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了早上,女帝還擔心他昨夜太過辛苦。”


    “女帝原話是:側夫昨日辛苦了,身子若是不爽,繼續歇息,晚一點起罷。”


    沈澗閉目,拳頭死死攥緊。


    砰!


    帳篷瞬間化為了齏粉。


    “走。”他一腳踢在了傳訊官的屁-股上。


    傳訊官本被那股撕毀帳篷的力量挫骨揚灰,就在那一瞬間,又在沈澗麵前活生生重組。


    “是……是……是……”他嘴裏發出單調的應答。


    “主人,我們去哪裏?”甲蟲跟著猙,偷偷在地下潛伏。


    “打絕遠城去。”沈澗大步向前走,每走一步,他那一身常服都在逐漸貼上鎧甲的鱗片。


    “打死那對奸|夫淫|婦。”他咬著牙,又恨又氣。


    甲蟲的大眼睛一亮。


    成了!


    ……………………………………


    侍女要給談明月穿衣,談明月拒絕了。


    季尋真本等在門外,實在是受不了了,探頭去看——


    少年正麻利又幹淨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他雖尊貴無比,可長久以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


    她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古玉一般的質地,上麵潛伏了淡淡的青筋,有一些看呆了。


    少年察覺到了她,淡淡抬頭,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對視。


    “在看什麽?”少年明知故問。


    或許,他隻是想找點話,跟她說。


    “看你。”季尋真從柱子邊走了過來。


    “換好沒有?”


    少年點了點頭。


    “不夠。”季尋真走過來,取下支架上的一件狐裘披風,墊著腳尖給少年披了上去。


    紅綢帶係上,“這裏冬日冷,你……你以前受了很多苦,身子不好。”


    這句話,應該是元微跟阿南說的。


    談明月卻因為她係紅綢的手指,和說話哈出的點點熱氣,紅了耳朵,“嗯。”


    少年乖巧地點了點頭。


    係好了,她本來應該直接跟他說話的,她感覺得出,真正的元微並沒有對少年產生什麽感情,更多的,是愛屋及烏的替身情節。


    通過他,去看另一個可望不可即的人。


    但季尋真不同,她現在想抱抱他。


    她也不知為何,仿佛刻進了骨髓裏,她雖記不得他了,甚至記憶裏的‘談明月’根本不是他,可是……可是……


    隻要一看到他,她的內心就宛如一根手指在撥動亙古的琴弦,顫動不已。


    哪怕違背角色行為,每一秒,都仿佛天雷過身一樣疼痛,她還是——


    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了他一下。


    就在抱緊他的那一刻,原本塵封的記憶,撬開了一點點厚重的動土。


    她的腦海裏閃迴了一個畫麵——


    那是一個月夜,月亮極大,山崗的風又野又冷。


    她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那一定是個絕色女人,隻有絕色女人的背影才能這樣美。


    女人抱著一個男子,她在哭,胸腔裏發出來的壓抑的哭泣。


    聲音不大,卻悲痛欲絕,仿佛痛失了最為珍貴的明珠一般。


    季尋真幾乎能夠確定,這個悲傷的女人就是自己。


    自己為什麽哭?自己如此珍惜地抱著的男子是誰?這男子到底怎麽了?


    好奇心驅使季尋真一步步走近女人,看到了……快要看到了……


    她看到了男人雪色的道袍、道袍上三塊破碎月片組成的新月,還有緇色的腰帶……她幾乎可以完全確定,這名男子是碎月劍道的道士了。


    接著往上……往上……


    她看到的東西,令她目眥欲裂,“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的尖叫出來,因為這個男子——


    他沒有頭。


    “啊啊啊啊啊!!!”季尋真突然尖叫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萬事從未驚惶過的談明月,第一次手足無措。


    “談……”她想要喊她的名字,才說了一個字,便猶如天雷引體,疼得撕心裂肺。


    “別說。”談明月看著她,手指用力,將自己的內力若光河流淌一般傳遞給她。


    季尋真仿佛被冰涼浸人的潮水包裹,潺潺的流水撫慰她的內心,她的疼痛在這一撫慰下,顯得不值一提了。


    這醇厚的內力,仿佛源源不斷一般,從談明月體內,傳到了季尋真身體裏。


    “好了……夠了……”季尋真頂頂看著他,搖了搖頭。


    她方才違法了規則,被規則反噬。


    如今談明月救她,不也一樣違法規則,甚至更嚴重更痛。


    “夠了。”季尋真重複。


    談明月依舊在傳輸內力,他額頭浸出了細密的汗珠。


    媽的,這狗男人怎麽這麽倔!


    怪不得,怪不得,在她記憶裏,慘到連頭都沒了。


    還害得她哭得這樣傷心,這樣絕望。


    季尋真鼻子酸酸的,害她哭的狗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猛地拽過方才綁好的紅綢繩,逼著他彎下了腰,低下了頭。


    她順勢雙手攀附他的肩頭,踮起腳尖,朝那雙緊抿的嘴唇輕輕一啄,“夠了,阿南。”


    倔強的手指猝然放下,臉還是那張蒼白的臉,隻是耳根都紅透了。


    真可愛。


    季尋真瞧了又瞧,怎麽也瞧不夠,仿佛自己失而複得的真心,“阿南,你方才,是故意的吧。”


    “故意讓我親你,才肯罷休。”


    “不是。”談明月嘴強,他是真的擔心她,怕毫無仙力的她被規則反噬得厲害。


    “我才不信。”季尋真一抬下巴,“你嘴角翹起來了。”


    談明月果真去摸嘴角。


    季尋真捂嘴嘻嘻笑了起來,一把牽了他的手,“走,孤帶你去看看這絕遠城的風景。”


    談明月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心,從未有過的、震天撼地一般的,跳動著。


    作者有話說:


    嘖嘖嘖,談明月,輪到你慘了。


    上輩子談明月為什麽死到連頭都沒有了呢,這輩子他還會不會死呢~


    當然是不會咯!


    隨機20個小紅包~


    第89章 絕遠舊事


    季尋真和談明月心裏都明白,季尋真拉他出去,說是逛了逛,實則是查看這一次事件的破局之處。


    兩個人皆是絕頂聰明之人,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很多事其實不用直接點明。


    他倆踏在冰消雪融的空曠宮廷裏,這裏很冷清,宮女太監們大抵已知曉了自己的命運,許多都躲起來,到角落裏默默哭泣。


    兩個人逛了一圈,在禦花園的一禺,看到了幾個宮女圍著一個侍衛。


    一群人蹲在地上,像是在挖什麽東西。


    “他們在幹什麽?”談明月看不懂了。


    “挖地道吧。”季尋真牽著他走過去。


    雪後初霽,枯枝新芽。


    談明月看了眼兩人相合的手,嘴角浮現了淡淡的笑意,從善如流地跟著她走。


    那群侍衛宮女正在熱火朝天地挖土,根本沒看到有人悄然而至,那宮女們圍著的侍衛大喊,“鏟子壞了,有沒有新的?!”


    “鏟子,鏟子,快點遞鏟子!”後麵的宮女,催促再後麵的。


    再後麵的,也不迴頭,直接催促其更後麵的。


    季尋真望了望左右,談明月彎腰撿起地上備用的鏟子。


    那侍衛的殼子裏,實則是大雍左司命陶為,也就是抱越不驚大腿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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