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裏一片黑暗,麵上不動分毫,心裏如何想的卻隻有他自己知道。


    其實也沒什麽遺憾了。


    曆劫一次,體會過被她愛的感覺,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今後的日子隻會比從前更好,因為他至少有了可以迴憶的事情。


    十重天,芙嫣正在天幕宮觀星。


    這片由謝殞構建的天幕在他消失後也開始消散,但芙嫣用自己的力量留住了它。


    她在天幕中看到了強盛的帝星,也看見了其他星辰的衰敗,她將在謝殞那裏得來的方法用在星辰上麵,明明已經因天神隕落而衰敗的星目開始明亮起來,有了絲絲生機。


    有用的。


    芙嫣收迴手,離開這裏前往太冥宮,在書桌上找到斷裂的神劍。


    她緩緩坐下,盯著斷劍看了許久,雙手交握,極快地結著複雜的印。


    每一次結印改變,她就感覺四周壓力變強許多。


    出自洪荒的神器不似星辰那般好恢複,它確實在隨著芙嫣的動作泛起微光,卻一點變化的意思都沒有。


    芙嫣並不灰心。


    她暫時放棄,仔細研究過謝殞的批注過後,加以對自身火靈的理解改變了一些細節,再次對著神劍嚐試起來。


    前後嚐試了七十幾次,靈力耗盡就打坐,恢複之後繼續嚐試,在三個月後,終於見到了成效。


    太冥宮裏劍光大盛,芙嫣將完整的神劍執起,白色的劍身閃著冷冷光華,揮劍而出時能看到劍光中日月在波動。


    這就是神器的力量,強大到隨隨便便就能牽動日月山河。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芙嫣除卻政事外所有時間都花費在了這把劍上,但仔細去看劍身,還是有些細微的裂縫。


    可她等不及了。


    十重天的一切都那麽熟悉,每一處都在提醒著她另一人的存在,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最後一次嚐試將神劍僅剩的裂縫修複,芙嫣其實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她近日來的所有失敗、包括這一次殘存的縫隙,似乎都在告訴她一個道理。


    破鏡難重圓。


    有些事情便如斷劍一般,即便重鑄,依然會留下細微的裂縫,像一根刺一樣,永遠膈在那裏,一動就疼。


    芙嫣看著那道裂縫,有些諷刺地想,這就是天道要告訴她的東西嗎?


    簡直一派胡言。


    要不要留下裂縫全看她高興,有沒有刺都是她一人心意,哪裏輪不得到別人替她做決定?


    芙嫣握住劍柄狠狠刺向地麵,桌案崩裂,劍氣將周圍的一切推開,芙嫣身上紅裙飛舞,她一寸寸將劍刃送入的地麵,直到劍刃全部沒入,又握著劍柄旋轉一圈,使勁拔、了出來。


    她看著劍身,十重天淩駕於九重天之上,這裏的一切原屬謝殞,被她強留下來,就帶了帝王之氣,也摻雜著來自謝殞的最接近天道的力量。


    她看似劈下的是地麵,實則不然。


    劍氣波蕩到周圍,擴散得越來也遠,有著排山倒海覆滅山河的氣勢。


    芙嫣麵無表情地繼續檢查劍身,裂縫還在,但變得極小,她眯了眯眼,握劍前往天幕宮,掠至天幕最高處,匯聚了命魂的火焰力量燃上劍身,直直送入天幕。


    天幕被磅礴滾燙的靈力染紅,芙嫣在下麵淡淡看著,天空詭異燃燒,六界眾生都看得見,但她也不在乎他們作何感想,隻等著那把劍迴到自己手上。


    它很快就迴來了,劍身火焰消失,她仔細看了看,裂縫消失了。


    它變成了最初的它,完好無損。


    芙嫣廢了那麽大的力氣才將完整的它找迴來,卻在達成目的後看都不看它一眼,轉瞬消失在十重天。


    她要的根本不是什麽神劍本身,而是完成迴溯神劍時光這件事。


    如今有了肯定的結果,她就該去做她最想做的事了。


    可芙嫣一時又有些茫然。


    神劍有斷劍在,可以修複,可謝殞呢?


    他已經什麽都沒剩下了,她又要如何找迴來?


    是了,她努力這麽久,不過是想把他找迴來。


    他要去要留,不該是他自己決定,也不該是天道決定,而是該有她——帝芙嫣,由她來決定。


    芙嫣望著無盡雲海,心中茫然讓她很不舒服,她突然就沒了力氣,自空中墜落,落到一片雲彩上,在軟綿中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人還在雲彩上,時間已經是夜裏。


    黑暗降臨,芙嫣倚著雲彩,心中茫然漸漸消失。


    她想到了。


    她知道該去哪裏把謝殞找迴來了。


    事不宜遲,芙嫣即刻踏上前往金烏之地的路。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誤入洪荒時是在這裏。


    那次謝殞帶她去洪荒內,也是靠近類似的位置。


    洪荒裂隙的入口隨時在變,但沒關係,她有的是耐心,一寸一寸找就是了,即便過去數十萬年天族都在找洪荒裂隙的入口卻毫無收獲,她依然堅信自己能找到。


    至於找到裂隙進去後如何保證自身,不被靈壓擠壓到粉身碎骨,這在如今其實不能作為困難了——謝殞不在了,屬於洪荒的一切正在消散,洪荒裂隙內的力量肯定也削減了許多。


    她必須爭分奪秒,搶在天道摧毀洪荒的一切之前找到那裏。


    芙嫣突然拽斷了帝冕冕旒,將金紅的珠子在掌心內捏成粉末,接著灑在夜空中每一處。


    “去!”


    粉末化作漫天紅光,在芙嫣的操縱下尋找造就者的氣息。


    作為謝殞親手製的冕旒,金珠上自然有他的氣息,或許可以借此用龍族的追蹤法找到裂隙入口。


    可大約是冕旒珠串上的氣息不夠濃烈,搜尋失敗了。


    芙嫣懸於空中,看著消散不見的光芒,良久,忽然自乾坤戒取出一支血玉龍簪。


    她還記得在十重天的困神陣中,謝殞的血染紅了玉料,那塊玉料最後雕成了這支龍簪。


    她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上麵,緊蹙眉頭將龍簪捏碎,再次布向整個天空。


    她站在光芒之中,看著漫天光芒彌散而出,又一點點消失,從最初的充滿期望,到現在的逐漸絕望。


    難以形容的沮喪席卷了她的心。


    芙嫣雙拳緊握,氣息緊繃。


    找不到。


    全都快散光了,還是找不到。


    看來這天是真的不肯將他還迴來。


    怎可如此。


    她不允許。


    她不允許自己為帝之後第一件想做的事就失敗。


    哪怕這件事是與天道為敵,在六界眾生看來實在猖狂得很。


    她咬破手指,在空中以真血畫出金色法陣,雙手捏訣推向四周,籠住僅存的一些紅光,咬牙道:“破!”


    轟鳴聲響起,天空中不斷有紫雷劈下,芙嫣頭都不抬,隨手一揮將紫雷擋開。


    “今天誰都攔不住我。”她冷聲說完,繼續推出陣法,紫雷落下得更頻繁,她卻隻覺高興。


    這說明她離正確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果然,西南側屬於龍簪的最後一點光芒閃爍著,突然鑽入了什麽地方。


    芙嫣振奮地睜大眼睛,當即跟著潛入其中。


    這一刻根本由不得她去多想——想如果這是陷阱怎麽辦,如果死在裏麵怎麽辦。


    沒有如果。


    她不會讓那些如果出現。


    當屬於洪荒離席的熟悉的靈壓襲來時,芙嫣不由地輕笑出聲。


    她就說能找到的。


    她就知道沒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芙嫣猛地睜開眼,看著灰蒙蒙的洪荒裂隙,這裏比謝殞最後一次帶她來的時候衰敗許多,靈壓遠不是從前可比,芙嫣隻是微微有些不適,完全不會像第一次誤入時那樣險些喪命。


    她深吸一口氣,在灰色中尋到那一抹光亮,化出神弓追隨而去。


    那是帶著謝殞本源血液的光,它能帶芙嫣找到洪荒裂隙,自然也可以帶她找到謝殞的本源。


    本源血液對謝殞來說就是本源的水。


    芙嫣以為自己會看到最初救了她的洪荒之水,可她落地之後看見的卻是光芒消散後完全幹涸枯竭的清池。


    那曾將她淹沒的靈泉什麽都沒剩下。


    她好不容易找到這裏,卻連一滴都沒留給她。


    芙嫣靜靜看著幹涸的池底——以為這樣她就會放棄嗎?


    別做夢了。


    芙嫣將神弓收起,雙手抬起,廣袖盈風,錚錚作響。


    “是你本源存在過的地方就可以。”


    她冷靜地說:“什麽都沒剩下也沒關係,枯竭了也沒關係,我會一點一點,將你全都找迴來。”


    浩蕩的靈力擴散出去,伴著它們而來的,是芙嫣壓抑而卻極有震懾力的唿喚。


    “謝殞,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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