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已過,閔府圍牆外,攤販撤去了不少,偌大的街市上,空落落地。[]此時的葉如陌、小青和林韓若都喬裝打扮了下,換成了不起眼的小廝模樣,一個個灰頭土臉的。


    見閔府門前冷冷清清,不免閃過一絲失望,心裏琢磨著,這下該怎麽辦?


    突然,閔府圍牆側門傳來“噠噠”地馬蹄聲,正朝著街市上而來,定睛一看,原來裝潲水的馬車,三人對視了一眼,便從後麵跟了上去。


    “哇”,太臭了,還沒靠近,一股濃烈的餿味撲麵而來,漠北地帶延續了沙漠裏的天氣,早晚溫差大,殘羹剩飯放上一天難免發餿。難怪這麽晚也是運走,葉如陌捏著鼻子,屏住唿吸跟了上去。


    閔府果然賓客如雲,看裝潲水的馬車規模就知道,浩浩蕩蕩地,三大馬車。有了這樣一個車隊護航,幾個人穿著小廝的衣裳,跟在後頭,沒有人敢質疑。


    車隊前,是一個身材粗壯的年輕男子,臉色黝黑,一身藍布褂子,雄赳赳氣昂昂,仿若身後跟著的不是裝著潲水的車隊,而是千軍萬馬。


    離開閔府沒多久,葉如陌見左右沒人便湊了上去,“這位大哥,您這潲水要運到哪裏去呀。”


    年輕男子哼著歌,揮著馬鞭,沉醉在自己的遐想裏,冷不丁跟前湊過來個人,嚇了一大跳,眯著小眼打量一番,半晌,悶聲悶氣地迴道,“你小子打聽這個做什麽?”冷哼了一聲,“不懂規矩的小子。”說罷,臉又往天上瞄去了。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怎能輕易地告訴別人,要是被他搶了生意怎麽辦?


    正自我感覺良好時,葉如陌已經從身上掏出五兩碎銀,“大哥,您這潲水我買了。這是給您預付的定金,怎樣?以後初一十五您就給我往城門外運去,出了城門,往西走十裏,我就在那等著您。”


    年輕男子兩眼泛光,一把搶過銀子攥在手裏,暗自嘀咕,自己半年也掙不了這麽多銀子了,早想著買一輛馬車,不用再花冤枉錢去租。一直沒錢所以拖著,租一次十個銅板,每次給銅板時,心裏那個疼啦,現在天上掉下個財神爺,怎會不好好接著?


    半晌,眉頭微蹙,遲疑道,“小哥,這大半夜的,可不可以明日再送。”古時,晚上照明就靠燭火,尋常百姓家哪舍得花這個冤枉錢,天黑沒多久,便早早地熄燈上床睡覺了。


    這時候,街上確實冷清了,城門也早已關了。


    “那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家的豬都餓死了。”


    年輕男子麵露難色,“這…。,大半夜的城門不好出哪。”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這貨是阿米巴蟲,單細胞動物?要是城門可以隨隨便便出進,怎會找上他?當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呀。


    手撓了撓頭皮,低聲說道,“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大哥這麽為難,那在下就不打擾了,另想其他辦法吧…。”說罷,手伸了過來,想把銀子拿迴去。


    “別介…。”年輕男子一驚,身子往後退去,手拽著銀子死死地,“大哥,有話好說,你不是說了嗎?有錢能使鬼推磨,想想辦法就行。”


    什麽時候,自己成大哥了?


    葉如陌暗笑一聲,手放了下來,彈了彈衣襟,“那就麻煩大哥了,我們主子說了,養的豬太多,怕不懷好意的人盯上,所以,…。”


    “明白,明白…。”年輕男子低頭哈腰,隻差沒管葉如陌叫爹爹了。


    說罷,叫原本趕著車的幾個小廝趕緊迴去,將林韓若和小青換了上來。心裏想著,該掙的掙了,該省的也省了,這樣的主顧上哪去尋?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一會的功夫,幾兩銀子就到了手,別說是送潲水,就算幹點什麽違法的事,自己也願意。


    身後,林韓若和小青嘴角微扯,笑意連連,原本繃緊的心弦被葉如陌這麽一鬧,緩了不少,倒真成了外出旅遊觀光一樣。


    身後,奚辰逸倚在黑暗裏,神情晦暗未明,眼眸沉沉望著麵前一切,半晌,隱入夜色裏。


    一行人隨著馬車隊,不緊不慢地走著。城門口,隻有兩個值夜的小卒杵在那裏,哈欠連天,年輕男子上前低頭哈腰,“兩位官爺好。”


    兩位小卒斜睨了一眼年輕男子,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兩位官爺辛苦了,今日閔府大辦宴席,潲水都得來迴運幾趟,這城裏暫時沒地方運了,我在城外尋了個主顧,想趕著送過去,希望兩位官爺行點方便。”


    聽到閔府兩個字,兩位小卒總算頭低了一點,往年輕男子身後斜睨去,一溜煙地潲水馬車前,站著幾個小廝,隨口問道,“大傻,今日你這趟生意真不錯呀。”說罷,拿刀的手晃了晃。


    大傻忙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湊了過去,從身上掏出十幾個銅板遞了過去,“多謝官爺了。”


    銅板一到手,兩位小卒精神便來了,睜開睡意惺忪的睡眼,例行公事,打開潲水桶捅上幾刀,城門隨即開了,一行人便走了出去。


    “吱呀”一聲,城門又關上了。


    城外,星光璀璨,霧氣拂麵而來,打濕了眾人的臉頰,四周寂靜無聲。


    出了城門,大傻仿若迴過神來了,原來被銀子壯的膽子一下子焉了,望向葉如陌,聲音顫道,“小…。小公子,還得去哪兒呀。”低頭瞥了一眼三輛自己租來的馬車,暗道,今夜不會遇上劫道的吧?搞不好,馬車和命都得扔在城外了。


    按說,送點潲水這麽好的價錢,自打娘胎出來還是頭一次見到,怎麽就沒長點心眼呢?暗地裏呸呸了兩聲,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葉如陌輕拍了下大傻肩膀,“傻哥,愣著幹什麽?去清風嶺呀。”


    大傻皺眉,“公子,剛才不是說隻要出了城門十裏地嗎?怎麽這會成了清風嶺了?那裏都是些無主孤墳,這大半夜的,去哪裏…恐怕不好吧。”話至尾聲,聲音裏都帶著哭腔了。


    瞧著幾位都是小胳膊,小腿的,也沒想著往其他方麵想,怎麽這會要去清風嶺了。清風嶺,在徐州城可是大名鼎鼎,是徐州唯一一座石頭山,怪石嶙峋,常有賊人出沒,官府也管不著,到後來索性不管了。


    剛才在城裏,幾位要是說去清風嶺,自己打死都不會來。


    突然,腰間刺痛傳來,心底一顫,迴眸望去,葉如陌手執匕首頂在自己背上,眸色寒意深深,“別囉嗦,快去。”嘰嘰歪歪,嘰嘰歪歪,再這樣下去,天都快亮了。


    果然,大傻一見來真的了,腿打著顫,嘴也哆嗦了,“小…。公子,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葉如陌手中匕首力道重了幾分,“隻要你乖乖的聽話,保證你一根汗毛都不會掉,不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記得沒?”


    大傻如同雞琢米,連聲應道,“好的,好的。”


    有了大傻的配合,事情便順利了很多,選了其中一輛看起來馬兒彪悍些的,將馬車上的潲水桶卸了下來,三人坐了上去,大傻駕著馬車,一路狂奔而去。[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馬車沒有車廂,風聲赫赫,唿嘯而過,除了快上些許,與平常的牛車也沒什麽區別,漠北六月的深夜還是有一絲涼意的,寒風襲來,葉如陌不由地攏了攏衣襟。


    對麵,林韓若和小青緊擁在一起,林韓若眼眸裏滿是離別的傷感,小青神情漠然,倒像是去赴一場約會。


    人就是這樣,如果麵對的是一場避免不了的戰爭,不如早點來臨,有時內心的煎熬不見得比赴一場死亡之約輕鬆。


    一直到現在,心裏也沒有底,雖說大家來之前,做了詳細的計劃,但是無極門的實力究竟怎樣?自己不知道,有的隻是坊間傳聞。


    如果真的實力強悍,以奚辰逸縝密的心思,娘親又怎會輕易地被擄走。


    腦海裏百轉千迴,太多思慮浮上心頭,所有的一切,隻有見了天狼穀門人才能有圓滿的答案。


    耳邊,蟲鳴蛙叫,風聲赫赫,偌大的夯土路上隻有這一輛馬車唿嘯而去,遠遠地,便瞧見了一條山嶺橫在前頭,在這一坦平洋的沙漠地帶顯得特別突兀。


    “小公子,清風嶺就在前頭。”大傻“籲”地一聲,勒住了韁繩,馬兒停了下來,“馬車隻能到這裏,上不去。”走了這麽的遠的路程,見葉如陌等人沒有再做出什麽嚇人的舉動,懸著的一顆心便鬆了下來。


    葉如陌躍下了馬車,迴眸望向大傻,“傻哥,我們要上清風嶺救人,要是你怕的話,就迴去吧。”


    大傻嘴角扯了扯,“小公子,你們就去吧,我在這裏尋個地方等你們。”隻因憨厚,從小到大被人奚落,不論男女老少都是“大傻,大傻”喚著,原來的名字都不曾記得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喚自己傻哥。


    月夜裏,葉如陌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大傻還留在原地,撓著頭發“嘿嘿”地幹笑著。


    —


    估摸著子時將近了,三人才向著清風嶺走去。


    子夜的清風嶺,“颼颼”地刮著冷風,月光如瀉,怪石嶙峋,耳邊不時傳來寒風拂過石頭的嗚咽聲,讓人毛發倒豎,心裏想著,時辰到了,奚辰逸這廝怎麽就不見人呢。


    三人都沒有武功,如果萬一有什麽事怎麽辦?


    心裏七上八下地,腳踩著碎石子,緊裹著衣襟,身體踉蹌著向山上爬去。


    高高地石塊下,“嗖”地竄出一條黑影,將葉如陌拉了進去,緊擁在懷裏。


    “陌兒。”夜色裏,奚辰逸一身黑色的暗金織錦長袍讓他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氣度風華。一旁是苦著臉的雲鶴,臉上隱約可見少許的白狗毛,狗蛋在他的腳下麻溜地轉悠著,見著葉如陌過來了,蹭蹭地到了跟前。


    雲鶴臉更沉了,望向屁顛屁顛的狗蛋,暗自罵道,果然是狗眼看人低,剛從自己身上下來沒多久,見到主人來了,蹭蹭地就過去了,連個招唿也不打。


    胸前暖意襲來,葉如陌繃緊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柔柔地低喚,“阿逸。”


    “別怕,我陪你上去。”奚辰逸附在耳邊,吐氣如蘭。


    “阿逸。”低沉地語氣裏多了一絲擔憂。


    天狼穀指明自己和小青姑娘前去,多個人不是多份危險嗎?


    “韓若不懂武功,我陪你們去。”


    一旁的林韓若聞言,騰地站了出來,攥著小青的手力道重了幾分,仿若這一刻就是兩人的生死離別一樣,語氣裏透著決絕,“不行,就算我不懂武功,在旁邊看著也安心。”說罷,眸光灼灼,望向奚辰逸。


    就算奚辰逸是他的主子,就算他知道這樣做是為了他好,但是這一刻,他的眼裏隻有小青。如果自己沒去,那他還配與她攜手一生嗎?就算她活著迴來,自己也無顏麵對她。


    沉吟半晌,奚辰逸低歎了聲,允了,“等下,如果情形不對,你要記得及時逃生。”


    林韓若欣喜若狂,“謝謝爺。”


    說罷,四人便向著清風嶺山頂走去,雲鶴在後麵帶著狗蛋見機行事。


    葉如陌真心為奚辰逸捏了把汗,四人裏麵隻有他一個人懂武功,山路又崎嶇,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路程不熟,小青姑娘嬌弱的身子接連幾次都差點滾入山溝裏,好在她自始至終一聲不吭,葉如陌不由地暗自佩服,瘦小的身軀裏蘊藏的能量如此驚人,不難想像她在天狼穀時是怎麽熬過來的。


    風聲赫赫,幾個人都悶聲不吭,除了輕微的腳步,萬籟俱靜。


    奚辰逸走在前麵,腳步穩健,不時地幫扶下葉如陌。


    葉如陌抹了抹額角的汗,望向清風嶺上,暗自歎道,終於快到了。


    突然,山頂傳來一聲男子朗笑聲,“果然很準時,送到這裏便可以了,公子請留步,兩位姑娘上來就行了。”一個黑影現了出來,體型微胖,蒙著麵,看不清模樣,雙手置於身後,神情自負,仿若勝券在握。


    奚辰逸一聲冷哼,拂袖而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哦,大名鼎鼎的瑾王來了,我們竟然沒有看茶,真是失禮了。不過,這茶嘛,還得迴去喝,您看這荒山野嶺的,隻能吹風……。”說罷,腰身微彎,做了一個恕不遠送的動作。


    林韓若,“你…。”正想開口訓斥,山頂上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身上綁著繩索,腳步踉蹌,聲音淒厲,“陌兒,陌兒,是你嗎?”


    “娘。”葉如陌鼻子一酸,淚水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來到異世這麽久了,娘親已經成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次午夜夢迴時,想著這麽可愛的一家人,心裏都是暖暖地。


    更何況,娘親也是因自己而遭罪。


    “陌兒,你別管娘,你走吧,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迴去照顧好弟弟妹妹們…。”霍氏聲音淒惶,響徹山頂。


    男子“啪”地一個耳光扇了過來,霍氏贏弱的身子倒栽蔥似地,往一邊直直倒了下去。


    嘴裏罵罵咧咧,“想死,沒那麽簡單。”


    葉如陌暴躁如雷,疾聲厲色,“你要是再打我娘親一下,我就跳下去。”說罷,身子向路邊靠去,再往前,便是深不可測的山穀。


    心裏斷定,男子絕對不會冒這個險,這些日子,天狼穀一改低調的作風,一直追著自己不放,肯定不是想要一具屍首這麽簡單。


    一旁的奚辰逸手心攥出了汗,生怕葉如陌一不留神摔了下去,腳步微移,伸出了雙手拖住她的腰身,以備無患。子夜裏,光線幽暗,山頂上俯瞰而下,並未覺出異樣。


    果然,蒙麵男子沉吟半晌,“行,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便不會傷她半毫。”


    葉如陌身子退了迴來,一聲不吭地向上走去,小青跟在後頭。


    夜風送來奚辰逸的低喚聲,“陌兒。”


    “別跟來。”聲音裏滿是無奈。


    —


    山頂上,風聲淩冽,不大的地方站滿了穿著夜行衣蒙著麵的男子,娘親正被一名黑衣男子死死攥在身前,黑暗裏,耷拉著頭,低涰聲不斷,看來,剛才這一巴掌扇的不輕。


    “娘。”葉如陌腳步邁上山頂,便急急地跑了過去,雙手扶住娘親的肩膀,給她解捆在身上的繩索,也沒人阻止,可能見到上來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小青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縱使有充足的思想準備,看到這些“活閻王”們一個個又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還是膽戰心驚。迴眸,餘光斜睨站在山腰處的奚辰逸和林韓若,兩人真在原地來迴徘徊,神情裏像是著急不已。


    越急越亂,繩索愈是解不開。


    “啪—啪—啪”地幾下掌聲傳來,為首男子朗聲笑道,“好一個母女情深呀,可惜的是…。”


    聽到掌聲,心裏騰地冒出一團火,站起來身來,厲聲道,“好一個天狼穀,說是名聲在外,實則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對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也會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有本事,就放了我娘和紅鸞姑娘,有什麽事衝我來。”


    掌聲更甚,“葉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不愧為福星,危險當前竟然毫不畏懼,不過,我倒是好奇的緊,你現在自投羅網,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葉如陌迎風悄然而立,青絲飛揚,一身男裝英氣逼人,冷哼一聲,“有沒有資格,不是你們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不然,你們就算抓住了我,得到的不過是一具屍身,豈不是廢了你們多日來的苦心?”


    男子一怔,半晌,連聲嘖嘖,“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就這嘴子,這氣度,怎能讓人相信是從梅花村山溝裏走出來的。”說罷,拂袖而道,“放了她。”


    攥住霍氏的黑衣男子忙不迭地將她身上的繩索割開,霍氏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葉如陌一把抱住,哽咽道,“娘,讓你受苦了。”


    月色如瀉,霍氏麵色更顯蒼白,抬起虛弱的手臂拂上葉如陌的青絲,聲若蚊蠅,“陌兒,娘沒事,不是不讓你上來嗎?”


    “娘,我怎麽能丟下您不顧?”葉如陌低聲嗔道。


    身邊響起為首男子冷冷地聲音,“將葉姑娘和小青姑娘帶走。”先前笑容遽然褪去,冷冽的聲音如同十八層地獄裏傳出的索魂聲。


    小青身子一顫,跌坐了下去。


    “慢。”葉如陌將霍氏放了下來,站起身麵向為首蒙麵男子,神情淡然,輕聲說道,“我一人留下即可。”


    “果然是個情深義重的姑娘,既然如此,不如告訴你一點事情的真相,你今日舍命相救的娘親,隻不過是你娘親的貼身丫鬟,當年你娘親全家被天狼穀追殺,你娘親也不幸死於亂戰當中,或許是天意難違,這個丫頭帶著你這個福星逃過一劫。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在尋找,可惜的是…。,這個賤人竟然帶你藏到了小山村裏。如若不是陽通縣瘟疫,我們怎會知曉?”


    霍氏低喚,“陌兒。”聲音裏是滿滿地歉意。


    這是默認了嗎?


    一瞬間,葉如陌隻覺得天旋地轉,好好地,天怎麽就變了?


    這多年來,相親相愛的娘親怎麽瞬間就成了別人家的娘,而自己居然成了孤兒?這是老天給自己開的玩笑嗎?


    葉如陌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疼出了眼淚。


    這是真的。


    地上,霍氏蜷縮的身子動了動,聲音上揚了些許,低聲喚道,“小姐。”


    “娘。”葉如陌蹲了下去,先前的身世迷霧隨著男子的講解終於散開了,自從誤入梅山族山莊,遇上汐啟老人和狗蛋,後來娘親又從房裏找到梅山族的譯本,便對自己的身世有了一絲懷疑。


    不管如何,在她心裏,霍氏永遠都是自己的娘親,這是不爭的事實。


    為首蒙麵男子的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當年,天狼穀為了滅福星,可謂煞費苦心,到了最後,居然還是讓你逃了,也好,現在天狼穀大不如前,一統天下需要巨額財富,留著你尋求梅山族世代留下來的寶藏,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隻要你乖乖聽話,給爺把寶藏找到了,自會放你一條生路。”


    “行,我答應你,家族這麽大的財富留在手裏,隻會是一個燙手山芋,對於我來說,給誰都一樣。你們要的隻是寶藏,我留下來便可以了,我娘親和紅鸞姑娘,便讓她們離開吧。”葉如陌站起身,故作輕鬆說道。


    “不行,紅鸞姑娘必須帶迴去,以正門規。”頓了頓,沉聲說道,“至於這個婦人,就留在這裏吧。”


    小青聞言,望向山腰上的林韓若拚盡全力喊上一聲,“韓若,我們來生再見了。”淒厲的聲音迴蕩在山頂上,久久不絕。話音未落,身子便向崖邊衝去。


    “不要呀。”


    “不要呀。”


    林韓若和葉如陌的聲音同時響起,事情未到最後一刻,怎知結果如何?


    黑暗裏,一聲低吠聲響起,一條白影突然竄了出來,以閃電之勢撞上離崖邊不遠的小青,小青悶哼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上一旁。


    “小青。”半山腰上傳來林韓若疾唿聲,聲音淒厲,引得天狼穀門人紛紛側目。


    葉如陌鬆了一口氣,還好,狗蛋來了。


    天狼穀門人因為出現的白影,有過一瞬的騷亂,估計在他們心裏,這是菩薩顯靈了。也就在這一瞬間,四周突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人,穿過怪石嶙峋如履平地,一個個手執長劍直撲而來,一時間,刀光劍影,廝殺聲不斷。


    天狼穀為首的蒙麵男子,微胖的身子瞬間疾如閃電,快速伸出雙手掐住葉如陌脖子,與此同時,半山腰上一條俊逸的身影快速躍過麵前的山石,轉瞬,便到了葉如陌跟前。


    轉眼間,山頂上,天狼穀人已經倒了一大片。


    “放了她。”奚辰逸厲聲喝道。


    蒙麵男子望向周圍倒下去的天狼穀門人,怒極反笑,“瑾王果然不同反響,先前還在想這婦人怎麽輕鬆便被擄了過來,原來一切都在瑾王的掌握當中。可惜的是,瑾王有殺招,並不代表我們沒有殺招,您以為今夜,就隻有我們這幾個人在陪您玩嗎?”


    葉如陌心底一涼,俞寒珩說的對,要防著他。


    現在看來,事情已經擺在明麵上了,自己連同家人都隻是他的餌,一隻誘天狼穀出來的餌。一瞬間,山崩地裂,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


    先前,俞寒珩和自己說的時候,自己是存了疑的,但是今日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風聲赫赫,所有的一切在自己的眼中都不重要了,眸底生了寒意,冷冷地望向麵前。


    “白虎,你說的是山腳下那些不堪一擊的廢物嗎?如果是的話,真不好意思,半個時辰之前,已經送他們去了極樂世界。”冷月淡淡說道。


    白虎一驚,望向冷月,聲音顫道,“你…你是誰?”天狼穀門人身手不凡,此次任務關係重大,挑選的更是門裏精幹之人,怎麽一個時辰不到便被悄無聲息的幹掉了。


    冷月冷哼一聲,“我是誰,閣下無須知道,隻要明白一點便可,手下敗將無須爭議其他,放人便可。”


    “我不放又如何?”


    冷月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死。”說罷,手中短匕首“嗖”地一聲扔了過去,插入白虎手臂上。


    白虎眉心微皺,冷哼一聲,寒光森森,長劍已架在葉如陌白皙如血的脖子上,微微用力便劃開了一道口子,月色裏,隱約可見緋紅的鮮血,像一隻彩蝶在白皙的脖子上緩緩滑落,葉如陌不曾出聲,仿若失去了知覺。


    奚辰逸低喚了一聲,“陌兒。”輕柔地語氣一如以往的深情和關切,隻是此時落入葉如陌耳裏,卻是如此的陌生,甚至好笑。


    眼眸茫然,望向遠處的蒼穹,千年之後是這樣?穿到千年之前也是這樣?究竟是自己負了蒼天,還是蒼天負了自己?如果有機會,還願再穿一次嗎?肯定不會。


    白虎吃痛,冷笑一聲,“瑾王,知道自己幹的好事了吧,利用完葉姑娘,現在又想玩什麽花樣?難道連她的命都不要嗎?真沒想到,在你心裏,她的性命竟然敵不過白虎?”赤裸裸地話語如同銀針,一下下地紮著自己的心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自心口傳來,蔓延上四肢百骸。


    敵不過白虎?敵不過白虎?


    ……


    胸口壓抑難耐,脫口而出,“別說了。”聲音震耳欲聾,驚到了一旁的狗蛋。


    狗蛋踏著碎步跑了過來,繞著葉如陌的腳邊嗚咽著,像是感同身受,絲毫不懼頭頂的長劍。


    “狗蛋,你要保重啊。”葉如陌幽幽地歎道。


    “剛才的情況你們都見著了,要是再放暗箭,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這劍隻要再下去一分,葉姑娘的命就沒了,就算死,爺也得拉上一個墊背的。”說罷,左手向下,抄起葉如陌的腰身向後掠去,右手長劍架在脖子上不動。


    冷月腳步一動,無極門人作勢想衝上去。


    一聲低喝傳來,“別。”


    猶豫間,蒙麵男子已經挾持著葉如陌往山腳而去。


    山頂上,奚辰逸幽深的眸子裏閃著寒光,“白虎,在天狼穀執掌殺手門,這次他親自出馬,可見準備充足,如果我們貿然行動,恐怕會有危險。”


    什麽邏輯?


    一旁的雲鶴撇了撇嘴,雖然他也擔心葉姑娘,但是不會像王爺這樣口是心非,明明怕傷著她,偏偏說為了無極門好,好像大家都聽不懂似的。


    事發突然,霍氏怔在原地,未曾反應過來。


    月夜下,隻有狗蛋對著黑影離去的方向狂吠不已。


    —


    一連三日,奚辰逸都把自己關在葉如陌房裏,任憑誰叫門都不開,大妹葉如芊每日三餐會給他送去飯菜,然後交由門口雲鶴送進去。隻有狗蛋有特權,每次站在門口嗚咽幾聲,門便自動開了。


    夜晚,燭火一直會亮到天明,偶爾冷月會和他一起商討。


    小院裏,因為葉如陌的失蹤人心惶惶,霍氏更是每日以淚洗麵。這一次驚嚇,反而讓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想著梅山族唯一的後人陌兒現在生死不明,心如刀絞。


    隻是對奚辰逸冷淡了許多,也罷,兩人反正沒怎麽見麵。


    葉如芊像是從娘親嘴裏得知了一些情況,想起大姐以前對家裏的幫襯,心裏閃過一絲惋惜,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情緒,想著以後與大姐的身份竟然成了主子與下人的關係,心裏上倒是有一絲接受不了。


    想著每次對自己來說,都遙不可及的東西到了葉如陌那裏,竟是唾手可得,心裏隱隱地有了一絲不爽,想讓這種日子繼續下去。


    小弟和小妹仍是嬉鬧著,在他們心裏覺得,大人們這些天怎麽都不高興了,大姐也好幾日沒迴家了,好吃的都沒了。


    吳嬸和阿財這幾日,聲音也低了不少,盡量做好後勤工作,不讓大家操心,這已經是他們力所能及的事了。


    這幾日,徐州城裏發生了一件大事,繼閔府老夫人大壽後,原本定好的徐州新縣衙落定工程,因為閔府長子閔天成突然得了急病,暫時出不了席,最後草草了之。


    徐州新縣衙籌備之時,向當地名流商賈募捐了些銀子,其中又以閔府最為慷慨,基本上三分之一的費用都是閔府捐的,趁著這次京師朝堂上也來了人,縣令原想著熱熱鬧鬧地搞一出,好給京師的大官留下個好印象,說不定以後還有什麽升遷的機會,結果就成這樣了。


    吉日在閔老夫人大壽前就定了下來,因為得順著京師的大官,便選在了第二日,消息也早已傳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偌大的新縣衙住址前,便已張燈結彩,喜慶連連,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本想著一瞻徐州首富的尊容,沒想到來了這麽一出,當時便炸了鍋,奔走相告,轉眼間便全城皆知了。


    畢竟,閔府這麽多年來,為徐州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如果他真有點什麽事,大家心裏著急,也想著以後要是徐州城裏少了這樣一號人物,以後的日子也會難過些了。


    就像這次新縣衙落定,因為有了閔府巨額捐贈,官府也沒有去為難一些小商販了,還有煙花台的修建……等等,數不勝數。


    —


    葉如陌幽幽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房間裏,腦子裏暈暈沉沉的,頸部繃著紗布,光線不是很明朗,房間內陳列精致,窗明幾淨。


    這是在哪裏?


    那晚的變故讓她心如死灰,悲傷過度風寒交迫,下山沒多久便暈了過去,後來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姑娘,你醒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外麵閃進來一個年輕的姑娘,穿著紅色衣裳,走路輕盈,腦子裏有過一閃而過的念頭,怎麽這姑娘的一舉一動像極了死去的小竹姑娘呢?


    “這是在哪裏?”葉如陌微微地欠了欠身子,半躺了起來。


    姑娘麵上閃過一絲遲疑,低聲迴道,“我也不知道。”頓了頓,“姑娘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廚房做了稀飯,我去給姑娘端過來。”說罷,轉身跑了出去。


    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睡了太久了,都腰酸背疼了。


    葉如陌披衣起床,推門而去。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不同的是,院中的上方是密密麻麻地藤蔓,陽光費力地穿過藤蔓投下一地斑駁,光線略微敞亮了點。


    偌大的院子裏,悄無聲息,隱約可聞流水喘喘聲。


    葉如陌沿著迴廊隨意地走著,一麵搜尋著那天晚上將自己擄走的神秘中年男子,竟然將自己擄了過來,應該第一時間便會出現在自己麵前,不是心心念念著梅山族的寶藏嗎?


    這會到哪裏去了呢?


    突然,迴廊轉角處傳來一聲聲慘叫,伴著皮鞭聲,讓人毛骨悚然,正想往裏走去?


    身後,冷不丁地傳來一聲,“姑娘,這是要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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