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怎麽分辨人類與披著人皮的豬吧。


    披著人皮的豬隻會哭喊,人類卻會行動。


    雷梅迪烏斯?利瓦伊?拉茲耶爾「革命的日子」 皇曆四九六年


    ◇ ◇ ◇


    有道階梯筆直通往烏魯穆宮殿的地底。悲鳴與慘叫聲不斷迴響於冰冷的石壁之間。


    位於地底的一處鐵牢,對麵有一盆篝火在熊熊燃燒。


    在麵無表情的士兵自左右兩側壓製之下,雷梅迪烏斯伏在石板上。杜伽塔在這名青年的眼前揚起邪笑。


    一盆篝火照亮了淺褐色的肌膚,汗水,以及血液。


    「雷梅迪烏斯,你這個可愛的女人的滋味還真不錯。」


    獨裁者的肥滿腰間,不斷撞向娜莉西雅那如同少年的嬌小臀部。


    每一次震動少女都發出一陣慘叫,失去了純潔的血滴落石板。娜莉西雅的淺褐色肌膚不停晃動。


    但是少女那並未曬過太陽的大腿和臀部,以及尚未發育完全的胸部帶著潔白膚色。在杜伽塔的動作之下,破處的鮮血塗布在白皙的大腿上。


    雷梅迪烏斯發出如猛獸般的嘶吼。站在他背後的粗獷士兵們,重複先前已做過數十次的動作,再次抓住雷梅迪烏斯的臉撞向石板。青年博士重重吐出了斷裂的牙齒和鮮血。


    雷梅迪烏斯激烈反抗,瘋狂地想拯救少女,但隻是落得臉部再次砸向地麵的下場。他的頭被人扳起固定住。強迫注視著深愛自己的少女遭人玷汙的畫麵。


    青年的臉上血跡斑斑。多重的束縛刑具鎖在他的額頭、側臉、手臂、背部及雙腳,使他無法發動咒式。每當雷梅迪烏斯劇烈掙紮,縛鎖就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手腳的二十個指尖與指甲之間正插著鐵針。為了不讓他集中意識發動咒式,敵人考慮得十分周詳。


    杜伽塔俯視著雷梅迪烏斯發出冷笑。


    「還是你在羨慕我?因為被我搶先了?好啊,那我就這麽做。」


    杜伽塔將肥大的手放在少女的兩隻大腿上,將她抬起。


    「住手,隻有這件事情求你不要!」


    娜莉西雅發出尖叫,拚命掙紮,但是她雙手被束縛而無法動彈。


    杜伽塔抱起娜莉西雅,轉過少女整個身軀,在雷梅迪烏斯的眼前,硬是張開少女纖細的雙腿。擁有淺褐色肌膚的娜莉西雅,大腿卻相當白皙。


    「仔細看好啦,雷梅迪烏斯,你心愛的女人終於要轉成大人啦。」


    「不要看我!雷梅迪烏斯!」


    娜莉西雅揚起慘叫。少女與杜伽塔的結合處滿是鮮血,暴露在雷梅迪烏斯的麵前。獨裁者從背後抱起少女,將自己挺進她體內。雷梅迪烏斯的臉遭左右士兵固定住,眼皮也被上下強行掰開。


    隻見杜伽塔一陣痙攣。


    一個紅黑色的物體拔出。白色的汙穢液體自少女的股間流下,混在之前滴落在地的破處之紅中。


    娜莉西雅的眼淚已然枯竭,眼瞳失去光彩。鮮血從雷梅迪烏斯緊咬的下唇中流淌而下。


    「殺了你……」


    青年的口中說出爛泥般的詛咒字句。


    「我要殺了你!杜伽塔!我絕對要親手殺了你!」


    雷梅迪烏斯發出淒厲的咆哮,想要撲向杜伽塔。但是士兵又再度壓住他,將他摔向地板。


    「沒錯,我就是想看你那種表情,想聽你那種聲音。」


    盡管渾身浴血,雷梅迪烏斯仍是劇烈掙紮。他猶如一頭猛獸般瘋狂暴走,但是士兵們隻是麵無表情地壓住他。由於他無法使用咒式,他們僅靠臂力便可以壓製住。


    杜伽塔愉悅地看著青年的掙紮模樣。


    「不過,我不會對你處以槍決。對於想要破壞這個國家、破壞理論的你,我可不容許你死得那麽痛快!」


    杜伽塔作出滿懷惡意的神情。


    「你們就在地獄的群山裏,迎接最淒厲的死亡吧。」他的眼中掠過深切的憐憫。「讓你違背自己信念而死去吧。」


    「說到相似植物,蜂鬥菜的莖和茄科的莨菪是很好的例子。但誤食了後者的話,會因為生物堿毒而導致精神錯亂或產生幻覺。芹菜和毒芹也相當類似,但是毒芹含有半數致死量為五十毫克的毒芹素,請同學千萬小心。」


    我以立體光學影像顯示實際照片後,學生們抬頭觀看。


    「韭菜和水仙也很相似,但若誤食了水仙的葉子會引發腸胃炎或嘔吐。雖然說大家都有選擇食物的自由,但若是誤食了這類食物,也會得到從這個世間解放的自由喔。那麽,今天課就上到這裏。」


    在我毫無幹勁的話聲中,假日的上午課程宣告結束。電子鍾聲在我說完之後隨即響起。學生們開始一窩蜂解散。


    我原想說明毒物的咒式,不知為何卻變成了講解野草。補習班的副業相當自由,讓我不禁開始東拉西扯。


    想起昨天與吉薇吵架一事,我搖了搖頭。


    看向時鍾,確認現在離拉爾豪金邀請的聚餐還有一段時間。我站在講台上打了個嗬欠。學生們也因為假日的課程結束了,正討論著接下來要做什麽。然後我看見賽琳和富爾弗蘭一如往常地在議論事情。


    「所以啊,這個事件背後有著巨大的陰謀。」


    賽琳以指尖操弄,讓手機啟動。接著在半空中浮現出影像,看起來是新聞報導的錄像片段。她迭起參考書,將手套進上衣的袖子裏,決定離開教室。


    「這麽說來,赫拉姆先生。您的意思是這次的艾裏達那禍式連續事件中,有某種規律存在囉?」


    我聽見名字後迴過頭來。賽琳眼前的畫麵上,是一張我曾在某處看過的臉孔。


    「沒錯,按照解決狼人事件的我的看法,這個事件真是再明白不過了。這是禍式他們所傳達出的一種訊息啊。」


    畫麵上是一個頭銜與以前完全相反,偵探兼民間史家的男人。一副聰明能幹的模樣,單手拿著香煙緩緩說道。


    狼人事件時的討厭迴憶霎時複蘇,但錄像畫麵中的赫拉姆泰然自若地繼續說道:


    「將發生了禍式事件的地點依序畫線串連之後,就像這樣出現了古代伊芙卡文明中,代表『真理』的文字。」


    畫麵上顯示出一個早已被人遺忘的文明文字,但根本看不出那是圖還是字。


    「真理,也就是說,他們正在強烈抨擊空虛的現代文明囉。」


    「真是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理論呢。」


    富爾弗蘭調好眼鏡位置,發出疑問的話聲。一名女學生此時快步走出教室。賽琳繼續說道:


    「吶,我們來解決這個事件吧?就像名偵探赫拉姆所說的,一切都能用理論解決啊。」


    「真的是這樣嗎?」


    我讚成富爾弗蘭的疑問。什麽一切都能用理論解決,這不過是小孩和偏執狂的思想。包括量子觀測的實例在內,人類若想要了解森羅萬象中的一切,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們人類從中導出的結論也並不完整。


    我們沒有絕對的信心,能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猶豫不決時,其他的選項就會如同波濤一般朝自己湧來。


    一個過錯會招來下一個過錯,使選項逐漸減少。這是誰也逃脫不了的棋盤定理。


    若是禍式想要批判人類,會訴諸更加激烈的手段。最重要的是,由遇過他們的我來看,並不認為那群禍式會擁有那麽人性化的思考模式。得出結論後,我便走出教室。


    剛踏上走廊,我就看見一名女學生。杜拉絲低頭向我打招唿,從我前方走過。


    「妳好像沒什麽精神呢。」


    我難得以老師的口吻開口。


    「咦?哎呀,我沒有啊。老師你才沒精神吧。」


    杜拉絲甩動著長發轉過身來,臉上虛弱地露出微笑。杜拉絲今天很怪,平常她都會主動纏著我,這時卻十分安分。


    「我隻是和女朋友處得不好而已。」我的嘴巴自己動了起來。「妳可能覺得對我說了也沒什麽幫助,但至少我可以當個聽眾喔?」


    「講完女朋友的事之後才說要聽我傾訴煩惱,老師是想追求我嗎?」


    「我隻是實話實說。我的興趣範圍還沒那麽廣啊。而且我想,妳先聽完了我的不幸遭遇後,會比較容易吐露心聲吧。」我苦笑了一下。「我這麽沒信用嗎?」


    這時少女哀愁地微笑了。


    「老師真狡猾,不相信你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那麽請說吧,我隻是站在這裏聽而已,寂寞的壁花小姐。」


    我靠在補習班的走廊上閉目凝神。我對自己的行為有點反胃。


    我明明無法像拉爾豪金那樣聽過之後就負起全責


    ,甚至還對己身的問題置之不理,現在卻裝作一臉親切想踏入他人的內心世界。我的言行真是太卑劣了。


    杜拉絲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隻是遲疑地陷入沉默。


    「我有一位表哥,喪命於賽琳他們所談論的禍式事件中。」彷佛是希望有人側耳傾聽,她開始自言自語似地開口:「他就像一個感情很好的哥哥,所以我有點不想再聽見那個事件,隻是如此而已……」


    聽見少女的話,我不禁心頭一震。或許那時候,當中有一個臉孔與杜拉絲相似的消防員也說不定。但是在那種情況下,無法一一確認。


    到現在為止,我都隻會統計受害者總共有幾人。就算看見了安潔爾事件的受害者遺屬的新聞報導,也覺得事不關己。


    不過,若像這事件一樣死亡人數高達四十九人,周遭會出現受害者的遺屬或者因此而傷心流淚的人也不足為奇。


    每一位受害者,都擁有家人、朋友和心愛的人,會有人悼念他們的死亡也是理所當然。但我卻從未想過這件事。


    「老師,既然你是位進攻型咒式士,是否知道一些消息呢?我表哥是吉諾雷消防局的消防員,他是不是走得毫無痛苦?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麵對杜拉絲認真的眼神,我也慎重地給予迴答。


    「我聽說吉諾雷消防局的消防員們,個個都是勇敢地奮戰身亡。令表哥也是勇敢戰鬥後逝世的吧。」


    我好不容易才伸出手,摸摸杜拉絲的頭。少女垂首任由我摸著頭。


    但事實完全相反。


    我說不出口。消防員們其實一個個成了被禍式所占據的人形傀儡,他們啃食人類並且不斷增殖,最後我隻好痛下殺手,將他們砍得連原貌都看不出來。


    杜拉絲像是在說服自己接受般點了點頭。


    「謝謝你聽我說話。」她濕潤的眼眶應該正隱忍著淚水吧。「老師你,就算無精打采還是老師呢。」


    「我隻是偶爾也想說點好話。」


    「你一定能和女朋友和好的。」


    少女的眼中散發出淘氣的光芒。


    「要是無法和好,就由我來安慰你吧?」


    「我會努力和好的。」


    「真是的,要怎麽樣才能攻陷老師啊?和這種男人交往的女性真是了不起。」


    杜拉絲無奈地歎息。眼瞳中射出專情的神采。


    「……不過,謝謝老師。」


    杜拉絲突然低頭行禮,接著在走廊上奔跑而去。看著愈來愈顯嬌小的少女背影,直讓我胸口感到陣陣刺痛。


    那位神經敏銳的少女,一定察覺了我拙劣的謊言。少女的感謝和鼓舞,反而令我相當難受。


    我終於明白那時在塞比提亞公園中,吉薇說會支持我的決定的含意。


    我們與禍式之間的戰鬥,並不是測試咒式士能力的遊戲。這是一場極為現實的戰爭,有可能會痛失愛人而痛苦一生。


    我和吉薇都有可能成為那一個人。所以她才會與我產生衝突。


    即便是一個揮劍操縱物理現象的咒式士,也不可能治愈人的哀傷。


    咒式是如此地毫無意義。進攻型咒式士又是如此無力。


    但是,應該還有我能做的事才對。


    這裏是位於亞洛姆大道的一間餐廳「海鳥亭」的露天座位。


    從緊鄰奧利耶拉爾大河西岸的露天座位看出去,可見一片蔚藍的天空。低頭一望,則是波濤滾滾的大河。我收迴視線,看向眼前的木製欄杆和木地板,最後望著那一張鋪有醒目白布的餐桌。


    餐桌上擺放著印度風清蒸龍蝦、燒烤小乳豬、小羊背肉米腸佐醬、鱸魚湯、澆淋沙卡蟹、蜜魯魯貝和章魚及新鮮野菜的海鮮拚盤,還有其他許多我沒見過的料理。


    在這桌豪華午餐的另一邊,是拉爾豪金豪邁的臉孔。


    「還好你來了。」


    「依據我的計算,你有八十九?六七八四%的機率會出現。」


    臉上戴著知覺麵具的亞庫托老人迴答。


    「我沒興趣和中年男子們聊天。隻是因為有人會出午餐錢我才來的。」


    我一邊倒著餐前酒一邊迴答。「若非如此,我們不可能來得起這家位於艾裏達那、昂貴又知名的餐廳」,不過我沒把這下半段話給說完。


    令人同情地,伊吉和嘉貝菈正待在事務所中隨時待命備戰。午餐由拉爾豪金請客,於是我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料理真的十分美味。


    要是被愛吃鬼吉薇知道我在「海鳥亭」吃過飯,她一定會很怨恨我吧。


    腦海裏閃過吉薇的側臉,我的手不禁一頓。


    為了轉換心情,我望向坐在右手邊的吉吉那。


    兩側堆起兩迭空盤小山,他用犬齒撕開手上的小乳豬大腿肉、又連殼咬下大龍蝦,完全沉浸於食物的世界。


    吉吉那用餐時的那副光景,與其說是吃飯,倒不如說是肉食性動物正在啃咬獵物還比較貼切。但是由美貌的吉吉那來做,反倒令人覺得斯文有禮吃飯的人比較像是隻裝模作樣的猴子,這點真是不可思議。


    看見吉吉那的吃相,亞庫托手上的刀叉完全靜止不動。


    「你的胃還真能裝呢。該不會上個月北方發生的饑荒,就是你造成的吧?」


    「進攻型咒式士就是要能吃這麽多,才算獨當一麵。」


    吉吉那咬著孩童頭顱般大小的麵包說道。


    「進攻型咒式士,尤其是擔任前鋒的人經常要在體內發動咒式,因此都食量驚人。」


    我一邊咬著肉,也一邊替他迴答。即便是化學煉成係咒式士兼後衛的我,也要吃兩人份的量,但還都隻能歸類於食量小的範圍。


    一旁隻是笑笑看著我們的拉爾豪金,也得吃個五人份才行。至於生物係咒式士的吉吉那,輕鬆就能吃掉十人份的食物。我們事務所的經費裏不含夥食費,真是好險。


    「那麽,有進展嗎?」


    我拿著刀叉戳起沙卡蟹的蟹肉,丟出問題。


    「現在都隻是在掃蕩一些小嘍囉,問題在於那兩隻大禍式。」


    拉爾豪金邊吸麵條邊迴答我。亞庫托則是拿布擦了擦嘴角,接下去說:


    「既然牠們是這一連串事件的黑幕,我們有一天勢必會和牠們對上。所以必須擬定對策。」


    我決定不再用餐,轉而加入會談。


    「的確是個問題。我們完全摸不清對方所使用的咒式;在這種情況下,是無法阻止牠們的。」


    仔細一想,這真是個大問題。


    若是要在我和吉吉那的戰鬥經驗中,舉出一個遇過的最強敵人,那麽毫無疑問就是初春時遇見的那個魔女───妮多沃爾克。


    雖然我不知道那兩名禍式隱藏著多麽厲害的能力,但我並不覺得牠們的實力能像妮多沃爾克那般強悍。


    妮多沃爾克的戰鬥能力,來自驚人的體力和戰鬥力,還有強大無比的咒式,以及就某方麵而言淺顯易懂的愛情力量。


    「就算親眼看見那些大禍式所使用的咒式,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而且總共有兩名。與禍式戰鬥的棘手之處在於,他們擁有近乎不死身的肉體和強大的咒式能力。再加上牠們各自有著不同的特性和能力,這更是讓人難以擬定對策。」


    吉吉那連同蟹殼整個咬碎螃蟹。看來那位戰士也明白這是問題所在。


    「那麽我說明一下我的調查結果和推測,以便大家能夠思考出對策。」


    亞庫托開口,於是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集中至他身上。


    「首先,在事務所的戰鬥中,我得以相當仔細地觀測戰況,因此得知禍式每次在展開行動時,都要特地一一發動咒式。」


    在那樣的死鬥中竟然能仔細觀察,我心中的錯愕大於欽佩。


    我知道千眼士是情報與分析的專家,但貫徹到這種地步的老人也算為數不多吧。


    吉吉那率先提出我心中的疑問。


    「那麽你的意思是?」


    「現在才向大家講解咒式的原理似乎為時已晚,但若是局部性地操縱作用量子定數,可以影響熱量的不確定性,也就是增加物質的大小。」亞庫托帶著知覺麵具上的無機雙眼說道:「看來沃伊德教授的說法十分正確。我們人類隻能在短時間內幹涉咒式,不過牠們的身體卻是咒式所構成的常態。換句話說,禍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擁有意誌的巨大咒式。」


    所有人進食的手倏地頓住。我發出驚愕的聲音。


    「存在於世上的期間,能夠不間斷地發動咒式這種事,不僅超脫人類的常識,甚至超越了『異貌者』的範疇。」


    「合並推測與事實之後,我推測那些禍式,


    是來自一個似是而非的空間、管理咒式根源的高位次元、拓撲空間之中的某處。而那個立方體的禍式正好非常符合這項闡釋。」


    亞庫托將叉子刺向盤中的骰狀肉塊,並以叉子轉動它。


    「n次元的空間,可以解釋為截斷n加一次元空間之後所產生的空間。以二次元砍斷三次元的立方體後,斷麵就會形成正方形,或者依切口而定也會出現長方形或三角形。」


    他切開肉塊,向大家展示滴著肉汁的斷麵。


    「同樣的,以三次元空間切斷四次元立方體的話,斷麵就會呈現立方體或直方體。若以數學說明第四空間軸,就是會與所有長、寬、高的軸一同筆直延伸。」


    亞庫托的刀叉靈活地轉動。盤子上,七個肉片圍著一個肉塊立方體。


    「四次元立方體由八個立方體所構成,具有十六個頂點、三十二邊、二十四麵,每增加一個次元,頂點數就會增為兩倍。」


    原來如此,亞庫托是以肉片這種視覺信息,呈現出類似的次元表現。


    「立方體的體積是邊的三次方,而四次元立方體的體積便變成乘以四次方。以此理論而言,可以類推出禍式牠們的生物學特質。」


    亞庫托的刀叉推倒那座肉塊小山。


    「第一,由於體積上的表麵積比例增加,像是唿吸這一類的糖解係氧氣變換率便會提升。血管、唿吸器官和消化器官會集中於體表麵附近,腦和心髒則會位於體內深處。」


    老咒式士的解說如同怒濤般持續著。


    「第二,肌肉容積也會增加,所以肌肉力量會跟著暴增。第三,遺傳因子在製造蛋白質時,會使用一次元性的螺旋狀基因,同樣的,若要製造四次元的蛋白質,就必須使用二次元的膜狀遺傳因子。由於基因組合跳躍性的增加,遺傳信息便變得多樣化,樣貌也就各自有所不同。第四,腦部組織和神經網絡增多且發達後,由此可以推測他們擁有非常高度的智慧。」


    老咒式士暫且打住。


    「呃,大家有跟上說明的內容嗎?」


    拉爾豪金一臉晦澀地點頭。至於吉吉那,隻見他咬著章魚的腳,注視著奧利耶拉爾大河的水流。


    我明白了為何急性子的伊吉,還有不聽他人說話的嘉貝菈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麵對聽他講解的聽眾,亞庫托似乎心情很好。他將紅色沾醬放在刀叉前端,由右往左移動,在盤子上滴出一道紅色並行線。


    「身為異次元信息體的禍式,來到我們的物質世界之後,很難顯現出其原本的模樣。就如同三次元的存在不可能在二次元中完全重現。」


    他轉動盤子上的黃色果實,使其越過紅色線條。


    「即便如此,若是禍式越境至其他次元後想變換存在,就必須以這個世界的物質情報作為媒介。其一是咒力。其二,可能是必須藉由積極地汲取三次元空間的物質情報,以達到質量和形態的安定化。」


    黃色的果實上沾有點點紅色醬料。


    結束了漫長的解說之後,亞庫托將視線移向我。那是尋求認同的眼神。我都說過了,別想把我變成你的同類啦。


    「也就是說,那兩頭禍式也在使用著某種物體或生物嗎?」


    一口氣吃下一整盤意大利麵的吉吉那,極端簡短地歸納全部的內容。


    「正是如此。牠們既然是如此強大的存在,或許還唆使著複數的生物或物體也說不定。」


    「不過他們顯現時,若是會受到這邊的世界和生物所影響,如果連同精神也一起被影響的話就好了。」


    「搞不好就是受了影響才變成那種性格。」


    我接過服務生送來的飯後咖啡。


    「好不容易上了餐點,你真的不吃嗎?」


    「我不需要。」


    忽然聽見耳熟的嗓音,環繞餐桌四周的所有進攻型咒式士馬上跳下座位,擺出備戰姿態。


    接著酒杯和碗盤紛紛落地,木質地板上滿是色彩繽紛的料理殘骸。


    兩道人影背對著發出粼粼波光的河麵,坐在另一桌位子上。


    是「戰之紡織者」亞南?嘉蘭男爵,與「伏墓之者」亞姆普拉子爵。


    「亞南?嘉蘭男爵,人類所作的這些料理,可是相當有意思的喲。」


    亞姆普拉手中的刀叉串著一個絞肉派,雙眼驚奇不已地望著那一小塊絞肉派,再放進自己青色的口腔中,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唇瓣。


    「對我來說,和鋼鐵石塊沒什麽兩樣。」


    亞南?嘉蘭穿著一身與這副閑適風景十分不搭的鎧甲,麵露鬱悶之色,無趣地咬著價格不菲的盤子。


    「藉由加工或加熱這些由碳、氫、氧、氮等元素所構成的生物屍體,進而刺激味覺,使舌頭和口中味蕾神經能夠嚐出味道。」亞姆普拉開始評論。「不管是咒力還是這些食物都非常有趣。依人類的語言,是形容這個『很好吃』吧?總之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亞南?嘉蘭,你也該做個味覺器官了。」


    像是個科學家在做測量實驗般,亞姆普拉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發表評語。相對之下,亞南?嘉蘭的無趣神情仍是不變。


    「說我們存在於拓撲空間裏倒也不算錯,但是物質化的信息量吸收就另當別論了。如果來到這邊的手續可以再簡單點就好了。」


    「因為對於禍式,尤其是我們這種配有形式編號的,信息量過多時就很難入境至其他次元。」


    亞姆普拉露出略顯遺憾的神情,目光向我們瞥來一眼。


    「還有你們這些人類,在餐桌前就不能安靜點吃飯嗎?」


    相對於亞姆普拉慵懶的視線,我們則是開始以魔杖劍的劍端編織咒式。此時周遭的其他客人總算能夠移動僵硬的軀體,紛紛踢開椅子,爭先恐後地逃出餐廳。


    「冷靜一點,坐下吧。我們不是來和你們打架的。」


    當客人與店員慌亂地四處逃竄時,亞姆普拉悠哉地笑著。


    「要是你們真想幹架我很樂意奉陪,我不介意會波及到附近的人。」


    聽見巨漢亞南?嘉蘭這句話後,吉吉那立即想展開攻擊。我默默地移動身軀,製止夥伴暴走。亞姆普拉拿著杯子揚起微笑。


    「你們就別理會亞南?嘉蘭的無禮了。既然我們已經開始了『晚宴』,就絕對不會違背規定。尤其是我們也不能違背這次晚宴的規則。」


    我以詢問的目光,看向餐桌對麵的拉爾豪金他們。老千眼士亞庫托確認似地點頭。


    「對於身為信息體的牠們來說,規則是絕對性的存在。牠們和我們人類不一樣,我想那一番話是可信的。」亞庫托繼續說道:「順便補充說明,我約略估計一下,現在我們的獲勝機率在百分之七點五七三四以下。」


    亞庫托非常幹脆地說明。


    「你講話再委婉一點啦。」


    「那麽。」亞庫托重新說明:「四舍五入之後,我們就會有百分之十的勝算哦。」


    我不禁暗自咒罵麵無表情的亞庫托。這個老頭難道沒有緊張的時候嗎?


    「要坐著還是戰鬥,選一個吧。」


    亞姆普拉以手掌玩弄著杯子,丟出問題。我怏怏不樂地坐迴椅子上。吉吉那也安靜地坐下。為了以防萬一,拉爾豪金拿出魔杖槍斧放在一旁,和亞庫托一同坐迴原位。


    「我聽見你們之間的對話了,看來你們對我們很有興趣嘛。」


    亞姆普拉冰冷的雙眸裏亮起火光。


    「雖說同是禍式,但亞南?嘉蘭男爵和我───亞姆普拉子爵,是分屬於不同的派係。他是『混沌派』,好像很討厭學習人類的行為。」


    亞姆普拉將紅茶杯湊至鼻前,享受其濃鬱的茶香。相對地,亞南?嘉蘭則是不悅地斂起眉。


    「我並不打算屈服於『混沌派』的主張。他們崇仰的主張便是藉由戰爭,讓這片土地迴歸至原始的混沌狀態。」他的嗓音十分沉著。「身為信息生命體的我們,若決定和身為碳素生命體的人類開戰,隻會造成某一方的滅絕。」


    他的言論像極了吉吉那的毒舌,直接切入重點。


    「隸屬於具有良知的『秩序派』的我,並不希望與人類全麵為敵。」


    亞姆普拉仍是舉著紅茶杯,麵向我們。


    「人類若要管理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事物需要學習。不過,我們也很謙和,認為若是完全破壞你們的社會結構,對於身為原先居民的你們相當失禮。」亞姆普拉將杯子放在桌上。「因此,就由我們這些理智的禍式來引導你們吧。一同建造一個沒有戰爭和怨恨的完美世


    界,一起共存共榮。這就是秩序派的主張。」


    一片鴉雀無聲。不見任何客人蹤影的餐廳中,全然沒有聲響。


    麵對兩名大禍式的主張,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你瞎扯的那些歪理還真是有趣。」拉爾豪金的厚重嗓音打破沉默。「這裏是我們人類的世界,觀眾就要像個觀眾,在一旁安靜看著吧。」


    「我們不是觀眾,我們的世界瀕臨熱融解的危機。即便如此,我所同情的人類們,會給予幫助或歡迎我們的到來嗎?」


    亞姆普拉和亞南?嘉蘭露出悲痛的神情,我們無法做出任何響應。


    絕對性的斷絕。因為人類從未與異類種族和睦相處。


    「的確,或許人類滅亡後的混沌世界,才是這個世界應有的模樣。若再加上禍式的管理,搞不好就能消除人類之間的愚蠢戰爭。」


    我繼續嘲諷:


    「但是,若是你問我們人類自身,是否期望著那種家畜般的秩序,我能肯定地告訴你:絕對不要。」


    拉爾豪金將手伸向魔杖槍斧。


    「希望我們歡迎你們,同時卻在殺害人類。對於沒有誠意的家夥,我和人類都不會給予同情。信賴,隻會給予值得相信之人。」


    拉爾豪金轉動長形武器,槍斧末端的金屬敲向地板。


    「你們禍式的目的是什麽?在我所愛的艾裏達那中動手殺人,到底有什麽企圖?」


    拉爾豪金如同一隻巨獸般恫嚇逼問。兩名禍式卻是相視而笑。


    「首先,這個晚宴就是一場遊戲,目的是在艾裏達那中決定『混沌派』和『秩序派』其中一派,誰會獲得某個權利的主導權。」


    亞南?嘉蘭迴答;亞姆普拉接著補充:


    「另一點,便是晚宴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咒式。若是想阻止我們和晚宴,就去打倒那個召喚師吧。」


    「召喚師嗎?是我在意的其中一件事。」


    我喃喃自問。亞庫托就站在一旁。


    「像是亞南?嘉蘭和亞姆普拉這樣強大的大禍式,信息量也會格外龐大。大禍式為了在三次元世界中實體化,便先派遣容易越界的下級部屬過來,令其進行異常繁複的準備工作。而且,必須要有超高位階的數法咒式士和召喚師的召喚才行。」


    我從椅子上坐起身,兩手放在餐桌上。


    「為什麽要特地將這件事告訴我們?還有,那個召喚師是誰?」


    戰之紡織者不悅地撇下嘴角。


    「即便是我們,也不是我們自身命運的主人。」


    「識破『晚宴』的法則,這是第一步。你們要的所有地獄還有解答,都在那裏和平共處。」


    亞姆普拉麵露微笑。我無法看穿大禍式那個意義深遠的微笑,隻是滿腦疑惑。


    「對了對了,好好珍惜你所擁有的『宙界之瞳』吧。」


    亞姆普拉投來饒富深意的視線後,兩名大禍式就一同離開餐桌。牠們馬上起身飛翔,越過河邊餐廳的屋頂後消失無蹤。


    我透過體內的咒信機通知伊吉和嘉貝菈,拉爾豪金和亞庫托也緊追而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了吧。


    不過我和吉吉那還是想搶在前頭,於是開始奔跑,一路穿過外頭還在逃竄的人潮,此時我的手機卻響起了無機的電子鈴聲。


    我無視於它繼續奔馳,搜尋大禍式的身影。但由於四處逃竄的人群,我們無法順利前進。手機的鈴聲持續響起,甚至還擅自接起電話。


    「等一下,吉吉那。」


    正打算起跳繼續追蹤的吉吉那,保持彎曲膝蓋的姿勢停下動作。我們倆停在人行道上。


    手機的屏幕上浮現出一個立體影像的白色麵具。我抬起頭,拉爾豪金和亞庫托的背影正好消失在對麵街道的某個轉角。


    我將注意力拉迴立體影像的情報商威涅爾身上。


    「威涅爾,我現在很忙,等一下再講吧。」


    「是緊急情報哦,你要出多少價買?」


    「我都說我很忙了……」


    「就算我說查到了『曙光鐵錘』的藏匿處?」


    我和吉吉那一瞬間屏住唿吸。


    追查曙光鐵錘這件事,是來自拉茲耶爾的嘉爾柏妮雅的委托。但是由於「龍之顎」勾赫爾與其背後的權力施壓之下,我們無法進行追查。盡管如此,這仍是一個重大案件。


    「很驚人的情報。可信度呢?」首先我要將種種事情的重要性放在天平上衡量。


    「透過監聽無線電,我得知不久前有人向縣警局東署告密。警察推測密告者是一個名為珀魯穆威的武器商人,但本人早已化為死屍浮在河川上。因此發現屍體之後,東署才相信密告的內容屬實,然後召集了部隊。」


    「我之前一直在想,你是怎麽監聽縣警的量子通訊啊?」


    對於藉由咒式以量子傳達的咒信,一般人不可能解讀得出暗號。若是在通訊中途竊聽,便會留下明確的證據,所以幾乎可算是一種絕對安全的通訊方法。


    「說出來我就做不成生意了。」


    威涅爾說道。我隱約能夠體諒。我和吉吉那以眼神確認對方的意見。要去追已經不見蹤影的大禍式?還是有了新情報的「曙光鐵錘」?


    「雖說是共同搜查,但是身為皇國派的東署,並不打算通知同盟派的中央署。而且,派遣武裝部隊的隱密行動速度太慢。再加上你們的距離比東署近,絕對能搶先一步。」


    我以眼神征詢一旁的吉吉那。屠龍族揚起無畏的笑容。


    看來夥伴得出了和我相同的結論。對我們而言,國家的陰謀和軍隊根本就無所謂。


    我們隻會不停前進直到摸清一切,做好我們能做的事。


    「由你開價吧。」


    聽見我破例的迴答後,戴著麵具的威涅爾點了點頭。


    為了前往手機地圖上顯示的場所,我和吉吉那衝向停車場。我們火速坐進箱型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咆哮聲後揚長而去。


    春日的太陽十分燦爛。


    箱型車自同盟地區駛來,馳騁在橫跨奧利耶拉爾大河上的艾果大橋。出了艾果大橋後,進入浮在曆史悠久大河上的戈傑斯經濟特區。


    兩側道路林立著許多酒館、妓院、雜耍劇場和賭場,構成了被喻為快樂天堂戈傑斯的城市風貌。這是一座由黑社會支配的島嶼,司法和警察的力量幾乎無法進行幹涉。


    這次由於戈傑斯發生的特殊案件,街上滿是警察。


    箱型車行駛過道路時,便將地上的落空馬券和紙屑卷至空中。卸除了浮華夜色後的虛偽街道,白天的樣貌十分慵懶;就像娼婦在白天時顯現出平凡的一麵。


    穿過賭場與咒式具店林立的那圖坎大道後,我們抵達和混雜大樓相連的蘭卡爾街盡頭。我緊急停住車子。


    「那麽來進行慣例問題───如果有的話就以討厭的東西一決勝負。」


    我走下車,步向滿是廢棄大樓的街道。


    「說是想去妓院而在轉角辦募款活動。但其實募款活動是為了患有重病的孩童,卻連一伊恩也籌不到。」


    「有的話就以討厭的東西,就在你問我那個討厭的東西的時候。」


    我和吉吉那一邊說著不太有趣的玩笑話,一邊前進。接著站定在一棟大樓前,看向一塊掉在門口的招牌。


    或許它已經成為附近居民的擦腳布替代品,上頭滿是泥濘的腳印。招牌上的公司名稱寫著「溫喀羅振興工業」,下頭有一串無法辨別的電話號碼,但對於這塊星球上的人而言,那根本無關緊要吧。


    「那麽,怎麽樣?」


    當我在消磨時間時,吉吉那正發動著咒式。


    「我正在用生物強化係咒式第一位階的『狗耳』傾聽,你等一下。」


    透過咒式所獲得的犬類聽覺,可以聽見一秒鍾振動十五次的低音,到六萬次的高周波之間的聲音。


    依據威涅爾提供的情報,距離「曙光鐵錘」所藏匿的廢棄大樓還隔著兩條街。因為不可能突然就衝進去,於是發動偵察咒式先行調查。


    「看來不行,雜音太多了。尤其是嘉優斯你的心跳聲太多餘了,要是可以暫停一下,我馬上就能聽見對方了。」


    「那如果走路時,吉吉那的輕薄型腦袋撞到頭蓋骨的聲音,可以暫停一下會更好。」我拔出魔杖劍。「那麽用我的咒式吧。」


    我扣下扳機,發動電磁光學係咒式第二位階的「光波聽」。魔杖劍放射出附有載波的雷射光,接著檢波反射光線,將其調迴為聲音的調頻波長,之後開始竊聽。


    這個咒式相當好用,盡管距離相隔約一五○公尺,但隻要取得窗戶玻璃的振動頻率和


    室內聲響即可,用不著在現場裝設發信器。


    我們沒辦法監聽縣警的暗號通訊。但是,警察一定會不由得開口談論那些案件。而威涅爾也是用同一種咒式進行竊聽的吧。


    肉眼看不見的雷射光照射在大樓側麵的窗戶玻璃上,我豎起耳朵等待聲波反射。然而卻什麽也沒聽見,就算射向其他窗戶也一樣。


    「你很擅長光學係咒式嘛。」


    當我集中精神在咒式上時,一旁的吉吉那開口低喃。


    「吵死了!」


    當然,從吉吉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上,就能知道他不是真心在誇獎我。


    我有很多咒式都是從以往的戀人庫耶羅身上學到;電磁係當然不用說,特別是光學係所有的咒式全都得自她的真傳。


    「就連在分秒必爭的情況下,你也不忘調侃我。吉吉那你天性中的扭曲部分,都可以在空中轉個三圈了。」


    「對於精神為螺旋構造的你,我還差多了。」


    當我們互相挖苦時,也得到了咒式調查的結果。


    「我調查了所有麵向這邊的窗戶,屋內完全沒聽見聲響。若這是錯誤情報,非得宰了威涅爾不可。」


    「我不反對殺了他,不過也有可能是對方早已更換藏匿場所。無論如何,都有必要闖入確認一下。」


    「雖然我不想遵從吉吉那的提議,也隻能這麽做了。」


    可能會有人從大樓狙擊我們。為了不暴露在射程中,我們繞了一大圈爬上旁邊的大樓。在屋頂上吉吉那抱起我,往目標大樓跳去。我忍耐著飛躍過道路上空時的懸浮不悅感,毫無聲息地降落在目標大樓的防水石瓦屋頂上。


    兩人安靜地走向屋頂出入口。為了發動探查咒式,吉吉那停下腳步。吉吉那以手壓住屠龍刀涅雷多的迴轉式咒彈倉,無聲地發動咒式。


    人類的嗅覺黏膜約有拇指般大,嗅覺細胞有五百萬個。相對之下,藉由生物強化係咒式第一位階「狗鼻」所體現的犬類嗅覺黏膜,約有小桌子那般大,嗅覺細胞有二億五千萬個至三十億個不等。


    「沒有陷阱。」


    「即使是狗類的嗅覺,也無法探測出完全密封的炸彈吧?如果是奧克托金炸藥,它的氣壓隻有一點一三乘十的負十四次方,更是難以察覺。」我接著說:「若是未具揮發性氣體的無臭炸彈,即便用離子移動度光譜分析,也無法找出它的分子集合。不發動電磁放射係的中子背向散射式爆炸物探查咒式的話,無法分辨有無炸彈吧。」


    「屋內完全沒有人類的味道,這樣就足夠了。」


    吉吉那粗魯地打開門,走進出現在眼前的走廊。


    真是會轉換思考啊。的確,設下陷阱的人類無法隱藏自己的氣味,而這世上也沒有設陷阱時還會擔心留下氣味的變態。


    包含我在內的地上所有生物,一定都覺得吉吉那是個橫衝直撞的笨蛋。但他如果隻是個會使用蠻力的男人,不可能當得上十三層級的劍舞士。


    「快過來,嘉優斯。屠龍族有句諺語說:『動作慢的人會被龍吃掉屁股』。」


    「要是你用跟講話一樣快的速度,去見未婚妻就好了。哎呀,是哪個人在怕得直發抖啊?」


    屠龍刀忽然刺向我的臉,我身子向後一仰避開攻擊。眼前的刀身一翻,又由下方朝我砍來,我便滾向前方躲開。進門之後,我頭也不迴地向前進。


    吉吉那的刀身刺擊術也在學習經驗年年進化。我總有一天可能會因為多嘴而死於非命吧。


    「那麽,快走吧。」


    我跑進通道,提著屠龍刀的吉吉那無言地跟上來。


    仰賴自窗戶射進來的微弱陽光和緊急用照明燈,我們在昏暗的長廊中前進,走下樓梯。


    我們對四周嚴加戒備,看過了好幾個房間後,沒看見半個人影。


    對方可能是倉皇之下逃走的吧,隻有吃到一半的食物,和棄置一旁的家具散落一地。


    我們小跑步地走向一扇位於盡頭的敞開門扉。我和吉吉那緊靠在門扉的左右牆壁上。我微微探出魔杖劍優爾加的劍尖,窺視昏暗的房間。


    在昏暗的室內,桌子和牆壁都埋沒於黑暗之中。


    室內的牆邊似乎有所動靜,我和吉吉那交換了個眼神後,一口氣衝進去。


    對方也瞬間做出反應,互相攻擊的魔杖劍在黑暗中爆出火花。


    「愛格魯多?」


    「嘉優斯和吉吉那?」


    有著蜜糖色頭發的男子現身在火花的另一端。從屋內又走出好幾個沉默的人影。


    他們是於黑夜中活動的「龍之顎」的野戰服隊員。這些人手上全拿著連刀身也漆成全黑的魔杖劍,暗視眼鏡裏淨是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一名似乎是指揮官的男子揚起手,令野戰服隊員們解除戰鬥狀態。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一個穿著戰鬥服的男子從包圍網中踏出一步,摘下暗視眼鏡顯現出鷹瞳,是勾赫爾中校的嚴峻輪廓。


    「你們該不會也掌握了警察的情報吧?」


    「這麽說來,軍方也是囉?」


    我和愛格魯多一臉困惑地收起魔杖劍,互相以疑問的眼神看向對方。


    「政府不是禁止追查案件嗎?」


    「誰理它啊。倒是你們,不要擅自在我的庭院───艾裏達那胡亂走動。」


    「真是太過巧合的相遇啊?」


    吉吉那詢問時,刺眼的光芒亮起。有人打開了位於房間天花板上的燈。


    我的眼睛逐漸適應光線後,終於看清室內的模樣。鐵桌和椅子淩亂地翻覆在地,露出石塊的水泥地上散落著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咒式具和咒彈。


    我的視線來到房間的盡頭,周圍的所有人不禁屏住氣息。


    一麵牆壁上滿是血紅色的文字和數式。


    「這是咒式的組成式和啟動式嗎?」


    依我這顆腦袋,最多隻能辨別出那是一種咒式。而且是複雜到令人難以置信、高度的咒式構成和啟動式中的一部分。


    寫在牆上的後半段咒式,不斷往地板的方向延伸。咒式最後的文字由血所寫成,最終連至一個指甲剝落的食指上。


    結束書寫的,是一具屍體。


    那個人臥倒在地上,消瘦陰沉的臉上有一對緊閉的眼眸。那具屍體,是我四天前才見過的雷梅迪烏斯。


    「龍之顎的各位,謝謝你們熱情地歡迎我。」


    聲音的主人悠然地坐在屍體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他有一頭砂色頭發,戴著太陽眼鏡,許多縱橫的傷疤刻劃在他霸氣的臉上。


    「你果然還活著啊。」


    他是「砂礫食人龍」茲歐?盧。


    「我也是很忙的,要打招唿就簡短點吧。」


    不等對方響應,勾赫爾便放出咒式。愛格魯多和部下們也一起展開射擊,室內一陣陣爆炸聲和閃光。


    盡管遭到咒式的閃雷和鋼槍突刺,茲歐?盧的輪廓也隻是變得有些模糊而已。咒彈彈殼掉至地板的聲音格外令人感到空虛。


    「當然,攻擊遠距離傳輸的立體光學影像,毫無意義可言。」


    茲歐?盧淡淡陳述。深深蹙起眉間的勾赫爾放下纏繞著蒸氣的魔杖劍。「龍之顎」的隊員們也仿效指揮官收起魔杖劍。


    「也就是說,警察、軍方和我們,都是因為茲歐?盧的誘導才來到這裏嗎?」


    被太陽眼鏡所隱藏住的視線,正俯視著一旁的雷梅迪烏斯。


    「真可憐,雷梅迪烏斯,與我最相近的人。」


    麵對已然無法言語的朋友,老將的側臉看來十分悲痛。龍之顎的所有人也都無法打斷茲歐?盧的自言自語。


    「你隻要用以往你所相信的方法,為烏魯穆、為世界帶來和平就好了吧。然而,你和我都變了。或許從那次的相遇之後,一切就已經注定了吧。」


    他的側臉流露出驚人的鬼氣。


    不過,我從以前就覺得茲歐?盧的談吐有些奇怪。雖然我無法明確指出是哪裏奇怪,但總覺得他是以一種和我們語言係統不同的方式在說話。


    「你引誘我們來要做什麽?陷阱已經全都解除了吧?」


    勾赫爾發出嘶啞的問話。食人龍於是開口:


    「招待你們前來,不外乎是為了讓你們確實地聽見可憐的雷梅迪烏斯的遺言。」


    他揚起嘴角。


    「雷梅迪烏斯的死是必然,這是為什麽呢?」


    「不準說!」


    勾赫爾嚴厲地出聲喝止,但是他並無法阻止化為影像的茲歐?盧。


    「你叫我不準說?」茲歐?盧露出慘淡的笑容。「你是指『曙光鐵錘』的前身───那個名為『曙光戰線』的組織,其實是龍皇國為了推翻


    杜伽塔的獨裁政權,因而煽動當地居民組成組織這項事實嗎?」


    我和吉吉那朝勾赫爾及茲歐投去困惑的眼神。


    「……原來如此。從一開始就是你們皇國搞的鬼嗎?」


    「雷梅迪烏斯博士的醜聞根本不是問題所在,是皇國本身想要隱瞞住自己正在幹涉烏魯穆內政的事實吧。」


    麵對我和吉吉那的指責,勾赫爾不肯定也不否定。也就是說,這是事實。


    「同樣的,『邁向解放鐵槌』是拉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的駐外機關。我和雷梅迪烏斯若要統合這兩個組織,他們便會手忙腳亂。這是為什麽呢?」


    聽見茲歐?盧所敘述的事實,我的腦袋一片混亂,無法掌握情況的演變。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為何皇國想要擊潰雷梅迪烏斯和茲歐?盧所攻占的曙光鐵錘?」


    勾赫爾沒有迴答,茲歐?盧也默不作聲。


    「從結論來說,由平民率領的話,也就不會出現皇國的固有作風。或許皇國無法掌控這個組織,但組織會比以往更加強烈地反抗杜伽塔政權,這對皇國來說不是再有利不過的嗎?為何想消滅它?」


    對於我理所當然的提問,沒有任何人迴應。茲歐?盧嘲笑地說道:


    「已死的雷梅迪烏斯,為何如此憎恨皇國和拉茲耶爾,甚至不惜賠上性命呢?為什麽『龍之顎』這幫家夥們說不出口?」


    聽見茲歐?盧的奚落,勾赫爾和愛格魯多的臉上出現動搖。


    「你們就仔細地調查一下可憐的雷梅迪烏斯的遺體吧。龍之顎的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順便告訴那頭母獅,這是一個警告。」


    他的聲音十分嚴厲。勾赫爾和愛格魯多像是受到了無聲的衝擊,各自睜大了眼。兩人的目光緊盯在雷梅迪烏斯的遺體上。


    「就、就隻為了這種事,竟然如此亂來!」


    看來無法理解情況的,隻有我和吉吉那。


    茲歐?盧的臉轉向我們,我接著感覺到一種彷佛要貫穿了太陽眼鏡的視線。明明那是個立體影像,卻擁有令人震懾的魄力。


    「聽清楚雷梅迪烏斯所說的話,讓你們也了解一下這股憎恨吧。」


    隨著茲歐?盧充滿威嚴的宣告一出,一陣光芒亮起。在雷梅迪烏斯的遺體上,開始播放出立體影像。我們像是受到蠱惑般凝神注視。


    透過粗糙的粒子,一片沙漠的立體影像展現在眼前。當中出現了一名背對沙漠的男子。


    男子有著修長的軀體,穿著烏魯穆的民族服裝,褪色的一頭金發任由幹燥的狂風吹撫。


    是生前的雷梅迪烏斯咒式博士。


    但是,那並不是以往我在照片或實際場合中所見過的雷梅迪烏斯。


    那名青年的柔軟臉頰,像是曾被刀刃削過一般變得消瘦不堪。研究學問之人的蒼白肌膚,在沙漠無情太陽的照射之下變成古銅色。


    看來懦弱的綠色眼眸燃燒著昏暗的光芒,彷佛那不是自己的雙眼。


    變成了率領曙光鐵錘的戰士之眼。


    仔細一瞧,改變的隻是雷梅迪烏斯的眼睛,卻幾乎讓人察覺不出那是同一人物。他那雙綠色的眼珠,筆直地看向我和吉吉那。


    「當你們看著這份紀錄時,我或許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如同老人一般嘎啞。


    「盡管知道有可能遭人暗殺,我還是非去不可。沒錯,為了獲得那兩顆咒式彈頭,我甚至不惜賠上性命。」


    由咒式博士轉為戰士的男子臉上,混雜著苦惱的表情。


    「那個咒式彈頭,是從我的咒式研究衍生而出的產物,但是誰也無法發動它,這是一個由拉茲耶爾和皇國所共同封印的『六道厄忌魂疫狂宴』咒式。」沙漠的戰士繼續說道:「我編製過咒式彈頭的不完全啟動咒式,組合出完全的發動條件。發動時的起爆劑,需要數十個人的念力和咒力,以及等同於長命龍的巨大演算能力與咒力。而這個正是連結俗世與冥界的咒式兵器。」


    雷梅迪烏斯的聲音中摻雜著憎恨的成分。


    「我痛恨這個世界的惡劣背叛,和差勁的毀約。我痛恨哲貝倫龍皇國、拉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當中最痛恨的,就是販賣武器給杜伽塔的拉茲耶爾公司。」


    影像的雷梅迪烏斯滿懷著幾欲湧出的怨恨,嗤聲一笑。


    「咒式彈頭有兩枚,爆炸時間在五月二十六日的下午三點。目標是拉茲耶爾島。」


    聽見震撼性的發言,我和吉吉那大受衝擊。


    「這是警告。夏曼多咒式科學公司和歐得列克技術聯合公司也是,若不想變成下一個拉茲耶爾島,就即刻停止輸出咒式兵器!龍皇國和七都市同盟也別再幹涉烏魯穆的政治!」


    室內隻有雷梅迪烏斯的陰鬱嗓音不斷迴響。


    「這項犯罪聲明,會在爆炸一個小時前通知市政府和皇國。不過,拉茲耶爾島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別想逃跑,否則下一秒,我就會引爆拉茲耶爾島上的兩顆咒式彈頭。」


    青年的話聲空靈地在房中迴蕩。


    「沒錯,無論如何拉茲耶爾都死定了。你們所能做的,就隻是站在艾裏達那中害怕地發抖罷了。」


    以往雷梅迪烏斯纖細又溫柔的的模樣已然消失無蹤。


    殘留下來的,就隻有已逝亡靈的詛咒吶喊。


    「由於拉茲耶爾公司,娜莉西雅和烏魯穆的所有人民,全部都活在絕望和痛苦之中。」


    雷梅迪烏斯的綠色雙眼中,跳動著比瘋狂更加扭曲、比憎惡還要陰沉的火焰。


    「對於拉茲耶爾公司,我在此宣告。」


    他的唇瓣中吐出了龍的死亡氣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隻有這件事是我的盼望。你們就好好品嚐我托付給茲歐?盧的地獄吧!娜莉西雅所感受到的絕望和痛苦,我要讓你們、拉茲耶爾公司所有人都承受一次!」


    雷梅迪烏斯的吶喊,變成了一種難以辨認是大笑還是慘叫的嘶吼。


    影像又迴複到原本粗糙的砂形粒子,接著消失不見。


    我和吉吉那隻是啞口無言地呆站在原地。「龍之顎」的隊員們、勾赫爾和愛格魯多也是沉默不語。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絕對性的憎恨和惡意。


    原本是一位溫和又充滿正義感、富含教養且才華洋溢的財閥貴公子,但是處在遠方的沙漠國家時,遭到自己祖國和家族企業的背叛這些事,徹底地改變了他。


    他嘶吼著針對世界的全盤否定,成為破壞一切的化身。


    立體影像的茲歐?盧,從太陽眼鏡底下緊盯著我們。


    「為什麽這麽做?」


    「你問我為什麽?」


    聽見我的低語,茲歐?盧激動地迴吼。


    「難道你想告訴我隻要抱著完美的正義和理論,耐心地與對方溝通,獨裁者和武器商人就會痛哭流涕地跪倒在你麵前,一切就能解決嗎?」


    茲歐?盧露出像是在察看遠方般的神情。


    「那隻不過是在癡人說夢,那麽做根本改變不了什麽。」


    穿透過太陽眼鏡的眼神射向我們。


    「那麽,你們盡情煩惱吧。睜大眼睛看清楚,一個小時後,雷梅迪烏斯的詛咒就會毀滅拉茲耶爾島了!」


    仰天大


    笑的同時,砂礫食人龍的影像也漸漸消逝。勾赫爾隻是張闔著嘴巴。


    「出去吧!」


    吉吉那的聲音,將恐懼到無法動彈的我拉迴現實,他的側臉也顯現出了焦急的神色。整個龍之顎部隊也因為指揮官呆呆站著而跟著靜止不動。


    我們跑過已經陷入混亂、不,是陷入絕望狀態的特殊部隊身旁,折迴原本入侵的路線,再由吉吉那抱著我跳向隔壁的大樓,接著飛奔下樓。


    我跳進箱型車,趕緊讓車子發動,並啟動通信機器。鈴聲響了三次之後,終於聯絡上貝利克刑警。


    「幹麽啊,嘉優斯,我現在有點忙……」


    「聽好了,貝利克!」我粗魯地開口:「你們警方荷槍實彈所要前往的目的地,『曙光鐵錘』已經不在那裏了。」


    貝利克驀地啞然無語。從通訊的另一端,可以聽見咆哮的風聲。看來此時警方正開著滿載咒式特化部隊的偽裝警車,駛過奧利耶拉爾大河上的艾爾典娜橋吧。


    「嘉優斯,我希望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麽在那個地方。」


    「閉嘴!」我完全沒心情迴答對方的問題。「這次不是禍式引發的事件。『曙光鐵錘』打算在一個小時後的下午三點,朝拉茲耶爾公司投下咒式彈頭。郡警本部和市政府應該也收到犯罪聲明了,你快去確認!」


    在快速馳騁的車裏,隻有細微的振動聲響。


    「這是……」


    貝利克發出吃驚的聲音後,再也說不出話來。


    「可惡!如果這是真的,再過一個小時後,世界上最窮兇惡極的咒式炸彈就會在艾裏達那引爆!趕緊讓拉茲耶爾島的人民避難!可惡,這也行不通嗎!」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吉吉那一臉凝重。我的表情大概也和他相去不遠吧。


    這種感覺就像是迎頭遭到雷擊。太糟了,真是糟糕透頂。我的體溫急遽下降,指尖在顫抖,一股嘔吐感從胃部湧上來。


    「貝利克,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事情之後再說!」


    「啊?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這還嚴重的情況……」


    我掛斷與貝利克的通話,火速撥了另一組號碼。


    我第一次覺得聽著鈴聲等待對方接起的這段時間,竟然如此漫長。


    我握著方向盤的皮手套手指不停抖動,以焦急的旋律敲打著方向盤內側。


    「快接快接、我拜托妳快接。求妳了,快接啊!」我期盼似地等待。


    似乎幾近於永遠的鈴聲,終於在第六聲接通。


    「……你好,我是吉薇妮雅。」


    「吉薇嗎?我是嘉優斯。妳別問我為什麽,現在快點離開拉茲耶爾島!總之愈遠愈好!妳現在別管我們正在吵架的情況,相信我……」


    「……我現在正在前往拉茲耶爾公司的途中,無法接聽。若是嘉優斯有事,等我說完平常的那句耳語後,再留下訊息。」


    電話那頭傳出吉薇隻針對我的號碼所另外設定的留聲係統。在我冷酷地與她斷絕關係之前,這段早已錄好的話語令我的鼻頭一陣發熱。


    「我愛你,嘉優斯。」聽見了吉薇的這句耳語後,我說不出任何留言。


    「嘉優斯,留言來不及了,而且也沒有意義。」


    聽見吉吉那冷靜的話聲,我不禁吼迴去:「我知道啦!」


    在大吼的同時,車子已經離開了戈傑斯的建築區域。


    曆史悠久的奧利耶拉爾大河隨即延展在我和吉吉那的眼前。


    從此處,可以隱約看見遠方漂浮在大河之上的拉茲耶爾島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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