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進,臣民跪下。


    王裁決,施與平等,判處死刑。


    被神挑選的王,最終挑選了神。


    ——薑吉拉《為了王的誌譜》神樂曆三三二年


    ◇ ◇ ◇


    斯坦茲、瓦奧爾姆、溫科特、洛登索、凱因、蓮德、拉肯多利、烏蘭諾、洛基希、普拉多和普雷斯,十一名進攻性咒式士的棺材並列在一起。另外在我的請求下,伊迪斯和她的家人、還有狗的棺材也從墓地移了過來。


    幸存的我、吉吉那、梅肯克勞德、提塞恩、德爾頓、莫雷迪娜、利多裏、利普金、透庫羅洛、德琉辛、阿拉巴烏和米格斯穿著喪服站在棺材前。另外,死者的遺族十五人和一條狗以及相關人士,共九十三人並列站著。


    切蕾西、加萊蒂、尤萊芙絲等十四名共事的原高級妓女、伯雷博涅老也在。這次和之前不同,大家堂堂正正挺胸抬頭地站在隊列中。


    在我們後方,為了紀念迎戰使徒而戰死的勇者們,超過四百名市民自發聚集到埃裏德那西北部的埃裏德那西墓園,為勇者們下葬。


    我們隻拒絕了市長和市長派的人參加,有一些市議會議員和當權者也參加了。


    棺材周圍擺著許多鮮花。不知道為什麽,連摩爾丁都寄了花束和悼詞過來。僧侶們在棺材前迴顧訴說死者最後的奮戰,遺族們低聲哭泣。


    失去同事的阿塞爾沒有管市長的葬禮,而是為我們攝影。明天的報紙上可能並沒有一整麵,而是一個小角落裏會出現我們的報道,但是一定會傳遞給某些人。


    大家默默哀悼。僧侶告訴大家伊迪斯也為了保護家人和安海瑞歐對抗。參加者知道了她也是勇者中的一名,點點頭哀歎。


    切蕾西穿著喪服站在我旁邊,右手抓著我的左臂。


    「謝謝。」


    她輕聲啜泣,說道。


    「也算是為了伊迪斯,舉行了盛大的葬禮。」


    我轉頭看她,她左手捂著眼睛。我盡可能地用溫柔的表情點點頭。切蕾西把臉轉向前麵,傾聽僧侶的禱告。我也和她一樣。


    我的眼睛盯著伊迪斯所在的棺材。


    我不能讓混蛋們僅憑她生前的職業對她評頭論足。雖然她也有缺點,但我這一舉就是昭告眾人,她是個優秀的人,連不認識的埃裏德那市民甚至權威都為她的死哀悼。


    我不知道挽迴的名譽是能夠傳達給死者,還是能夠成為救贖。但是我為隻是和我扯上了一點點關係就被殺害的伊迪斯能做的事隻有這點了。


    雖然你悲慘地死去了,但是有這麽多人從心底為你的死哀悼。我不知道是否會有這麽多人為我的死哀悼。


    我本來也想同時埋葬格特雷克,他的家人拒絕舉行葬禮。但是因為他殺了人,所以不能同列。我隻能在墓園的盡頭為他豎一座墓碑。諾艾斯安定下來之後,就能和我一同掃墓了。


    吉奧盧,還有希律德爾、阿娜皮亞、福流、格特雷克、還有許許多多人,他們從我麵前離去了。


    挽著我胳膊的切蕾西的體溫讓我迴到現實。即使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這個世界,現在這個溫度是真實存在的。


    同時我想起帶在身上的小盒子。裏麵是配合季薇妮婭眼睛的顏色挑選的綠寶石戒指,連戒指的形狀都是定做的。我本想用那枚戒指向她求婚的,但因為沃魯洛特事件沒能給她。在阿娜皮亞事件之後,戒指完全失去了意義。


    我握緊了小盒子。雖然我腦子一熱帶過來了,但現在是死者和送葬人的時間,我不可能拿出來。我想起來了。


    「說起來切蕾西,你明天什麽安排?」


    「和預定一樣,明天早上我去查看店鋪,你也來吧。」


    陰鬱沉重的氣氛中,兩人的心中點起了希望的火焰。沒錯,明天。我應該在我和切蕾西迎接新的人生的那一天交給她。


    僧侶呻吟般的祈禱結束了。被繩子拉住的棺材被鄭重地放入墓穴。遺族們把花朵扔進墓穴。最後挖墓人把土蓋在上麵。


    共同葬禮結束,人們交流著死者的事,還在互相安慰。加萊蒂嚎啕大哭。切蕾西看看我。我點點頭,她走到加萊蒂身邊,抱緊她的肩膀。使徒、祭司和安海瑞歐被打倒,她們也終於可以為同事的死哀痛了。


    戰死者的遺族們也有著各自的背上。母親哀歎、父親漠然、兄弟憤怒、姐妹們抱著互相安慰,妻子和和戀人淚如雨下。


    我歎了一口氣。原因在我身上。我必須接受遺族的責怪。


    我正想邁開步伐,梅肯克勞德堵在我麵前。


    「之後我會處理的。嘉由斯你先迴去休息。」


    「怎麽能這樣。」我強硬地說,「夥伴們是因為我的判斷才死的。我必須向遺族道歉。」


    「那是作為合同事務所的代表的我該做的事。」


    梅肯克勞德一臉嚴肅地說。但是我的心底還有黑色的迷茫。


    「但是。」


    「你別誤會了。身為代表的我是肯定嘉由斯的策略的。死者們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男人的眼睛裏是憤怒,「說什麽被你的誘導操控,你是想變成潘海馬那種人嗎!」


    他的聲音很恐怖。我不禁屏住了唿吸。


    「對不起。」


    我好不容易說出道歉的話。什麽因為我的計策才死掉這種話,我真是太自大了。他們當然也明白我的想法,但是自己做出了選擇,然後因為敵人的兇猛和不走運而死了。他們的死是他們的選擇。


    「不,我才是言重了。但是,別認為所有責任都在自己身上。」


    梅肯克勞德態度一變,溫和地對我說。他伸出右手,拳背輕輕敲了敲我的胸口。


    「雖然我這個代表不像吉奧盧那麽可靠,但是這種程度的事能不能交給我呢。」的確,我已經快到極限了。雖然在死鬥最激烈的時候能夠無視,但是人的死確實會讓人的精神受到傷害,慢慢被消耗。無論我再怎麽靈活打贏了戰鬥,但因為人生經驗和年齡不足,從正麵接受遺族的憤怒和哀傷的話,自己也會崩潰的。


    他的拳頭推了我一下。我後退一步,老實地點點頭。梅肯克勞德微微一笑,然後繃緊表情,整了整喪服,朝遺族們走去。提塞恩紅著眼跟在他身邊。


    梅肯克勞德走到家屬中間。一個男人猛地抓住他的前襟。梅肯克勞德隻是一臉沉痛,沒有反抗。遺族們的憤怒和哀傷一口氣發泄到他身上。抓著梅肯克勞德前襟的男人揮動拳頭,周圍人發出慘叫。男人左手抱著自己揮出的右拳,當場哭得不成人形。梅肯克勞德沒有管自己嘴角的血,抱住男人的肩膀。


    梅肯克勞德靠近他身邊說了幾句話,男人撲倒在地上。要想承受自己難以忍受的沉重悲傷,必須要有氣量。


    穿著德拉肯族禮服的吉吉那站在一邊,把手放在耳朵上。


    「知道了。我會去確認情報。」


    「怎麽了,又有緊急事態嗎?」


    我問道。吉吉那眼神嚴肅。


    「邊境傳來好幾個發現了讚哈德的情報。拉肯金拆分了部隊,沿著丹坨遺跡和古力耶爾大道追了。我們去烏拉努也山確認讚哈德的位置。」


    「我知道了。」雖然我很累,但還是把魔杖劍握在手裏,「我去組編部隊,準備雪山裝備。預算從市政府的沙紮蘭課長那裏調就好了。啊啊,下午還要和企業麵談警衛的委托工作呢」


    我剛想走,吉吉那伸出手把我趕走。


    「你已經到極限了。準備和麵談交給透庫羅洛和莫雷迪娜他們也行。」


    「但是。」


    「埃裏德那殘存的棋子沒一個能夠牽製複活的潘海馬。你就和梅肯克勞德還有其他人鎮守埃裏德那。」


    吉吉那切斷和我的對話,朝進攻性咒式士們走去。接到相同的報告後,提塞恩、利普金、利多裏還有參加葬禮的其他事務所的進攻性咒式士們也聚集到吉吉那周圍。


    和以前一樣,就算我失去了一切,隻要還有吉吉那這個軸心,就能聚起一個集團。


    我拖著疲憊的步伐,朝會場外走去。


    走出會場後,我鬆開黑色領帶。太緊了。我累得恨不得現在就躺在地上。梅肯克勞德和吉吉那說的沒錯,我應該做的事是休息。


    我轉過頭,在一群穿著喪服的人中間找到切蕾西。她朝哀歎的遺族們打招唿,溫柔地微笑。她的包容力現在化為了幫助別人的力量。我不應該獨占她。


    切蕾西注意到我的視線,揮揮手。我也微微揮手迴應。現在果然不是把戒指交給她的時候。既然如此,現在


    最應該做的事就是休息。


    我走向停車場,像是摔倒似的撲進車裏。身體很沉重。我好不容易發動車子,朝最近的自己家開去。


    昏暗的通道盡頭,埃裏德那地下迷宮深處的墓室中有一個人影。


    希爾蒂屈膝坐在房間角落,粉色的眼睛因為恐懼而睜地大大的。她雙手抱頭,腳邊的三本埃米雷歐之書合著沒有打開。


    「要是用書的話就會被艾爾菲尼斯探測到。卡基弗蒂、安海瑞歐、潘海馬和洛倫佐就會來殺我。不能用,好可怕,不能用,好可怕,不能用。」


    粉色眼睛下麵的嘴唇因為恐懼一直在說一些不符合現實的話。


    「連卡基弗蒂、洛倫佐和安海瑞歐都死了。雖然死了還是好可怕。安海瑞歐殺了卡基弗蒂和洛倫佐,讚哈德殺了安海瑞歐,他更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少女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意向。


    「就算待在這裏,遲早有一天也會被進攻性咒式士們找到的。但是我動不了。」


    希爾蒂抱著頭一動不動。散落在地上的埃米雷歐之書沒有迴答。


    「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


    少女使徒恐懼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迷宮迴響。


    車子在路上前進。疲勞變成了頭痛和惡心。我用魔杖劍合成止痛藥忍耐著。我真的已經接近極限了。


    路上能夠看到穿著喪服的人們和葬禮會場。被卷入使徒、祭司、指尖以及安海瑞歐這場風暴的死者實在是太多了。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開到拉肯金事務所前麵了。車道上有個穿著喪服的男人在指揮交通。開往停車場的車和數百名穿著喪服的男女把大樓周圍圍的水泄不通。拉肯金社變成一個巨大的葬禮會場。


    埃裏德那市內的戰鬥和拉肯金的遠征重合在一起,出現了大量死者。雖然拉肯金在外麵的戰場上轉輾還沒有迴來,但是人們已經聚集到了這裏。要是和拉肯金有關的話,甚至能變成社會現象啊。


    我從出租車、私家車、擁擠的人群、以及穿著喪服指揮交通的咒式士麵前開過,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車停在路邊。


    我轉過頭尋找伊吉和賈貝拉的身影,但是隻能看到一排排穿著喪服的人。拉肯金的得意門生和和部隊長大概在會場內部處理葬禮吧。


    就我來說,我也不能說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曾經在我們窮途末路的時候幫過我們,說不定還是露個麵比較好。我打開門,腳伸到地上。


    我剛想站起身,又停下動作。我不知道該對死者們說什麽好。他們有他們的戰鬥。比起現在這個狀態參加葬禮,還是等拉肯金迴來在說更好吧。我找了個借口又把腳收了迴去。


    我注意到連續戰鬥和同伴死亡的疲勞在不斷侵蝕自己。我必須盡早迴去睡覺,不然就會倒下。


    我的眼睛注意到站在葬列遠處的一個人,瞬間清醒了。綠色的眼睛裏滿溢著悲哀。淡金色的頭發。美麗的麵孔和哀愁的神色。是穿著喪服的季薇妮婭。


    雖然不太慎重,但是穿著喪服的季薇妮婭就連悲愴的神情都那麽美麗。


    她雪白的麵頰變得蒼白。就連身前緊緊握著小包的雙手都顯現出病態的白。


    季薇妮婭集結了賈貝拉和伊吉的部下,還有認識的進攻性咒式士,加入了戰場。


    她的決定讓埃裏德那對使徒戰線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但也因此出現了死者。


    季薇妮婭並不適合出席葬禮。她蒼白的臉抽搐著,靠在牆上,膝蓋發軟,小小的包落在腳邊。我朝她的方向全速奔跑。雖然我自己的體力不斷消耗,連腿都不聽使喚了,但是一直跑。


    我一邊道歉一邊強行擠開葬列的隊伍,在撐著牆壁的她麵前停下。


    「你沒事吧?」


    我邊說邊蹲下,左手撿起掉落的皮包,站起身。綠色的眼睛看著我。


    「嘉由斯、先生。」


    她的迴答很僵硬。


    「你沒事吧?」


    「我、沒事。」


    她剛說完,身體又發軟了。我左手抱著她的肩膀防止她跌倒,伸手去摸她的額頭。但被她躲開了。


    「你真是毫不顧忌啊。」


    「對不起。」


    確實,這種行為對已經分手的男女朋友來說太不講分寸了。


    「為了檢查,能讓我摸一下你的手腕嗎?」


    這次我作為旁人請求她的許可,季薇妮婭點點頭。這讓我覺得有些寂寞,邊伸出右手去摸她的手腕。體溫比正常程度要高,脈搏也很快。罪惡感和後悔在生理上折磨著她。季薇妮婭的唿吸有些淩亂。


    「你得去醫院,打個出租車吧。」我扶著她,朝葬禮會場外看去。不穿過這些參加葬禮的人和車子的話,沒辦法打到車。而且車子上的客人剛下來,又馬上有人上去了。幾十人在排隊等待。


    「按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沒辦法從人群裏擠出去排隊等車。」


    「沒必要去醫院。我隻是在後悔而已。」季薇妮婭擦去額頭的汗珠,微微一笑,「尾隨色狼還健在啊?」


    「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我讓她靠在我肩上,朝人行道走去。不想讓前男友看到自己的軟弱,這種女性的逞強讓我心痛。但是,是我逼得她逞強的。


    「對不起,不過還是坐我的車比較快。」


    我扶著她前進。我一邊道歉一邊穿過人群,讓季薇妮婭坐上副駕駛座。然後繞到反麵,把皮包放到座位中間,坐上駕駛座。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閉著眼淺淺地唿吸。


    「我想吐。」


    「要是忍不住的話,你腳邊有塑料袋,吐到那裏麵。」


    聽到我的話,她閉著眼睛點點頭。雖然沒有嚴重到要去醫院,但她有必要安靜修養。


    我發動車子,穿過來參加葬禮的人群和車流,左轉,朝位於西岸的季薇妮婭自己家開去。


    埃裏德那西北方向三百二十千米爾左右遠的邊境。午後的陽光落在烏拉努也山脈的白色山峰上。


    海拔四千米爾高的超級山脈在入秋後,從山頂到半山腰都積滿了白雪。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掩蓋了岩石表麵的針葉林也被白雪覆蓋,被夕陽染成一大片茜紅色。雪山完全遮斷了從皇國中西部前往聖地阿爾索克的道路,也遮斷了從埃利烏斯郡北上的道路。


    烏拉努也山半山腰的針葉林上的積雪抖落。雖然是白天,森林裏麵依舊陰暗,一雙毛皮靴從裏麵出現,踩進雪裏,雪埋到了膝蓋位置。


    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人,全身穿著白色皮毛的衣服。白色皮毛帽子下麵露出銀發和刀一般的瞳孔。


    吉吉那唿出一口白色的氣,用膝蓋撥開積雪,在茜紅色的雪原前進。背後跟著一群穿戴著防寒衣物滾圓滾圓的人。


    背著長刀的提塞恩、莫雷迪娜、利普金和利多裏兄弟、德琉辛和部下們、埃裏德那各事務所的咒式士,還有埃裏德那邊境警衛隊派出的士兵。一共六十八人的隊伍在雪原前進。


    「從埃裏德那快速行軍趕來,然後又立刻開始雪山行軍。我真懷疑你不正常。」


    提塞恩吐著白色氣息,臉對著打頭的吉吉那寬闊的背影。


    「說是讚哈德逃到這種雪山裏來了,情報的可信度有多少?」


    「情報有好幾個。有報告說,兩天前,有兩個飛行物從山腳的裏尼艾村一直衝撞到烏拉努也山脈,一直能聽到爆炸和轟鳴聲。」


    吉吉那邊撥開雪邊說。兩者的白色唿吸消失在空氣中。


    「讚哈德逃獄的時間和方向都合得上。」德琉辛雖然穿著防寒衣物,還是覺得很冷。她打開立體光學影像確認地圖,「讚哈德是打算越過安德因鎮,逃去北方諸國或者神聖伊傑斯教國。」


    走在她身邊的邊境警衛隊隊長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晚上不適合登山,但是必須要確認情報。」


    吉吉那停下腳步,舉起左手指指黃昏的天空。後麵的一行人也緊張地停下腳步。劍舞士的手指著斜上方。


    「你們看九點三十分方向,遠處的山頂。」


    一行人抬頭往左看。覆蓋白雪的群山前方,有一座格外高的山露出黑色的地表。山頂被挖出一塊半圓狀缺口。


    「超高溫和衝擊波導致數千噸質量消失了。這就能肯定了。」


    吉吉那笑了。曾經和使徒戰鬥過的人也明白了,這是安海瑞歐使用過的東方惡龍亨·倫的火焰造成的。所有人瞬間繃起臉。


    「從現在開始要以臨戰


    狀態行軍了。」


    吉吉那說著,架起屠龍刀在雪原前進。進攻性咒式士們也跟在指揮官身後,再度開始雪原行軍。他們穿過雪山,來到被吹飛的山頂下方。高溫溶解了雪和岩石,露出了山的紋理。雪山被核融合的火焰炙烤,化作熔岩,噴發著蒸汽。


    吉吉那脫下毛皮帽子,朝雪山中突然出現的荒地前進。他背後的咒式士們也從雪山進入了熔岩地帶。


    聳立在左右的斷崖斜麵和岩石上打穿了很多空洞。大量鮮血化作小河流淌。山的前方冒著火焰咒式的油煙。


    吉吉那說的沒錯,所有人以警戒狀態在變成熱帶的山裏前進。提塞恩緊緊握住長刀。


    「光憑我們,能夠打贏讚哈德?」


    一直被他們無視的絕望掠過一行人臉上。


    「不能。」


    吉吉那說。所有人停下腳步。


    「等。」提塞恩的劉海蔫了,「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去自殺嗎?」


    「就是因為有勝算才來的。」


    吉吉那繼續前進。


    「尤坎和讚哈德,雙方都是馳名大陸的咒式士。就算打得不相上下也不奇怪,就算讚哈德贏了也已經大量消耗,嚴重受傷。」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紅毛眼鏡的想法讓人很生氣,但是在他們結束的時候亂入的話就有勝算。」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說吉吉那的說法隻是一時安慰。對方可是大陸第二位的咒式士,被稱為人類之敵的讚哈德啊。不過即使如此,他們隻能賭在在他消耗殆盡的時候發動奇襲,拚盡全力戰鬥了。


    「即使如此,我們隻能上。」


    吉吉那像是在小聲自言自語。


    遠處的山脈傳來爆炸聲,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烏拉努也山脈因為爆炸發生了雪崩。豆粒大小的人影在雪山山頂附近衝突、分開,繼續往深處飛翔。兩天前開始的激鬥現在還在繼續。


    「雖然對不起拉肯金,但是我們這邊猜對了。要翻雪山了。」


    吉吉那朝雪原邁出步伐。進攻性咒式士們也加快速度,跟在戰士身後。


    「對不起,我要傍晚才能迴去。」


    我右手握著手機,迴答另一頭的透庫羅洛。左手邊的桌子上放著等待處理的電子文件。


    「啊,出擊組和留守組的編隊那樣就行。雖然說不定人手不夠,但是主要目的是為了確認讚哈德的所在位置。埃利烏斯郡的警衛隊才是主戰力。」我分配任務,「把和福更爾社還有柯霍佐節目的麵談錯開放到明天,我和梅肯克勞德一起去。阿塞爾的取材時間的話,能不能幫我安排在麵談前麵呢?」


    我想起了一個又一個安排。


    「對了,我約好了明天早上去看切蕾西的店的。把所有的安排移到下午吧。」


    「但是,嘉由斯先生不在的話,傍晚開始的契約交涉怎麽辦?」


    「我知道你有些不安,但是光是簽訂契約的話,就算我不在你也能做好。但是我這邊的事情。」我自己也很難開口說明,「是一些私事。」


    「你說的事情,是那個……」


    透庫羅洛似乎也顧慮到周圍的情況,壓低了聲音。他大概錯以為是切蕾西的事了吧,不過我故意沒有解釋。


    「我知道了。我會找個好借口的。那就先這樣。」


    「啊啊,拜托你了。」


    我合上手機,伸手鬆開領口的黑色領帶。


    季薇妮婭蓋著毯子睡在床上。我朝她伸出左手,取下貼在額頭上的降溫毛巾放在桌上,然後取了一塊替換用的毛巾,撥開貼在她額頭上的白金色頭發貼了上去。睡眠中的她感受到額頭的冰冷,皺了皺眉,又恢複了安穩的睡臉。


    我掀起毯子,看看卷在季薇妮婭手腕上的溫度計。36.6°。她恢複了平時的體溫,血壓和脈搏也安定下來了。我蓋上毯子,掖好邊邊角角。


    季薇妮婭安穩地睡著,唿吸平穩。為了不打擾到她,我還是把手機的收信模式調成靜音吧。


    我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靠上椅背。


    既然季薇妮婭已經沒事,我也有空看看房間了。夕陽從窗外傾瀉而入。接待椅背上掛著我幫她脫下的喪服外套和皮包。書架上擺著菜譜和經營管理的書。窗邊是綠色觀賞植物。植物根部的戰車模型是她從父親那裏繼承的興趣。


    這是我以前一直看著的景象。雖然才過了短短幾個月。,但看起來仿佛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有聲音。我轉頭看,季薇妮婭眼瞼動了動,睜開了眼睛。意識又迴到了綠色的眼睛裏。


    「啊啊,嘉由斯。」


    她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我點點頭。她伸出右手,摸到額頭上貼著的毛巾。惺忪的睡眼看著我。


    「這個,謝謝。」她改口道,「索雷爾先生。」


    「你身體怎麽樣?」


    「嗯,稍微睡了會兒,好多了。」


    季薇妮婭坐起身。雖然有了些血色,但麵色還是很差。我把桌上的水杯遞到她麵前。


    「給,埃裏德那名水精選之一,自來水。」


    「你還是老樣子,開些無聊玩笑。」


    季薇妮婭笑了一下,接過水杯喝光了水。我鄭重地接過水杯放迴桌上,確認了一下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真的沒事?」


    「沒事。隻是因為後悔,還有些別的原因。」


    季薇妮婭眼神憂鬱地說。我雖然有些在意她說的別的原因,不過還是繼續說。


    「我猜你沒有好好吃飯。」我雖然不清楚,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廚房,「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借用了一下你的廚房,做了點雜燴粥。等你有食欲了再吃吧。」


    季薇妮婭點點頭,朝我微笑。我也迴了她一個微笑。和過去一樣柔軟的時間流淌在兩人之間。


    「好像以前一樣呢。」


    在說出口的瞬間,我就知道我說錯話了。


    她的綠色眼睛注意到了這一點,雙手捏緊毛巾。她在後悔剛才的氣氛就和以前一樣。我也一樣。果然我不應該待在這裏。我離季薇妮婭越近,心就搖擺地越厲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對切蕾西的背叛。我剛想站起來,季薇妮婭伸出左手阻止。


    「稍等一會兒。光是讓客人照看我的話可不能讓你就這麽迴去。我去泡茶。」


    季薇妮婭邊取下毛巾邊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一氣嗬成走向廚房。


    我坐在椅子上,心裏紮了根刺。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很受傷。即使在心裏探索理由,也找不到。我聽到廚房裏季薇妮婭取出餐具和燒水的聲音。


    「咖啡可以嗎?」


    「我常喝的、不,對,咖啡就行。」


    在廚房泡咖啡的季薇妮婭和我對上了眼神。我趕緊瞥開眼睛。她大概也一樣吧。如果不額外留意的話,一不小心我們就會做出分手前的舉動。


    咖啡煮好之後,季薇妮婭托著托盤過來,裝出平靜的表情,忍住內心的窘迫。我也裝出平靜的樣子,把椅子搬到桌子前。


    「請。」


    她把兩杯咖啡放到桌上。季薇妮婭坐到我對麵。


    我把牛奶和砂糖加到咖啡裏,用湯匙攪拌。濃鬱的香味流淌在我們之間。我喝了口咖啡。好燙。季薇妮婭朝咖啡吹氣,邊冷卻邊喝。看來她還是一樣怕燙。雖然很有趣,但我還是繃著臉喝咖啡。


    「我們這次都很不容易呢。」


    我不等她開口,轉換了話題。


    「嗯。」


    季薇妮婭裝作冷靜的樣子,握著杯子微笑。綠色的眼睛看向窗外沉浸在夕陽中的埃裏德那。


    「看到這麽多人死去之後,我無法忍受當一個隻是被你派遣的賈貝拉小姐和伊吉先生保護著的女孩子。我拚命思考,覺得必須要做些什麽。」


    季薇妮婭書說。結果上來說,她帶領賈貝拉和伊吉,預測使徒的心理追擊他們,並且率領部隊多次救了我。


    「我站在離戰場很近的地方,看著你,我本來以為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現實,但其實和我猜想的並不一樣。」


    她握緊了杯子,綠色的眼睛盯著手裏的咖啡。


    「為了殺死使徒和安海瑞歐,召集並指揮進攻性咒式士是很痛苦的。進攻性咒式士們比我更加痛苦地死去。」


    她跳進了暴力和瘋狂的世界。雖然結果上來說她幫上了很大的忙,但人命的逝去和悲劇猛烈折磨著她的內心。


    「因為我的正義感和指揮,奧德倫先生、米歇迪烏斯先生、安倍利烏先生死了。」


    死者並不是一個數字,他們有各自的名字和人生。季薇妮婭現在背負著死者的人生。她沒能參加拉肯金社內的會葬。她害怕見到自己置之死地的死


    者和他們的遺族。


    「我終於理解了你的,還有我們所在的世界中的痛苦的一部分。」


    盯著咖啡的綠色眼睛裏充滿了悲痛。


    「我,為了我自己的自私任性,利用了他們。隻不過,是出於,想要拯救貝特萊麗卡小姐,還有你的動機。」


    她臉色陰鬱。


    「那位貝特萊麗卡小姐,我看了報道,原來是潘海馬的分身。我因為毫無意義的理由,把人們送去拚死戰鬥。」


    她從報道裏潘海馬的身姿中看穿了貝特萊麗卡的真實身份。


    「不是的。」


    我否定了季薇妮婭的話。


    「無論你的動機是什麽,他們是自己決定參戰的。為了金錢和名譽,為了自己和朋友,為了戀人和家人,還有那些不認識的人們。」我繼續說,「還為了正義和理想,雖然我不確定他們有沒有。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還是參戰、死去了。」


    我借用了梅肯克勞德的話。


    「假如,季薇妮婭有什麽事該被責怪的話,那就隻有作為戰爭指揮者的不成熟了。」


    季薇妮婭低著頭點頭。


    我這話既是對季薇妮婭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我作為進攻性咒式士,還遠遠比不上吉奧盧,作為一個領導者連梅肯克勞德都比不上。我隻是個沒能看穿潘海馬和貝特萊麗卡真實身份的不成熟的人。即使如此,戰友們既然把性命托付給了我,我就不能借口說自己還年輕推卸責任。


    季薇妮婭終於抬起頭,忍住悲傷,強行露出微笑。


    「這麽說來,你怎麽樣?」


    「啊啊,嗯。」我沒想到話題會扔到我身上,「雖然沒能很好地處理死者們的事,但是使徒、祭司和安海瑞歐的事件是暫時解決了。」


    我舉起手臂,繃起肌肉。


    「我感覺稍微有了點名氣,稍微變強了點。我正在考慮今後和他們要怎麽辦。」


    「雖然這也是一方麵。」


    聽到我的玩笑,季薇根本沒笑。


    「啊啊。」


    我明白了她想問什麽。


    「你也知道切蕾西啊。」


    我為表確認問了一下,季薇妮婭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雙方都想忘了在醫院裏發生的衝突。


    「雖然和你發生了很多問題,但是她終於決定了要開的店,明天我也去看看。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要結婚嗎?」


    「我不清楚。」雖然這種事很難向曾經的戀人報告,但我想保持對現在的戀人的誠實,「應該會的吧。」


    說出口的瞬間,喜悅和恐懼彌漫在我心中。


    「雖然我覺得她和你並不合適,不過說不定也不錯。隻要幸福就好了。」


    季薇妮婭說完,靠在椅背上。我無視痛楚,老老實實接受她的話。


    「啊啊,應該不錯吧。要是有愛著的妻子和孩子的話,人生會很幸福吧。」


    「工作呢?」


    「可能繼續做進攻性咒式士,可能去切蕾西的店裏幫忙,也可能兩個都做,我剛才也說過了,還沒有決定。隻不過,突然來了大量安排,現在正在拚命處理呢。」


    我老老實實迴答,季薇妮婭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寂寞。她輕輕搖搖頭。「你不會辭去進攻性咒式士的工作的。就算你有路可退、想要辭掉,最後也不會辭掉的。」


    「那、是。」


    季薇妮婭一針見血,貫穿我的內心。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盯著我。


    「吉奧盧先生和吉吉那先生、庫埃耶小姐和斯托拉托斯君。摩爾丁和尼德沃爾克、雷梅迪烏斯沃魯洛特、阿娜皮亞。還有希律德爾先生和阿萊希耶爾小姐。」她所說的每一個名字都代表一段迴憶,刺穿我的心,「你能忘記這一切,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做一個普通的珠寶店店員嗎?」


    她的話語化作刀刃,刺中從我眼中掠過的事實,清楚地表明我想要帶給切蕾西的生活是多麽不可能。


    我張開嘴,又閉上。我不能再說什麽「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這種幼稚的話。她指出的問題正是橫跨在我們之前的溝壑。


    「對不起,是我多管閑事了。我沒打算插手你的人生的。」


    季薇妮婭道歉道。即使她是出於愛這麽做,但已經迴不去了。她堅守我們中間不可逾越的界限,把我們的人生切割成兩部分。


    「你。」


    我拚命想該說什麽。


    「你打算怎麽辦?」


    我向她發問,為保護自己落荒而逃。


    「我也正在考慮。」


    季薇妮婭知道我的想法,答道。


    「因為沃魯洛特和』古巨人』們的事情,我向公司請了假,今年的帶薪休假全部用完了。雖然上司理解我的情況,但是進公司還不到三年的新人請了這麽久的假,已經不可能升職了。」


    「對不起。」


    「你沒有必要道歉。」季薇妮婭搶先一步擺擺右手,「是我自己任性地決定這麽做的。」


    「但是,那是為了……」


    為了拯救我。但是我不知道是否該清楚地說出來,舌頭打結了。如果不是因為愛情,隻是普通人的季薇妮婭沒有理由踏上戰場。但是我想問問,想確定曾經的戀人現在心中是否還有我。


    「你現在…..」


    我說不下去。房間裏充斥著沉默。


    我看著季薇妮婭,她也看著我。她開口。


    「當然,我現在也喜歡你,所以才想要幫你。」然後她加了一句,「但是,並不是想要迴到你身邊。你想,讓自己以前的戀人死掉這種事,實在是很討人厭吧。」


    她擺擺右手笑了,笑得很寂寞。她搶先說出了感情,然後輕輕帶過。


    「我也是,現在還喜歡著你。」


    我終於能率直地說出我的想法了。我自然而然地繼續往下說。


    「我愛切蕾西這件事並沒有虛假,隻是我同時也愛著季薇妮婭。」


    「你想得也太美了。」


    季薇妮婭垂著眼微笑。


    我愛著雙方,還是分手了。同時愛著兩個女人這種事,就算是真的,也無法被接受。


    「雖然我說了很多,但希望你幸福這句話是真心的。」


    季薇妮婭總結一般說道。


    「你能夠選擇和切蕾西小姐一起幸福地生活。雖然可能會遇到困難,但是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


    我沒有點頭,隻是聽著季薇妮婭的話。我沒有選擇分手的前女友,而是選擇的現在切蕾西的愛。這是誰都明白的常識和正確答案。


    「我嘛,嗯。」季薇妮婭微笑,「我還挺適合集結指揮進攻性咒式士的,可能會繼續當經理吧。不是當進攻性咒式士,而是當進攻性咒式士事務所的所長說不定也不錯。」


    「你不能這麽做。」


    我毫不猶豫地否定。


    「你不能再站在戰場上了。你已經沒有去冒生命危險的理由了。」


    一瞬間的沉默後,季薇妮婭的瞳孔裏燃起綠色火焰。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季薇妮婭的火焰在呐喊,「庫埃耶小姐以前也是這麽做的!阿娜皮亞、沃魯洛特、雷梅迪烏斯都勇敢麵對了!我沒有退路!」


    「沒有哪裏是安全的!的確,這整個世界都是戰場!」我也有我的說法,「但是,我不希望你站在最前線!所以別去!」


    「我已經不是那個隻是被你一味保護的女孩子了!我也保護過別人,保護過你!因為我想這麽做!而且!」


    季薇妮婭中斷了話語。她想說些什麽,但又拚命壓抑住。


    我們相對而坐,藍色的眼睛和綠色的眼睛互相瞪著。我放在桌上的手握緊了拳頭,季薇妮婭握緊了杯子。我們在對方的瞳孔裏看到複雜的感情。


    這很危險。她說的越多,為了我而拚命的季薇妮婭就顯得越惹人憐愛。她也注意到自己說的話的意味,翡翠瞳孔裏浮現出憤怒。


    「冷靜、下來吧。」


    季薇妮婭率先恢複了平靜,鬆開握著杯子的手。


    「我們哪裏還有必要爭吵呢。」


    我和她隔著桌子坐著。已經分手的兩人都太過擔心對方。但對雙方來說,都已經有了各自的道路。


    但是,為什麽呢。有一條黑蛇在我的心底扭動。為什麽我的心這麽騷動不安。


    「也對呢。」為了克製住不合理的感情,我站起身,「我待得太久了。」


    我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喪服外套。


    「我走了。」


    「啊,我送你……我送您出去。」


    季薇妮婭換成了冷漠的客套話,也站了起來。我邊穿外套,邊抓起豎放在一邊的魔杖劍。


    「沒事,你再休息會兒。」


    「這怎麽行。」


    季薇妮婭跟在我背後。兩人無言地走著。短短的通道顯得無比漫長。


    我在玄關總算穿好了外套,把魔杖劍插進腰間的皮帶上,抓住門把手,旋轉,打開門。再往外踏出一步,一切就結束了。恐怕從此以後,我就算在路上和季薇妮婭擦肩而過,也隻是陌生人而已。


    夕陽灑落在山上,一群人橫穿過山脈。吉吉那往前走。他後麵跟著提塞恩、利普金和利多裏兄弟、莫雷迪娜、德琉辛、埃裏德那進攻性咒式士和邊境警衛隊等,共六十八人。穿過巨大岩石側麵後,吉吉那停下腳步。他後麵的人也停下腳步。


    「這是、什麽啊。」


    德琉辛咽了一口唾沫。前方的岩石上,鑽石圓盤被完美地劈成兩半,躺在左右。


    提塞恩走過去蹲下,戴著手套摸摸鑽石的斷麵。


    「這個,應該是有人用劍劈開了安海瑞歐使用過的鑽石圓盤。」斷麵映照著提塞恩的麵孔,表情與其說是佩服不如說是恐懼,「到底要有怎樣的刀和技巧才能造成這種傷口啊。」


    前衛們的臉上也露出同樣的表情。吉吉那踏出一步。


    「你們比我猜想的要早十分鍾到呢。」


    眾人聽到聲音,紛紛拔出魔杖劍和魔杖槍。刀尖前方,穿著黑白導師服的男人坐在滾落的岩石上。


    是他們在迷宮監獄見過的大賢者尤坎。七彩的眼睛看著吉吉那他們。


    「士氣的高昂和決心超過了我的計算啊。」


    大賢者毫不在意一群人的魔杖劍,七彩的眼睛變成橙色,盯著他們。提塞恩、德琉辛和警衛隊的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有這麽多咒式士在、邊用探查咒式偵察邊進軍,卻還是沒有人發現他。這實在讓人驚恐。


    「導師服上並沒有顯示戰鬥痕跡的汙漬。」唯一保持冷靜的吉吉那把屠龍刀對準大賢者,確認道,「看來不是尤坎在和讚哈德戰鬥啊。」


    咒式士們判斷尤坎沒有戰鬥的意圖,並不是敵人。即使如此還是無法抹消緊張感,沒有放下魔杖劍。


    「基本上我隻是個觀測者。這次也是。」


    尤坎紅色的嘴唇浮現出一個微笑,伸出手。四顆寶玉圍著指尖旋轉。


    「為了壓住埃米雷歐之書,我用了四顆寶玉的』異貌者』,之後就交給那個了。」


    他抬起七彩的眼睛。


    「那邊也差不多快決出勝負了。」


    吉吉那和咒式士們追著大賢者的視線,抬頭看向天空。


    被夕陽暈染的烏拉努也山雪白的山頂上爆出紅色和黑色。一瞬間過後傳來讓人內髒都震動的重低音。衝擊波掀起吉吉那和咒式士們的頭發的衣擺。舉起的盾牌也在震顫。


    空中的煙塵被重力吸引落下。有兩道人影貫穿煙塵。麵無表情的灰發老人和伸出右手握著刀刃的棺材在高空飛翔。


    雖然激鬥已經持續了兩天,但讚哈德因為周身纏繞著幹涉結界,毫發無損。追趕的棺材因為受到兇王的攻擊,表麵出現了裂痕。


    讚哈德在空中緊急停止,伸出雙手,發動四重化學煉成係第四階位「曝轟蹂躪舞」。棺材在空中往右翻滾,但烏拉努也山山頂被卷入爆炸,響起四重轟鳴聲。山頂因為衝擊波發生了雪崩。


    位於下方的提塞恩握緊長刀扛住連續不斷的衝擊波,劉海搖搖晃晃。他抬起臉,緊緊盯著激鬥的發展。


    尤坎抬頭看,眼睛是警戒的紅色。


    「二十年前,指揮八頭魔犬的洛倫佐和結界專家哈萊爾,再加上數百名鬥犬部隊,才終於能和他角逐。」


    他的嘴角沒有從容的笑容。


    「雖然我的寶珠們抑製住埃米雷歐之書的力量,削減了他的實力,但是由我單獨對抗讚哈德,是擔子太重了呢,還是能超越他呢。」


    大賢者正要站起身,空中的爆炸煙塵中再次傳來轟鳴。


    讚哈德從煙塵中穿出,屠龍刀的刀尖貫穿他的脊柱,鮮血噴湧。棺材裏伸出的右手鼓起肌肉,更加用力地把刀推進去。棺材撞上讚哈德,兩者斜著飛過茜紅色的高空。


    「追。」


    吉吉那開始下山。一群人朝著兩者的落下地點趕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罪人與龍共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淺井ラ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淺井ラボ並收藏罪人與龍共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