朝著刀刃伸出了左拳。
——啪！
沒錯，夏洛克沒有迴避。
他接住了。用自己最得意的格鬥技——巴流術。
空手奪白刀的單手版。
就像過去我在貞德一戰中秀出的技巧一樣，他用食指和中指做出空手奪白刀。
「實在太可惜了，金次——」
夏洛克和剛才的亞莉亞一樣，說了同樣的話後揮劍反擊。
朝我左胸襲來的劍，我也啪一聲擋住了它。
同樣用食指和中指，使出了空手奪白刀。
「一點都不可惜。」
很遺憾，夏洛克。
這招空手奪白刀，是你曾孫教我的，在幾個月前的殺人特訓中。
我和夏洛克彼此用手，夾住了對方的刀刃。
這跟剛才和亞莉亞交手時一樣，是千日手。
我和夏洛克現在誰也動不了。
因此，我無視竄過右臂的劇烈疼痛——同時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早就知道——」
接著，把頭部大幅往後仰。
「你會來這招了！」
「——！」
我在最後一刻，看見夏洛克一臉訝異地抬起頭來。
你活該倒黴。
沒錯。
剛才和亞莉亞變成同一個姿勢時，我沒辦法使用。
遠山家代代相傳的鐵頭、真正的隱藏絕招——就是這個！
鏗——！
我的頭錘猛力撞上夏洛克這顆——世界最頂尖的腦袋上。
「……！」
世界最強的名偵探，頭晃了一下朝正後方仰……
他放開了右手的刀和左手的小刀，緩緩地向後方倒下。
夏洛克，你要恨就恨自己是個男生吧。
如果你是女性，我就沒辦法這樣使勁的撞你吧。
夏洛克的背部摔在鋼鐵地板時，收納庫中播放的<魔笛>唱片也結束了。
我深深地吐了口氣。
我奔跑、射擊、斬擊，最後還使出了頭錘……不折不扣地用盡了全身的部位，總算才打倒了他。
打倒這位世上最頂尖的男
人。
「……亞莉亞。」
我靜下心來控製狂怒爆發的同時，將視線移開夏洛克，轉頭看向呆然看著我們戰鬥的亞莉亞。
亞莉亞朝我跑了過來，撫摸我傷痕累累的右臂。
「金次……你的手……這麽多傷。」
「總比亞莉亞受傷好。」
我倆初次見麵時，我也說過類似的話呢。同樣在爆發模式下。
我如此迴想，同時用左手藏住有好幾道閃電狀傷口的右手。
「傻瓜……！」亞莉亞小聲說完，把頭埋進我的胸膛。
接著，她拿出逮捕超偵用的手銬，跪在倒地的夏洛克身邊——她的雙眼似乎恢複了。
——瞬間猶豫了一下後……
「曾爺爺……不對，恕我直唿你的名諱……夏洛克·福爾摩斯。」
鏗鏘！
便用手銬銬住他的手腕。
「你被捕了……」
這樣一來……
事件落幕了吧。
「謝謝你送了我一個這麽棒的禮物。那是曾孫超越我的證明，我就收下吧。」
頭頂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和亞莉亞慌忙抬起頭。
那裏有一個人，抓著一具icbm前端的門扉。門扉成洞開狀態。
他的額頭因為剛才的頭錘而流血，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向我們揮手。此刻，他的頭上終於夾雜了白發。
是夏洛克！
「金次。剛才你給我的這一擊，連我也沒推理到呢。如果是剛才年輕的我，大概馬上就能推理到了吧。哎呀！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我把視線移迴倒地的夏洛克身上，隻見他的右手——
沙！
變成沙金瓦解了。
接著，他用左手把亞莉亞的手銬往上拋，傳給頭頂上的夏洛克。
糟糕！我還太嫩了……！
夏洛克趁我轉向亞莉亞，而亞莉亞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傷口時——
利用佩特拉的技巧製造出沙金的假人替身，自己則跳到了icbm上！
「夏洛克，你要去哪裏……！你不是隻能活到今天嗎……！」
「我哪裏都不去。以前不是有人說過嗎？『老兵不死。隻是凋零』。來吧，畢業典禮的時間，就用煙火來裝飾吧。」
我抬頭看著夏洛克走進icbm中，發覺到一件事情。
伊·u那群家夥把超空蝕魚雷，改造成一種名為奧爾庫斯的小型潛航艇。
這具icbm也一樣，是飛彈改造而成的——載具……！
「曾爺爺，等一下！」
亞莉亞從我身旁衝出，撥開白煙靠近icbm。
「不要走……！我不要……我不要……！我還想要聊更多你和媽媽的事情……！」
「亞莉亞！不要追了！那東西要發射了！危險！」
我尾隨在後說。但亞莉亞充耳不聞，反手從身後拔出短日本刀。
接著像美式足球的觸地得分般縱身一躍，把刀刺在icbm的表麵上。
「亞莉亞！」
「……曾爺爺！」
鏗……！鏗！
亞莉亞交互刺出左右手的刀，像在攀岩一樣爬上icbm。
「——亞莉亞。」
夏洛克在遙遠的頭頂上，把腳抵在半關的門上說。
「我們相處的時間雖短，不過我很高興。我很想給你一個遺物，可是很抱歉。我……手上沒有東西可以送你。」
「……曾爺爺……」
「——所以，我送你一個外號吧。我有一個外號，是『緋彈』的英譯，『sherlockthescarletammo（緋彈的夏洛克）』——這個外號，送給你。」
「外號……」
「再見了，『ariathescarletammo（緋彈的亞莉亞）』。」
夏洛克以這句話為句點，關上了艙門。
震動的icbm緩緩地、緩緩地——
移動巨大的身體，向上飛去。
隆、隆了——！
亞莉亞還貼在icbm上。
而且還爬到了無法跳下的高度。
（……該死！）
我咬緊牙根忍住手臂的疼痛，撿起變迴沙金的假夏洛克手上的刀，和自己的小刀一起，鏗一聲插在icbm上。
icbm似乎內建液態氧和液態氫的燃料箱，本體和鐵格地板下方的噴射焰相反，冰冷且帶有一層薄冰。
不過或許因為它是載具的緣故，外表沒有過度結冰。
「亞莉亞！快下來！」
「我不要！曾爺爺不知道要去哪裏……！」
「已經不行了！快下來！」
頭頂上，有水滴落了下來.那是亞莉亞的眼淚嗎，還是從icbm上剝離的冰開始融化了呢？
我手拿一大一小的刀，和亞莉亞一樣開始爬上icbm。
右手的撕裂傷，不停流出鮮血。
忍耐……忍耐下來，金次……！保持清醒……！
icbm的巨大身軀發出嘶嘶聲響，開始浮起。
它逐漸飛起，飛往藍天。
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迴不去了！
我如此心想時——icbm帶著我和亞莉亞——
從伊·u的背部甲板，逐漸往上噴出……！
「…………」
現在放手還有救。摔在甲板上的話，隻會受重傷吧。
可是——亞莉亞……！她發覺到夏洛克想要展開死亡之旅，已經失去了自我。
不能讓她也跟著去。
（亞莉亞！你這個……傻子！）
我一定要把你拖迴來。
我不管夏洛克是要去那個世界還是哪裏……我都不會，讓他把你帶走！
眼看從甲板發射口射出的icbm，逐漸開始加速。
筆直地朝向天空。
我俯視伊·u，現在的高度已經能用手掌藏住它。
接著，我逼近亞莉亞，來到差一點就能抓住她細腿的位置……
（嗚……！）
我整個人在那裏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速度啊！
這股推力非比尋常。
雲霄飛車根本就比不上。
風壓讓我無法唿吸。光是不讓刺在本體上的刀刃被甩開，我就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這一點亞莉亞也一樣。她現在隻顧著抓住雙刀，不讓自己摔落。
粉紅色的雙馬尾，在風的撕扯下飄逸。
不隻是速度。
icbm的高度也逐漸上升。已經，看不見……伊·u了……！
「——！」
隨著轟然聲響，icbm衝入了雲端中。
視野一口氣變成了雪白色。細微的冰粒打在我的臉上，使我無法張開雙眼。
穿過雲端後出現的藍天，有如結冰般寒冷。空氣完全呈現幹燥狀態。
我微睜的雙眼，在雲朵間看見了白色的新月。我們似乎要越過新月般，再次被加速帶往高空。
地平線開始描繪出圓弧狀。那是──地球的圓弧。
（到、到底要爬升到哪裏……！我已經到……極限了……！）
我在空氣稀薄的高聳世界中，隔著結冰的眼睫毛，看見了幾道如白龍衝天的雲朵航跡。數量有一、二、三──七。
（……那、那是……！）
那是火箭噴出的氣體。除了我們之外，其他從伊·u上發射的ibcm，此刻正在空中奔馳，往四麵八方飛去。
那是載具——換句話說，上麵八成有人搭乘。
沒錯，是伊·u的殘黨──！
當我發覺到這一點時，鏗！
先是夏洛克的刀，再來是我的蝴蝶刀，連續從icbm上脫落。
（啊──）
我如此心想的同時，人已經被拋出去了。
亞莉亞的刀也同樣到達極限，從icbm上鬆脫。這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幕──
接著我背部朝下，摔落了。
不過才過了幾秒，上升的icbm就離開我的視線逐漸變小，隻剩下如星星之火般的噴射焰。
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亞莉亞從上方掉落的景象。
──你曾想過會有少女從天而降嗎？
亞莉亞在藍天中扭身，讓自己背對icbm──
朝我的方向伸出手來。
同時落下的我們，目測距離約三十公尺。
我讓背朝下，以增加空氣阻力來減速。
亞莉亞則頭朝下，加速朝我過來。
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這是一個不可思議又特別的序曲。
亞莉亞落下朝我接近。
右手拚命伸向我。
我也伸出沾滿鮮血的右手，在空中拚死保持平衡，想要維持姿勢。
我們在空中急速下降，手和手在距離一公尺處彼此伸出。
碰到他……碰到他！
還有，五十公分！
還有三十，還差一點點……還有十公分，快碰到了，再過去一點！
「……金……次……！」
「……亞……莉亞…！」
我們的手，牽住了。
我在空中把亞莉亞拉了過來，亞莉亞在空中滑行朝我接近。彼此上下顛倒，使勁地抱在一起。
就和那個開學典禮的早上，我倆在腳踏車遇劫時相擁的姿勢一樣。
下一秒，我們在雲上開洞，衝入了飄動的雲朵中。
──從現實角度來看，那肯定是既危險又麻煩的事情。
離開雲朵後，視野再次清晰。
我和亞莉亞在雲中變換姿勢，頭朝下抱在一起，朝著遠方的海麵落下。理所當然的，在這種高度下……我們必死無疑。
人類在自由落體時，速度大約會維持在時速兩百公裏左右。
以這種速度摔落的話，水麵會堅硬如水泥。
──可是我，遠山金次，
願意為了他深入龍潭虎穴。
恐怕就跟世界上所有男人……世界上所有的主角一樣吧！
「金次……！」
亞莉亞一邊落下，一邊對我耳語。
「讓你這樣陪我——我很抱歉。」
「嗄？事到如今說這幹什麽。」
我的聲音，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謝謝，謝謝你，我的夥伴。我以你為豪──」
亞莉亞一本正經，並用紅紫色的眼眸直視著我，
「就跟曾爺爺說的一樣……這是『序曲的終止線』，是結束，也是一個開始。現在，偵探的時代結束了——接下來，我們武偵的時代要開始了。
還有，武偵憲章第十條：『不要放棄』。武偵絕對不要放棄。
金次，老實說。我在伊·u……有好幾次差點放棄。在和你交手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半放棄了。不過，因為你讓我向前走的，因為你沒有放棄……所以我們現在！還！活著！」
亞莉亞說完，更加緊抱住我的身體。
當我們的距離逼近到隻要再十秒左右，就會撞上下方的海麵時……！
「曾爺爺肯定也，推理到這個瞬間了吧。所以才會讓福爾摩斯一族的女性，代代都綁這種發型。」
他閉上紅紫色的眼睛，表情似乎在集中什麽。
「……理子做得到，我也一定可以……！」
說完……他的雙馬尾像翅膀一樣大幅張開。
那並不是風壓使然。
……啪沙！
「──！」
我們被雙馬尾孕育出的風壓牽引，身體反轉了過來。
隨後雙腳朝下，落下的速度逐浙減緩。
亞莉亞如展翅般張開了雙馬尾，像理子一樣自由操縱它。
夏洛克打進他身體的子彈，據說和理子的十字架是同族的金屬。
亞莉亞剛才聽到這一點，現在使出了理子的招式。
有樣學樣，直接上陣演出。
「……亞莉亞……！」
好厲害……！我不是指這個能力。
而是亞莉亞的機智和膽量，還有在緊要關頭還能發揮出實力的地方。
機智讓他在窮途末路中，還能想出方法死裏逃生。
而這個方法他從來沒用過，卻有膽量賭上一切。
最後在這種狀況下發揮出實力，實現了這個方法。
哈哈！亞莉亞。
你不這樣我可傷腦筋了，因為你是——我的夥伴啊！
「不、不要一直看我。這個方法……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啪沙！
亞莉亞化為羽翼的頭發，再次孕育出風。
他顯得相當害羞，臉頰像平常一樣泛紅，口中還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啪沙！雙馬尾又一個拍動。
相擁的我們，下降的速度已經像是普通的跳水。
我環視眼下，白雪在救生艇上一臉驚訝。
小艇的邊緣，佩特拉和在他懷中坐起上半身的大哥──太好了，他似乎保住了性命——也一臉驚訝地抬頭望著我們。
「金、金次。我果然還是需要你。武、武偵憲章第一條！」
降落水麵之際，
亞莉亞的娃娃聲突然變成有點癡呆的顫抖聲。
「第一條……『同伴之間要互信互助』……嗎？」
「沒、沒錯。所以金次，」
撲通！
「你、你暫時先當我的遊泳圈！」
我和亞莉亞平安降落，稍微潛入海中。
亞莉亞像無尾熊一樣緊抱住我。我對他露出苦笑，同時在海中看著上方。
耀眼閃爍的太陽，在那裏發出金色的光芒。
如同亞莉亞在空中說的……這不是結束。
伊·u事件是一個契機，今後亞莉亞將會遇到新的強敵或夥伴──跳進比現在更過激的日常生活中。而很遺憾的，身為夥伴的我也一樣。
沒錯，日後我們將體會到這一點。
──到目前為止，隻不過是（緋彈的亞莉亞）的序曲罷了。
theendofjustaprolog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