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霄!”齊瓊知道他平時多愛幹淨,即便是他們逃亡的時候,他都會在休息時化為原形清理毛發,像現在這樣喝不知被多少人踐踏過的泥水,簡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古霄仿佛沒聽到一樣將這個小水窪裏的水喝的一幹二淨,當欽原再次射出毒針時,他前爪一抬,一道水幕擋在他和齊瓊麵前,將毒針阻擋在外。


    蠱雕是生活在水裏的兇獸,他們可以借助水源戰鬥,當水元素濃鬱時也能調動空氣中的水元素凝結成水。


    就像被稱為水神的天吳無法在這裏利用水係能力一樣,古霄也不行。


    但他剛剛提升血脈能力,正是天賦技能最高的時候,這時如果體內水汽充裕,可以使出一二招式。


    怎樣才能讓體內充滿水?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喝。


    古霄使出的這一手不僅震驚齊瓊,就連欽原也被嚇了一跳。然而古霄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喝髒水真的太惡心了,他努力抑製想吐的欲望,滿腦子都想趕緊把欽原殺了,他不想喝第二次臭水溝。


    他眯了眯眼,趁著欽原微微失神的瞬間,鳥喙一張,無數細如針尖的水箭衝著欽原而去。


    這還是古霄從他的毒針上領悟的招數。


    欽原形似蜜蜂,不僅有尾後針,他的翅膀以及腹部也和蜜蜂一樣,又薄又軟,換句話說,他的飛行速度和防禦能力都弱的一逼。


    麵對鋪天蓋地的水箭,欽原‘嗡——’的迅速扇動翅膀,無論他多努力都飛不出攻擊範圍,最後全身被插滿水箭而死。


    欽原死後,古霄再也忍不住幹嘔起來,剛剛喝下的泥水已經盡數被使了出來,他什麽都沒吐出去。


    一想到滿肚子的淤泥,他整張臉都綠了。


    幸虧他是妖怪,過一會淤泥便會排出,要不然指不定還得把他肚子剝開洗胃,再讓連芊芊幫他治療。


    連芊芊原本想讓他們給欽原留個活口,問問他海天宇怎麽樣了,她看了看周圍情況,最終還是閉嘴,她有預感,如果這時開口說這種話,單八寶能把她撕了,嗯,就像她現在撕妖皇一樣。


    時間後退幾秒,視線挪到單八寶這一邊。


    在她不顧一切地撲向頂聞瓏時,妖皇的攻擊也隨即而至。


    單八寶手持團扇調取全部靈力在頂聞瓏周身覆蓋防禦陣法。


    她的修為毋庸置疑,體內儲存的靈力也非常可觀,盡管黑龍形態的頂聞瓏身形巨大,但防禦陣法也牢牢將他籠罩在內。


    妖皇的全力一擊隻是讓陣法發出劇烈波動,沒有傷到裏麵的兩妖分毫。


    單八寶想用靈力探查頂聞瓏情況,卻發現自己體內空空蕩蕩,她頓住一瞬,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利用婚契從頂聞瓏身上汲取一絲絲靈力用於探查。


    片刻後,她的眉頭深深隆起,並沒有查出任何異樣,他隻是睡著了而已。


    妖皇就在防禦陣法外看她做無用功,用他的破鑼嗓子大聲嘲笑:“不要白費力氣了,沒有解藥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


    他扇動翅膀,得意洋洋道:“你們以為我知道這裏有隻黑龍之後會不做任何準備就過來麽?沒想到吧,隻要小小一株毒草就能讓龍族永遠沉睡下去,而我,恰巧就在剛進秘境第二層時遇到這種毒草,我認出了它,並保管它幾百萬年,就想著或許有朝一日能用上。”


    “功夫不負有心妖,啊,不對,應該說,”他小人得誌地繞著防禦陣法來迴飛,“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妖,比如說我。”


    單八寶跪坐在頂聞瓏大大的龍頭邊,垂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妖皇的話聽進去。


    但這副姿態無疑惹怒想要炫耀,想要看到她懼怕眼神,想要自我滿足的妖皇。


    他用翅膀拍打陣法,像個得不到認可的瘋子一樣,大吼道:“你不想知道是什麽毒草麽?你不想要解藥救他麽?”


    單八寶終於動了,她定定的看著他。


    妖皇被她的眼神鎮住,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那一瞬間仿佛看到這隻女妖怪的眼瞳中泛起銀光,就像夜空中閃耀的星河一般。


    片刻後他嗤笑一聲,什麽星河,這裏是秘境,連個星星都沒有,哪兒來的星河。


    他因剛剛的失態而有些惱羞成怒,口不擇言道:“哦,我知道了,人類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我聽說你們簽訂了最高級別的婚契,同生共死。嘖嘖嘖,”他搖頭歎息,“你還挺幸運的,這條黑龍隻是沉睡,憑他的實力睡上萬八千年也死不了,怪不得你不急。”


    “不過,怎麽說呢,你遇到了我,所以那點幸運就飛灰湮滅了。”


    他猛地吐出一口鳳凰火,“你以為憑借這個破陣法能擋我多久?”


    單八寶就那麽靜靜的看著這隻野山雞發瘋,那眼神不像是看一隻活物。


    她緩緩站起身,麵無表情地道:“說完了麽?”


    “什麽?”妖皇一愣,條件反射問道。


    單八寶一步一步走近他,直到陣法邊緣,歪了歪頭,眼神帶著些單純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再問一次。


    不過她想,爸爸說了,即便是對待將死的敵人,也要保持自己的優雅和禮貌,因為他們不能給爺爺丟臉。


    於是她十分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次,“我剛剛問,你說完了麽?”


    妖皇被她毫無情緒的眼神弄得一愣,下一瞬他頭頂的冠羽驟然豎起,多年征戰培養出的危機意識告訴他,快跑!


    他心髒砰砰狂跳,轉而就是暴怒,他居然會怕這隻看起來就十分弱小的妖怪,這是奇恥大辱,他一定要殺了她!


    妖皇不顧腦中叫囂著讓他趕緊跑的想法,一心隻想打破陣法,挖出黑龍的妖丹和龍珠,吸收煉化他的精血,搶奪單八寶的仙器再將她整個吞掉。


    他正準備瘋狂攻擊防護陣法,卻見這隻女妖怪居然逐步走出陣法範圍。


    妖皇驚呆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找死的妖怪。


    “你……”


    然而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女妖怪喃喃道:“看來你已經說完了,那應該沒有其他遺言,我可以動手了。”


    “什……”麽


    這一次,他同樣沒有將話說完整,不同的是,上一次他是被單八寶的聲音打斷,這一次,他被她的動作,或者說攻擊打斷。


    單八寶眼中銀光乍亮,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威壓從她周身彌漫,一層看不見的領域籠罩住她和妖皇,隻見她似乎很慢又仿佛瞬間地抬手,不顧妖皇身上燃燒的鳳凰火,就那麽緩緩地、緩緩地將手搭在妖皇一側翅膀上。


    妖皇全程驚恐地看著她動作,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無法動彈,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隻妖怪,而是神,不對,即便是神族也不可能帶給他如此威壓,這種感覺是……


    法則!


    他瞬間全身羽毛炸起,拚了命地想掙脫這種桎梏,卻無能為力。


    隻能清醒地、眼睜睜地看著外表柔弱的她動作,甚至還隱隱看到女妖怪微微翹起的嘴角,她在感到愉悅。


    為什麽要笑?


    還不等妖皇想出答案,一股被撕裂的劇痛傳遍全身。


    他的左邊翅膀被硬生生撕、不對,是扯掉了。


    妖皇這一刻甚至連一聲叫喊也發不出來。


    單八寶輕輕擦掉濺在自己臉頰上的血,柔聲問道:“疼麽?”


    妖皇哆嗦著嘴,無法出聲。


    單八寶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他的迴答,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不疼。”


    “這該怎麽辦,你不疼,可我的心好疼啊,”她眼神陷入片刻迷茫,“奇怪,為什麽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仿佛之前也這麽疼過。”


    她將目光對準妖皇,“你知道麽?”


    到這時妖皇哪裏還看不出來,這女妖怪是被刺激大發了,用人類的話是犯神經,用靈異界的話就是心魔入體了啊!


    他使出全力微微搖了下頭,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動沒動。


    此刻心中說不出的悔恨,早知道剛剛就不廢話那麽多,直接把他們殺了,果然反派死於話多,誠不欺妖。


    可是他仍舊有些不甘心,看如今這情況,對麵這隻眼看著有入魔征兆的女妖怪才是反派吧!


    單八寶察覺到他脖子上細微的動作,點了點頭,“啊,你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一定是因為疼得還不夠,等你像我這麽疼的時候,就能告訴我答案了。”


    說完她另一隻手用力,妖皇剩下的那隻翅膀也被扯下來。


    之後是腳,腿,尾巴,她每動作一次就要問上一句:“疼麽?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疼麽?”


    然而妖皇哪裏能給她答案。


    一開始是被她壓製的說不出話,後來是疼得說不出,直到他隻剩下身體軀幹以及脖子和頭時,單八寶終於停下動作。


    妖皇眼神亮了亮。


    隻要他還活著,即便失去四肢也沒什麽,鳳凰可重生,更不用說肢體再生了。


    他察覺到單八寶身上的威壓越來越弱,再過片刻他就能開口說話了,隻要用救治頂聞瓏的解藥威脅,不怕她不放了自己。


    單八寶一隻手掐著妖皇的鳥脖子,眼神混亂又迷茫,她似乎沉浸在虛空幻象之中又似乎被什麽影響而失了心神。


    反正無論怎樣,這對於妖皇而言是機會。


    他屏住唿吸,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影響單八寶,將她換迴神。


    就在他覺得威壓馬上就要對他失效時,單八寶突然醒了過來,她的眼瞳與之前泛著銀光時截然相反,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濃墨一般,一絲光亮也無。


    她突然輕笑:“我想起來了。”


    恰巧這時,妖皇能開口了,他將心中早就想好的話脫口而出:“放了我,否則你永遠也得不到解藥!”


    單八寶歪了歪頭,看著這隻偽鳳,伸出食指豎在唇前,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尖的血蹭到唇上,她伸出紅嫩的舌尖輕舔,歎息道:“偽鳳就是偽鳳,血的味道比鳳凰差遠了。”


    說完之後不顧眼睛猛地瞪大,好似聽到多麽不可思議的話一般的妖皇,手指用力,將他脖子掐斷了。


    她呢喃道:“我最討厭有人威脅我,尤其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單八寶隨手將妖皇屍體仍在地上,這時她抬眼,看到古霄、齊瓊、連芊芊一臉慘白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神有驚恐,有懼怕和……陌生。


    看著一起經曆這麽多的小夥伴如此看她,她心情複雜,還不等理出情緒,古霄突然‘嗷’地一聲向她撲來,用少年單薄的身子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邊哇哇大哭道:“阿姐,阿姐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啊!”


    他哭的淒慘無比,單八寶甚至懷疑自己若不當場去世,都對不起他這段號喪般的哭嚎。


    她想抬手拍拍弟弟的背安慰,卻看到手心一片鮮紅,甚至妖皇的血還順著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古霄的餘光瞟見這一幕,他的身子猛地僵了一瞬。


    單八寶被他摟在懷裏,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的變化,以為他在害怕,心裏有些酸澀但也能理解,她緩緩退後幾步,見弟弟沒有阻攔,覺得自己果然猜對了,忍不住有些失望。


    還不等她說些什麽,讓弟弟別怕,就聽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姐,你不會讓我喝泥水過濾出清水給你洗手吧?”


    他的小眼神忐忑極了。


    不怪他這麽說,在他幼年時期,姐姐就經常玩著玩著突然覺得手髒,讓他弄清水給她,如果要比喻的話,他就仿佛是一台全自動型過濾淨水器。


    但那時候水元素充裕,他隨便揮揮手就能給姐姐洗手,可現在……


    古霄覺得自己的胃部翻湧,臉上由青轉白再變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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