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實也顧不得多想,抱起女兒拉著妻子,跟了上去。


    等他們都走進門內,站在原地的哈奇終於動了,然而他去的卻不是門內,而是在門開的那一瞬間,突然出現的另一個洞口。


    哈奇腳步堅定地向著那個方向而去。


    當蜂實一家跨過這扇門時,它‘砰’的一聲自動關閉了。


    單八寶迴頭看了一眼,發現哈奇沒有跟上來,不過她也沒有在意,他顯然知道一些地下牢籠的情況,而且在豹雲契約蟑螂祭司時,她看到大祭司體內原本凝聚的獸人族氣運逐漸脫離。但它們沒有進入豹雲的身體,反而分成幾縷,其中一縷進入哈奇體內,其他三縷飛往另一個方向,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烏力等人所在的位置。


    這裏像是一個祭台一樣的地方,在台子中間盤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青年,而且是個長得十分好看且斯文俊秀的青年,他身上有著一種獨特的韻味,看到他仿佛就能感到心靈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被蜂果打斷,他年紀太小,沒有那麽多感悟,滿腦子都是好吃的,比剛剛的銘文還要好吃一萬倍的味道。


    他直衝著祭台中間的青年飛去。


    “果果!”蜂梨的叫喊沒有阻止他。


    下一秒,‘duang’的一聲,蜂果飛到祭台邊緣時似乎撞在什麽堅硬的東西下,頭暈目眩直接墜落在地,於此同時,祭台中心的青年睜開了澄澈宛如琉璃般的眼睛。


    他看著抽搐著翅膀想要爬起來的蜂果,無奈笑道:“還是太年輕。”


    蜂梨將請求的目光看向單八寶,她點了點頭,蜂梨這才向著蜂果跑去,而蜂實緊繃著身體將蜂橙擋在身後,眼睛死死盯著青年,一旦他有任何異動,他就衝上去擋在妻兒麵前。


    青年好似沒有察覺到他的敵意一般,一直用一種堪稱‘和藹’的表情看著他們。


    等蜂梨將蜂果抱迴來之後,單八寶和頂聞瓏才上前一步,兩人直視青年,單八寶開口道:“我是單八寶,他是頂聞瓏,我們是來自第二層的妖族,請問您是第三層的守門人麽?”


    青年溫和地笑了笑,“你們身上有奇葩樹的氣息,是它告訴你們我的存在吧?”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沒錯,我是第三層的守門人,巫蜂。”


    “想必我們的來意您也知道,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單八寶開門見山道,“我們想迴秘境第二層,奇葩樹說隻有得到您的認可,將通往第二層的通道打開我們才能迴去。”


    “所以,我們怎樣才能得到您的認可?”


    巫蜂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是一片平和,“我沒有什麽願望,一個無欲之人自然也就無法被打動,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


    單八寶挑眉,巫蜂迴以慈和微笑。


    單八寶看著他,看著看著,臉上也漸漸露出一個‘核善’的微笑。


    “巫蜂或許是個無欲之人,但獸人族的第一任大祭司呢?那個被弟子背叛,被禁錮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牢籠裏無數歲月的大祭司也是這麽想得麽?”


    “他難道就甘心待在這裏一輩子?”


    巫蜂仍舊毫無反應,似乎單八寶口中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就連蜂家四口都懷疑是不是消息有誤,這個人根本不是傳說中的第一任大祭司。


    單八寶絲毫不被他的態度影響,“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就不會搞出藍火雨,直麵自己的內心就那麽難?”


    “哪怕你不為自己想一想,也要為你的半族想吧,恐怕你還不知道,整個蜂族隻剩下眼前這四隻了。”


    聽到這裏,巫蜂終於有了點反應,不過也就僅僅隻是一瞬,眨眼間他又恢複那副無波無瀾的狀態,輕聲道:“蜂族滅絕是遲早的事,這裏不適合他們生存。”


    單八寶和頂聞瓏對視一眼,確定剛剛看到的不是錯覺。


    巫蜂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在聽到蜂族被滅時變得漆黑無比,雖然隻有不到一秒的時間,那裏麵透漏出的瘋狂和毀滅卻做不了假。


    單八寶知道自己賭對了,眼前的這個巫蜂確實無欲無求宛如聖人一般,但另一個‘巫蜂’就不一定了。


    看來蜂族滅絕這樣的事刺激還不夠。


    單八寶腦子急轉,把進入地下城之後收集的、聽說的所有與第一任大祭司有關的內容都在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進行係統整合、分析。


    這個過程看起來緩慢實際上隻是幾次唿吸的時間而已。


    她緩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誌在必得的微笑,柔聲道:“不知大祭司是否還記得那個經常出現在夢境中的女孩。”


    單八寶注意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繼續道:“當年她被你的弟子抓走後不知是死是活,身在何方,或許她也和你一樣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唿吸不到新鮮的空氣,也無人可以交談,如果她也有特殊血脈的話……”


    “指不定每一年都要從身上活生生挖出一塊血肉,也不知道她的原形是否夠大,恢複能力怎麽樣,要不然這一年又一年,隻怕早就支撐不下去。”


    巫蜂原本鬆弛自然擺放的手已經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單八寶尤嫌不夠,又加了一把火,她歎息一聲,“你們男人想象不到一個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在被人抓到後會受到怎樣慘無人道的侮辱,或許死亡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畢竟我曾聽說過,有血脈高等的女妖怪被敵對勢力抓走,為了有更強大的孩子出聲,他們……”


    “閉嘴!!!”


    單八寶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巫蜂已經從位置上站起,他現在哪裏還有剛剛仙風道骨的模樣,頭發披散,無風自動,一雙眼睛漆黑一片,折射不出一絲光亮,完全融入這片黑暗之中,他瘋狂大喊,“你懂什麽,你知道什麽,我不允許你這麽說蝶兒,她還好好的,她現在一定活的好好的!”


    單八寶不怕他發瘋,就怕他不瘋。


    不過,蝶兒這個名字……


    她微微往前邁了一步,手背在身後,對著頂聞瓏比劃了幾個手勢。


    頂聞瓏神色微動,他將蜂實拉到遠處,低聲問了他幾個問題。


    再次迴到單八寶身邊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來來迴迴輕點幾下。


    單八寶嘴角微勾。


    他們這番互動落在已經半瘋癲的巫蜂眼裏無異於對他的嘲諷,是故意做給他看的,讓他看到他們甜甜蜜蜜,從秘境第一層到第三層,即將進入第四層,始終在一起,他們把彼此都保護的很好。


    而他……


    在自己的城池,自己族群,都沒有保護好心愛的姑娘,甚至因為自己而讓她身處險境,生死不知。


    他形單影隻、孤家寡人,看到這對小情侶怎麽可能不嫉妒。


    單八寶看著巫蜂周身圍繞的氣息越發瘋狂,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覺得他這受刺激的時間也太長了吧,而且是反射弧長麽?怎麽越來越瘋了。


    還是頂聞瓏察覺到什麽,他手臂一伸,將單八寶攬在自己懷裏,低頭在她發頂親吻一下。


    果然,被禁錮在祭台中央的巫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眼睛睜得極大,雙目仿佛要泣血一般。


    單八寶也反應過來,她嫌刺激不夠,叫了蜂梨一聲。


    蜂梨不用她多說,便有樣學樣,還能充分利用手邊‘道具’,讓蜂實一手抱起蜂橙,一手攬在她腰間,而她雙手捧著蜂果,這一家四口的甜蜜畫麵對巫蜂而言更是一個暴擊。


    尤其他本身就是蜂族血脈,看到蜂實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就仿佛看到已經談婚論嫁,就差成親的自己和蝶兒,如果沒有那群白眼狼抓住蝶兒威脅自己,如果那時的自己能再小心一點,實力再強大一點,察覺弟子們的異常,對弟子們警惕點,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悲劇。


    他和蝶兒也能子孫滿堂,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


    心中的懊惱、後悔、悲痛等情緒將他淹沒,他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五味雜陳,嗚咽一聲,伏地大哭。


    單八寶唿出一口氣,大祭司的經曆確實可憐,她也不想刺激他。


    但他作為一個‘npc’是在太擰巴了,好說好商量不發任務,這讓他們怎麽迴到第二層,所以她隻能出此下策了。


    單八寶心裏這麽想著,卻麵無表情說出讓巫蜂更加崩潰的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口中的蝶兒應該是蝴蝶一族吧?”


    她歎息一聲,“蜂族如今不管怎麽說還有四個人,而蝶族,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完全消失了,一隻不剩,甚至這麽多年,連擁有蝶族血脈的獸人恐怕都不存在,就算有,蝶族那麽弱,也不可能出現返祖現象。”


    單八寶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聽起來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但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入巫蜂耳中,他頓時不哭了,從地上爬起來,冷笑道:“一群蠢貨,怪不得獸人族一代比一代差,隻有這些沒腦子的獸人才會認為蜂、蝶兩族一無是處。”


    “哦?”單八寶裝作好奇,“說來聽聽?”


    巫蜂睜著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她,冷哼一聲,並沒有迴答。


    他重新盤坐在地,說起另一件事,“你們不是想要得到我的認可麽?”


    “我現在有一件事交給你們,隻要你們能做到,我就幫你們打開通往第二層的通道。”


    單八寶這時反而不急了,她拉著頂聞瓏也學巫蜂的樣子坐在地上,雙方隔著一層祭台,或許還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對視。


    她把玩著頂聞瓏的手指,慢悠悠道:“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看啊,通過我們這短暫的解除,我對你真的沒有什麽好印象。”


    “總結一下你的一生啊,開局完美,血脈強大,獸人族第一任大祭司,還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帶著族人建立地下城,收了數個弟子,一切都向著好的地方發展,一副人生贏家的劇本。”


    “然後呢,急轉直下。”


    單八寶沒有絲毫猶豫地在巫蜂身上插刀,“弟子抓了未婚妻引誘你進入這個險地,將你禁錮,你失去未婚妻的消息又出不去,這麽多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心裏恨的每天在天上下火球,恨不得把整個獸人族滅了,覺得他們背叛了你,但他們躲在你當初下令建立的地下城裏,你的火球雨進不去,而你也出不去。”


    “每一年還要被白眼狼弟子的後代取血肉,時不時可能還要被提取一團精血,可是沒辦法,誰讓你出不去呢。”


    單八寶不顧巫蜂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我想在我們之前,應該也有從第二層上來的人找到你吧?但他們都沒有迴到第二層,隻是通過各種手段將可以迴第二層這件事傳遞迴去。”


    “一方麵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完成任務,無法得到你的認可,另一方……”


    巫蜂陰沉沉地看著她,“你到底要說什麽?”


    單八寶歎口氣,“你是不是被關得太久,沒人和你聊天,所以都聽不明白話了,我要說什麽,剛剛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啊。”


    她笑吟吟地看著巫蜂,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你是不是出不去?”


    巫蜂:“……”


    單八寶一臉‘我果然猜對了’的表情,“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我是誠心來和你交易,想要幫你與蝶兒團聚,你怎麽一點都不坦誠呢?”


    巫蜂終於不再是一臉陰沉的模樣,神色有了些變化,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知道你的要求是想讓我們找到蝶兒?”單八寶歪了歪頭,“這很難猜麽?我之前說了那麽多你都沒反應,隻有提到蝶兒你才露出真實一麵,你心裏到底惦記什麽不是一目了然?”


    最主要的是,對於巫蜂這樣的強者,所有的仇隻有自己去報,才能撫平心中的恨。


    “但你不誠實啊。”單八寶歎息。


    巫蜂微微撇開眼,“隻要你幫我找到蝶兒,我就打開通道。”


    單八寶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隻把他看得不安,她才再次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滿臉寫著失望,“你這就沒意思了啊,都這個時候了還和我玩文字遊戲。”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巫蜂的把戲,“你說打開通道,但沒說保證我進入通道。”


    巫蜂張了張口,還不等他說什麽,就被單八寶打斷,“行了,我們的交易就此結束,沒什麽好說的了,簡直浪費我感情和口舌,我還是老老實實去第四層吧。”


    她話音剛落,頂聞瓏就從地上站起來,伸手將她也拉了起來。


    “等等!”眼看這兩隻妖怪要走,巫蜂最終還是無法保持之前的鎮定,“你怎麽看出來的?”


    單八寶歪了歪頭,一派天真,“我什麽都沒看出來,就是隨便問一問而已。”


    頂聞瓏瞟了她一眼,怕是她之前用同樣手段忽悠了不少人,隨意麵對這樣的文字陷阱,下意思警惕吧。


    巫蜂:“……”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我猜猜看啊。”單八寶走進他,在即將觸碰到剛剛蜂果撞到的位置時,頂聞瓏拉住了她,她撇了撇嘴,從頭上將團扇取下,把團扇往前一送,沒有是空無一物的位置,卻硬生生攔住了團扇。


    “這裏應該也有和入口差不多的巫族銘文吧?你也沒辦法將它破除。”她繞著祭台走了一圈,“而你能開啟通道的位置必須在你身邊,也就是說,這個屏障將你和我們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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