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去哪兒了?


    奚辰逸手執信箋,麵沉如水,一言不發坐在正廳裏,任由滾燙的茶杯在手中慢慢變涼,茶霧嫋嫋,吹不散眉目間愁雲。[]


    這樣的奚辰逸,雲鶴沒見過幾次,上一次距離現在快兩年了,那是太後歸天時,王爺也是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漆黑的夜裏,不言不語,著實瘮人。


    雲鶴戰戰兢兢,低聲說著,“王爺,今日一早我按您的吩咐,連葉姑娘如廁,我都在外麵候著。要不,您可以問府裏下人們,還有小梅…。”


    說罷,眼角掃向站在身旁麵容煞白,早已哭成梨花帶雨模樣的小梅,真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怎麽就那麽蠢呢,心底歎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哪,自己也一樣。


    半晌,雲鶴嘴角喃喃,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現在該怎麽辦?閻王山地勢險要,如果晚上去,隻怕是……跟更何況烏孫殷狡猾如狼,就算我們去了,人不一定在那裏…。”


    奚辰逸冷眸橫掃了一眼雲鶴,雲鶴立馬知趣地噤了聲。


    “帶著你的人去閻王山,我,自有主意。”


    雲鶴黝黑地臉立馬緩了過來,烏孫殷那孫子再牛,怎能牛得過我家王爺?臉上依舊戰戰兢兢地,不敢表露出一點情緒。


    奚辰逸望了一眼唯唯諾諾的雲鶴,低歎了聲,早就知道以葉如陌那古靈精怪的腦瓜子,雲鶴豈能對付得了?聲音軟了下來,“人都到齊了沒有?”


    雲鶴精神陡然一振,立馬迴道,“王爺,人已經齊了。”


    “帶狗蛋過來。其他人,你就看著辦吧。”


    雲鶴滿臉狐疑,將狗蛋帶了過來,“王爺…。”後麵的話他沒有問出可,狗蛋過來幹什麽?


    奚辰逸站起身,從房裏將殘留著葉如陌體味的中衣拿了出來,放在狗蛋鼻尖處。葉如陌以前和他講過,人體氣味各不相同,聰明的狗能夠憑借著人體氣味進行追蹤。


    雲鶴還想說點什麽,奚辰逸揮了揮手,領了狗蛋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懵懂的雲鶴。


    剛走出門口,迎麵遇上東方風雲,青絲衣襟飄飄,眼角殷紅已去,看起來順眼了不少。


    如果換成平時,奚辰逸可能會給他個好臉色,畢竟除去令人尷尬的一段,兩人交情不淺,能做迴正常人,奚辰逸還是為他感到高興。


    後麵跟著一臉尷尬的慶管家,今日王爺從宮裏迴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告訴他,任何人來了都不見。沒想到,王爺迴來沒多久,密使大人後腳就跟著來了,在大門口磨蹭了好一會,還是沒能攔住他。


    奚辰逸挺著僵屍臉,與東方風雲擦身而過,東方風雲未曾介意,反而一臉關切,“瑾王爺,聽說葉姑娘失蹤了?”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密使大人真是消息靈通呀。”暖暖的日頭下,卻讓人感到絲絲涼意滲入骨髓。


    東方風雲抬眸,嘴角隱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尷尬,監視京師內每位重臣和王孫本是他的責任,這也是頭等機密事,今日竟然用在了葉如陌身上,以後再想監視瑾王府,怕是難了。


    東方風雲訕訕一笑,“王爺,多個人多份力,不是嗎?更何況葉姑娘此次發生意外,怎麽說也是因我而起。”以前連自己都蒙在鼓裏,以為對奚辰逸有著別樣的情愫,再見麵難免有一絲尷尬。


    奚辰逸冷眸微眯,淡淡迴道,“不勞密使大人了,不過,密使大人倒是可以留下來等本王去接了葉如陌迴來,一起用個晚膳。”說罷,人已向著王府外走去。


    東方風雲瞪圓了眼望向飄然而去的奚辰逸,好,這張冷臉終於迴來了。


    雲鶴一邊向東方風雲打著哈哈,一邊忙不迭追了出去。


    暮色將臨,天際邊最後那抹光暈隱去,殘月隱在雲層裏,隱約可見,街市上,行人少了些許,偶爾可見有些店鋪前已經支起了燈籠,星星點點。


    沒有葉如陌的隨行,一如平常的景致裏多了幾分蕭殺之氣,奚辰逸陰沉著臉一聲不吭上了白色的俊馬,雲鶴帶著兩個隨從,小心地跟在身後,大氣不敢出。


    狗蛋像是從奚辰逸陰沉的臉色裏覺察出大事不妙,狗鼻子聞了聞殘留著葉如陌體味的中衣,出了瑾王府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低著狗頭不斷來迴嗅著,狗腿跑得飛快。


    身後,雲鶴小聲地罵著娘,這不知好歹地兔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想活了?


    耳邊揮鞭聲傳來,白色駿馬騰空而起,快速地追上了狗蛋,白色身影快速地向黑暗裏遁去。


    —


    郊外,一座三進大院裏。


    葉如陌坐在正廳木椅上,身前是冒著嫋嫋輕煙的雨前龍井,微微抬眸,望向主位上坐著的烏孫殷,嘴角閃過一絲蔑笑,“我說,這麽大的櫟王,竟然這麽對待救命恩人?說出去,誰還敢給你效力?”


    烏孫殷眸子沉了沉,手中茶杯放了下來,俊朗的臉上隱過一絲傷痛,須臾,麵色複於清冷,“葉姑娘,這條命確實是你救的,隻不過在地宮時,我已經還給你了。”


    “你也知道我對你的情意,但是你的做法太讓人寒心了。”


    葉如陌嘴角笑意更甚,眸角彎彎,連著嘖嘖了幾聲,“寒心?真想不到想搶人家寶藏的櫟王,竟然有臉說出這種句話,我真是佩服你的臉皮呀,估計比皇宮宮牆還要厚呀。”


    被葉如陌一陣搶白,烏孫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深吸了一口氣,半晌說道,“陌兒,隻要你將地宮內拿走的東西給我,以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仍然送你迴瑾王那。”後麵幾個字,像是拚盡身體力氣從牙縫裏擠了出來的。


    葉如陌淡淡笑道,“瞧著櫟王,像是有萬分不舍吧。隻是我已經說了,東西不在我這裏,你再怎麽說也於事無補。”


    烏孫殷似是緩了過來,“陌兒,你知道的,如果沒有我,不要說寶藏,你連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葉如陌冷哼一聲,“那不是得給櫟王寫封感謝信?”


    烏孫殷眸底生了惱意,“別不識抬舉。奚辰逸追蹤了這麽久,自然知道事情始末,如果他願意告訴你,早就告訴你了,又怎會等到今日?”


    葉如陌心底一窒,淡淡迴道,“那又如何?”那些塵封的往事,一直是自己的禁忌,重逢以來,一直沉淪在他的寵溺當中,從不願意去觸碰,今日竟然被烏孫殷這麽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仿若這些東西一直就擺在麵前,隻是兩人都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去觸碰它。這種掩耳盜鈴的事,就算自己不去觸碰,是人都知道,又怎麽永遠塵封於心底?總有人會時不時對準那裏,給你戳上一刀。


    見葉如陌神色有異,烏孫殷嘴角隱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得意,急切說道,“陌兒,隻要你願意,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包括皇後的位置。”


    葉如陌淡淡一笑,“櫟王還真是大方,這皇上還沒有當上,就在這裏輕言許諾皇後人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櫟王想弑父登位呢。”


    烏孫殷麵色徒然一變,“陌兒果真是伶牙俐齒,當日,本王倒是小瞧了。”


    說罷,衣袖輕甩站起身,眸底隱過一絲戾色,向著門外輕聲喝道,“來人,將葉姑娘帶下去,洗洗幹淨。如果,子時以前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我就與葉姑娘圓房。”


    葉如陌,“你…。”


    烏孫殷眼眸投向門外瑾王府方向,“我倒要看看,是你重要,還是那些寶藏重要?”


    葉如陌嘴角啜笑,眼眸彎彎,“櫟王請放心,我的白馬王子一定是腳踏七彩祥雲來救我。”


    烏孫殷拂袖而去,“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冰冷地聲音迴蕩在偌大的廳堂裏,久久不散。


    望著烏孫殷遠去的背影,葉如陌終於支撐不住,癱坐在木椅上。曾幾何時,穆州郊外,沙漠峽穀裏,烏孫殷對自己有著一絲情愫,但在巨額的財富麵前,已然失去了本性。


    奚辰逸呢?他會變得和烏孫殷一樣嗎?她真的沒有把握。


    好在剛才將烏孫殷氣走了,據自己估計,至少子時以前,自己是安全的。


    子時以後呢?


    葉如陌心裏沒底,想到今晚不可能平靜地度過了,索性在蜷縮在木椅上閉目養神,心底卻如沸騰的開水,翻滾不停。


    沒過一會,門外便進來了幾位婢女站在葉如陌麵前,麵色驚惶,聲若蚊蠅,“葉姑娘,請吧。”


    葉如陌假寐不語,心底卻在驚歎,自己落入烏孫殷手中是遲早的事,就憑這一應俱全的宅院,烏孫殷來京師應當有段日子了吧。


    怔愣間,一個略顯蒼老的婦人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葉姑娘,麻煩你不要為難我們幾個了,這事攤上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這也是許多姑娘家夢寐以求的事。”


    夢寐以求?


    葉如陌暗自呸了聲,就憑那張長相還好的皮相?還是顯赫的地位?


    幾個婢女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像是一首首催魂曲在耳邊索繞不散。葉如陌無奈地睜開眼,暗暗地將烏孫殷祖宗十八代揪了出來,默默地問候了個遍,最後總算是心裏平衡了些許,手扶木椅緩緩站了起來。


    婢女仰著未曾幹透的淚眼,望向神情極度不滿的葉如陌,連聲說道,“謝謝,謝謝葉姑娘。”


    瞧著麵前一張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兒,葉如陌再次罵道,烏孫殷!你個嗜血的野蠻人,拿捏著本姑娘的軟肋,連幾個小丫頭都敢威脅?


    不就想本姑娘洗得香香的嗎?本姑娘就去洗,隻不過與你沒半毛錢關係。一身的臭汗,正想洗洗了。


    說罷,在幾個婢女感恩戴德的簇擁下,向著洗漱房走去。


    迴廊轉角處,烏孫殷望向葉如陌遠去的背影,一拳擊向迴廊上的木柱上,青筋隱現,眸底隱過一絲不可抑製的怒意,為她,更為自己。


    —


    洗漱房裏,熱氣嫋嫋的水麵上散滿了花瓣,暗香湧動。


    葉如陌衣衫盡數褪去,身子浸沒在寬大的木桶裏,卻絲毫感覺不到熱水的溫度,木偶似的擦拭著身子。對奚辰逸有信心嗎?絕對有。但是在這個朝代,通訊如此不發達,要想找到一個人,何其難。


    先前在廳裏時,聽到烏孫殷隱隱約約提到過閻王山,以烏孫殷的狡黠肯定不是這裏,那麽…。,葉如陌心底一寒,自上次地宮之後,他真的恨上了自己?


    不但要拿到梅山族人留下來的東西,也要把自己帶走?


    就算奚辰逸拚了命想救自己,他能否找到自己?


    “咚—咚—咚”的敲門聲劃破寂靜的夜裏,緊接著一陣急促地聲音響起,“葉姑娘,您還好吧?再洗水都涼了。”聽聲音就是那個年長的婢女,聲音裏滿是擔憂。


    葉如陌斜斜地躺在木桶裏,眼眸微眯,不就想美美地洗個澡嗎?就這麽擔心自己想不開尋死?


    要知道自己是誰?沒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會走上這條路。


    半晌,沒有動靜。


    突然,一陣冷冷地聲音穿過木製門板傳了進來,“陌兒,你是忘了怎麽洗了嗎?如果這樣,不如本王進來給你擦擦身子,怎樣?”


    “騰”地一聲,水珠四濺,葉如陌從水裏竄了出來,這家夥,沒準真會闖進來。


    門外,響起一聲輕笑聲,轉瞬即逝。


    葉如陌顫悠悠地將身上衣物穿好,走了出去。涼意襲來,不禁打了噴嚏,媽呀,真要感冒了?


    嬤嬤輕聲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件披衣,柔聲說道,“葉姑娘,來,披上這個。夜裏寒,小心著涼。”


    望向靜溢的四周,葉如陌疑道,剛才是有人在這裏嗎?


    房內的銅鏡台前,葉如陌靜靜地坐著,眸光涼如水。


    燭火搖曳,銅鏡裏映出一張絕色容顏,膚如凝脂,美眸靈動。一旁的婢女們正在給她準備衣飾,梅媽手裏拿著一塊方巾給她絞著長長地烏發,嘴裏不住地念叨著。


    “姑娘,我瞧著王爺對您可好了,這不,您瞧瞧這滿滿一床榻的衣物,都是王爺連夜叫人送來的。”


    一旁是婢女們豔羨的眼神,換成她們別說烏孫殷這麽貼心,就算自己倒貼都可以。


    葉如陌心底劃過一絲冷笑,丫的,給你一巴掌,再給你一顆糖吃,算好嗎?


    當然,她知道,和這些人是講不清楚的,索性閉了嘴,冷眸微眯。


    瞧著葉如陌一副吃了槍子兒的臉,梅媽悻悻地閉上嘴。給葉如陌俏臉上描畫著,嘴裏終是忍不住,“姑娘生的天仙兒似的,誰見了會都會不舍。”


    葉如陌拿起石黛狠狠地在臉上劃了一下,黑乎乎地線條瞬間將白皙的臉蛋分割開來,配上嗜血的眼眸,顯出了幾分猙獰,冷冷笑道,“這樣,還好看嗎?”


    梅媽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將擦去石黛,手忙腳亂地給葉如陌補上妝,“姑娘,您真是嚇死嬤嬤了。如果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您叫我怎麽和王爺怎麽交代?”


    望著麵前幾個嚇慘了的婢女,葉如陌頓覺索然無味,關她們什麽事?定定地望向銅鏡裏,“嬤嬤,現在什麽時辰了?”


    梅媽鬆了口氣,“先前姑娘洗澡時,敲鍾的報了時辰,好像是亥時,這會兒,才過了沒過多久吧。”


    房外悄無聲息,葉如陌心急如焚,望向銅鏡裏的絕色容顏,故作鎮定的眼眸裏是掩飾不住的倉皇,今夜真要失身於此?


    奚辰逸,你現在在那裏?


    門外,風聲依舊。


    隻有“砰—砰—”地心跳聲,提示者自己,時間正一點點地流逝。


    這一刻,覺得時間很慢,等待奚辰逸救援的時間太慢,又覺得太快,子時仿若就在眼前。


    —


    月夜裏,殘月當空,孤星鑲嵌。


    風聲鶴唳,隱約可見一匹白馬在黑夜裏馳騁,月光如瀉,映出一個身形俊逸的男子,眸光如炬,死死望向前麵那一抹白影。


    京師郊區,隻聞陣陣馬蹄聲。


    前方便是一條三叉路口,一邊通往閻王山,相距不過二十裏,另一邊是京師大戶人家、官老爺為養小妾修建的一些零星的院落,時間長了,人越發多了,院落也跟著多了,便成了遠近聞名的美妾村。兩者走近路,不到十裏。


    眼看閻王山越來越近,白影倏地竄向旁側官道,向著美妾村直接衝了去。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冷笑,果然是躲在這裏,既可以及時了解閻王上的情況,又為自己留了條後路,情況不妙,可以及時逃走。


    嘴角笑意更甚,烏孫殷個龜孫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謹慎了?難道是因為畏懼自己?不可能。


    眸光隱動,心底一驚,難道是因為她?


    奚辰逸快馬加鞭,嘴裏罵道,該死的烏孫殷,你要是動了老子的女人,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閹了,老子就不姓奚。這是頭一次,奚辰逸爆了粗口。


    遠遠望去,深夜裏,美妾村院落燭火幽幽,像是一盞盞鬼火。既然是美妾村,自然少不了這些深夜私會的怨侶們,對於深夜傳來的馬蹄聲,自然是習以為常了。


    —


    葉如陌緊咬著嘴唇,麵色沉沉坐在廂房裏,麵前擺滿了各種小吃,卻是一點食欲都沒有。


    梅媽和幾個神色不安的婢女坐在一旁,不時地偷瞄上葉如陌,時間越近,更是不敢有一絲鬆懈。梅媽心裏歎著氣,卻又無可奈何。活了這麽久,見過多少樁雙方原本劍拔弩張的姻緣,最後還不是恩恩愛愛地。


    站起身,想說上幾句過來人的話,瞧著葉如陌的僵屍臉,到嘴邊的話生生吞了迴去。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疲勞和不確定的風險讓房間裏的人,愈發焦躁起來。


    “砰”地一聲,房門徑直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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