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能這麽說。


    “就是那個……虞黛楚?”有之前?去過遊明閣拍賣會的元嬰修士挑眉,露出


    些驚容來,“這是怎麽迴?事,你不是在遊明洞天裏嗎?怎麽忽然出來了?怎麽還?……”


    怎麽還?直接晉升元嬰了?


    “她就是虞黛楚?”這麽多元嬰修士裏,沒見過虞黛楚的多得是,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的卻是鳳毛麟角,也許在虞黛楚剛剛展露頭角的時候,他們正在閉關,但一旦出來,惡補滄流界這些年來的新聞軼事的時候,就一定能聽到這個名字。


    隻是……誰吃瓜的時候會不曉得這個瓜主已經被埋在遊明洞天裏出不來了?怎麽現在忽然就出來了?


    “遊明洞天裏走了一遭,正巧機緣到了,自然就突破了,靜極思動,自然也就出來了。”虞黛楚當然很清楚這些人的詫異,也知道自己的出現會引起滄流界什麽樣的軒然大波——這些縱然她不懂,秦月霄著一路上也給她科普了個一清二楚。


    別的不談,就隻說虞黛楚的名氣——雖然三十年來她都不出現,讓滄流界小修士對她的印象漸漸淡忘了很多,但對於上層修士來說,這個名字反而更加有知名度,可以流傳很久,而之前?“虞黛楚被淮山真君和秦月霄鬥法帶入遊明洞天,並就此困於其中”的流言一旦傳出,重新把她的名聲炒熱了一波。


    而對於底層小修士來說,這個人雖然現在不太流行了,但“極樂天宮數萬年來第一位神女”這個名頭還是非常能唬人的,而他們知道的消息太少?,還?以為虞黛楚隻是在閉關修煉,根本不曉得虞黛楚在這三十年裏來了個驚險大輪迴。


    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受到的議論自然也會很多。


    “你……最好做好準備,你從出生到揚名,說不定都會被他們問上一個遍。”秦月霄給她科普完以後,頓了一下,仿佛猶豫了些什麽,這才緩緩說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虞黛楚難免十分猶疑,因為秦月霄是為數不多的,知道虞黛楚其實是擎崖界人的魔修,任何人都有理由說起虞黛楚的往事會被扒出來,但秦月霄不應該。


    ——一個過往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究竟能怎麽被扒出過往事跡?


    也正是因為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奇怪,虞黛楚反而上了心,反複思考秦月霄究竟是個什麽意思,而眼


    前這些元嬰修士半是打量半是試探的目光和詢問,反而顯得不值一提,她完全可以遊刃有餘地忽悠過去。


    ——她是真的忽悠。


    什麽“正巧機緣到了就突破了”,什麽“突破了就靜極思動該出來了”,瞧瞧這說的還?是人話嗎?那是誰想有機緣就有機緣的嗎?是誰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嗎?閉合的洞天,是誰想出來就能出來的嗎?


    明明都是些超級難的事情,非要說得這麽輕描淡寫的,不當人啊!


    “雖說虞道友現在確實是元嬰修為,足夠參加這元嬰大會沒錯,但……”她就算不這麽招搖,也總歸會有人尋她的麻煩,更何況她如此凡爾賽。


    “但像是虞道友這樣年紀輕輕就元嬰的道友,想必也沒有多少?經驗,在因果的掌控上,大約是沒有多少?領悟的吧?我?想,一個沒有掌控因果的元嬰修士,也許也算不上什麽真正的元嬰了。”


    ——說這種話,就是在欺負人家剛剛凝嬰。


    提出問題的元嬰真君當然是聽說過虞黛楚當年通過因果鏡反殺元嬰修士的豐功偉績的,但在他看來,掌控了一點皮毛,和真正對因果有了解,那完全是兩件事。從虞黛楚這個驚人的戰績上,隻能看出被反殺的元嬰修士是真的爛,卻沒法證明虞黛楚是真的強。


    是騾子是馬,還?是得溜出來看看。


    虞黛楚聽了這種質疑的話,沒有像正常流程那樣動怒——她也不是第一次經曆質疑了,迴?應質疑、打臉這種是情感,她一向很愛幹。


    不過,對於這位元嬰真君的話,她倒是要暗中說一句“不敢苟同?”——倘若按照這個元嬰修士的話來說,那整個擎崖界是真的一個“元嬰修士”也沒有了,不還?是照樣能把滄流界的修士隔絕在外,隻能耗費極大的代價慢慢強攻?


    “我?想,虞道友究竟有幾?分實力,這倒是不急於一時去驗證,當初虞道友以金丹修為,越階擊殺元嬰修士的時候,我?也在場,看得清清楚楚,她當時對因果的把握,就已經不遜於在場的絕大多數道友了。”然而,虞黛楚還?沒來得及作出迴應,淮山倒是先開口了。


    誰也沒想到他會忽然開口。


    人和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有的人一旦開口,就是嘈嘈雜雜中的一點噪音,旁人就算聽到了,也覺得沒有必要去理會,但有的人一旦說話,所有嘈雜都為他沉寂。


    “不過,我?倒是也有一個疑問,倘若虞道友能夠完好地答上來,我?可以直接作保,請虞道友上座。”淮山望向虞黛楚,仿佛過往三十年裏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而產生的無數次暴怒和虐行都不存在,仿佛大家當真和和氣氣的沒有衝突,“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道友也可以選擇不迴?答。”


    話說到這個地步,如果虞黛楚真的不迴?答,那就可以直接掉頭滾蛋了。


    ——但,這是尋常修士對話的流程,到了淮山真君這個地步,特別是以淮山的瘋脾氣,會說出這種話,本身就意味著他要問的問題非常刁鑽,或者?,非常致命。


    “滄流界與擎崖界終有一戰,現在已經漸漸圖窮匕見。”淮山笑眯眯的,緩緩說道,“我?在擎崖界的探子混得不錯,他同?我?說,現在擎崖界高階修士正在討論一個名字,懷疑這個道門修士背叛了道門,私通我?魔門。這個道門修士天資絕世,而且在太玄宗自幼苦修,是太玄宗的得意弟子,所以她的背叛,對道門修士來說,是個必須要搞清楚的問題。”


    “這個修士的名字,也叫虞黛楚。”


    “虞道友,這麽巧的事情,你覺得你是不是有必要發表點感想?”


    第119章 、雙線並行


    淮山的問題一旦出口,便引起了在場人的暗暗驚詫。


    這?簡直就是個能激起波濤萬丈的巨石!


    極樂天宮多年來的第一個神女,有著滄流界唯一被承認的正統宗門認證的天才,在短時間內迅速成名,成為整個滄流界頂流的虞黛楚,竟然還是擎崖界道?門的天才??


    這?世界簡直是魔幻了吧?


    雖然在場的修士全都是實力不錯的元嬰修士,可以說得上?全員定力極佳,但聽到這樣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瓜,也難免提起精神來, 第一反應倒不是去看虞黛楚,而是落在了蕭沉魚的臉上——


    淮山和蕭沉魚並稱滄流界第一人多年,又都是兩大聖地的掌教,即使他們的舊事沒有多少人知道,但地位本身就足以構成衝突了。現在,淮山忽然聲稱虞黛楚是道門修士,而虞黛楚不巧正是蕭沉魚一力支持、親手推到神女位置上的得意弟子。


    那這事?……還真是有好戲看了哈?


    蕭沉魚連眉毛也沒有動哪怕一下,隻是轉過?目光,也落在虞黛楚的身上,好似她已覺什麽都不必說,虞黛楚自己就可以搞定。


    虞黛楚是擎崖界的修士這?件事,即使是放在極樂天宮內,也算得上?是一件絕頂機密,知情者如蕭沉魚、秦月霄,都是絕口不提,更不會外?傳的,而厄朱出於各種考慮,也不會貿貿然往外?說,仔細算來,這?樣的秘密,還真的就隻有淮山和蘇鶴川兩個外?人知道。


    ——當然,蘇鶴川算不算外?人,這?是另一迴事?。


    淮山知道虞黛楚得了另一脈的傳承,自然也就知道了虞黛楚乃是擎崖界的人,然而事?情涉及飛升大秘,虞黛楚本以為他會更謹慎一點,把這?個消息當作秘密,守口如瓶的。


    從淮山真君退出的那一刻,遊明洞天已經閉合,而後續甚至是直接崩毀了,作為遊明洞天的直接建成者,淮山真君多半是有秘法能夠感受到的,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必死之局,而她現在走了出來,那麽遍隻有一個可能——


    她得到了飛升大秘。


    這?不奇怪,也不值得讓人懷疑,畢竟,作為生還奇跡的締造者,身負兩脈傳承,若是虞黛楚還不


    能得到錢祖師的傳承,那還有誰可以?


    淮山真君想要得到傳承,現在便真的隻有她這一個途徑了,這?算是真正的直接衝突,你死我活,連當初的師徒和睦都沒法偽裝了。


    在這種情況下,淮山固然應該對她敵意滿滿、勢在必得,卻也應該著意保守好飛升大秘這?個秘密存在,不讓別人知道才對——他現在就這?麽直接把虞黛楚的來曆公開,再結合遊明洞天、他和虞黛楚莫名其妙的恩怨,總歸有消息同樣靈通的人會懷疑到這件事上?。


    到時候,和淮山爭奪所謂飛升大秘的就不隻有虞黛楚了。


    虞黛楚怎麽想,都覺得不應該——她目光微微一抬,落在淮山真君含笑的麵容上?,後者笑眯眯的,好似真的隻是在和她閑探些什麽,簡直像個和藹慈祥的長輩。


    目光微轉,落在蕭沉魚的臉上,後者則淡淡地迴望——蕭沉魚看起來和三十年前沒有什麽差別,仍然事素衣道袍,簡樸到不能更簡樸,卻也沒法遮掩她的氣勢與美貌,倘若一個不小心,也許就會將她當作是清心?寡欲的道?門女修。元嬰大會這?樣的場合,竟然也沒法叫蕭沉魚稍稍打扮一二、妝點些氣勢。


    這?也正常,以蕭沉魚的地位和實力,實在是無需任何衣裝來襯托氣勢。


    無?論是淮山還是蕭沉魚,他們的神色都非常的平淡,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們的態度,而虞黛楚一沉寂就是三十年,一出關就成了元嬰真君,一切的平衡、一切的默契都隨著她手頭的因果鏡和剛剛突破的修為完全打破了,她最急需知道的就是旁人的態度。


    她想要在這暗流迭起的滄流界裏,快速找到一個平衡,偏偏淮山真君卻直接把暗流直接搬到了她的麵前,倘若一個沒有答好,說不定蕭沉魚就直接動手,清理門戶了,而就算蕭沉魚不動手,眼前這?麽多的元嬰修士,她一個人也應付不來。


    虞黛楚垂下眼瞼,眼睫輕輕顫了顫,再抬眸的時候,便忽然粲然一笑,好似淮山真君說了什麽笑話似的,完全沒有一點被質疑的心?虛,反倒很是輕鬆,“江道?友在擎崖界究竟安排了誰做臥底,看起來消息確實很是靈通,竟然連我這?種消失了多年的


    無?名之輩也能挖出來。”


    ——她這是承認了?


    事?實證明,人的好奇心?不會因為修為的增長和閱曆的長進而消弭,不管你究竟是金丹真人、元嬰真君還是化神仙尊,該吃瓜就一定會忍不住像瓜田裏亂竄的猹。


    在場的全是元嬰修士,定力十足,個個垂下眼瞼,看起來無比正經,實際上?全都豎起耳朵,就等著虞黛楚解釋自己和道?門的那個“虞黛楚”沒有關係,然後被淮山真君各種證據捶死,蕭沉魚終於按捺不住出麵,然後兩邊就掐起來——


    吃瓜元嬰:打起來,打起來!


    ——但,虞黛楚這?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她就這?麽承認了?她怎麽能承認呢?承認了,豈不是就直接成了道?門派來的奸細?那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極樂天宮,在輿論上,都要被魔門修士們噴死的啊?


    雖說輿論本來也就沒有多大的作用就是了……


    “哦?照這麽說,你是承認自己就是這個‘虞黛楚’了?”淮山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倒是不像旁邊吃瓜的元嬰修士,會為了虞黛楚這?個輕而易舉的承認而興奮,神色還是淡淡的,“至於我的臥底……虞道?友,你實在是太過?謙虛了,以你在擎崖界的名氣,絕對算不上?是無名之輩,隻要帶著耳朵,多留心?一點,總能在那裏聽說你的大名。”


    淮山這?一說,簡直就像是在給虞黛楚抬咖,讓她瞬間就從一個普通的、有點名氣的新晉元嬰,變成了同時能在滄流界和擎崖界混開的大佬。


    ——這?是兩邊通吃啊?


    “說——”權舟就坐在淮山的身側,等到淮山把話說完,便適時地開口,聲色俱厲,冷淡如刀,“你究竟是怎麽迷惑了極樂天宮的道?友,偽裝成魔修,拜入極樂天宮門下的?按照時間算,你來極樂天宮的時候,至少也有金丹修為了,總不能說你是在擎崖界修練魔門功法到結丹才來的吧?”


    非要?提到極樂天宮,自然是要把火往極樂天宮身上引。他的意圖太過?明顯,以至於其他元嬰修士默默地望了蕭沉魚一眼,後者什麽話都沒有說,神色也分毫未變,這?些人卻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退,隨時準備開溜——雖然來到這裏


    的基本都是化身傀儡,但煉製這樣有排麵的傀儡也得花點本錢,能省就省,這?是一個好魔修的基本素養。


    雖然打起來很好看,但吃瓜也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啊。


    “這?重要?嗎?”虞黛楚目光流轉,劃過?在場所有人的神情,最終微微一笑,“就算我修練道?門功法到金丹,這?又有什麽關係?莫非各位還要?來和我比劃比劃,驗證一下我現在的魔門功法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在場的都是化身傀儡,實力比起本尊來說肯定是要打不少折扣的,虞黛楚卻是真正的一突破就趕來,如假包換的真身,十成十的實力,即使是剛晉升元嬰的新人,也未必就怕了這?些老資曆。


    甚至於,以她的實力,還能直接斬落幾個實力不強的。


    在場能說以傀儡化身穩勝過?她的,也不過?就是五大宗門的幾個罷了,然而有蕭沉魚在這裏坐鎮,他們又不是無垠血海的馬前卒,幹嘛要?摻和這?渾水呢?


    “怎麽會不重要?呢?”淮山瘋起來的時候,是真的不會在乎所謂的大佬風範的,而以他的實力和地位,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來給他抬咖,像是追著一個剛剛元嬰的後輩猛捶這種事?,他一點也不覺得跌份,“倘若你是擎崖界的修士,還是這樣的天才,那麽你拜入極樂天宮究竟是什麽用意,我們可就不確定了。”


    有的話不需要?說得太詳細,說破了就撕破臉了,但淮山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虞黛楚沉默了片刻,蕭沉魚沒有一點說話的意思,好像也是有看看她的應對的意思,不得不正麵迴應這?個問題。


    “我之所以說這?事?不重要?,就是因為各位想得實在是太多了。”虞黛楚緩緩說道,“一個修士,當然要選擇對她最有利的一條路來走,否則,這?千百年修行,難道是為了玩的嗎?當初究竟是什麽原因而來,我究竟是不是為了臥底才加入極樂天宮,這?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晉升元嬰,手握一麵因果鏡,坐擁魔門絕世功法,在魔門聖地有著超然的地位——一個元嬰修士,究竟是在滄流界的地位高,還是在擎崖界過?得更好,


    這?就不必我來告訴各位了吧?”


    論起危險,當然要數滄流界,但要?是說起舒服,肯定還是會薅羊毛的滄流界元嬰修士更舒服了。


    也不是說擎崖界的元嬰修士就都是無私奉獻的大佬,但論起薅羊毛,還得看滄流界。


    虞黛楚的這?個理由實在是很有說服力,而以她的氣息來看,也確實已經變成了正統的魔修無疑,在滄流界的文化傳統思想裏,就算她是奸細,幾十年下來改換立場也是順理成章。


    但滄流界和擎崖界的界情不同,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擎崖界道?門修士,萬一虞黛楚就是個不看重利益,一心?想著為擎崖界道?門貢獻犧牲的傻子怎麽辦?


    “來坐。”在一片沉默之中,蕭沉魚緩緩開口,朝虞黛楚招了招手,示意虞黛楚和秦月霄過?去。


    蕭沉魚於這?一片沉默的質疑中開口,就相當於是在給虞黛楚作保,暫時擔保虞黛楚沒有問題,不讓質疑繼續下去了。


    但跳過問題,不代表問題就不存在。


    “既然是蕭道友作保,我想虞道?友肯定是信得過?的。”淮山目光在兩人的身上逡巡了一番,緩緩收迴,輕笑了一聲,“虞道?友說得也是——誰會做道?門那樣的傻子,明明被揣測著要?被製裁,還非得對人家盡心?盡力。”


    他話裏有話。


    “虞道?友大概還不知道吧?”淮山沒有說話,權舟作為無垠血海的得力第二人,緊接著就把無?冕之王的話給接上了,這?時候,權舟又笑眯眯的,好像學起了淮山真君,剛才的聲色俱厲都像是另一個人了,“你在擎崖界的元嬰修士口中,已經快成了叛徒,這?就要想著懲戒你呢——這?可是你的老師門太玄宗的事?。”


    虞黛楚承認,在滄流界混得這?麽好,是她真的沒有想到的——她也不想的,這?私下散布的盛名,早晚會傳到擎崖界去,到時候她也沒法解釋。


    然而,倘若說她對此一點數都沒有,卻也絕不至於,雖然這每一步都又蕭沉魚的推動,但虞黛楚若是想逃避,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她之所以這樣張揚,好像一點也不害怕擎崖界知道這?件事,其實也算是一點試探——說得好聽一點,是指望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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