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那,一動不動,沒有因混沌的憤怒和掙紮後退毫厘,甚至沒有眨一下眼。


    其他人也都看著他,溫文爾雅的無垢帝君此刻周身散發的,是絕對實力帶來的無盡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比他們麵對混沌之時感受到的更加可怕。


    他隻是站在那裏,便好像無所不能,一切盡在掌控。


    其他的上神也好,哪怕是天帝親至,恐也要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這樣的他啊……


    真想讓這樣的他,匍匐在她腳下,在她身下哭啊。


    第9章


    雖然三千多年來,謝殞從不相信芙嫣輕而易舉的“一見傾心”,總說她是受了什麽影響才會這樣,但芙嫣從不認為這天下真有什麽東西,能讓她對一個人產生這樣強烈的感情。


    第一眼見謝殞,她就強烈地意識到,她想要得到他。


    在那之後的相處之中,她更是感受強烈——她長到三萬歲成年,是謝殞讓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得到和獨占的情緒,陌生濃烈的感情充斥著她的大腦和心髒,她根本無法克製對他的狂熱。


    他是她生平唯一的得不到、意難平,也是她身為少帝唯一的“瑕疵”。


    她對他過於轟轟烈烈的追慕和著迷,是仙界朝臣對她唯一不滿意的地方。


    芙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


    結界內的混沌已經停止了掙紮,龐大的陰影緩緩消失,應該是沉浸到深處去了。


    芙嫣沒有親自進過混沌之地,但據舟不渡說,混沌之地是一片進去後會失去重量的地方,在那裏麵行走,就好像進了沒有水的海。


    看到結界內安靜下來,身為此地主帥的舟不渡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一直強撐的穩定在這一刻崩潰,潮水般的疼痛襲來,他身體搖晃了一下,被身邊的人扶住。


    扶住他的不是赤焰,感覺不對。


    淡淡的幽香拂過鼻息,舟不渡驚訝地側頭,看到了芙嫣。


    “你傷口又裂開了。”她微微蹙眉,不讚同道,“既然無垢帝君來了,就說明一定不會有事,你何必來得這麽急,我剛剛才替你療的傷。”


    赤焰也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神尊。”


    他擰眉掃過舟不渡墨色更重的黑衣,那應該是被血染的。


    舟不渡按了按額角:“無妨,這都是小事,我若不親眼看著混沌沉睡是不可能安心的,浪費了你的真龍之氣實在對不住。”


    芙嫣沉默了一會才說:“迴去吧,你的傷不能再拖。”


    戰神乃仙界天族戰力之首,傷勢不能拖延,不能給任何一方覬覦的可能。


    她這次也算來巧了,正好為舟不渡療傷幾日。


    舟不渡卻說:“我自己來便是,不必你再動用真氣。”


    他想推開芙嫣的手,卻被她緊緊抓住。


    感受到她纖細的手抓緊他炙熱的手腕,他成功地僵住了,比剛才望著混沌時還僵硬。


    “不必憂心我的真氣,你乃仙界戰神,七上神之首,要分清輕重緩急。”


    芙嫣的聲音冷冷清清,明明沒什麽柔情,可舟不渡愣是聽得半個身子都軟了。


    現下別說是讓他迴去和她療傷,就是讓他跳進結界裏洗個澡,他估計也會應下。


    跟著芙嫣往前走了幾步,舟不渡忽然察覺到什麽,迴眸望向了一眼雲上。


    無垢帝君還未離開。


    這位帝君總是來匆匆去匆匆,按理說該在解決完混沌後就走的,怎麽還留在這裏。


    正疑惑著,隻見帝君朝他微微頷首,這才駕雲離開,身影消失得極快。


    ……原來是他忘記與帝君道別。


    舟不渡打心底裏不喜謝殞,卻不是因為謝殞的品格有什麽殘缺。


    相反,這位無垢帝君如他名號中的“無垢”二字一般,簡直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明明擁有那樣強大的實力,卻過得清心寡欲與世無爭,哪怕身為帝君,麵對一二重天的小仙也溫和認真。


    這樣清正端肅禮數周全的君子,讓舟不渡覺得這世間若真有什麽人是完美不缺的,那就該是無垢帝君這樣。


    他之所以不喜他,也正是因為這份假人般的完美。


    這麽完美的情敵,他怎麽可能喜歡得起來?


    “帝君方才離開時似乎臉色不太好。”舟不渡微微擰眉,“女君不去看看?我這裏有常駐醫仙,不妨事的。”


    芙嫣當然看出了謝殞的不對勁,但她隻說:“他總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又不是今天才這樣,哪裏需要我去看?”


    舟不渡睨著她的臉,她明明平平靜靜,語氣冷淡疏遠,可他還是聽得出幾分不平。


    也是,沒道理讓她去熱臉貼對方的冷臉,他們二人走到今日這種地步,女君也不該再去無微不至地關懷對方。


    舟不渡想著,突然氣血上湧,吐了一口血,放在以前,他肯定壓迴去,死也不吐出來,但現在……麵不改色地抹掉嘴角的血跡,他硬邦邦地說:“啊,傷得確實挺重。”


    芙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清淺地笑了笑,氣若幽蘭。


    舟不渡沒忍住,嚴肅地說:“你這樣對我笑,我看著隻覺所有的傷立馬全好了。”


    跟在後麵的赤焰:“……”誰!到底是誰!是誰奪舍了神尊!


    -


    謝殞離開蒼靈淵,很快迴到了仙界。


    他一落地便曲起手指在空中寫了幾個字,用靈力擊散。


    正在神諭宮等候消息的天帝很快收到這幾個字,他拂散懸於空中的金字,望向高台下的眾仙家:“帝君已歸,混沌再次陷入沉睡,其他三處封印尚且穩固,也未有兇獸蘇醒的情況,諸位對此事怎麽看。”


    命格上神藏葉上前一步說:“臣以為此次當是意外,混沌的結界下得最早,如今有些鬆動,它有蘇醒的跡象,應該也是情理之中。”


    司法上神霜晨月冷聲說:“臣不這麽認為,四大兇獸的封印規格最高,也最牢固,混沌更是由戰神親自鎮守,定期加固封印,怎麽可能出意外?”


    藏葉抿唇:“那你說是怎麽迴事?”


    霜晨月冷冷淡淡:“不知。”


    銀拂翻了個白眼:“人家最起碼有意見,你不知道還懟人。”


    “說多錯多,不如不說。”霜晨月嚴肅地說。


    銀拂還想說什麽,被生機上神采青風製止,後者思索了一下道:“無論如何,有無垢帝君在,若有危機也能第一時間平複,我們當是有很多時間查清楚問題所在的。”


    天帝點了一下頭:“那便由霜晨月徹查此事,朕會下令讓舟不渡配合你。”


    霜晨月領命。


    -


    十重天。


    神諭宮的安排謝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正閉目調息,臉色白得幾乎透明,整個人搖搖欲墜。


    繼連續開了兩次天地鏡,還緊接著動用淨化之力震懾混沌,混沌之氣入體,雪上加霜,哪怕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死不掉,這次也要吃上一些苦頭。


    謝殞猛地睜開眼,安靜的太冥殿裏響起他不間斷的咳嗽聲,他撐著手臂堅持片刻,意識到這樣恐怕不行,勉強起身,轉瞬消失在十重天。


    他隻身前往金烏所在之處,離得越近,刺目的光越讓他睜不開眼。


    這樣的感覺不免讓他想到芙嫣掛在天幕上的那些炫目寶石。


    更讓他想起在蒼靈淵,混沌穩定下來後,芙嫣就再也沒看過他一眼。


    她走得很幹脆,一心為舟不渡療傷。


    真龍之氣為純陽之體療傷事半功倍,舟不渡的確需要芙嫣。


    至於他,以他們目前的關係,她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他並不在意,也沒放在心上,隻是需要習慣罷了。


    當一個人始終把你擺在第一位持續三千多年,那不管你是否需要這些,在這之後她突然對你不聞不問,你都還是會不習慣。


    謝殞並未進入金烏的領地,而是在最靠近它的地方化作水霧一般,沉入一道細小的裂隙。


    裂隙中天地茫茫一片灰霧,到處都是強大的靈力威壓,恐怕天帝親至都不一定進得來,他卻仿佛倦鳥歸巢,身上的痛楚驟然縮減許多。


    謝殞撐著最後一口氣墜入無盡洪荒內的一片清泉,慢慢融於其中,與清泉合為一體。


    與此同時,混雜著無數邪祟之色的水汙染了清泉,清泉升騰氣泡,仿佛燒開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謝殞赤身重現。


    他長發披散,渾身水珠,視線盯著洪荒之內。


    他眼神放空,腦海一片空空蕩蕩,這種感覺令人不安,於是他想要思考點什麽。


    接著他就想到了不久後與雲淨蕪的定婚之禮。


    看今日芙嫣的態度,那虛假的定婚之禮應該不必舉行了。


    不如迴去就下令延期,再尋合適的時機徹底解除。


    -


    蒼靈淵,芙嫣剛給舟不渡療傷完畢走出主將營帳。


    她抬眸望向今日謝殞淨化混沌的地方,想到他離開時的臉色,猜想他一定覺得,她當時看都沒看他的情況,隻關心舟不渡,定然是已經決定放棄。


    他現在肯定是防備最低的時候。


    很好。


    她駕雲而起,自蒼靈淵離開,直奔金烏。


    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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