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嵐,你終於肯出現了。”墨淮手下施壓,困天鏡的保護罩應聲碎裂,他露出得意的微笑說道:“你要再不來,白嬌嬌可怎麽辦啊。”


    他的語氣充滿憐惜卻藏著不懷好意,他一手拽起白嬌嬌一手將她的頭扶正麵向自己。


    “墨淮,你我的恩怨何必牽扯一個無辜之人。”言嵐淡漠的語氣仿佛並沒有多少擔憂。


    裝得再像也改變不了你對她的在乎,墨淮諷刺地想道,“她無辜嗎?若不是她禁受不住誘惑給你喂了情蠱,你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導致仙界大亂?若不是她與你糾纏,你又何至於不肯成魔遭那麽多罪?哪裏無辜?”


    “你所想並非我之意,我不會怪她。”言嵐抽出三言劍,“你想如何?”


    墨淮邊說著自覺正確的話,邊摩挲著白嬌嬌的臉蛋,他可沒有打算這麽簡簡單單地威脅言嵐。


    若他沒記錯的話,原來的那個墨淮似乎很喜歡眼前這個小仙子,還給她喂了一劑情蠱,那情蠱的作用似乎是讓喝下之人無條件地愛上睜眼後看見的第一個人……


    “嗬嗬。”墨淮低頭笑著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著實有趣。


    “我想讓你嚐嚐被所愛之人親手殺死是什麽滋味,你會選擇犧牲性命任由她胡來,還是保全自己反殺了她?”墨淮被這有趣的選擇逗樂了,“你選哪個我都想看,可惜了沒有兩個白嬌嬌供你選擇。”


    在場的人都聽得雲裏霧裏,隻有一直保持沉默的雲蘿,她被墨淮推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知曉情蠱生效方式的她更是瞬間就聽懂了。


    墨淮是要利用白嬌嬌愛上他,再聽從他的命令殺了言嵐。


    白嬌嬌的沉睡並非受到外力撞擊所致,而是困天鏡的限製,現在沒了這層限製,蘇醒就隻是時間問題,且無需墨淮等太久。


    他掐著白嬌嬌的下巴,用痛感刺激她,在見到她吃痛後微微蹙眉、睫毛輕顫後鬆了手勁,好戲要開場了。


    白嬌嬌的大腦有意識的那刻起便感覺全身酸痛,無力地靠扶在撐起她的那人身上,久睡後再睜眼她有些不適應外界的光源,刺眼的光芒模糊了她的視線,一道人影從虛無慢慢凝聚到有型。


    俊美無鑄的麵龐被繁複的花紋所刻畫,有種異樣的美,白嬌嬌癡癡地盯著眼前的男子,她略微有些幹澀和沙啞的嗓音喚道:“……墨,淮。”


    “我在。”墨淮也緊緊盯著她,望著失神後眼裏漸漸聚滿愛意的白嬌嬌,他的笑容再也遏製不住。


    “嬌嬌,我需要幫我做件事。”


    白嬌嬌沒有半點質疑,說道:“什麽事?我都答應。”


    “殺了言嵐。”


    第63章 言嵐是在孤注一擲,保白……


    墨淮的目光直視白嬌嬌,雙手溫柔地捧著她的臉,傳達給她的是無限的愛意與期待,就好像白嬌嬌殺了言嵐他便會對這份情感更添一分似的。


    不清楚情況的人都以為墨淮是魔怔了,白嬌嬌怎麽可能殺仙君?


    可背對著仙界眾人的白嬌嬌卻點了頭,輕聲應和道:“好。”


    “真乖。”墨淮揉了揉白嬌嬌的頭,這幅乖巧聽話的樣子甚得他心,要是以往,這種眼神應該都是在看言嵐,他溫柔鼓勵道:“不需要對付其他的人,盯緊言嵐別傷到自己。”


    白嬌嬌的行動有些緩慢,亦步亦趨地接受著墨淮的指示,受到鼓舞般在掌中聚起靈力,葉片狀的鋒利靈刃在光團外急速飛轉,白嬌嬌的麵龐被靈力照亮,她低頭不知是在猶豫還是掙紮。


    “師姐,不要聽他的!”鶴靈的聲音穿過戰場向她唿喚,被魔附身的墨淮就夠他懊惱的,現在再加一個被控製的白嬌嬌,是要急死他嗎!“仙君,你想想辦法呀。”


    任由身邊人你一言我一語,言嵐就是儼然不動,他神情淡漠好似看透了墨淮的伎倆,他想看他難過,可他偏不讓。


    “去吧。”


    墨淮俯身在白嬌嬌耳邊低語,像是惡魔的呢喃催促著她前行,白嬌嬌身體一僵,在萬眾矚目下,她直起身子,緩緩抬起頭與墨淮對視,眼裏的愛意凝成哀傷。


    哀傷?


    在墨淮反應過來之前,白嬌嬌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靈刃盡數拍在他的胸口,在墨淮震驚地看向她時身形不穩地後退了幾步。


    墨淮在沒有防備下受到她的全力一擊,當場氣血翻湧吐出黑血,場上肆虐的魔物也因他的受傷而行動滯緩,讓仙界的人得以喘息。


    “墨淮,我……”白嬌嬌的話還沒說出口,雲蘿瞬間到她身前掐起她的脖子,將她舉起帶離地麵,止住了她再說話的能力。


    墨淮單膝撐地,全身都感受著體內躁動不安、逆流的血脈,隨便動一下都會牽動疼痛的神經,為什麽?為什麽白嬌嬌還是清醒的!


    白嬌嬌漲紅了臉,正欲反擊時,墨淮突然倒地痛苦地揪著胸前的衣襟,雲蘿反手將她甩開撲向墨淮,黑色魔氣再次將她束縛在原地,“墨淮!你對他做了什麽?”


    麵對雲蘿的質問,白嬌嬌腦中瞬間閃過在困天境中的畫麵。


    她以為天將要塌時,一絲靈力夾雜在碎落的石頭中,穿過朦朧的黑煙直抵她眼前,熟悉而溫和的靈力。


    “嬌嬌。”


    在那道聲線響起時,白嬌嬌才確信,是言嵐來尋她了,“師尊!”


    在看清言嵐麵貌的同時,她的心底劃過一絲悸動,如寒冬豔陽,如冰川暖流,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將她心底對言嵐的愛意放大再放大,促使她在第一時間撲進了言嵐懷中。


    她看見的第一個人並不是墨淮。


    依稀間,白嬌嬌想到那句“重傷未治”,又緊張地上下其手,“師尊,你沒有受傷?還是受傷之後又恢複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讓言嵐忍俊不禁,“你問這麽多,我該先迴答哪個?”


    腳下的地麵劇烈晃動,言嵐將她扶穩,隱去剛才的調笑之意,正色道:“迴去後都會一一向你交代,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與你說。”


    言嵐幾乎沒有這麽嚴肅的和白嬌嬌說過話,不禁讓她正襟危立,像一個接受訓話的好孩子。


    言嵐直言不諱:“你現在看到的墨淮,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墨淮。”


    “什麽?”白嬌嬌確實不知道墨淮為何突然轉了性子。


    “墨淮是魔尊轉世,雖然我先一步將他斬殺,可他出現在大朝會時我便知天意不可違,將他放在身邊反倒成了最佳的選擇,並不是故意欺瞞你。”言嵐解釋道。


    魔尊?難以置信的事實衝擊著白嬌嬌的認知,她隻能默默點頭,又聽他繼續說道:“墨淮被心魔所控,待會這處空間一碎,別忘了你手中的困天鏡本體,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將它打入墨淮體內。”


    “那墨淮會不會……”


    “不會,隻要你信我。”他語重心長地囑咐道:“萬事量力而行,你得學會隨機應變,到時我會找機會將你救出。”


    “那師尊你呢?”在這片區域碎裂後,言嵐不就暴露在墨淮眼前了嗎?


    “不必擔心,這隻是我的一抹神識,千萬千萬…要把自己放第一位,絕不可做傻事。”言嵐在預防,防止舊事再發,防止白嬌嬌再死於懷中。


    白嬌嬌聽著他的話竟一時沒有點頭,不管是什麽情況,言嵐說再多也敵不過她願意。


    言嵐的神識慢慢變得稀薄,消失在茫茫空間之中,而她清晰地聽到墨淮說的每一句話,無垠空間徹底崩壞。


    而她睜眼時,墨淮的話和言嵐的囑咐在她腦海反複出現,現在的墨淮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而言嵐一直都是她信任的存在。


    哪怕再害怕,她還是選擇相信言嵐。


    隨機應變,她假裝被墨淮所控製,卻在對視一眼後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盡管她演技拙劣,墨淮仍舊沉浸在他的欲望之中。


    過於自信就會變成自負,也會變成破綻。


    下定決心的一擊,就如同冥界時擊敗主事官的言嵐一樣,趁其不備將困天鏡打入墨淮體內。


    白嬌嬌心中忐忑,既擔心墨淮的身體受損,也害怕她沒有把言嵐交代的事情做好。


    而她的默不作聲在雲蘿看來就是心虛嘴硬,“不肯說是吧,那要留你這張嘴有何用!”雲蘿捏起她的下巴,作勢要將她的舌頭拔了。


    突然,墨淮沉痛地悶哼一聲又打斷了雲蘿的動作,他吐出滿口腥黑的血液,臉上的胎紋竟然在慢慢褪去,眼裏也少了一分仇恨,多了一分掙紮。


    是她認識的那個墨淮嗎?


    白嬌嬌仔細辨認著,直覺告訴她這具身體裏還有那個與她朝夕相伴的小徒弟,以至於他現在的慘樣讓她不忍再看。


    墨淮胸前的衣襟已經被他撕碎,鏡狀的印痕連花紋都清晰的展現在他胸口,白色的靈力順著紋路慢慢遊走,沒挪動一寸,墨淮便痛苦一分。


    “該死!”雲蘿低聲咒罵,她清冷的臉上染滿怒意,困天鏡受命於言嵐,而白嬌嬌就是他的要害,雲蘿當即起身將白嬌嬌帶至懷中,抵住她的喉嚨,“言嵐,若想要她活命就收迴這麵破鏡子!”


    言嵐行至陣前,浮於上空將魔物斬於腳下,重活一次,除了能挽迴遺憾,最有價值的莫過於提前得知的一切,他在將困天鏡送給白嬌嬌時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他說過不會丟下白嬌嬌,那抹神識就是他的“貼身守護”。


    困天鏡是同天地共生的仙器,會被墨淮的魔力捏碎也是他有意為之,都是為了助長他的氣焰,當然也是因為言嵐知道了雲蘿的一些小秘密。


    “你也不是全然沒有弱點。”他的聲音溫和中帶著肯定,雲蘿對墨淮有情,墨淮在她心中等同於白嬌嬌在他自己心中的地位。


    “啊!”墨淮驚唿一聲,他胸口靈力遊走的速度不斷加快。


    隻消言嵐一個念頭,就能讓他痛不欲生,困天鏡不會一下子要了墨淮的性命,但會不斷蠶食他體內的魔氣,讓他苦不堪言。


    雲蘿拿捏了他的軟肋,言嵐又何嚐不是。


    雲蘿心如刀絞,迴身望了一眼被困天鏡折磨的墨淮,可就在這一瞬間,言嵐突然閃至她跟前,長劍揮動劃破她掐著白嬌嬌的手。


    眼見白嬌嬌要落入言嵐的手中,雲蘿忍痛抓緊她的手臂,左手持劍迎戰言嵐,上一次也隻是和她打成平手,受過傷的言嵐定要弱上幾分。


    帶著這樣的念頭,雲蘿無所畏懼地揮舞著長劍,有些招式甚至是言嵐親身傳授的,劍起劍落,每一次都狠狠與言嵐對上,但漸漸的她發覺了不對勁。


    隨著靈力的消耗,她發現言嵐遊刃有餘,完全沒有一絲疲乏和吃力。


    “不可能,你剛受過傷,怎麽可能!”雲蘿難以置信地望著言嵐,在瞧見他周身散發的點點瑩白時變了臉色,“你竟然在消耗……”


    “這一次,結局由我自己來定!”言嵐打斷了她的話,二話不說在兩人相對峙的劍上施加靈力,靈波震蕩,將雲蘿震退半丈遠,手裏的劍也脫手落地。


    雲蘿呆呆地趴坐在地上,言嵐的話她聽懂了,這一幕何其熟悉,前世的白嬌嬌就是這樣一身瑩白的出現在逐望台,“消耗仙魂”這四個字浮現在她腦中。


    言嵐是在孤注一擲,保白嬌嬌這一世能活著。


    雲蘿受傷,她用來束縛白嬌嬌的魔氣自然消散,變故來得突然,她甚至覺得言嵐勝得太過輕鬆,知道言嵐攬著她的腰將她帶迴仙界陣營,鶴靈、銀龍和石頭人迅速湊過來將她團團圍住,才給了她一點實感。


    魔界領軍的兩位都倒旗了,底下那些沒有靈智的魔物又何足為懼,雲蘿倒在墨淮的不遠處,她能清楚的看到墨淮幾乎無法唿吸的痛,也能看見戰場上被趕盡殺絕的魔物。


    大廈將傾,這一世也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她想和墨淮站在一起,助他奪下仙界,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哪怕是假裝愛另一個男人,倒是言嵐的態度給了她啟發。


    萬事無兩全,至少得一樣,若是注定無法在一起,那就幫墨淮完成她的心願。


    雲蘿想通似的匍匐到墨淮身邊,此時的他滿臉蒼白已經沒了意識,在雲蘿握住他的手時也毫無掙紮,她眷戀的用指腹摸過墨淮的每一寸掌紋,隨後指尖用力,劃出一道血痕。


    她下定決心般也將自己的手掌劃破,兩掌相交,血液溶於血液,雲蘿的目光一直落在墨淮身上,黑色的魔氣不可控的從她體內跑出,最終的交匯點都是她與墨淮相握的手。


    “師尊,雲蘿她在做什麽?”白嬌嬌緊張地問道,她滿心以為言嵐贏了就意味著戰爭的結束,可雲蘿詭異的行為又像是在說,這件事沒完。


    “她在獻祭。”言嵐輕聲道,天道預言裏仙界的魔將是他,哪怕是前世,多數人也以為魔界的魔將自然是因魔而生的魔尊,實則不然。


    魔界的魔將是一直無條件追隨墨淮的雲蘿,她是要效仿言嵐,一命換一命。


    像定格在戰場的一幅畫,雲蘿享受著最後一刻的溫存,血液順著兩人的手掌低落進塵土裏,綻放一朵朵鮮紅的血花。


    墨淮的身體漸漸迴暖,與之相對的是雲蘿的身體快速衰敗,她拿起衣袖擋住自己的臉,不想他醒來時看到自己醜陋的樣子,隻要她將自身的魔力也剝離到墨淮體內,困天鏡將不再束縛他,他的軀體也能再強悍幾分。


    雲蘿變出自己在冥界時,抱著私心偷藏的那條紫色水晶抹額,雖然這個墨淮可能不再需要白嬌嬌送的禮物,但她還是想將這樣東西還給他。


    墨淮的睫毛一陣顫動,困天鏡在他胸口留下的烙印逐漸變淡,連紋路上的靈力都在倒退。


    大量輸送自己體內的魔力,讓雲蘿的身形已經變得模糊,星星點點,像沙塵一樣握不住,到這時她反而有些理解前世在她眼裏“單純到蠢”的白嬌嬌了,她現在隻渴望最後再多看幾眼自己愛著的人。


    魔氣耗盡,在墨淮清醒的那一刻,雲蘿消散在空氣中,一如當年的白嬌嬌,挫骨揚灰,連蹤跡都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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