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黑龍江省哈市南崗區耀景街,原蘇聯駐哈市領事館。</p>


    入夜,粉刷工人站在升降梯上細心地替這個古老的建築塗上一層新的顏色,因為東北即將成為中國第四大經濟區,與俄羅斯方麵也得建立商貿協會,重新在哈市設立領事館相當有必要,不管未來俄國政府是否還會選擇在原蘇聯領事館基礎上建設,這裏都會成為新的曆史見證。</p>


    “哢嚓”對麵街道的一個穿著較厚的男子朝著粉刷工人的位置拍下一張照片,接著很滿意地將鏡頭對準了領事館正大門,又一次按下了快門。已是十月中旬,哈市的平均溫度都降到了十度左右,夜間基本上接近零度,本地人早已適應,並未那麽快就換上冬裝,因為距立冬還有大概近一個月的時間,而此時外來的遊客卻受不了寒冷,甚至有部分人在白天都穿著羽絨背心。</p>


    “先生!要遊覽老蘇聯領事館嗎?我有辦法!”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笑嘻嘻地出現在拍照男子的鏡頭之中,眼珠子跳動一下,看了下四周又低聲道,“絕對安全,我有辦法!”</p>


    “需要花多少錢?”相機男子移開鏡頭,拍著其他地方,“我的人民幣不多,倒是帶著盧布。”</p>


    “盧布也行,我知道怎麽兌換,不過最好有美金,美國紀念幣也行,我上次就收過紀念幣,換了不少錢咧。”青年男子依然是滿臉笑容。</p>


    相機男子笑了笑,放下相機轉身走了,走向對麵的餃子館,挑了一個不靠窗戶的角落坐下,一直盯著門口,足足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先前的年輕男子才走進來,卻換了一套衣服,朝著相機男子微笑著打著招唿,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p>


    點了兩斤餃子,叫了一盤醬骨,等菜的時候,年輕男子已經從旁邊的冰櫃之中拿出一瓶雪花啤酒來,打開一瓶遞給相機男子道:“告訴你一個笑話……說一個遊客冬天來哈市旅遊,吃飯的時候點了啤酒,服務員問他,你是要常溫的還是要冰凍的?遊客一聽就怒了,說當然要常溫的,外麵零下幾十度,你讓我喝冰凍的?服務員淡淡一笑道,先生,常溫啤酒零下三度,冰凍啤酒零上三度,你選哪一種?”</p>


    “我一般隻喝自己帶的。”相機男子舉起自己的水壺搖了搖,將打開的啤酒推向桌子另外一側,“三敬君,你來中國留學幾年了?一口中國話倒是說得很流暢,本地人聽你說話肯定猜不出你是日本人。”</p>


    “是呀,不過我比不上一雄前輩,沒有來過中國,普通話卻說得這麽流利,故意不分前鼻音後鼻音,聽起來就像是中國南方遊客。”被稱為三敬君的日本留學生森下三敬抓起穀崎一雄推向一旁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歎了一聲道,“在這裏不少人不喜歡喝哈爾濱啤酒,倒是深愛著雪花啤酒。”</p>


    “廢話少說了,那個東西你查得怎樣?還有藏起來的資料呢?都在什麽地方?”穀崎一雄繼續壓低自己的聲音,但臉上卻帶著怪異的笑容,給旁人一種兩人正在聊著成人笑話的模樣。</p>


    “地點有好幾個,基本上沒有辦法下手,因為我勢單力薄,嗬,不過前段時間反日遊行,我倒是參合了一下,中國人的頭腦可真簡單,稍加煽動,就開始砸自己人的東西,傷自己人,幾十年過去了,這個國家的人還是沒有變,依然那麽簡單,私欲膨脹。”森下三敬嘲諷道,看著餐館裏坐著的其他人,雙眼深處帶著的全是鄙視。</p>


    “那不關我們的事,找到那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把地點告訴我。”穀崎一雄悄悄打開了自己的錄音筆,放在袖筒之中。</p>


    “前蘇聯駐哈市領事館、平房區731部隊舊址、索菲亞大教堂……”森下三敬低聲道,用手指在桌麵上畫著圓,“大概就這麽三個地方。”</p>


    “大概!?哼……”穀崎一雄靠著椅背,此時服務員端上來餃子和醬骨,他卻是一眼都沒有看,隻是冷眼注視著對麵的森下三敬道,“組織送你來中國,是為了什麽,你難道都忘記了?忘記了我們的責任?忘記了榮譽,沉寂在城市的繁華之中?傳染了中國人的私欲?”</p>


    “你沒有資格教訓我,前……輩!”森下三敬故意扯起自己的嘴角,灌下一大口啤酒,“還有一個地方最重要,是這裏最大的製藥集團,我建議先從那裏入手,地址我寫在這上麵了。”森下三敬將一張百元紙幣遞了過去,穀崎一雄拿過那張紙幣,疊好放入口袋,隨即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p>


    穀崎一雄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低聲道:“三敬君,祝你有個好胃口,如果任務失敗,輪到你切腹自盡的時候,我願意當你的介錯人!”</p>


    “啪——”穀崎一雄離開後,森下三敬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看著角落中擺放著的那台滿是油汙的老電視,喃喃道:“根來眾還有未來嗎?日本早就沒有未來了,隻是美國人的一隻看門狗,真可笑。”</p>


    幾小時後,哈市hl製藥廠發生爆炸,濃濃的紅色煙霧覆蓋了廠區的上空,製藥廠內部消防隊和市消防隊緊急出動,滅火的同時疏散著周圍的百姓。幾小時後,謠言四起,微博上四處傳著關於紅色煙霧是有毒物質的傳言,但很快官方出現辟謠,並給出數據表明那些紅色的煙霧僅僅隻是某種毒性不大的可燃物質,但隨即又有謠言傳出是針對中國的恐怖襲擊,官方繼續辟謠,稱隻是廠區事故……</p>


    第二天一大早,微博上又有人將這次事故與幾年前這個廠製造的某種會致癌的弱堿水聯係在一起,大罵無良製藥商,轉發次數在幾小時內達到了上百萬次,造成了巨大的轟動。</p>


    “嗬,這個民族已經沒有希望了,人人都將自己當做正義的使者,繃著一張偽善的臉,稍加煽動,什麽都聽不進去,本部的參謀說戰爭才是我們的未來,我倒覺得他們自己的戰爭就足以讓我們取勝了。”穀崎一雄坐在電腦前,盯著轉發數字不斷上升的那條微博,露出笑容,在其身後的牆壁下蹲坐著四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四人都躲在牆下的陰影中,躲避著窗簾縫隙透進房間來的陽光,而在窗簾下,躺著一具腦袋給擰斷的男屍,男屍就是這個房子和穀崎一雄操作微博的真正主人。</p>


    牆壁上掛鍾的秒針跳動著,穀崎一雄摸著自己的脈搏,仿佛脈搏的跳動和秒針保持著相同的頻率,屋子內彌漫著那股死亡的味道讓他十分享受,他不斷地深唿吸,不時去摸著自己的腰部,感覺到腎上腺不斷分泌出來,讓自己沉寂在那種不可言語的愉悅之中。</p>


    “走吧,任務完成,中國警方的注意力很快會被轉移,就算這個真相被公布出來,那些愚蠢的中國百姓也不會相信的,接下來我們應該找到那件東西。”穀崎一雄起身來,開門離開,牆壁下蹲坐的四人也立即起身,陸續出去,當最後一人出去前,抓起旁邊的手機,撥通了110……</p>


    十五分鍾後,兩名110巡警打開這間屋子,看見屍體後大吃一驚,立即拿起對講機唿叫支援,二十分鍾後,一隊身著便裝的男子出現在屋子外麵,為首那個剃著平頭,咬著一個玉製過濾嘴的三十多歲男子給兩名看守現場的巡警出示了證件,在招唿自己手下封鎖周圍五公裏現場後,對兩名木然的巡警道:“辛苦兩位了,麻煩你們在樓下做個筆錄後就可以離開了,有事的話我的兄弟會再找你們的。”</p>


    兩名巡警點點頭,跟著男子的兩名手下下了樓,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巡警反複低聲念叨著那個安全廳副處長的名字,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當他在準備做筆錄前,忽然失聲道:“劉振明?對啊!哎,這不是那個幾年前在四川破了連環殺人案的英雄嗎?”</p>


    做筆錄的兩名安全廳探員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打開平板電腦的表格,淡淡地問:“姓名,警號,籍貫,原籍貫,從警時間……”</p>


    樓上屋內,探員四下搜查著,小心翼翼地拍照,邁過地上散落的東西,而裏屋中劉振明在手下仔細檢查完屍體後,等著法醫的初步結論,同時也發現了死者額頭前被利器畫出來的那個形同於槍械的傷痕。</p>


    “頸骨被擰斷而死,身體其他部位沒有明顯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死前沒有掙紮過,也沒有遭受過折磨,死亡時間估計至少有十二個小時了,額頭的傷痕應該是死後被兇手用類似匕首之類的利器刻上去的……”法醫做了初步判斷,起身來取下自己的口罩,對劉振明說,“劉處,其他的詳細報告,必須要等解剖。”</p>


    “是劉副處長。”劉振明糾正道,同時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對著死者的喉頭比劃著,“從頸脖的痕跡來看,死者應該是被人用拇指和食指直接擰斷脖子而死,而且隻是一瞬間,兇手的手和力道都很大,不排除多人作案,更誇張的是額頭這個標記,從傷痕來看,是用利器一氣嗬成,是個用刀的高手。”</p>


    法醫又蹲下來,戴上口罩,看著死者額頭上刻出來的痕跡,道:“這是什麽意思?是連環殺手留下的記號嗎?”</p>


    “不,不是,這個標誌原屬於日本戰國時期的僧兵組織,叫根來眾,其性質與現代雇傭兵差不多,以鐵炮為主,也就是火槍,所以其標誌是交叉的一支火槍和一支日本武士刀。二戰時期有傳聞這個組織重新複蘇了,日本戰敗後,這個組織開始轉為地下運動,收容了大批日本右翼勢力的退伍軍人,其標誌也從原先的火槍和武士刀變成了單一的火槍,有反恐專家稱這是根來眾走向現代化的一個信號。”劉振明摸出打火機和煙,握在手中也不點燃,自言自語道,“報警的人必然就是兇手,兇手報了110之後,竟然還撥通了我們的‘投訴熱線’,除了我們自己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個電話號碼,這說明他們不是一般的恐怖組織,也許有其他情報組織為其撐腰。”</p>


    電腦前,戴著手套的另外一名年齡比劉振明稍大的探員,摸著自己的下巴坐在那,沉默了許久終於道:“那個散步謠言的人找到了,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注冊裏麵填寫的身份證號碼,真實姓名,甚至是家庭住址,都一模一樣,不過謠言的文字應該不是這家夥寫的,我翻看了下死者的其他文檔,他連組織一段像樣的文字都做不好,更不要說編造出那麽讓人信服的謠言了。”</p>


    “嗯,也是兇手幹的,這件事看來比想象中還要麻煩。恐怖組織,日本右翼勢力,加之hl製藥廠的爆炸案,看來都能聯係在一起了,對方是在向我們挑戰,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也算是準備挑起我們的內亂。”劉振明起身來,將煙叼在嘴上,隨即電腦前的那個探員起身來一把將他嘴上的煙取下來,放入自己的口袋中道,“現場不能抽煙,說了不下一百次了,你就是不聽,這是病,得治!”</p>


    “小張,小武!”劉振明朝屋外喊道,“找人告訴那兩個巡警,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否則調他們去大興安嶺!”</p>


    外麵沒有人迴答,屋內的人深感奇怪,剛走出來,就看到拿著相機的小武滿臉奇怪的表情跑到門口,還差點摔了一跤,抬手指著外麵廁所的方向道:“劉處,劉助,廁所裏有發現。”</p>


    “慌什麽慌?”被稱為劉助的探員劉少兵走到門口,看向廁所的方向,廁所門口站著好幾個探員,把門口都堵住了,圍在那也不知道在看什麽。</p>


    劉振明看了廁所一眼,邊走邊問:“廁所裏有什麽?”</p>


    拿著相機的小武走在其身後道:“有條被釘在牆壁上的死狗。”</p>


    “兇手把這家的寵物狗給釘在牆壁上?”劉振明來到眾探員前,撥開眾人後,便看到廁所中的詭異情景——一條金毛犬被人展開,將四條腿釘在牆壁上,作出飛翔的動作,雙眼也被挖出來,眼眶中還滴著鮮血,左前腿上方還用羽毛球上的羽毛作出了翅膀的形狀,右前腿卻被剝成了骨架。</p>


    劉振明看著這一幕,胸膛的那顆心一下提了起來,隨即又看到旁邊鏡子上麵貼著的兩張照片,一張是胡順唐的,一張是夜叉王的。兩張照片上的臉都被人用筆畫了紅色的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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